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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地下室的男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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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穆黎不知道,藺瑾謙突然把那個女孩兒照片翻出來,是要做什麽?

正疑惑著,就聽到藺瑾謙似回憶一般兀自地說起,“這些照片是我剛認識她的時候拍的,她很喜歡拍照,我就讓羅赫找來攝影師,無論走到哪兒都給她拍下來。”

穆黎聽了,覺得渾身不自在,他對她說這些,在這樣的時刻,想要表達什麽?穆黎沒有問,而是在一旁坐下,她不打算出聲,這一刻就想聽聽他們的過去。

縱然知道了,他這麽些年的改變並非一件兩件事情造就,卻還是忍不住想要了解,他和那個女孩兒的曾經。

“她是夏楠找來接近我的,家室懸殊太大,勢必會被家族阻撓。夏楠是做了不少功課的,她了解我的性格,一旦決定的事,就很難改變,幾乎沒有回頭的機會。

“所以才讓她來接近我,等我們之間的感情深厚了,家族動手阻撓,我才會為了能和她繼續在一起而不惜犧牲一切和家族對抗,事實上我也那麽做了,這才有後面的慘劇。”

說到這,他不禁低聲哂笑,分明就是在嘲諷自我的固執。

穆黎心頭滋味不明,她的視線落在照片中女孩兒娉婷的身影,在藺瑾謙的話語之中,腦海裏浮現的是他們在一起的畫面。

無憂無慮,天真爛漫,甚至還會相互許諾,要相守一輩子吧?

那些在書中看到的美好情節,仿佛都能在他們之間上演,在她的腦海之中上演。

而這些,偏偏都是她沒有過的,從來沒有。

“後來她過世了,我也消沈了一段時日,那時就覺得一個好好的姑娘因為我的執著,賠上了性命,我和殺了她之間只差了親手兩個字。因為在那之前,她勸過我就此作罷,是我不肯。

“直到她的妹妹,也就是阿赫現在的妻子,秦燕,親自跑來找我,向我坦白了一切,我才知道原來都是有人設計,她為了讓家裏父母過上輕松一些的日子,答應夏楠來接近我。

“她並不知道更多的陰謀,夏楠告訴她,我是一個有抑郁癥的人,需要一個能夠帶動、感染我的人來輔助治療,她相信了,覺得能賺到錢,還能幫到人,兩全其美,根本不知道會搭上生命。”

穆黎的視線動了動,轉移到那姑娘的笑臉,確實是一張足以感染見過她笑容的每一個人,尤其那一雙眼睛,笑起來時眼底就好像盛滿了星光的清澈湖水,觸動人心最柔軟的一角。

她是為了錢而答應夏楠的要求,但能有如此明媚溫暖笑容的人,想必是單純善良的。

“可是我始終沒有證據,守在梨花溪兩年,就像一頭困獸,沒有退路,更看不見前路,在那個時候,阿勝從小鎮回來,告訴我那是一個勝似世外桃源的地方,也提到了你。

“坦白說,那時我去小鎮並非沖著你去,只是聽阿勝那麽說,讓我情不自禁地把世外桃源和她聯系在一起,或許對我而言,她就是我的世外桃源。”

穆黎沈默不語,但她的心卻在這一句話之後猶如刀刺,那刺痛來得突然又迅速,她尚且不能弄明白為何而痛,就已消逝不見。

“決定娶你,確實是我所說的那樣,當時就是抱著覆仇的心理,因為我知道阿勝在意你,勝過在意他自己,而夏楠在意勝,超過自己的命。其實我和夏楠是同一類人,認定了目標,縱然心狠手辣,也在所不惜。”

這一番話聽後,猶如被人掐住了喉嚨,她試圖大口呼吸,才發現就連小心翼翼地喘氣都變得格外困難。

原來,她還是會在乎最初認識的目的。

是因為已經無條件地交付了信任?

穆黎說不清楚,她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沒有太大的反應,還算鎮定地把藺瑾謙想說的話聽完,這一次有多麽難得,她相信若是羅赫知道,他都會大跌眼鏡。

“可是在婚後,有限時間的相處中,我發現你的身上有另一種力量,就好像我在小鎮時看到過的景色,像那池塘中的荷花,風雨再大,也不見它低頭,艷陽再辣,也沒有蔫敗。”

這是他的稱讚,天知道有多麽的不容易,穆黎可是清楚地記得,婚後的那一段有限相處,他處處避著她、防著她,以至於讓她一度以為,他娶的不是妻子,甚至連形式的夫妻都做不了,而是一個處處設防的小偷。

“我時常會觀察你,就坐在這裏,在你坐的這個位子,透過窗戶看你在庭院裏都會做些什麽。我看到你跟家傭搬弄花草,看到你抱著書本小心翼翼地翻看,也看到你靠在樹下打盹。

“你似乎不在乎處境是否尷尬,隨心所欲地做你想做的事情,而這個恰恰是我不能的,你身上所有的力量,是我所缺乏的,或許我被仇恨埋得太深,壓得太久,已經丟失了初心。”

穆黎聽了直想笑,可她笑不出來,她哪裏是隨心所欲,哪裏能隨心所欲?那一段時間,她摸不透這個看似優美卻陌生的環境,摸不透周圍人的心思,更猜不到身為她丈夫的他是怎麽想的!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苦中作樂,讓自己不至於被壓抑至死。

“大概是一周之後,我就養成了在這裏看你的習慣,差不多每天下午四點左右,你都會抱著一本書,準時地出現在那顆榕樹下面。

“起初,你還有些見外,拒絕家傭的服侍,後來索性搬來一個躺椅,你看書乏了,就躺椅子裏休息。你不在梨花溪的那些時間,我也效仿著你,在樹下看書,研習佛經,我很好奇,在院子裏,大樹下,看書看乏了是什麽樣的感覺,為什麽你每次都能露出笑臉。”

穆黎想起來了,她從英國回來的時候,再次見到藺瑾謙,他就是在樹下看書的。

那時,羅赫的手指往庭院一指,告訴她,大少在看書。

原來他是在模仿她的行為,是在尋找什麽嗎?

空氣仿佛靜止了,藺瑾謙說到這忽然就徹底地停了下來,他手裏還捧著那個女孩兒的照片,可是眼中浮現的光芒卻是和穆黎有關的。

是時候坦誠了,心底的一個聲音在對他說。這麽多年來,他用這樣的方式,近乎變態地折磨著自己,懲罰著自己。

研讀佛經,凈化煩躁的心靈,以求心安;習性巨大轉變,根據他所觀察到的點點滴滴,沿著她的方式去生活。

以前他從不喝茶,嗜咖啡如命,到現在各式的茶葉擺滿了櫥窗,看書茶水必不離手,都是因為那段時間,她在梨花溪時就是這麽做的。

他把自己活成了她,最初的她,雖然有些膽怯和不安,卻也擁有著特殊力量的她,哪一個還沒有經歷綁架,沒有被囚禁,沒有懷孕,更沒有失去孩子的穆黎。

她的樣子,最初最本真的樣子,他要用這樣的方式去尋找,去拼湊,哪怕就是用生活的碎片,去憑一個沒有生氣的軀殼,他也想要那麽做。

因為是他,是他親手打碎了那個穆黎,是他親手將她最後一絲力量抽幹,將她最後的希望摧毀。

可惜他明白得太晚,在把她接回梨花溪,夜裏輾轉難眠之時,他會悄無聲息地走進她的房間,夜色裏,他只能屏住呼吸,借著透過窗簾灑落的月色,依稀看見她不安的睡顏。

以及那微微張開,滿是憔悴的雙唇,在虛弱地喚著,花開了,花開了……

她的雙手,不安不舍地覆在她隆起的腹部,她護得那麽用力,幾乎要把整雙手嵌進去,好像在和惡魔爭奪她拼了命都要護住的孩子。

那是她的孩子,縱然不知道父親是誰,也依舊成為了支撐她勇敢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瞧瞧他都做了什麽!

每每看見她夢魘之中的模樣,他就恨不得一刀將自己殺死,多少次他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走到冰冷的海水裏,想要往前繼續將自己淹沒,卻又硬生生退了回來。

沖一把熱水澡,換上幹凈整潔的衣服,將自己收拾好,儼然一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他知道,他不能輕易就死。

他死了,也得不到解脫,不但會在生生世世的苦海之中沈浮,還會讓她們母子這輩子無依無靠。

所以他決定,這個孩子不能生下來……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那個深秋的清晨,灑滿露水的青石板上,她癱坐在地,血腥的氣味彌漫開來,掩蓋了庭院內泥土的清香和桂花的芳香。

鮮血從她的雙腿之中往外流淌,那畫面就好像是另外一個女孩兒躺在血泊之中,鮮血從她的手腕處蔓延得到處都是。

唯一的區別,是她們一個還在掙紮,努力地求生,而另一個已然放棄所有希望的可能。

穆黎是不同的,就算被踩到了泥土裏、被丟棄到了沼澤之中,她還在拼命地往外爬!

鮮血彌漫的畫面交替地出現在藺瑾謙的腦海之中,他幾乎就要壓制不住,陡然間,他雙手一松,所有的照片掉落在地,而他也霍然起身,似是刻意又似無意識地,單純木訥地說道——

“地下室的那個男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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