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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最後的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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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穆德忠送走了藺易勝,來到書房,一進屋,就冷冷地訓斥道:“這就是你在國外學習五年的禮儀,簡直丟我穆家的臉!”

穆黎站再窗前,側臉淡然地問:“你真的把我當做穆家的一份子嗎?”

穆德忠在椅子裏坐定,點煙的動作滯了一滯,忍不住斜眼看向穆黎,那倔強的背影中透著隱忍的憤怒,他斜了斜唇,“嚓”一聲點燃了煙,吸了一口,從鼻腔裏吐出白霧,問道:“為什麽來,說吧!”

“他為什麽來?”穆黎說的是藺易勝。

“那是我們男人之間的事。”

“偏偏與我有關。”

她轉過身,眸光寒涼地看著書桌後吞雲吐霧的男人,她的父親,不知為何就想起了她的母親,那個可憐的女人,愛了一輩子,等了一輩子,縱然到死,仍是被當成價碼,難道,這就是她的命運?她們母女共同的命運?

“他對你的心思,你不是不知道。”

“我和藺瑾謙的關系,你也很清楚。”

穆德忠冷嗤一聲,極為諷刺地說道:“藺瑾謙?他都要娶淩家小姐進門了,你沒本事看住你的丈夫,我這個當父親的難道還不該為你謀劃出路?”

親耳聽到他說這般無情的話,穆黎驚訝到心痛,縱然這五年來,她已不再對所謂的父愛抱任何期待,可尖刀利劍剜心的痛,仍是叫她難以消受。

“那我是不是應該和藺瑾謙離婚,離開梨花溪了?”

“忘了你母親的遺願了?”

“你不是已經搭上藺家的繼承人了嗎?”

“那是我與他的交易,我和你的,另當別論。”

穆黎猛地攥緊了手指,指尖鉆入血肉,生出一絲疼痛,讓她勉強地鎮靜下來。

穆德忠把煙頭撚滅在煙灰缸,站起身來,看著她冷漠地說道:“我跟你說過,別忘了你姓穆,你與穆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今穆家正是舉步維艱的時刻,要是過不了這一關,誰都活不了。你是穆家的一份子,該為穆家盡一份力。

“我還是那句話,一年時間,到時候你和藺瑾謙、藺易勝究竟如何,我不會過問。至於這一年內,你還是好好想想怎麽把藺太太的位子坐穩了!”

“我會和藺瑾謙離婚,但也不會嫁給藺易勝。”她松開了手,靠在窗邊堅定地說。

“你自己選擇。”穆德忠重新坐回椅子,又點了一根煙,“說吧,你來做什麽?”

想起到此的目的,腦袋忽然有些發疼,穆黎擡眸,目光沈沈地看向穆德忠,“我想知道,五年前,那個孩子去哪兒了?”

聞言,穆德忠頓了幾秒,猛地揚手一揮,打火機砸落在地,他拍桌霍然起身,怒罵道:“你問那孽種做什麽?還嫌給我穆家帶來的恥辱不夠嗎?”

穆黎早有準備會惹得他怒發沖冠,她把摔壞的打火機撿起來,丟進垃/圾簍,淡然地說道:“藺瑾謙身邊的那個孩子,一見面就把我當媽媽,如果當年那個孩子還活著,也有這麽大了吧。”

“那個孽種已經死了,你別再癡心妄想!如果它還活著,我穆家早垮了!”說起那個孩子,穆德忠凈是厭惡。

穆黎閉眼,深呼吸調整開始狂速跳動的心臟頻率,指尖又無意識地攥緊了,“藺瑾謙告訴我,當年那個孩子交給了穆家,我現在就想知道,你們把它安置去哪兒了?”

“扔了。”穆德忠吐了一口煙,不耐煩地說。

穆黎吞下哽咽,逼散眼眶裏的濕氣,艱難地問:“扔哪兒了?”

“垃、圾堆!還指望給它立個碑不成?”

“哪裏的垃、圾堆?”

穆德忠斜了她一眼,“五年前的事,誰記得那麽清楚?!”

“是男是女?”

“男嬰。”

藺惜真的不是。穆黎點點頭,一言不發地往外走。

吞雲吐霧間,穆德忠看見穆黎失落的背影,心中升起一絲不忍,他把煙灰彈落在煙灰缸裏,對著那抹背影說道:“當年,那個孩子被藺瑾謙帶去了梨花溪,請來了侯家少爺幫忙,想要通過DNA分離把那個人找出來,至於結果怎麽樣,我不清楚。”

“想來沒那麽容易,五年前的殺人案最終不都以嫌疑人畏罪自殺了結嗎?世間亂七八糟的恩怨,不是一下兩下就能理清楚的。”

“再後來,他讓我去梨花溪,去了才知道是要我把孩子帶走,我出了梨花溪,就把紙箱扔進海裏了。我不可能把它帶回穆家來的。”

當然是不可能,一旦帶回來了,不僅是恥辱,還是明目張膽地和藺家敵對。

穆黎揚起頭來,深深呼出一口氣,淚水就順著臉頰落下,她張了張嘴,卻不知還能說什麽,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穆家,車子飛速,漫無目的。

一路上,都是那些許久不曾聽到的啼哭聲回蕩在耳邊,她神不守舍,機械地掌控著方向盤,好幾次險些發生碰撞,偏偏那一刻啼哭聲中斷,她猛地清醒,又機械地踩下剎車……

“花開了,花開了,小優,我帶你去看滿山花開。”

“別怕,別怕,我一直都在。”

“是個死嬰,也好,省得我親手掐死這個孽種。”

“不被祝福的孩子註定到不了這世上,這是它的命,也是你的命。你該慶幸,它死了,一了百了。”

“我出了梨花溪,就把紙箱扔進海裏了。我不可能把它帶回穆家來的。”

海風刺痛了眼角,淚水忽然不受控制,瘋狂地湧了出來,穆黎站在海邊,感覺心臟好像被什麽緊緊地攫住,抑制住跳動,無法喘息。

“啊——”她弓著背,聲嘶力竭地呼喊,壓制在心底多年的痛苦隨著這一聲呼喊釋放而出。

然後,她開始往海水裏走,失了神丟了魂般,不顧人的呼喚,堅定地往冰冷的海水裏去。

曾經,她那無緣的孩子,浸泡在這樣寒冷的水裏,他一定很冷,很冷,他一定想要掙脫,可是他哭喊不出,他就這樣被冰涼刺骨的海水包裹著,包裹著送到了無根的遠方……

她沒有保護好他,才讓他遭受這樣的苦……是她無能,什麽都保護不住。

“太太!太太!”羅赫沖進了水裏,一把拽住穆黎的胳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她拖到了沙灘上。

穆黎癱坐著,宛如木偶。

身後的不遠處,藺瑾謙坐在輪椅裏,註視著她的幽黑眸子如暗夜的星辰,疲乏地緩緩合上,他轉起了佛珠,薄唇一張一合,眉宇間的痛苦逐漸消散。

藺惜出院了,醒來檢查後無恙,小姑娘不喜歡醫院的味道,死活要藺瑾謙帶她回家,說她想花生,想媽媽,還說她睡著的時候聽到媽媽跟她說話了。

“爸爸,媽媽不在家嗎?怎麽我都沒有看到她?”藺惜懷裏抱著剛買的泰迪熊,糯糯地問。

藺瑾謙揉了揉小姑娘的頭頂,滿眼寵溺地說:“你先去休息,等你休息好了,媽媽就會出現了。”

“可是我已經休息好了,我就是想媽媽了。”小姑娘撒起嬌賣起萌來,眨巴著眼睛蹭到藺瑾謙跟前,“爸爸,我想媽媽。”

藺瑾謙微微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發,剛想要說什麽,穆黎就回來了。

她失魂落魄地走進來,腳步踉蹌,被海水浸濕的衣服滴答滴答地落著水。

“媽媽!”藺惜一見她回來了,激動地小跑上前。

穆黎愕住,驚醒,看向面前仰著頭,滿臉期許的小姑娘,眸底倏然濕潤,她擡了擡手,忽然又收了回去,當做什麽都沒見,快步往樓上去。

“媽媽!媽媽!媽媽……”

藺惜抱著泰迪熊,邁動小短腿緊追其後,可聲聲呼喊都換不來穆黎的回身,便訥訥地站在原地,張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烏黑的大眼睛蓄滿了淚。

藺瑾謙註視著那道倉惶的背影從視線裏逃離出去,把藺惜牽進懷裏,捏了捏她因為憋淚而鼓起的小臉蛋,“小惜快去休息吧,你看你不休息,媽媽都不理你了。”

藺惜抹了一把眼淚,淚痕閃著弱弱的光,“那我休息了,媽媽是不是就會陪我了?”

“當然了。”

“那我現在就去。”

藺惜從他懷裏出來,提著泰迪熊的手,小短腿快速地爬上了樓梯。

這個孩子是如此渴望母親的陪伴啊!

穆黎……她剛剛是想尋短見嗎?時隔五年,她再怎麽改變偽裝,骨子裏的那種從偏遠小鎮出來的善良,甚至是軟弱是不可能盡數抹去的。

想到這些,藺瑾謙的眸光一點一點晦暗下去。

穆黎一回到房間,就直奔洗漱間而去,她站在花灑下,熱水從頭頂淋下來,灼熱的氣息在浴室蔓延開,也溫暖了她被苦寒凍住的神經。

她開始一點點蘇醒,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放縱,最後一次緬懷!

過去她懦弱無能,什麽都護不住,但正是因為有了過去,才讓她變成今天的樣子,一個全新的、勇敢的穆黎!

穆黎換好了整潔的衣服,把自己收拾得至少看起來很有精氣神,然後她去庭院找到了藺瑾謙。

“藺先生,我們談一談。”

藺瑾謙放下剛煮好的瓜片,擡眸冷清地註視著她,半晌,點了點頭。

那是穆黎第一次去到藺瑾謙的書房,六年夫妻,她從未踏進過他的私人領地。猶記得初婚時,她好奇地跑到了書房門前,剛碰到門把手,就被藺瑾謙喝止了。

書房很大,足足有兩個臥室那麽大,靠墻的一面幾乎都是書櫥,琳瑯滿目的都是書,飄窗前的榻榻米鋪著一層皮草,幹凈整潔。

藺瑾謙示意穆黎在榻榻米上坐下,然後開始煮茶,“要談什麽?”

穆黎斂起探索的目光,鼓起勇氣正視藺瑾謙,平和地說道:“藺先生,我這次回來,確實是想弄清楚五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麽,所以我去了侯家的心理工作室。

“那個嫌犯在死之前跟我說,當年的事情是有人指使,目的就是藺家。你早就知道背後有人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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