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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面若佛陀,心住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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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如果想知道,可以直接去問大少。”

“那藺先生呢?”

“大少送小小姐過去,一會兒就回來。”

穆黎淡淡一笑,不再言語。

回到別墅,思及上午接連發生的事情,穆黎無心休息,便從房間隨手拿了一本書到庭院閑坐。

羅赫緊跟著端了一壺茶和些許點心出來,一一擺放好,“給您泡了一壺柚子茶,太太若是渴了可以喝,這裏是些點心,不合胃口也可以告訴我,我再換。”

“謝謝。”

目送著羅赫離去,穆黎盯著他的背影,高大挺拔,不卑不亢,有一種不能言語的感覺。

藺瑾謙要和她離婚,轉身娶淩姝進門,藺家整個家族不承認她,為什麽羅赫……藺瑾謙身邊的親信,卻對她如此尊重?

莫非有人針對藺家,藺瑾謙當真是知道的?

所以五年前力排眾議壓下了“醜聞”,將她送去英國,並不是與她斷了夫妻關系,是因為他知道她不過是因為背了“藺太太”的身份才被襲擊?

藺瑾謙,他知道著一切,出於憐憫心理才用逼她離開的方式護了她五年?

而那個嫌犯,之所以在被捕後承擔一切,並且選擇了自殺,除了贖罪心理作祟,還想要隱藏幕後黑手的身份,讓所有迷惑隨著他的死亡終結?

是這樣嗎?

可他為什麽又要透露有人指使的消息給她?

穆黎坐得筆直,書放在雙腿上一頁未翻,她覺得腦仁有些疼,從未有過的一種痛楚,她閉上眼,用力搜索五年前的點點滴滴,盡可能地尋找哪怕一丁點兒的蛛絲馬跡。

……

“花開了,花開了——”

“我帶你去看漫山花開,好不好?”

“我會陪著你的,別怕,小優……”

小優……那是誰?

“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想,你後來去了哪兒,過得好不好。你一定很怨恨我吧,小琳?”

“我們都是替罪羊,有人指使他,目標是藺家。”

小優,小琳,藺家——

這其中的聯系是什麽?

那個男人融入了黑夜的暗色,他抱著她,暖著她的手腳,在她耳邊呵氣。

她聽得到他在說什麽,感覺得到他的溫度,卻自始至終沒有聽到他的聲音,看到他的模樣。

他用氣息在她耳邊傾訴,一直都是氣息。

那個男人真的死了嗎?當初綁架她的是兩個人而不是一個嗎?小優是誰?小琳會不會也是某個誰?為什麽嫌疑人偏偏選擇在告訴了她之後自殺?藺瑾謙知道是誰綁架了她嗎?

穆黎猛然起身,書本從腿上滑落在地,她睜開了眼,看到庭院中一派深秋景色,耳邊依稀還有風吹過樹葉的聲響。

而藺瑾謙,正在不遠處平靜地看著她。

不過五米的距離,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彼此的神色,她驚魂甫定,他波瀾不驚,很顯然已經觀察她很久了。

穆黎定了定神,撿起書本放在石桌上,坐下端起茶杯小飲。

藺瑾謙操控著輪椅來到石桌旁,淡漠地問道:“你去了拜谷工作室上班?”

穆黎一滯,垂眸說道:“我記得你說過,我為什麽留在容城,你不會過問。”

“如果你留下,只是受你父親牽制,我一定不會二話。但你如果要翻五年前的舊帳,那就觸了我的底線。”

穆黎放下茶杯,看向石桌對面的藺瑾謙,他五官籠罩在深秋的弱光中,俊美中透著一股不被窺探的深邃。

“你在害怕什麽?”

藺瑾謙眸光一動,轉臉看向另一端,“藺家的地位不容人挑戰。”

“如果已經被挑戰了呢?”

“那個男人跟你說了什麽?”藺瑾謙垂眸,仍是淡漠,“你單獨和他接觸過兩次。”

穆黎猛地一震,“你監視我?”

“你到拜谷工作,需要我監視嗎?”藺瑾謙垂眸摩挲著手中的小葉紫檀佛珠,說得漫不經心,“穆黎,有些事情過了你最好別去追究,真相揭開了,不見得是你能承受的。”

“你當真知道!”

藺瑾謙緩緩閉上眼,轉動起佛珠,薄唇一張一合念起佛經來。

穆黎只覺得一股血氣猛地沖到喉嚨,腥味逼得她惡心想要嘔吐,她霍地站起來,逼近藺瑾謙,一字一頓咬牙地說道:“你找到我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對不對?你為什麽不說?為什麽不揭露?難道我穆黎就是用來替你藺家頂罪的嗎?”

“所以會有淩姝取代你。”

“取代?哼——”穆黎站直了腰,望著高大的桂樹,很想仰天大笑,她深呼吸一口氣,俯下身湊近藺瑾謙,壓低聲音嘲諷地說道,“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麽嗎?就是這副高高在上運籌帷幄的樣子。”

“在你眼中,所謂妻子不過是替你藺家還債的嗎?你藺家的榮華富貴憑什麽建立在摧毀別人人生之上?你憑什麽、憑什麽決定別人的人生?憑什麽踐踏別人的自尊?如今你研讀經文、素衣吃齋,是想減輕身上的罪孽吧?”

“可惜,一個推人入地獄的魔鬼,佛經念得再多,也不會得到度化!你要和我離婚也好,縱然不離明媒正娶淩姝入門也罷,我已不是當年的我,不會再被你左右!”

穆黎轉身離開。

她這一生就這樣終結了。

藺瑾謙當初選了她,如他所說,是他選錯了,而她的人生也因此被毀,如今藺瑾謙還要再毀第二次,如此迫不及待地娶淩姝進門,將她逐出藺家。

愛情,婚姻,孩子,名譽,什麽都沒有了。

藺瑾謙睜開了眼,濃墨深眸一眨不眨地註視著穆黎離去的背影,不禁搖頭。

五年過去了,以為她會沈穩成熟許多,卻還是這麽個火爆性子,就連迷糊的勁兒都不見減少,氣頭上什麽都忘了,拿來的書還放在石桌上。

藺瑾謙加快地轉動佛珠,俊氣的面龐透出一股倦色來,時間不多了,阿黎必須要做出選擇,如果能走,那是最好;如果她執意留下——他一把攥住佛珠,眸色深濃,仿佛要滴出墨來。

藺瑾謙要娶淩姝的消息一直壓著沒有被放出,穆黎依舊早出晚歸,在拜谷工作室上班。

五年前震驚容城的“荒野殺人案”最終以兇手畏罪自殺結束,刑志剛作為此案件的負責人,因看守不力受到了處分,沒有人再往下查。

刑志剛來工作室的那天,穆黎恰好在谷文琛辦公室接受安排,他沒有刻意回避她,敞明心懷地說道:“我會一直查下去,即便我不再是刑警,我都會查下去,不弄清真相不罷休。”

穆黎聽著他們的交談,沒有參與其中。

一來是因為谷文琛和邢志剛決定,要調查清楚,必須找出當年的受害者,五年前,她選擇遠走他鄉,也是不想事情暴露,那樣的後果她承受不起。

二來,是因為她知道要想查清,並不是只有撕開傷口這一種方式,藺瑾謙知道真相,她應該花更多的時間和精力從他那裏獲知。

結案以後,她便只做工作室平常的心理咨詢工作,等待舒莞回工作室。真正接觸了這一行之後,她才發現,每個人心中都住著一個魔鬼,以不同的形式非健康地成長著。

這天下班,穆黎把先前租來的車歸還給了租賃處,閑逛時看到櫥窗裏賣著毛茸茸的兔子背包,便想起了那只粘人的糯米團子。

自從那日她與藺瑾謙正面沖突後,她便再沒有與藺惜接觸過。

穆黎從商場出來,提著精致包裝的禮物,一擡眼便瞧見了等候在門口的藺易勝。

“我跟了你一路。上車吧,這會兒不好打車。”

穆黎看他如此直接,不再藏著掖著,便沒有再三推辭,跟著藺易勝上了車,由他送回梨花溪。

一別多年,兩人之間早已不是曾經的模樣,加之在穆家坦白的那些話,更讓兩人生分了許多。穆黎一上了車便閉眼小憩,沈默地聽著車載音樂,刻意避開交談的尷尬。

藺易勝也不在意,仿佛只要能和穆黎相處,即便只是靜靜地坐著,就能滿足。他一路把車開往城南,路口選擇了右轉。

穆黎睜眼時發現方向不對,心中訝然,很快車子就已停在了一家私人會所門前。

“不是送我回梨花溪嗎?”穆黎眉尖微皺,工作一天下來已是很疲憊,臉色還有幾分頹然。

藺易勝打開了車門,微笑著說道:“阿黎,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在這裏訂了個蛋糕。”

藺易勝穿了一身淺灰色的休閑套裝,看起來陽光又輕松,仿佛年輕了十歲,又回到了初見的少年的模樣。那時的他,無論走到哪兒,都仿佛發著光一樣,吸引眾人的目光。如今他二十有六,是藺家的繼承人,成熟穩重,依舊發光,吸引的是萬千少女。

這樣的藺家繼承人放下了人前的成熟、高傲,十年如一日地站在穆黎面前,甚至是刻意放低了姿態,微微有些請求的跟她說今天是他生日。

穆黎垂眸,有些感慨,她忘了今天是藺易勝的生日,時光如斯,她竟也有忘了他生日的一天。

“你忘了?”藺易勝看著後座中垂眸不語的穆黎,語氣黯淡,流露出些許失落來。

穆黎點頭,“對不起,阿勝,忘了有些年頭了。”

藺易勝彎了彎唇角,“沒事兒,我記得也一樣,可以跟我去吹蠟燭嗎?”

穆黎看著手中的精美包裝袋,有些無措,可看到藺易勝期許的目光,心頭不忍,便點了點頭。

藺易勝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穆黎跟著藺易勝一路上到六樓,藺易勝推開包間門,裏面一派燈紅酒綠的模樣,聽得藺易勝笑著說道:“抱歉,來遲了。”

“壽星遲到,那是不是要加倍地罰酒?”立刻有人玩笑著接話。

藺易勝站在門邊沒有應也沒有動,他回頭看了看穆黎,目光如星芒閃爍。

穆黎攥緊了手中的袋繩,她沒想到還會有別人,會有這麽多人,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向前一步,將自己暴露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嬉笑聲就此戛然,她擡眼,目光清亮地掃過去,但見眾人都愕然地看著她,不禁彎了彎唇,露出幾分笑意,實在是好得很,居然大部分都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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