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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婚論嫁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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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婚論嫁①

郁歲收回目光,拱手問候鬼叔:“您身體好些了嗎?”

老者摘下草帽,滄桑的面容帶著笑意:“壽數本有天定,郁姑娘不必再費盡心思替我尋醫問藥,我如今只盼著你們早日成婚。”

郁歲面頰微紅,賀蘭安垂眼笑道:“我的姑娘自有我來娶,您老就別操心了。”

鬼叔眉眼一松:“好好好。”他起身離開:“你們聊,我去澆花。”

郁歲坐到賀蘭安身旁,少年主動給出肩膀讓她靠,他擡手擋住日光,輕聲道:“累了吧?”

郁歲閉上眼眸,嗅著少年身上清潤如雪的氣息,愈發懶散:“誰像你一樣,整日這麽清閑?”

賀蘭安不怒反笑,隨手抽了根狗尾巴草去碰她面頰,毛絨絨的柔軟觸感讓人發癢,郁歲睜開眼睛:“幼稚鬼。”

賀蘭安這才扔了草根,反手把她圈進懷裏,語氣低啞,很有幾分委屈:“郁歲,做人要摸著良心,你說我閑得發慌,那你通宵辦公的時候是誰給你披的鬥篷,遞的熱茶?”

“不是秋意,是我。”

郁歲微楞,她只顧著埋頭苦幹,倒真的沒有發現。

賀蘭安又道:“你以為,在齊民宗的時候,那個和你同年入門替你說話的小師弟是誰?”

“你那棵多災多病的枇杷樹又是誰悄悄幫你養活的?”

他用指腹溫柔地摸了摸她的臉頰:“郁歲,我一直都在你身邊。”她看見也好,不知道也罷,他總是會在那裏,不遠不近。

郁歲恍然大悟,難怪對付赤金宗新宗主餘恒那日,賀蘭安會出現的那樣巧,不是少年來得及時,而是他從未離開過她身邊。

郁歲仰頭,輕輕吻了吻他的臉頰:“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

賀蘭安瞳孔驟縮,不可置信地回眸看她,確認少女不是一時沖動後,他垂斂長睫,唇邊漾起清淺的弧度。

“撲通”一聲,池塘裏的魚咬鉤了,賀蘭安放開懷中的姑娘,擡手捂著臉頰,被她親過的地方有些發燙,比太陽照在皮膚上還要灼熱。

他輕咳一聲道:“下不為例,我原諒你了。”陷在愛裏的少年能有多驕傲呢,不過是哄一哄就好。

郁歲想起了青山宗發來的邀約,覺得應該給忙忙碌碌的自己放個假,她征詢賀蘭安的意見:“你要去嗎?”

賀蘭安渾不在意:“你請我,我就去。”

郁歲牽起他的手:“我請你……”賀蘭安並未高興太久,又聽她道:“再請上軒轅青城和司空昱,不知道秋意想不想去。”

賀蘭安:“……”合著她在這組織團建呢,他差點以為她開竅了,好險。

少年無奈地搖搖頭:“那我幫你問問司空昱,正好想找他喝茶。”自從臭道士結婚後,就冷落了他這個兄弟,很難再約出來。

說實話,賀蘭安也不太想見司空昱,這家夥總是愛炫耀,如今他有了夫人,整日都是一副高人一等的神氣樣,賀蘭安不想自取其辱。

他也想娶郁姑娘,但她似乎還不想嫁給他。

軒轅宗大殿,風過吹響金鈴。

軒轅青城擡手,示意前來議事的長老退下,她如今不再遮掩女子之身,也真正明白郁歲所追求的平等。

她來到祠堂,親手擦拭祖師爺留下來的長刀,擦得雪亮後再放回刀架,又接過司空昱遞來的三柱香,彎腰祭拜道:“玄孫女軒轅青城,叩謝老祖宗。”

在此之前,她一直以“玄孫”自居,不願承認女子身份,認為這是困住她的枷鎖,時過境遷軒轅青城方才明了:不是女子不好,而是這個時代對她們不好。

所幸一切都結束了。

她拜完起身,和來攙扶她的白衣道長說:“我以後想生個女兒,你呢?”

司空昱笑道:“好啊,若她志存高遠,就做如你一般的家主,若她心向自由,就和我一樣閑雲野鶴……”他已經開始幻想養孩子了,陡然想到什麽,忙道:“但千萬別學她幹娘。”

別跟郁歲一樣人擋殺人,魔擋誅魔,神擋弒神。

這樣的命格太辛苦了。

軒轅青城會心一笑:“她確實是那種忙起來就找不到影的人。”當初郁歲潛伏在齊民宗,軒轅青城遍尋不見,只好對司空昱道:“去問下你的好兄弟,郁歲在哪?”

司空昱頷首。

賀蘭安嘛,別稱郁歲定位器。

以郁歲為中心,百米之內必有他,找到賀蘭安就一定能找到郁歲,比算卦還好使。

司空昱低頭笑笑,突然,窗外傳來風聲,他耳廓微動,又聽到有什麽東西被扔了進來。

他擡手牢牢接住,果香撲面而來,是江南的枇杷,賀蘭安的心頭好。

軒轅青城望過去,果然看見窗紙上倒影著少年的身影,他擡手寫道:“軒轅夫人,借你夫君用用唄。”

“我不帶他去喝酒。”

軒轅青城失笑,魔修不擅飲酒,換言之,沾酒就醉的小趴菜有什麽好防的,她大方地借出司空昱,道:“今晚他歸你了。”

賀蘭安:“……”

又見盲眼道士用衣袖擦了擦枇杷上那層白霜,再遞給自己夫人,用一種膩人的溫柔道:“我去去就回。”

軒轅青城頷首,替他整理衣襟,眉眼間笑意盈盈:“我在家等你。”

會為你留一盞燈。

愛意貫穿在稀疏平常的小事裏,何為夫妻?這就是夫妻。

賀蘭安輕嗤一聲:“呦,成了親就是不一樣啊。”他咽下酸意,寧願那枇杷爛地裏。

司空昱自然是炫耀了一路的,他們來到常去的茶館,賀蘭安要了茶具,親手煮茶。

夜色和月色一齊湧入少年眉眼間,他心有不甘道:“你說,郁歲為何不肯嫁我?”

司空昱反問:“你又沒求親,怎知她不願?”

賀蘭安凝著升騰的茶霧道:“這世上她最了解我,我最明白她,有些事不用問也知道。”

“那你可要小心了。”司空昱故意招惹他:“賀蘭安,郁姑娘可以選擇的人太多了,她如今天下第一,想要什麽沒有?倒是你,小心她不要你咯。”

賀蘭安道:“她不會。”

少年聲音篤定,眸光澄澈,倒是讓司空昱收起了捉弄的心思,有些敬佩道:“其實我一直不明白,你這樣的人,為什麽會執著於情愛?”

在司空昱看來,倘若賀蘭安肯把心思放在大業上,以此人的瘋批程度,不,以他的執著和心狠,並不比郁歲遜色。

“等你拿下修真界,要什麽沒有?”

“可我不想要天下,只想要她。”賀蘭安以手撐額,漫不經心道。他的眸光落在窗外形形色色的路人身上:“司空昱,你相信一見鐘情嗎?”

“也許吧。”作為道士,司空昱更願意稱之為命運。

賀蘭安向他講述了跟郁歲的初遇,那時她還是妘妙,天才修士救了籠中的小妖怪,她看向他,帶著憐憫,如神愛世人,那一眼足夠劃破他生命中的漆黑長夜。

“或許,你對她是雛鳥情節。”司空昱油鹽不進,分析道:“僅僅是因為,她是你罹難時遇到的第一個好人。”

是你一睜開眼就看到的救命恩人。

司空昱開始懷疑賀蘭安不懂愛,哪知他道:“那為什麽其他人不來救我呢?”

為什麽偏偏是她。

少年的唇畔含著苦澀的笑:“道長,在我死去活來的那些歲月裏,至少碰到過十幾位修士,他們都有能力救下我,卻視而不見,而她是唯一一個,肯為我停留的人。”

“她的眼裏有我。”

賀蘭安嗓音輕柔,帶著眷戀,他從來不是什麽好東西,也不懂感恩和報答,一開始他跟妘妙走只是想逃離牢籠,尋求庇護。

後來她教會了他愛。

用溫柔,守護,和數不清的糖果,讓一個小妖怪迷途知返。

妘妙心懷天下,想教他愛蒼生,他卻只學會了怎麽愛她一人,從始至終,賀蘭安想要的,貪戀的,都只是那個女子。

少年擡首,眼底有光:“這世上有人想要月亮,有人渴望風霜,而我想握在手裏的,從頭到尾都只有那一段紅色的發帶。”

那是少女頭上單一的發飾,也是賀蘭安眼底唯一的亮色。

司空昱終於明了,賀蘭安口中的一見鐘情,是對轉世而來的郁歲,他愛過那個靈魂,所以再次相遇時,能透過皮囊遵循本心,一眼就心動。

司空昱打趣道:“要是轉世而來的郁姑娘,實在太過醜陋呢?”

賀蘭安道:“我好看就行了。”漂亮並非被愛的前提,他的意思是,郁歲可以是任何模樣,這和他的愛並不沖突。

三月中旬,郁歲的團建只來了一個人,去西北的路上,她問賀蘭安:“秋意真的不想來嗎?”

少年頷首,把用熱水燙過的碗筷遞給她:“大概是忙,婉拒了。”

郁歲擡頭看他:“那司空昱和軒轅青城呢?”

賀蘭安面不改色:“也婉拒了。”

事實卻是,他根本沒說。

郁歲低頭吃了一口小餛飩,嘗出味道後笑道:“不是買來的,你親手做的啊?”西北的餛飩皮兒沒有南方的薄,而她手中這碗幾乎晶瑩剔透,能看出裹著馬蹄的肉餡。

賀蘭安側眸看向窗外,忽擡手指道:“你看那兒。”

郁歲知道他是想轉移話題,她太了解賀蘭安了,也猜到他根本沒有請其他人來西北,但沒關系,她本來就只想請他。

郁歲掩下唇邊的笑意,她回眸看去,客棧外不遠處,賣油紙傘的鋪子門口聚集了一堆人,聽動靜像是強買強賣。

被看熱鬧的百姓圍在中間的主角有三人,一個是囂張跋扈的紈絝,一個是賣傘的清秀女店主,她正被紈絝拉扯,另一個則是見義勇為的俠女。

俠女年紀不大,面容青澀稚嫩,清淩淩的一雙眼寫滿了嫉惡如仇,正拔劍道:“松手!她不願嫁你,你沒看見嗎?”

小姑娘嗓門還挺大,郁歲眉梢輕揚,聽見賀蘭安道:“好巧啊,她也穿紅衣,背兩柄劍。”

少年意有所指,果不其然,在被那紈絝怒罵多管閑事時,女俠理直氣壯道:“你說我憑什麽?”

“自然是憑我身後劍!”

“憑我名郁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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