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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檸第二天起得很早,但沒有靳淮川早。

她聽到靳淮川出門晨跑的動靜之後才起的床。

給大橘弄了貓糧,然後出門買了早飯。

靳淮川晨跑回家的時候,夏檸還在餐桌上擺盤。

“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靳淮川邊換鞋邊調侃。

夏檸沒有回,本來以為兩個人會因為昨天的問題表現的不自在,但靳淮川顯然沒有。

昨天靳淮川說完那句話後,夏檸沒有回,假裝睡著了。

是合情合理的吧。

但她不知道靳淮川會不會問自己答案是什麽,所以一直忐忑。

“你再說我給你的早飯裏下毒了啊。”

夏檸努力讓自己保持自然,努力和他保持往日的相處氛圍。

靳淮川去沖了個澡就出來吃早飯,見他出來,夏檸幫他把小米粥的蓋子打開,因為剛剛她自己弄的時候還不小心撒到自己身上了。

靳淮川坐在她對面,夏檸往他碗裏夾了一個蟹黃湯包,說:“哥,試試這個,味道跟蕓姨做的一樣好吃。”

她只是想找點話跟他說,掩飾心裏的尷尬。

“今天有事?”靳淮川吃了一口,擡眼看她。

“是啊,我的鼠昨天不進食,我得回去看看。”倒還真的不是借口,是正事。

“那等會一起走吧,我送你。”他語氣正經的讓夏檸覺得他是在意昨晚的事情的。

“噢,好。”他們公司跟夏檸的學校也順路,夏檸覺得如果拒絕的話,更會顯得自己好像地無銀三百兩。

這頓飯吃的異常的平靜,包括從家到學校那段路,也是。

到了學校門口,夏檸解開安全帶,靳淮川忽然拉著她的胳膊。

夏檸一雙鹿眼有些懵懵的看著他。

不會是要什麽離別吻吧?

雖然可以,但是不合適。

“下午幾點回來?”

“不知道誒。”心裏到底在亂想什麽啊,夏檸表面如常的答了一句。

“那我下班給你發消息。”

“你要來接我?”夏檸才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晚上有別的安排?”

“不是......”夏檸覺得他就是在問自己是不是又要請那些師兄吃飯,轉念一想:“我也不知道。”

夏檸看他的目光有點幽怨,在氣氛更詭異之前她連忙下車,扔下一句到時候“我通知你”就走了。

他是真的吃醋,不是一個哥哥對妹妹的關心。

自己明明都警告過他,不要對自己產生那些別的感情。

說是在警告他,還不如說在提醒自己。

夏檸去了實驗室,這些事就被拋之腦後。

她研究了好久,最後還是在師兄的提點下解決了鼠不進食的問題。

沒想到一上午就解決了,現在就剩下觀察鼠進食情況就好了。

剛好到了吃飯時間,知道師兄下午要還有事情,夏檸就說在食堂請師兄簡單吃個飯,等師兄不忙的時候再請師兄吃大餐。

師兄是個很內斂溫柔的人,說話都輕聲細語的,跟靳淮川真的是兩個極端。

但不可否認,每次哄自己的時候,夏檸覺得靳淮川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溫柔。

不知怎麽的,忽然想到他那次在自己難受的時候替自己拭掉眼淚的模樣,不禁彎了彎嘴角。

沒想到就一頓飯的功夫,外面天色就變了。

陰沈沈的,空氣還有些說不出的悶。

夏檸忽然覺得手臂有些酸疼,一下午做什麽事都有些提不起來勁。

下午記錄了小鼠能正常進食了,夏檸就想回去了。

她原本打算直接回宿舍的,但想到室友的大橘還在靳淮川家裏,只好直接打車去了紫金華庭。

她給大橘餵完食後直接倒頭就睡,眉心一直微微蹙著,她抱著那只手臂,一直都沒辦法入眠。

很酸疼,一到下雨天,就酸疼的不行。

外面的烏雲壓得更低,夏檸覺得胸口更悶了。

她忽然想到,要提醒靳淮川等會會下雨。

但沒想到靳淮川早就在一個多小時前給她發的消息,因為一整天都在實驗室,夏檸就給手機開了免打擾。

他說:【什麽時候回家,我去接你。】

可他那時候應該沒有下班。

夏檸就是因為怕打擾他,所以提前回來也沒跟他說。

她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應該是他下班時間過了半個小時的。

按理來說這時候應該是到了家的,但還是不見人回來。

夏檸問:【你加班嗎?我已經提前回來餵大橘了。】

又說:【我先睡了,有點困。】

靳淮川此時此刻還在她的學校門口,知道她一到這種有長時間悶熱的雷雨天手臂就酸疼的厲害。

又不想自己進去打擾到她,只好在門口守著,等她一出來就能看到自己。

原來是回去了。

靳淮川看著那兩行字,嘴巴抿成一條線,似乎在思考些什麽,隨後才給她回了一句:

【好,我馬上回家了。】

夏檸說:【馬上下雨了,哥你開車慢點。】

靳淮川開門的動靜不大,但夏檸還是知道,但一直躺在床上,沒有睜開眼。

她沒有關窗戶,能感覺到外面好像下了雨,雨勢變得越來越大,雨滴拍擊這窗子發出急促的敲打聲。

夏檸手臂還是覺得很酸疼,但又怕雨會打進屋子裏,只好掀開被子,準備起身關窗。

窗外已經黑色什麽也看不見,她打開一盞橘色的小臺燈,低著頭找鞋的位置。

忽然門口響起敲門聲,“檸檸?”

夏檸沒回答,他又說:“那我進去了?”

夏檸就這樣盯著門口,眨了眨眼,不知道在等什麽。

雨是斜的,就那麽被風吹進屋裏,灑在地板上,夏檸的頭發本就有些淩亂,風一吹她的頭發都遮著臉了。

見他還沒進來,夏檸怕他會走,啞著聲音說:“哥,門沒鎖。”

靳淮川這才擰開門把手,看到夏檸右手一直捏著左邊的胳膊,皺了皺眉。

又看到窗子沒關,直徑走過去,窗沿推到墻壁發出細微的聲音,鎖好保險,然後隔絕了外面的雨,喧囂聲一下子就變的很小。

他看著夏檸又躺下,閉著眼,但眉心一直是擰著的。

靳淮川就在一旁佇立了兩秒中,橘色的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光線晦暗不明,外面大雨滂沱,夏檸就躺在他面前。

靳淮川看到一滴淚從她眼角滑落,然後進到頭發絲裏。

他才從桌上抽出一張紙巾,走到她跟前,坐在床沿邊,彎著腰輕輕替她拭掉眼淚。

剛碰到眼角那一刻,夏檸就睜開眼,看著他垂眸認真的擦拭,動作很輕很柔。

他微微垂下的眼眸網上擡了擡,和她對視,放輕了聲音:“還難受嗎?”

“嗯。”夏檸聲音還是有點啞:“很酸。”

夏檸眼睛裏好像還帶著一層水霧,看向他的時候眼睛很亮,還帶著委屈。

夏檸記得自從小時候那一次打雷去他房間後,每次一到下雨天,手臂酸疼就總是會帶著呼嚕去敲他的房門,要他幫自己揉手臂。

揉著揉著,她就那麽的睡著了。

那次也是,陳語歡來家裏那次。

兩人那天晚上回到家後,靳淮川洗完澡回到房間,就看到夏檸在自己床上。

呼嚕就躺在一邊的地毯上,對他望著。

夏檸看到他,剛剛還一臉不開心,喜上眉梢,邊捏著肩膀,說:“今天手臂特別酸。”

靳淮川本來想說她的,都高二了,不能這麽隨意的往他房間跑,但聽到她說肩膀酸疼,又不忍心。

想著等下次找個合適的時間再跟她說。

她又朝他招手:“快過來呀。”

靳淮川這才嘆了口氣,跟往常一樣坐在床沿邊,夏檸把手伸到他腿上,靳淮川開始耐著性子幫她揉捏。

夏檸就這麽的睡著了,第二天卻發現自己是在自己床上醒來的。

那時候她還是覺得靳淮川就是小氣,在他床上多睡會都不行嗎?

這次,靳淮川遲遲沒有要動手的意思,夏檸自己把手臂從被子裏拿出來,但沒有放到他身上,而是就放在被子外面。

“哥,手很酸。”夏檸聲音小的不成樣子,帶著哭腔的委屈。

又拉了拉他的衣角,才發現他甚至連西裝都沒換,想著應該是一回家就來看自己了。

靳淮川一直沒有說話,起身脫了自己外面的外套,把襯衫最上邊的三顆扣子解開,然後躺在夏檸身邊,把她抱到自己懷裏,然後一只手輕輕捏著那只還在酸疼的手臂。

夏檸聞到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氣息,又往他懷裏蹭了蹭。

像是在囈語:“以前也很想讓你這麽抱我,哥......”

夏檸潛意識裏好像聽到他說:“以前是妹妹。”

但夏檸沒聽到那句:“現在不只是妹妹。”

那晚的雨勢好像一直沒有停,夏檸就在急促又有節奏的雨點下睡得很安心。

她仿佛又做了那個夢。

爸媽離婚後沒多久,媽媽就出了國,爸爸也娶了新的妻子。

那個女人表面對自己很好,但背地裏又是一副樣子,在爸爸面前卻還要裝著一副知情達理的後媽。

小朋友的感覺是很強烈的,她討厭那種人。

後來女人懷孕了,爸爸把所有的註意力都放在她身上,就連幼兒園裏的親子日,因為那個阿姨忽然說肚子疼,爸爸帶著她去醫院檢查了一天。

夏檸就坐在一邊當觀眾,看著身邊的小朋友都有爸媽陪,她還時不時的望著大門口的方向。

但是一整天,都沒有見到爸爸的身影。

夏檸那時候想到了去年明明不是這樣的,那時候爸爸媽媽都在的,她是最快樂的小朋友。

那天晚上,夏檸沒有吃晚飯,那個女人虛心假意的給夏檸送飯去樓上。

明明是她自己打翻的飯碗,等爸爸一來,她卻哭哭啼啼的跟夏檸說:“你不喜歡阿姨沒關系,但是不能餓壞了自己呀。”

夏檸氣的捶床:“你這個壞人,裝什麽呀!”

女人委屈的低著頭哭,夏檸想去咬死她:“你滾出我房間啊。”

爸爸卻呵斥她:“怎麽跟晚晚阿姨講話的,她是長輩,爸爸就是這麽教你的嗎?”

夏檸圓溜溜的眼睛裏眼淚立刻奪眶而出:“東西是她自己打翻的。”

這時,那個女人忽然摸著自己大肚子,一副站不住的樣子,爸爸就把她抱回房間了,還跟一旁的保姆說,她要吃就會下樓,別再給她端到房間,都慣壞了。

那天晚上,夏檸抱著還很小的呼嚕哭了一晚上,給媽媽打電話又打不通。

原來她已經是沒人愛的小孩了。

再後來,出生的弟弟百日那天,家裏來了很多親戚。

夏檸不參與他們那些事,一直跟呼嚕在房間裏。

又覺得悶,夏檸去廚房找了點吃的發現呼嚕不見了。

就去花園裏找,看到幾個比自己大不了一點的小孩像是把呼嚕抓了起來,她聽到呼嚕害怕的叫聲。

那群大人都在前廳說話聊天,完全沒註意到後面的聲音。

夏檸知道他們幾個是爸爸妻子娘家的小孩,但只見過一次,就是在爸爸結婚那天。

夏檸生氣的走過去推開他們,但她當時很小,完全推不開。

夏檸還是氣勢洶洶的說:“不許欺負呼嚕。”

“你瞪什麽瞪啊你,這是我姑姑家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你再瞪把你眼睛挖出來。”男生雖然看起來比夏檸大不了幾歲,但人卻有一種兇神惡煞的感覺。

他長得又很壯,夏檸覺得他力氣應該很大,抓著呼嚕的脖子,她甚至覺得下一刻呼嚕要被他勒死。

她直接沖過去咬了他,然後抓他很短的頭發,那個男生直接把夏檸往後一推,夏檸手臂剛好碰到一塊大理石上,手臂是彎曲的撞上去的,她甚至聽到一聲脆響。

那一刻是沒有感覺的,但沒一會,劇烈的疼痛感順著肩膀蔓延全身,夏檸從來沒有感受到這種疼痛。

嚎啕大哭起來,家裏的保姆聽到,連忙循著聲音的方向趕來。

夏檸被送到醫院後,整只手臂都沒有知覺了,骨折很嚴重,夏檸打了三個月的石膏。

那次事情夏檸以為爸爸會站在自己這邊,誰知道打石膏的那天晚上,爸爸雖然沒有怪她,但跟她說以後不要意氣用事,要收收脾氣。

問她好好的去咬表弟做什麽,夏檸就說是他先欺負呼嚕的。

爸爸卻說他們只不過是在一起玩,客人來家裏,當主人的要大方點。

夏檸啞口無言,雖然知道肯定是那個女人把所有責任都撇清了,但她難受的是爸爸對自己的態度。

以前不管她做了什麽,爸爸都不會怪她,現在她生病住院了,居然連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

眼前這個冷漠的人,真的是他爸爸嗎?

他應該只喜歡弟弟吧?

夏檸慢慢的接受自己不被愛的事實,那三個月,她幾乎不跟別人說話,只跟呼嚕待在一起,也不哭鬧。

沒有往日的任性,變得很乖。

夏檸一直住在醫院的vip病房,爸爸還找了一個護工過來照顧她,仿佛她就再也不用回家了。

後來爸爸帶著那個女生過來看自己,還給自己煲了湯。

夏檸沒有兇她,看她的眼神只有冷漠,甚至連討厭都覺得是太看得起她了。

走之前,她跟爸爸說,以後不要來看她了,她在這過的很好,她也不想再回家了。

再後來,她就真的沒有回家了,出院後直接被送到京市。

上飛機那天,爸爸還是來送她了。

她看到爸爸眼睛是紅的,但夏檸卻沒有任何表情,爸爸說以後會去看她的,夏檸直跟他說:“我沒有說謊,任何事都沒有。”

那天晚上,夏檸睡得很不安,身體一直在發抖,她好像說了很多話,但說了什麽,她印象不深。

只記得那句:“哥,只喜歡我一個人好不好?”

只喜歡她一個人。

完完整整的只喜歡她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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