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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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執來到禦書房，沈清和楊毅海已至。
沒工夫多商討，蕭執道：“楊毅海，你攜之前朕給你的密旨去鄭家捉拿刺殺皇後的嫌犯，鄭桐涉險弒父，將其控制，沈清帶羽林軍將鄭家包圍，不要讓鄭家人走脫一人。鄭家靈堂失火，只怕已經出亂子，你們速速前去。”
本來蕭執還要和詳細商議的，鄭家靈堂突然失火，這事就半點不能耽擱了。
沈清和楊毅海得了吩咐，知道事態緊急，領旨後立馬退出禦書房。
蕭執又宣兵部尚書、荀潛、定國公等人進宮議事。
在等大臣們進宮來時，蕭執站到禦書房外，他看到護國公府方向火光沖天，他眉頭緊皺，看樣子護國公府怕不只是靈堂著火。蕭執本覺得鄭桐幹了蠢事，現在想想只怕不盡然。
沈沅在崇華殿也看到了護國公府方向的大火，她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沈清最先帶來了壞消息，鄭家火勢太大，楊毅海無法進去抓人。鄭家附近蔓延著很濃的火油味，鄭家不光是要燒靈堂，是要把整個家都燒了，鄭桐很可能已經逃走。
蕭執面色難看，日日派人盯著，竟然還是叫鄭桐走脫！借著辦白事，想要出逃倒是容易得多！而且鄭桐未必就是今日才走……
鄭家的大火燒了整整一夜，整個護國公府變成一片廢墟。羽林軍在廢墟中找到多具燒焦的屍體，然而燒得實在嚴重，難以辨認身份。
上朝時，蕭執臉色鐵青。不過一天兩夜，京城發生這樣大的事。
荀潛道：“皇上，護國公府此事過於蹊蹺，先是護國公暴斃，接著便是大火，整個鄭家竟然沒有一個人跑出來？他們難道就一動不動站著等著被燒死？”
定國公道：“荀大人所言甚至，老臣懷疑這一切都是鄭家的陰謀，鄭家人此時，或者更早應該就離開，只怕存了反意，這會兒說不定黔州已經亂了。”
這兩人的說法也是蕭執心裏想的，蕭執道：“朕已連夜派人沿途設卡，追擊鄭家人。”
定國公道：“依微臣之見，此時追擊鄭家人也是徒勞，黔州要反已是定局，應當整頓兵馬，前往黔州，一舉將黔州徹底拿下。老臣願為主將，替皇上蕩平反賊。”
蕭執怎麽敢讓定國公上戰場，只道：“國公年事已高，朕於心不忍……”
定國公卻一副非要上戰場的樣子，連連陳情，蕭執簡直能肉眼瞧見他身上的戰意。蕭執卻仍是沒松口，定國公確實年事已高，再加上他是沈沅的父親，他怎麽敢讓他去呢。
最終蕭執只能說再議，先準備糧草武器等。
下了朝，蕭執回到崇華殿，面色不免擔憂，對沈沅道：“阿沅，你父親偏要去黔州，我瞧著有點勸不住，你和你三姐多勸他。”
沈沅道：“黔州果真反了？”
“雖還未得確切消息，但多半是。鄭家把整個護國公府都燒了，這是要破釜沈舟，反是必然的。”蕭執道。
沈沅道：“以我爹的性子，只怕是勸不動。我爹是最不喜打仗，卻又是最喜打仗的。不喜是他想要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喜是他作為武將，骨子裏天生的好戰。若是真的起戰事，不叫他去，怕是不能。”
“照阿沅所言，定國公是非上戰場不可了？”蕭執道。
“定然是勸不住的，我了解我爹。真要硬攔著不讓去，他說不定能自己跑去呢。”沈沅嘆道。
蕭執道：“那依阿沅之見，讓他去？”
沈沅沈思片刻道：“我先勸吧，勸不動再說，對了，可以叫彧兒勸。”
“好，都依你。”蕭執見沈沅這樣說，心裏才放心。
沈沅看看蕭執，笑道：“你也別只顧我，作為皇上，該派誰上戰場便派誰。”
蕭執溫聲道：“該顧慮還是要顧慮，定國公確實年紀也大了，此番就算他去，我也不打算讓他做主將。”
“哦，那皇上派誰？”沈沅一時還有些為父親不忿。
“當然是沈清。”蕭執道。
沈沅這才笑道：“還不是我沈家人！”
“是，我可不能沒有沈家人。”蕭執與沈沅說著話，心裏對黔州之事，鄭家之事都沒那麽愁煩了。
沈沅道：“黔州之戰，可難打？”
“但心嗎？”蕭執握住沈沅的手。
沈沅垂眸：“擔心自然是擔心的，但他們定然是想要上戰場的，這是他們的意志，不會被任何人改變的，這是我們沈家人骨子裏的。所以，我心裏也為他們自豪。”
蕭執看看沈沅，想起他之前了解到的，沈沅從小也習武，也想上戰場來著，後來是沈家人實在舍不得她，連哄帶騙才沒讓她去。蕭執不由得想，若是讓沈沅那時候上戰場，如今的她又會是什麽模樣呢？沈清那樣嗎？
“黔州難在山林多，賊寇若是躲起來，利用對地形的了解就難打。不過只要他們躲進山林，就再也別想出來，因此算不得多難打，所以阿沅不用太擔心。而且，這些年，宋嚴在黔州也布置了許多，不會有事的。”蕭執道。
“嗯，我信我爹，也信三姐。我們沈家人不打敗仗。”沈沅道。
傍晚時分，沈清被蕭執招進宮，沈清先去見沈沅，兩姐妹也沒多寒暄，沈清便道：“小妹，你勸勸爹，他非要上戰場呢。”
沈沅笑道：“三姐呢，想去嗎？”
沈清道：“我年輕呢，他哪能一樣。今日回去後，娘都與他吵了一架。我瞧著他恨不得連夜就往黔州去呢。”
“皇上也叫我勸呢，不過爹的性子，勸也勸不動吧。皇上的意思是你做主將，爹做副將。”沈沅道。
“真的？皇上與你說了？”沈清一時倒有些開心起來，她太想上戰場了。
“暫時這麽說了，明日你帶爹再來，我叫彧兒再勸勸他，若是能勸下來就最好。”沈沅道。
沈清搖頭道：“我覺得難，不過叫他來見彧兒他定然是開心的。倒是小妹，你，有沒有……”沈清沒有把話說完，但她用眼神示意了。
沈沅一看便知沈清的意思，三姐想問她有沒有預知什麽。她微嘆一聲搖頭道：“沒有。”
沈清道：“沒有也是好事，說明沒有禍事。”
沈沅笑了：“你怎麽和他說一個話。”
“他？皇上？”沈清問。
沈沅頷首：“嗯。”
沈清也笑：“那日娘與你說了什麽，我瞧著你好像與之前有些不一樣了？”
沈沅笑道：“娘就教了我一些夫妻相處之道罷了，三姐沒成親，是不會知道的。”
“那我也不想知道了，總歸我是不成親的。”沈清道。
兩姐妹說著說著，話頭就偏了，沈沅將話頭轉回，說起蕭執告訴她的黔州境況。
不出蕭執所料，一路設的關卡沒能抓到任何鄭家人的蹤跡。以護國公這些年的經營，讓鄭家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黔州並非難事。
鄭家大火過後第七日，蕭執收到宋嚴加急文書，黔州有異動。
不能再等，朝上蕭執認命沈清為征黔大將軍，定國公為副將，即刻前往黔州。也只有自己女兒做大將軍，定國公才肯為副將。
鄭家大火過後第十五日，黔州果然飄起了“鄭”家旗。沈家父女正帶著大軍往黔州去。黔州城內，宋嚴躲在暗處，與部下商議怎麽與即將到來的大軍裏應外合。
皇宮裏，自從爹和三姐開拔後，沈沅面上不顯，心裏仍是擔心。尤其，這戰事的發生，還與自己的重生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蕭彧一連幾日讀書時都有些走神，終於被太傅給罰了，沒能按時回崇華殿。
沈沅叫玲瓏去問，才知道一向好學的兒子居然也會不用功讀書，一時收了別的心思，只等著蕭彧回來。
被太傅罰過之後，蕭彧情緒低落地回到崇華殿，有點不敢見沈沅，不過他還是一回來就被帶到沈沅跟前。
沈沅難得對兒子板著臉，道：“太傅罰你了？”
蕭彧不敢擡頭看沈沅，垂著腦袋道：“嗯。彧兒錯了。”
“太傅為何罰你？”沈沅問道。
蕭彧過了幾息道：“讀書的時候分心。”
沈沅知道蕭彧性子一般不這樣，聲音柔和幾分問道：“為何分心？分心時，你在想何事？”
“在想外祖父……”蕭彧小聲道。
這倒叫沈沅有些意外，她將蕭彧往自己跟前拉了兩步，柔聲問道：“彧兒是擔心外祖父？”
蕭彧先是搖頭，後又點頭，最後囁嚅道：“我也想和外祖父一起去戰場……”
沈沅倒吸一口氣，沒想到他叫兒子去勸爹，沒勸成不說，反而叫兒子也想上戰場了。
沈沅知道兒子為什麽分心，便好辦了，她笑道：“彧兒身上流著一半沈家的血液，自然會想上戰場，不過打仗可不是什麽好玩的事，更不是好事……”
蕭彧聽得懵懵懂懂，前幾日娘親叫他勸外祖父不要上戰場，他勸了，但聽過外祖父說的，他對戰場倒向往起來。
蕭執回來後，沈沅將這事與蕭執說了。
“不愧是我們倆的孩子。”蕭執笑道，“沒想到，小小年紀倒有此志向。”
沈沅道：“回頭還是叫太傅多教一些，別見他年紀小，想的可不少。”
“阿沅說的是。”蕭執笑道。
兩人說著，沈沅忽嘆一聲道：“爹和三姐不知道到哪裏了，快到黔州了吧。”
蕭執攬過沈沅，揉了揉她的肩道：“算著日子應該到了，我收到任何消息都會立即告訴你，阿沅不要太擔心。”
沈沅雖然面上應了，心裏的擔心卻一點都沒少，反而越來越多。只因她總覺得若不是自己重生，或許這場戰事，不會這麽早發生，朝廷可以做更充分的準備……但是自己若是不重生，那所謂充足準備，便是以自己為餌……
在這兩種情緒裏左右拉扯的沈沅，心緒越發煩亂，對蕭執也沒了耐心……
蕭執一開始只是覺得沈沅在擔心定國公和沈清，但前方連連傳來捷報，沈沅仍未見笑顏。非但如此，蕭執發現她偶爾看自己的時候，眼神竟又帶著隱忍的仇恨來……
蕭執心下懼怕。
這日歇下後，沈沅背對著蕭執。蕭執與她說話，她也不理。甚至剛才晚膳的時候，在孩子面前沈沅都有些忍不住要對蕭執擺臉色了。
蕭執終於沒忍住問沈沅：“阿沅，你是不是又預知了一些事？如果與我有關，你盡管與我說。”
“沒有。”沈沅淡淡道。
蕭執嘆氣：“那你又是為何，突然地……又變了。你不與我說，我真的猜不到，我心裏很慌，很怕。”
沈沅坐起身來，怒視著蕭執：“你怕什麽！在戰場的是我的父親，我的姐姐！”
蕭執也坐起身，面對沈沅的指責，他並不生氣，仍是極盡溫柔地道：“阿沅是擔心他們嗎？他們打了好幾場勝仗，鄭家不成氣候的。”
“你根本不懂！”沈沅說著抱著膝蓋哭起來。
沈沅從前總是哭，但蕭執知道那都是假的，哭給他看的。自從回宮後，他就沒見沈沅哭過一次，這會兒沈沅哭了，蕭執手足無措。
他想去摟沈沅，被她躲開了。
“你別碰我！”沈沅道。
蕭執只好退到一旁，見沈沅哭得實在傷心，他只好道：“那我把他們召回？”
“你瘋了嗎？”沈沅擡頭怒道。
蕭執無奈地看著沈沅：“阿沅，那你叫我怎麽辦呢？他們離開前，你不是說自己理解他們，為他們自豪？如今你這樣擔心，我實在不知該怎麽辦了，阿沅，你教教我吧。我現在心裏怕，怕急了，比黔州的戰事更叫我擔心。”
沈沅將頭又埋在膝上：“你什麽都不知道！都是你的錯！全都是你的錯！”
“是，我知道，全都是我的錯，你只要告訴我，我該怎麽做，我全都做。”蕭執聲音無奈中帶著不變的溫柔。
蕭執終究還是上前，將沈沅整個人就那樣抱進懷裏。
“阿沅，不要讓害怕好嗎？我們不是說了重新開始的，你告訴我，我該怎麽做你才會不這樣害怕，不這樣仇視我？我……在你之前的預知的事裏，我到底做了什麽，你可以告訴我嗎？”蕭執終於問出了他心裏最想問的事。
沈沅抽泣著不說話，蕭執便那樣一直抱著她。
沈沅也知道，她和蕭執之間，早晚要開誠布公地就那件事談一次，她要叫蕭執知道，自己到底懷著什麽樣的心情面對他的。於是，她終於擡起很，狠狠地擦了一把淚。
蕭執見沈沅的模樣，知道她願意與自己說了，便做出傾聽的樣子。
沈沅看著蕭執道：“當初為什麽會對我‘一見鐘情’，只是因為我美嗎？還是因我的身份？進宮後就封貴妃，是因為恩寵嗎？還是因為你需要一個靶子？你要用我這個‘妖妃’，一箭雙雕，除掉鄭家和沈家，對嗎？”
蕭執被沈沅說得啞口無言，這確實是他最初的計劃，所以他沒有辦法否認，但是他也沒辦法承認，他心口一陣刺痛，就像得知沈沅被刺的那日一樣痛，他極力地忍著沒讓自己用手去捂住心口，怕沈沅覺得自己自己在使苦肉計。
“阿沅，最開始，我確實采納過這個計劃，但我早就放棄了，我舍不得你。在你離開之前，我就放棄了。”蕭執道，“這不是為我辯解，這是真的。宋嚴可以為我作證，我真的在你離開之前就放棄了。不然，我們也不會有孩子。”
沈沅搖頭：“不，你沒有徹底放棄，你只是在猶豫，在搖擺！如果我不果斷離開，你早晚還會搖擺到另一方去。你是徹底失去我了，覺得沒辦法了，才徹底放棄那個計劃！”
“我……”蕭執一時無法言語，他難以為自己辯駁。
“你知道，如果我不走，會發生什麽嗎？”沈沅冷聲道。
蕭執腦中一片空白，無意識地搖著頭。
沈沅道：“如果我沒有預知，沒有提前做那些事，那麽，我會成為你預想中的妖妃，你和穆靈音會生下孩子。幾年後，有人打著‘清君側，除妖妃’的口號造反。你會會叫穆靈音給我灌毒酒，將我毒死。”
“不……不……”蕭執終於還是仍不住捂緊自己的心口，他不會的，無論如何，他都不會這麽做的。“阿沅，我不會那樣，絕不會……”蕭執心口疼得說不上話來。
“我預知的事，雖然不多，但沒有一件是錯的。”沈沅冷聲道，“那毒酒入喉的滋味，到現在，我都記得呢。穆靈音對我說的話，我到現在都沒忘呢。”
蕭執痛苦地看著沈沅，心裏不願意相信那是自己做的事。
“阿沅，那絕不是我。”蕭執心痛道。
“那是穆靈音自作主張？”沈沅道，“莫非你要把責任都推給她不成？”
“不，我只是說我真實想法。阿沅，或許你之前的預知是對的，但這件事肯定不對。因為，即便我不放棄計劃，我定要做那利用你的人，也不會對你使用毒酒。我絕對不會用毒酒去殺你。我可以找所有知情人來為我作證。”蕭執忍著痛道。
“有什麽區別？總歸要殺我！”沈沅見蕭執似乎很痛苦，將眼神轉到一邊，不去看他。
“有區別！”蕭執道，“我不會用毒酒去殺你，所以你那個預知裏，要殺你的人，決計不是我。我不是為自己狡辯，我承認一開始確實有那個計劃，但是我早就放棄了。阿沅，我真的早就放棄了。阿沅，你好好想想……是不是遺漏什麽。”
沈沅聽蕭執這樣說，心裏倒是想到另一個可能。或許當時蕭執確實舍不得自己死，所以那計劃便一直拖了十多年。事發後，穆靈音發現蕭執不想殺她，於是私自動了手。
沈沅又想起那種毒藥來，這輩子她也差點種了那種毒，來源確實也是穆靈音……但是前世的事，如今根本無法核實，這也不過是她的猜想罷了。
蕭執這會兒心裏想的和沈沅一樣，他想說，但見沈沅在思索著，便沒有開口，只捂著心口等沈沅。這是他自罹患心疾以來，心口最痛，疼得最長的一次。
蕭執見沈沅終於看向自己，放下捂在心口的手，看著沈沅，好似犯人等待宣判。
沈沅道：“你的計劃裏，你準備怎麽殺我？你為什麽不用毒酒？”
“不用毒是因為我娘，我那個死在我面前的庶弟，就是被我娘毒死的。”蕭執只說了這個，至於當初計劃怎麽殺沈沅，他實在說不出口。
“還有一個問題怎麽不回答？”沈沅道，“要說，今日就徹底說清楚。”
蕭執哀求地看著沈沅：“阿沅……”
沈沅直直地看著蕭執：“說吧，你本來準備怎麽殺我？”
蕭執與沈沅對視著，他從沈沅的眼中看著哀求的卑微的自己，最終他還是敗了，他艱難地道：“白綾……”說完這兩個字，蕭執便虛脫一般，人搖搖欲墜。
“這樣……”沈沅喃喃道。但是這只是蕭執一面之詞，沈沅心中無法全信。她看著痛苦的蕭執，他的樣子不像作假，他的臉色極白，沒有血色，人似乎快要昏死過去。
就在沈沅這麽想著的時候，蕭執哀求地看了沈沅一眼，直直地往後倒，沈沅見狀想要拉他，沒有拉住，只見蕭執重重地倒在床上……頭離瓷枕只有兩指距離。
“皇上！”沈沅見蕭執昏倒了，大喊一聲，一時腦中也一片空白。
“宣太醫！快！”沈沅沖著寢殿門口大喊一聲。
門被打開，玲瓏跑到床邊：“娘娘！皇上怎麽了？”
“快去宣太醫，告訴周太醫，說皇上昏倒了，快！快去！”沈沅聲音帶著顫。
玲瓏嚇得魂不附體，站了兩息才反應過來，拔腿就往外跑去。
沈沅探了探蕭執的鼻息，呼吸很微弱，她心一慌，急忙喊他：“皇上！蕭執！你醒醒！”
蕭執臉上的痛苦之色還沒有消退，氣息微弱，聽不到沈沅的呼喚聲。
沈沅看著蕭執痛苦的臉，回想著重生後，尤其是回宮後的種種，流下一行淚來，輕喚一聲：“子懷，你快醒來，我們真的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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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執來到禦書房，沈清和楊毅海已至。
沒工夫多商討，蕭執道：“楊毅海，你攜之前朕給你的密旨去鄭家捉拿刺殺皇後的嫌犯，鄭桐涉險弒父，將其控制，沈清帶羽林軍將鄭家包圍，不要讓鄭家人走脫一人。鄭家靈堂失火，只怕已經出亂子，你們速速前去。”
本來蕭執還要和詳細商議的，鄭家靈堂突然失火，這事就半點不能耽擱了。
沈清和楊毅海得了吩咐，知道事態緊急，領旨後立馬退出禦書房。
蕭執又宣兵部尚書、荀潛、定國公等人進宮議事。
在等大臣們進宮來時，蕭執站到禦書房外，他看到護國公府方向火光沖天，他眉頭緊皺，看樣子護國公府怕不只是靈堂著火。蕭執本覺得鄭桐幹了蠢事，現在想想只怕不盡然。
沈沅在崇華殿也看到了護國公府方向的大火，她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沈清最先帶來了壞消息，鄭家火勢太大，楊毅海無法進去抓人。鄭家附近蔓延著很濃的火油味，鄭家不光是要燒靈堂，是要把整個家都燒了，鄭桐很可能已經逃走。
蕭執面色難看，日日派人盯著，竟然還是叫鄭桐走脫！借著辦白事，想要出逃倒是容易得多！而且鄭桐未必就是今日才走……
鄭家的大火燒了整整一夜，整個護國公府變成一片廢墟。羽林軍在廢墟中找到多具燒焦的屍體，然而燒得實在嚴重，難以辨認身份。
上朝時，蕭執臉色鐵青。不過一天兩夜，京城發生這樣大的事。
荀潛道：“皇上，護國公府此事過於蹊蹺，先是護國公暴斃，接著便是大火，整個鄭家竟然沒有一個人跑出來？他們難道就一動不動站著等著被燒死？”
定國公道：“荀大人所言甚至，老臣懷疑這一切都是鄭家的陰謀，鄭家人此時，或者更早應該就離開，只怕存了反意，這會兒說不定黔州已經亂了。”
這兩人的說法也是蕭執心裏想的，蕭執道：“朕已連夜派人沿途設卡，追擊鄭家人。”
定國公道：“依微臣之見，此時追擊鄭家人也是徒勞，黔州要反已是定局，應當整頓兵馬，前往黔州，一舉將黔州徹底拿下。老臣願為主將，替皇上蕩平反賊。”
蕭執怎麽敢讓定國公上戰場，只道：“國公年事已高，朕於心不忍……”
定國公卻一副非要上戰場的樣子，連連陳情，蕭執簡直能肉眼瞧見他身上的戰意。蕭執卻仍是沒松口，定國公確實年事已高，再加上他是沈沅的父親，他怎麽敢讓他去呢。
最終蕭執只能說再議，先準備糧草武器等。
下了朝，蕭執回到崇華殿，面色不免擔憂，對沈沅道：“阿沅，你父親偏要去黔州，我瞧著有點勸不住，你和你三姐多勸他。”
沈沅道：“黔州果真反了？”
“雖還未得確切消息，但多半是。鄭家把整個護國公府都燒了，這是要破釜沈舟，反是必然的。”蕭執道。
沈沅道：“以我爹的性子，只怕是勸不動。我爹是最不喜打仗，卻又是最喜打仗的。不喜是他想要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喜是他作為武將，骨子裏天生的好戰。若是真的起戰事，不叫他去，怕是不能。”
“照阿沅所言，定國公是非上戰場不可了？”蕭執道。
“定然是勸不住的，我了解我爹。真要硬攔著不讓去，他說不定能自己跑去呢。”沈沅嘆道。
蕭執道：“那依阿沅之見，讓他去？”
沈沅沈思片刻道：“我先勸吧，勸不動再說，對了，可以叫彧兒勸。”
“好，都依你。”蕭執見沈沅這樣說，心裏才放心。
沈沅看看蕭執，笑道：“你也別只顧我，作為皇上，該派誰上戰場便派誰。”
蕭執溫聲道：“該顧慮還是要顧慮，定國公確實年紀也大了，此番就算他去，我也不打算讓他做主將。”
“哦，那皇上派誰？”沈沅一時還有些為父親不忿。
“當然是沈清。”蕭執道。
沈沅這才笑道：“還不是我沈家人！”
“是，我可不能沒有沈家人。”蕭執與沈沅說著話，心裏對黔州之事，鄭家之事都沒那麽愁煩了。
沈沅道：“黔州之戰，可難打？”
“但心嗎？”蕭執握住沈沅的手。
沈沅垂眸：“擔心自然是擔心的，但他們定然是想要上戰場的，這是他們的意志，不會被任何人改變的，這是我們沈家人骨子裏的。所以，我心裏也為他們自豪。”
蕭執看看沈沅，想起他之前了解到的，沈沅從小也習武，也想上戰場來著，後來是沈家人實在舍不得她，連哄帶騙才沒讓她去。蕭執不由得想，若是讓沈沅那時候上戰場，如今的她又會是什麽模樣呢？沈清那樣嗎？
“黔州難在山林多，賊寇若是躲起來，利用對地形的了解就難打。不過只要他們躲進山林，就再也別想出來，因此算不得多難打，所以阿沅不用太擔心。而且，這些年，宋嚴在黔州也布置了許多，不會有事的。”蕭執道。
“嗯，我信我爹，也信三姐。我們沈家人不打敗仗。”沈沅道。
傍晚時分，沈清被蕭執招進宮，沈清先去見沈沅，兩姐妹也沒多寒暄，沈清便道：“小妹，你勸勸爹，他非要上戰場呢。”
沈沅笑道：“三姐呢，想去嗎？”
沈清道：“我年輕呢，他哪能一樣。今日回去後，娘都與他吵了一架。我瞧著他恨不得連夜就往黔州去呢。”
“皇上也叫我勸呢，不過爹的性子，勸也勸不動吧。皇上的意思是你做主將，爹做副將。”沈沅道。
“真的？皇上與你說了？”沈清一時倒有些開心起來，她太想上戰場了。
“暫時這麽說了，明日你帶爹再來，我叫彧兒再勸勸他，若是能勸下來就最好。”沈沅道。
沈清搖頭道：“我覺得難，不過叫他來見彧兒他定然是開心的。倒是小妹，你，有沒有……”沈清沒有把話說完，但她用眼神示意了。
沈沅一看便知沈清的意思，三姐想問她有沒有預知什麽。她微嘆一聲搖頭道：“沒有。”
沈清道：“沒有也是好事，說明沒有禍事。”
沈沅笑了：“你怎麽和他說一個話。”
“他？皇上？”沈清問。
沈沅頷首：“嗯。”
沈清也笑：“那日娘與你說了什麽，我瞧著你好像與之前有些不一樣了？”
沈沅笑道：“娘就教了我一些夫妻相處之道罷了，三姐沒成親，是不會知道的。”
“那我也不想知道了，總歸我是不成親的。”沈清道。
兩姐妹說著說著，話頭就偏了，沈沅將話頭轉回，說起蕭執告訴她的黔州境況。
不出蕭執所料，一路設的關卡沒能抓到任何鄭家人的蹤跡。以護國公這些年的經營，讓鄭家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回到黔州並非難事。
鄭家大火過後第七日，蕭執收到宋嚴加急文書，黔州有異動。
不能再等，朝上蕭執認命沈清為征黔大將軍，定國公為副將，即刻前往黔州。也只有自己女兒做大將軍，定國公才肯為副將。
鄭家大火過後第十五日，黔州果然飄起了“鄭”家旗。沈家父女正帶著大軍往黔州去。黔州城內，宋嚴躲在暗處，與部下商議怎麽與即將到來的大軍裏應外合。
皇宮裏，自從爹和三姐開拔後，沈沅面上不顯，心裏仍是擔心。尤其，這戰事的發生，還與自己的重生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蕭彧一連幾日讀書時都有些走神，終於被太傅給罰了，沒能按時回崇華殿。
沈沅叫玲瓏去問，才知道一向好學的兒子居然也會不用功讀書，一時收了別的心思，只等著蕭彧回來。
被太傅罰過之後，蕭彧情緒低落地回到崇華殿，有點不敢見沈沅，不過他還是一回來就被帶到沈沅跟前。
沈沅難得對兒子板著臉，道：“太傅罰你了？”
蕭彧不敢擡頭看沈沅，垂著腦袋道：“嗯。彧兒錯了。”
“太傅為何罰你？”沈沅問道。
蕭彧過了幾息道：“讀書的時候分心。”
沈沅知道蕭彧性子一般不這樣，聲音柔和幾分問道：“為何分心？分心時，你在想何事？”
“在想外祖父……”蕭彧小聲道。
這倒叫沈沅有些意外，她將蕭彧往自己跟前拉了兩步，柔聲問道：“彧兒是擔心外祖父？”
蕭彧先是搖頭，後又點頭，最後囁嚅道：“我也想和外祖父一起去戰場……”
沈沅倒吸一口氣，沒想到他叫兒子去勸爹，沒勸成不說，反而叫兒子也想上戰場了。
沈沅知道兒子為什麽分心，便好辦了，她笑道：“彧兒身上流著一半沈家的血液，自然會想上戰場，不過打仗可不是什麽好玩的事，更不是好事……”
蕭彧聽得懵懵懂懂，前幾日娘親叫他勸外祖父不要上戰場，他勸了，但聽過外祖父說的，他對戰場倒向往起來。
蕭執回來後，沈沅將這事與蕭執說了。
“不愧是我們倆的孩子。”蕭執笑道，“沒想到，小小年紀倒有此志向。”
沈沅道：“回頭還是叫太傅多教一些，別見他年紀小，想的可不少。”
“阿沅說的是。”蕭執笑道。
兩人說著，沈沅忽嘆一聲道：“爹和三姐不知道到哪裏了，快到黔州了吧。”
蕭執攬過沈沅，揉了揉她的肩道：“算著日子應該到了，我收到任何消息都會立即告訴你，阿沅不要太擔心。”
沈沅雖然面上應了，心裏的擔心卻一點都沒少，反而越來越多。只因她總覺得若不是自己重生，或許這場戰事，不會這麽早發生，朝廷可以做更充分的準備……但是自己若是不重生，那所謂充足準備，便是以自己為餌……
在這兩種情緒裏左右拉扯的沈沅，心緒越發煩亂，對蕭執也沒了耐心……
蕭執一開始只是覺得沈沅在擔心定國公和沈清，但前方連連傳來捷報，沈沅仍未見笑顏。非但如此，蕭執發現她偶爾看自己的時候，眼神竟又帶著隱忍的仇恨來……
蕭執心下懼怕。
這日歇下後，沈沅背對著蕭執。蕭執與她說話，她也不理。甚至剛才晚膳的時候，在孩子面前沈沅都有些忍不住要對蕭執擺臉色了。
蕭執終於沒忍住問沈沅：“阿沅，你是不是又預知了一些事？如果與我有關，你盡管與我說。”
“沒有。”沈沅淡淡道。
蕭執嘆氣：“那你又是為何，突然地……又變了。你不與我說，我真的猜不到，我心裏很慌，很怕。”
沈沅坐起身來，怒視著蕭執：“你怕什麽！在戰場的是我的父親，我的姐姐！”
蕭執也坐起身，面對沈沅的指責，他並不生氣，仍是極盡溫柔地道：“阿沅是擔心他們嗎？他們打了好幾場勝仗，鄭家不成氣候的。”
“你根本不懂！”沈沅說著抱著膝蓋哭起來。
沈沅從前總是哭，但蕭執知道那都是假的，哭給他看的。自從回宮後，他就沒見沈沅哭過一次，這會兒沈沅哭了，蕭執手足無措。
他想去摟沈沅，被她躲開了。
“你別碰我！”沈沅道。
蕭執只好退到一旁，見沈沅哭得實在傷心，他只好道：“那我把他們召回？”
“你瘋了嗎？”沈沅擡頭怒道。
蕭執無奈地看著沈沅：“阿沅，那你叫我怎麽辦呢？他們離開前，你不是說自己理解他們，為他們自豪？如今你這樣擔心，我實在不知該怎麽辦了，阿沅，你教教我吧。我現在心裏怕，怕急了，比黔州的戰事更叫我擔心。”
沈沅將頭又埋在膝上：“你什麽都不知道！都是你的錯！全都是你的錯！”
“是，我知道，全都是我的錯，你只要告訴我，我該怎麽做，我全都做。”蕭執聲音無奈中帶著不變的溫柔。
蕭執終究還是上前，將沈沅整個人就那樣抱進懷裏。
“阿沅，不要讓害怕好嗎？我們不是說了重新開始的，你告訴我，我該怎麽做你才會不這樣害怕，不這樣仇視我？我……在你之前的預知的事裏，我到底做了什麽，你可以告訴我嗎？”蕭執終於問出了他心裏最想問的事。
沈沅抽泣著不說話，蕭執便那樣一直抱著她。
沈沅也知道，她和蕭執之間，早晚要開誠布公地就那件事談一次，她要叫蕭執知道，自己到底懷著什麽樣的心情面對他的。於是，她終於擡起很，狠狠地擦了一把淚。
蕭執見沈沅的模樣，知道她願意與自己說了，便做出傾聽的樣子。
沈沅看著蕭執道：“當初為什麽會對我‘一見鐘情’，只是因為我美嗎？還是因我的身份？進宮後就封貴妃，是因為恩寵嗎？還是因為你需要一個靶子？你要用我這個‘妖妃’，一箭雙雕，除掉鄭家和沈家，對嗎？”
蕭執被沈沅說得啞口無言，這確實是他最初的計劃，所以他沒有辦法否認，但是他也沒辦法承認，他心口一陣刺痛，就像得知沈沅被刺的那日一樣痛，他極力地忍著沒讓自己用手去捂住心口，怕沈沅覺得自己自己在使苦肉計。
“阿沅，最開始，我確實采納過這個計劃，但我早就放棄了，我舍不得你。在你離開之前，我就放棄了。”蕭執道，“這不是為我辯解，這是真的。宋嚴可以為我作證，我真的在你離開之前就放棄了。不然，我們也不會有孩子。”
沈沅搖頭：“不，你沒有徹底放棄，你只是在猶豫，在搖擺！如果我不果斷離開，你早晚還會搖擺到另一方去。你是徹底失去我了，覺得沒辦法了，才徹底放棄那個計劃！”
“我……”蕭執一時無法言語，他難以為自己辯駁。
“你知道，如果我不走，會發生什麽嗎？”沈沅冷聲道。
蕭執腦中一片空白，無意識地搖著頭。
沈沅道：“如果我沒有預知，沒有提前做那些事，那麽，我會成為你預想中的妖妃，你和穆靈音會生下孩子。幾年後，有人打著‘清君側，除妖妃’的口號造反。你會會叫穆靈音給我灌毒酒，將我毒死。”
“不……不……”蕭執終於還是仍不住捂緊自己的心口，他不會的，無論如何，他都不會這麽做的。“阿沅，我不會那樣，絕不會……”蕭執心口疼得說不上話來。
“我預知的事，雖然不多，但沒有一件是錯的。”沈沅冷聲道，“那毒酒入喉的滋味，到現在，我都記得呢。穆靈音對我說的話，我到現在都沒忘呢。”
蕭執痛苦地看著沈沅，心裏不願意相信那是自己做的事。
“阿沅，那絕不是我。”蕭執心痛道。
“那是穆靈音自作主張？”沈沅道，“莫非你要把責任都推給她不成？”
“不，我只是說我真實想法。阿沅，或許你之前的預知是對的，但這件事肯定不對。因為，即便我不放棄計劃，我定要做那利用你的人，也不會對你使用毒酒。我絕對不會用毒酒去殺你。我可以找所有知情人來為我作證。”蕭執忍著痛道。
“有什麽區別？總歸要殺我！”沈沅見蕭執似乎很痛苦，將眼神轉到一邊，不去看他。
“有區別！”蕭執道，“我不會用毒酒去殺你，所以你那個預知裏，要殺你的人，決計不是我。我不是為自己狡辯，我承認一開始確實有那個計劃，但是我早就放棄了。阿沅，我真的早就放棄了。阿沅，你好好想想……是不是遺漏什麽。”
沈沅聽蕭執這樣說，心裏倒是想到另一個可能。或許當時蕭執確實舍不得自己死，所以那計劃便一直拖了十多年。事發後，穆靈音發現蕭執不想殺她，於是私自動了手。
沈沅又想起那種毒藥來，這輩子她也差點種了那種毒，來源確實也是穆靈音……但是前世的事，如今根本無法核實，這也不過是她的猜想罷了。
蕭執這會兒心裏想的和沈沅一樣，他想說，但見沈沅在思索著，便沒有開口，只捂著心口等沈沅。這是他自罹患心疾以來，心口最痛，疼得最長的一次。
蕭執見沈沅終於看向自己，放下捂在心口的手，看著沈沅，好似犯人等待宣判。
沈沅道：“你的計劃裏，你準備怎麽殺我？你為什麽不用毒酒？”
“不用毒是因為我娘，我那個死在我面前的庶弟，就是被我娘毒死的。”蕭執只說了這個，至於當初計劃怎麽殺沈沅，他實在說不出口。
“還有一個問題怎麽不回答？”沈沅道，“要說，今日就徹底說清楚。”
蕭執哀求地看著沈沅：“阿沅……”
沈沅直直地看著蕭執：“說吧，你本來準備怎麽殺我？”
蕭執與沈沅對視著，他從沈沅的眼中看著哀求的卑微的自己，最終他還是敗了，他艱難地道：“白綾……”說完這兩個字，蕭執便虛脫一般，人搖搖欲墜。
“這樣……”沈沅喃喃道。但是這只是蕭執一面之詞，沈沅心中無法全信。她看著痛苦的蕭執，他的樣子不像作假，他的臉色極白，沒有血色，人似乎快要昏死過去。
就在沈沅這麽想著的時候，蕭執哀求地看了沈沅一眼，直直地往後倒，沈沅見狀想要拉他，沒有拉住，只見蕭執重重地倒在床上……頭離瓷枕只有兩指距離。
“皇上！”沈沅見蕭執昏倒了，大喊一聲，一時腦中也一片空白。
“宣太醫！快！”沈沅沖著寢殿門口大喊一聲。
門被打開，玲瓏跑到床邊：“娘娘！皇上怎麽了？”
“快去宣太醫，告訴周太醫，說皇上昏倒了，快！快去！”沈沅聲音帶著顫。
玲瓏嚇得魂不附體，站了兩息才反應過來，拔腿就往外跑去。
沈沅探了探蕭執的鼻息，呼吸很微弱，她心一慌，急忙喊他：“皇上！蕭執！你醒醒！”
蕭執臉上的痛苦之色還沒有消退，氣息微弱，聽不到沈沅的呼喚聲。
沈沅看著蕭執痛苦的臉，回想著重生後，尤其是回宮後的種種，流下一行淚來，輕喚一聲：“子懷，你快醒來，我們真的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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