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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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瓏驚得朝那茶盞看去，想起娘娘剛才的試探，她忙又跪地道：“奴婢對娘娘絕無二心！即便是拿月琴來要挾奴婢，奴婢也以娘娘為先！”
“起來吧。”沈沅道。
“奴婢有罪！奴婢沒有管好韶華宮叫人鉆了空子，求娘娘責罰。”玲瓏連連磕頭。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起來，本宮有事吩咐你去做。”沈沅道。
玲瓏不敢多言，站起身聽沈沅吩咐。
沈沅吩咐了玲瓏一陣，玲瓏連連點頭，又看了一眼那毒茶後，離開寢殿。
玲瓏只叫常月一人守在寢殿門口，叫旁人都不允許進。又吩咐她一個信得過的宮女，看住宮裏所有人。之後她才離開韶華宮去了太醫院。
玲瓏找到周太醫，只說娘娘突然感覺不適，請他過去瞧瞧。周太醫不疑有他，跟著玲瓏又來到韶華宮。
常月見玲瓏竟然去請了周太醫來，忙用眼神問她怎麽了，玲瓏忙搖頭叫她別問。
玲瓏帶著周太醫進了沈沅的寢殿。周太醫見貴妃娘娘在床邊坐著，瞧著光彩奪目，不見任何病氣。
沈沅不和周太醫廢話，直接指著那杯茶道：“周太醫，你聞聞那茶裏可是加了東西。”
周太醫心一驚，忙走過去，端起來一聞，臉色頓時大變，繼而扭頭看向沈沅：“娘娘您吃了這茶？”
沈沅見周太醫那緊張的模樣，有點發笑，道：“不曾。”
周太醫松了口氣道：“娘娘，這茶有毒！”
沈沅頷首：“本宮聞著就覺得不對，這是什麽毒？若是吃了會如何？”
周太醫又聞了聞道：“加的量不多，被茶水稀釋了，醫治及時應當不致命。但也對身子有損耗，會使人頭發脫落，身形消瘦。若醫治不及時或許後續沒有好生養著，也於性命有礙。”
“可有解藥？”沈沅又問。
“微臣有解藥。”周太醫道。
“那端來本宮吃了吧。”沈沅沖著周太醫道。
周太醫連忙將那茶水藏到身後：“娘娘不可！”
沈沅道：“不是有解藥麽，本宮嘗嘗，聞著怪香的。”
周太醫慌亂地將茶盞放好，跪下道：“娘娘三思！有什麽可以和微臣說。”
玲瓏也忙跪下：“娘娘！”
周太醫這會兒好似打通任督二脈，說話從來沒這麽利索過，一股腦道：“娘娘若是想讓自己看起來中毒微臣有得是辦法，不需要真的吃毒藥。”
沈沅笑笑：“周太醫願意幫本宮？”
“微臣願為娘娘肝腦塗地！”周太醫以頭觸地忙道。
“玲瓏，扶周太醫起來吧。”沈沅道。
周太醫自己顫顫巍巍的起來了，明明才過而立，總是一副老態龍鐘的模樣，如今瞧著身子好像更加駝得厲害。
“周太醫，快點去配藥吧，本宮等著你，要快！”沈沅淺笑道。
周太醫卻道：“不，不用配，微臣隨身帶著呢。”
沈沅倒是沒問周太醫為什麽隨身帶著這種藥，應該是覺得放在太醫院反而不放心。
周太醫從醫箱的隱藏夾層裏取了一個小瓶子，從裏頭倒出一粒黃豆大小的藥丸。
玲瓏接過藥丸遞給沈沅，沈沅沖周太醫笑笑：“謝謝你啊！”說完她毫不含糊地把藥放進嘴裏吞了下去。
周太醫聽著沈沅說的那聲謝謝你，忙底下頭，再也不敢看沈沅一眼。哆嗦著道：“娘娘，微臣接下來該怎麽做？”
“本宮中毒，你當然是回太醫院給本宮配解藥啊。但是這毒比較厲害，懂了嗎？”沈沅道。
“懂……懂了……”周太醫說完，行了禮，大步跑出了韶華宮。
沈沅沒一會兒臉色就變了，變得蒼白，嘴唇和手指甲發烏，看上去像是中了毒。
沈沅讓玲瓏布置了一番，讓那些茶和點心看上去都像吃了一半的樣子。然後才讓玲瓏去稟報皇上。
蕭執這會兒正皺著眉聽禦史彈劾沈沅，此次踏青“遇刺”，自然讓禦史有了話頭。這位禦史正是前些日子寫檄文抨擊沈貴妃的那位。
吳關看到一個小太監從側門進來，一看就是有急事，便走過去詢問，一聽說貴妃娘娘中毒了，忙不疊回到龍椅旁，因著慌亂差點摔倒，還挨了蕭執一個眼刀子。
“皇上，貴妃娘娘中毒了！”吳關小聲道。
蕭執聞言霍地從龍椅上站起，此舉驚了滿朝文武一跳，連那位激昂的禦史都忘了說話。
只見蕭執沒和群臣交代一句，拔腿就走，文武百官看著他們的皇上大步離開大殿，似乎有什麽十萬火急之事。
吳關知道皇上是不可能再回來上朝，宣了退朝，追著蕭執而去。
眾臣你看我，我看你，誰都不知道突然發生什麽事，叫皇上突然棄他們不顧，竟然這麽走了。
那話被打斷的禦史沒好氣地道：“多半是那妖妃！”
他嗓門大，話傳到了定國公耳朵裏，本來今日禦史說了那麽多他就惱恨，這會兒聽他說自己閨女是妖妃，他更是怒很交加。若不是朝堂上不得鬥毆，他定要給那老匹夫一拳！但他心裏隱隱也覺得會不會是自家閨女出什麽事了……
蕭執疾步往韶華宮走去，腦中先是發懵一片空白，之後才害怕起來。沈沅中毒了……中毒是會死人的。他的阿沅，會死……想到這，蕭執腳步越跨越大。
阿沅不能死，蕭執此時心中只剩下這一個念頭。
蕭執一路急行，路上遇到的宮人皆被皇上此舉嚇到了，低頭垂手不敢看，也不敢問。但瞧著皇上去的是韶華宮方向，莫非是沈貴妃出事了？
蕭執此舉實在使得闔宮驚詫，很快就傳遍整個後宮。
阿沅不能死。蕭執最後幾乎要不顧儀態地奔跑起來，好似生怕見不到沈沅最後一眼。
到了韶華宮，來到沈沅寢殿，蕭執遠遠地看著沈沅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嘴唇發紫，他竟有些不敢上前……
宮女們跪了一地，蕭執感覺腿都千斤重，艱難地來到沈沅床邊。見她還在微弱地呼吸著，輕聲喚道：“阿沅……”
床上貌若瀕死的沈沅，沒有回答。
蕭執看了一眼跪在床邊的玲瓏，厲聲道：“太醫呢！”
玲瓏惶恐道：“回皇上，太醫來瞧過，回去配解藥了。”
“太醫可說種了什麽毒？可有解？”蕭執又問。
“似是有解，就是……就是……”玲瓏支支吾吾不敢說。
“快說！”蕭執冷聲怒道。
“太醫說此毒陰狠，雖有解藥，想要完全解了卻是極難……”玲瓏說完以頭觸地，不敢起身。
蕭執聽完只覺得自己心上被狠狠紮了一刀！他又看向床上的沈沅，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沈沅，那樣嬌媚動人的她，不過兩個時辰未見，竟成了這副模樣。
“貴妃是怎麽中毒的！”蕭執想起了重要的事，又看向玲瓏。
玲瓏顫抖著說道：“周太醫說是茶……茶裏被下了毒。”
被人下毒了！會是誰？蕭執想到這，感覺自己被人當頭敲了一悶棍，又像是被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他一直只防著沈沅害穆靈音，卻沒想過沈沅這樣被獨寵，在後宮也是招人恨的。後宮任何一人女人都可能會害她，包括穆靈音，甚至她的嫌疑最大。
蕭執喊了一聲吳關，吳關立馬上前。
“查。”蕭執只說了一個字。
吳關應了聲是，問玲瓏道：“娘娘吃的便是這些茶嗎？”
玲瓏忙回答是。
吳關叫人把茶和點心先端走，又將韶華宮的宮女們全都叫到正殿去審問。
寢殿中只剩下蕭執和沈沅兩人。蕭執想握沈沅的手，掀開被子，他看到沈沅的手，被驚得身子一顫，沈沅的指甲也變烏了……他甚至有些不敢握沈沅的手。
“阿沅……”蕭執又喊了一聲，沈沅還是沒有反應，若不是她還有微弱的呼吸，蕭執以為沈沅已經死了。
周太醫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蕭執一見他，忙道：“快來給貴妃瞧瞧！”
周太醫心慌得要跳了出來，他縮著身子，顫抖著走到沈沅身邊，他給沈沅號脈。
蕭執在旁急忙問：“貴妃如何！”
“回皇上，毒被茶水稀釋，貴妃娘娘暫時無性命之憂，只是此毒陰狠，就算吃得少，想要拔除也要一些時日。”周太醫低頭道。
蕭執對周太醫的說法不滿意，冷聲道：“你們院正呢，叫他來！”
周太醫頭越發低了，只道：“院正去歲受了風寒，之後一直斷斷續續沒好全，如今正在家中休養，恐怕難以前來。”
周太醫這麽一說，蕭執想起來了，去年冬天為著給穆靈音調養身子，老院正費了不少神。他心頭一陣煩躁，又看向周太醫。醫正來不了，太醫院就只有周太醫醫術最高。
“盡快將貴妃身子上毒拔除，不然你就準備掉腦袋吧！”蕭執冷聲道。
“是！”周太醫哆嗦著應下。
“眼下呢？難道什麽都不做，就這麽等？”蕭執見周太醫杵在那不吱聲，怒道。
“微臣適才已經叫宮女去熬藥了。”周太醫道。
蕭執見周太醫沒有別的辦法，只好跟著一起等藥熬好。
藥是玲瓏親自去熬的，吳關審問了她一會兒就洗清了她的嫌疑，指派了她去。玲瓏用新的罐子，新打的水，她一步不離地看著，最後熬成了一碗黑乎乎的湯藥。
蕭執坐在床邊，到底握住了沈沅的手，他感覺每一刻都那麽難熬，不一會兒就叫周太醫來給沈沅號一次脈……
玲瓏終於熬好了藥端來，蕭執接過藥，準備自己餵沈沅。他舀了一勺放在唇邊吹吹，再遞到沈沅唇邊，然而沈沅根本毫無知覺，更別提開口吃藥了。
“過來，將娘娘扶起。”蕭執喊了一聲玲瓏。
玲瓏立馬照做，將沈沅扶了起來，靠在自己身上。
蕭執連餵了兩勺都失敗了，他有些焦急起來，對著昏迷的沈沅道：“阿沅，快些吃藥，朕餵你吃藥了。”
蕭執感覺沈沅似乎聽到他說話，嘴微微張開了些。蕭執忙餵了一勺。然而再餵第二勺的時候，沈沅又不張嘴了。
“阿沅……”蕭執又喚了一聲，才又餵進去一勺。
蕭執就這麽哄著昏迷的沈沅，一次次地呼喚著她的名字，而沈沅似乎對旁人的聲音都聽不到，只聽得見蕭執的聲音，就這麽把一碗湯藥給喝完了。
這還是蕭執第一次給別人餵藥，明明沈沅還在昏迷，他心裏卻有種隱隱的歡喜自得。阿沅即便昏迷了，也只對他的聲音有反應。
蕭執把藥碗給玲瓏，問周太醫道：“娘娘多久能醒？”
周太醫道：“一個時辰左右。”
蕭執聽到確切的答案，沒有再追問。玲瓏擰了帕子過來，蕭執又接了過去，親手給沈沅擦嘴。
正殿的吳關很快便審問出來了，昨日有個叫翠雲的宮女和靈瑞宮的宮女見面了。之後那個宮女就有些鬼鬼祟祟的，今日貴妃娘娘出事前，她就離開韶華宮，這會兒還沒回來。
吳關將暫時審問出來的事，稟告給了蕭執。
蕭執聞言眉頭緊皺，莫非真的是靈音？蕭執心中不願相信穆靈音會做這樣的事。
吳關可是人精，忙道：“皇上，這只能說明那兩個宮女可能有問題，至於背後到底誰主使的，還未可知。奴才這就去靈瑞宮核實，再去叫人把那個叫翠雲的抓回來。”
蕭執嗯了一聲，沒有多叮囑，叫吳關下去了。
此時，各宮都在猜測貴妃娘娘到底出了什麽事，才叫皇上丟下滿朝文武直奔韶華宮。
穆靈音黑著臉，心裏為既為蕭執擔憂，又對他惱恨。堂堂帝王，為了一個女人竟然丟下滿朝文武走了，表哥他心裏只怕已經對沈沅情根深種了！偏偏每次在自己跟前還嘴硬得很，說得再好聽又有什麽用，言行不一，全是騙人的。
沈沅最好出個大事！死了最好！一開始表哥只是想要一個假的妖妃，沒想到她真的成了一個妖妃，把表哥徹徹底底給蠱惑了！
“娘娘，吳公公求見。”宮女來稟報道。
穆靈音心一沈，沈沅那裏出事，吳關來這兒做什麽？怕不是牽連自己了。
“本宮這就去。”穆靈音道。
穆靈音稍稍整理了衣冠，來到正殿見吳關。
吳關對穆靈音頗為恭敬，行禮道：“打擾娘娘休息，奴才該死，奴才此番來，是想找一位叫巧紅的宮女。她昨日和韶華宮的翠雲見過面。”
果然是牽連到自己了，而且韶華宮的翠雲是自己的人！穆靈音心中感覺不妙，且覺得這是沈沅故意耍詐。
但眼下她只能照著吳關的意思來，很快那名叫巧紅的宮女被叫了過來。吳關又稍微審問幾句，巧紅承認自己昨日和翠雲見過面。
“娘娘，奴才得把巧紅帶走。”吳關對穆靈音道。
穆靈音沈聲問：“韶華宮出什麽事了？”
吳關道：“貴妃娘娘中毒了，此時正在昏迷中。”
“什麽？”穆靈音驚訝過後，看了一眼巧紅，又對吳關道：“此事牽扯到我靈瑞宮，公公一定要查明真相。”
“是！”吳關恭敬道。
說完，他就把巧紅帶走了。
穆靈音臉色越發難看起來，她很樂意見到沈沅中毒，可牽扯到自己，又讓她覺得不安。如果這事不是沈沅自己做的，那就是針對她們兩個的！
稍微想想，穆靈音就猜到這事最大可能是誰動手的了——良妃。
淑妃和賢妃性子就是不爭不搶，淑妃昨日還跟著出宮踏青了，不可能是她。良妃最是性子清高，她總覺得賢妃根本沒把皇上和沈沅放在眼裏，肯定也不會是她。
只有良妃，有些姿色，自以為有心眼，卻是個笨的。前些日子為著出宮還在她這兒吃過癟……
想明白這些，穆靈音心裏也不那麽擔心了，她相信表哥不是那麽糊塗的人，就算巧紅和翠雲咬定是她做的，表哥也不會信的。畢竟這是一眼就能看穿的陷害。
韶華宮中，蕭執仍坐在沈沅床邊，他看著沈沅，心頭已經亂成一團。不由得他不想到將來有一日，沈沅可能真的會死，而且有可能是自己下的令處死他。
蕭執想到這，有些難以呼吸，好像自己也中了毒。他不由得要問自己，他當初為什麽偏要采納那個計劃？為什麽明明采納了那個計劃，還要對沈沅動了真情？失去沈沅的痛，他真的能接受，能承受嗎？
如果計劃中止，那事先撒下去的網，暗中的那些部將謀士們又會如何，他們若是叛變自己又能承受得起嗎？
還沒到穆靈音說的那日，蕭執就已經感受到痛苦了，這痛苦來得未免太早。
眼前的沈沅靜靜地躺著，她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說，卻似乎在逼著蕭執做決定。選她，還是江山。
蕭執一動不動地坐在床邊，已經洗清嫌疑的宮女們默默地在遠處看著。她們心裏想的是，皇上對娘娘真好，以娘娘的仁慈，她們大概不會丟命吧。
吳關很快就審完了巧紅，巧紅只說自己確實和翠雲見面了，別的事卻一無所知。至於和翠雲一起毒害貴妃娘娘她更是矢口否認。哪怕吳關對巧紅上了重刑，巧紅也只吐露了自己和翠雲見面是為了打聽韶華宮的事，僅此而已。
而出去找翠雲的太監，帶回來一個壞消息，翠雲已經跳井死了，在她的屍體上搜出一個紙包，但被井水泡過已經看不到藥了。
吳關只有派人繼續查，自己將目前查到的事，稟告給皇上。
蕭執聽了吳關的稟告，臉色極為難看，冷聲道：“所以目前的證據，指向了靈瑞宮的宮女？”
吳關道：“目前來看是這樣的。但那宮女拒不承認自己與翠雲謀害貴妃，只說是奉穆昭儀的命打探韶華宮的事。”
“繼續查吧，不管查到誰，都如實來報。”蕭執冷聲道。
“是。”吳關應了聲，偷瞄了一眼床上的沈貴妃。他一直覺得皇上心裏頭穆昭儀才是頭一位，如今瞧著，似乎還是沈貴妃。
吳關出了寢殿心中自嘲，他這個假男人自是不懂女人的好，才會看走了眼。但是皇上這樣……吳關搖頭，不是他該管的事。
韶華宮中，宮女們將各處都排查了一遍，小廚房裏所有的器具全都查驗了一番，沒有再找到有毒之物。
午膳時分，禦膳房送了皇上的禦膳來，蕭執看都沒看一眼，他的阿沅還沒醒，他哪有心思進食。
宮人們也不敢勸，只怕會引火上身，一個個屏氣凝神，只盼著娘娘快點醒來。
蕭執算著時辰，覺得一個時辰應該早就過去了，沈沅卻一直沒有醒的跡象。
“周太醫！一個時辰早就到了吧，貴妃怎麽還沒醒！”蕭執冷很喝道。
周太醫縮在角落，突然被皇上點名，嚇了他一跳，立馬跪地道：“皇上，一個時辰，還沒到呢……不過娘娘應該快醒了。”
蕭執看了一眼漏壺，好像真的沒到一個時辰，是自己等得太心焦了。
玲瓏這會兒小聲道：“皇上，您可以試著喊娘娘的名字，先前餵藥的時候，奴婢覺得娘娘似乎能聽到皇上喚她。”
蕭執聞言覺得有理，果真輕輕地喚起沈沅的名字，他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地喚著，不知道喚了多少遍之後，沈沅終於幽幽睜開了眼。
“阿沅！”蕭執激動地大喊一聲。
“皇上。”沈沅聲音極輕，眼神迷離。
“阿沅，你現在感覺如何？周太醫，過來瞧瞧！”蕭執急忙道。
周太醫上前，摸了沈沅的脈搏道：“回皇上，娘娘無性命之憂，之後只要慢慢將毒拔除，會痊愈的。”
“阿沅，你難受嗎？可有哪裏疼？”蕭執問。
沈沅微不可見地搖頭，本就只張開一點點的眼睛又閉上了。
“阿沅！”蕭執忙又喊了一聲。
周太醫在一旁道：“皇上放心，娘娘只是睡著了，等再過一個時辰，再餵一次藥會好轉的。”
沈沅只醒了片刻功夫就又昏睡過去了。蕭執見她呼吸似乎比之前要均勻有力些，心裏稍稍放下心。
趁著這個功夫，玲瓏道：“皇上，您還是用些飯吧，您這樣陪著娘娘熬，娘娘心裏肯定是最舍不得的。”
蕭執看看床上面容蒼白的沈沅，想著她平日對自己的柔情蜜意，覺得心肝都被摧得生疼。
“好，端來吧。”蕭執道。
玲瓏忙去端了膳食來。然而蕭執只覺得口中發苦，吃什麽都沒有味道。蕭執心中撼然，沈沅還沒死，自己就這般，若是他真的失去沈沅，那他又會是何種境地呢？是所謂生不如死麽？
蕭執潦草吃了幾口便不肯吃了，想著沈沅還要這些宮女伺候，大發慈悲讓她們也去吃飯。也放周太醫去用膳。
用好膳，蕭執又回到沈沅床邊。他握起沈沅的手，在心中說道：阿沅，你可真是妖妃，已經把我完全蠱惑了。
又過了一個時辰，該給沈沅餵藥了，還是和先前一樣，沈沅只對蕭執的呼喚有回應。蕭執便仍耐心地餵她。
餵藥間，沈沅有醒來過，虛弱地朝蕭執笑，小聲叫他別擔心。
蕭執守在沈沅床前一整日，晚間沈沅終於意識清醒些。清醒後的沈沅第一句話便是：“皇上，是誰要害臣妾？”
吳關查了一整日，雖有些線索，但還沒有明確證據指向誰，就目前來說，嫌疑最大的還是穆靈音。
“阿沅放心，吳關在查著，不管兇手是誰，朕都不會包庇的。”蕭執溫聲道。
沈沅虛弱道：“臣妾信皇上。”
“阿沅現在感覺如何？可有哪裏疼？”蕭執問。
沈沅道：“哪哪都疼，還沒有力氣，皇上，臣妾……是不是要死了？”
蕭執一陣心疼，忙握著她的手道：“阿沅不會死的，朕不會讓阿沅死的。”
“那就好，臣妾……臣妾和皇上，還沒白頭到老呢……”沈沅說著想要回握住蕭執的手，卻沒有力氣，一行淚滾了下來。
蕭執心頭哀大於喜，他和沈沅註定不得白頭。
“阿沅……”蕭執將沈沅的手貼在自己臉上，輕聲喚著她的名字。
玲瓏端了粥來，蕭執仍是親自餵了沈沅半碗，過後不久，沈沅嘴唇上青紫先是退去了些，臉色也稍微回轉。
周太醫又來給沈沅號了脈，告訴蕭執，娘娘已經無大礙，請皇上放心。
蕭執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沈沅和蕭執沒說幾句話就又昏睡了。在床邊守了一整日的蕭執這會兒站起身道：“你們好生伺候娘娘，莫要再出任何差池。”
玲瓏和常月忙應了聲是。蕭執還留下了兩個自己的心腹太監，時刻守在沈沅的寢宮。
蕭執出了韶華宮，晚風不寒，他心卻感到異常冷。比起早上他疾步往韶華宮走來時，這會兒他走得很慢。
蕭執沒有回崇華殿，他在去靈瑞宮的路上，他要見一見穆靈音。吳關叫人驗出了茶水裏的毒，周太醫也做了印證，這毒並不常見，但是他知道穆家曾經也出現過這種毒。
到了靈瑞宮，蕭執看到穆靈音，她在老醫正的調養下，氣色瞧著倒是好多了，人也豐腴些。
兩人沈默許久，蕭執心中仍是不相信穆靈音會做這樣的事。
還是穆靈音先開的口：“表哥，沈沅如何了？”
蕭執聽到穆靈音直呼沈沅的名字，心中竟有些反感，但一想，他們之前一直也是這麽直呼她的名字的，便沒有作聲，只道：“暫無性命之憂。”
穆靈音冷聲道：“那就好，她若死了，表哥還得再找一個妖妃呢。”
穆靈音話音一落，蕭執猛地扭頭看她。只見穆靈音目光冰冷地看著自己。穆靈音冰冷的目光和話語直刺著蕭執的心。
“表哥該不是來興師問罪，以為我去毒害沈沅吧？”穆林音說。
蕭執嘆道：“靈音莫要添亂，朕沒那麽想。”
“一點都沒有嗎？”穆靈音道，“沒有的話，沈沅現在中毒，表哥怎麽會來我這？表哥難道不擔心她？這會兒不想陪著她？”
蕭執看著穆靈音：“你倒也像是中毒了，和從前簡直判若兩人，話裏都帶著毒，帶著刺。”
“那表哥呢？難道就和從前一般無二？你捫心自問，聽到沈沅中毒時，心裏怎麽想的？棄滿朝文武不顧而去時，心裏是不是只有沈沅了？表哥已經被妖妃蠱惑了還不自知，反而來指責妹妹了？”穆靈音說著竟冷笑了一聲。
蕭執被穆靈音戳穿了心事，面色難看，冷聲道：“性命攸關朕去看她也是應當的，你知道她目前還不能死，太醫驗出她中的毒曾在穆家出現過。”
穆靈音拍案而起：“表哥果真懷疑我了！看來妹妹所言不假，表哥已經被妖妃蠱惑得神志不清了！我為什麽要害她？即便我心裏恨她，幾年後，自有表哥親自下旨叫她去死，那時候我才痛快呢！”
蕭執萬沒想到一向知書達禮的穆靈音還有這副模樣，一時語塞，直楞了好幾息。
只聽穆靈音又道：“表哥若是懷疑我，只管把我抓起來，要打要殺請便。”
蕭執冷聲道：“該查的總歸查。”
說完蕭執就離開了。
穆靈音跌坐在地，心裏又悲又恨，於情於理，蕭執都不該懷疑她，然而他還是懷疑她了！
吳關很快就帶人來搜韶華宮，果真搜出了那種毒藥。穆靈音從沒想過自己還有今日，從靈妃變成穆昭儀，還要被搜宮，往後還有什麽等著她？
吳關還是很謹慎的，並沒有搜出毒藥就定穆靈音的罪。只是照例問了穆靈音一些問題，又把她身邊的宮女一個個審了。
經過幾方審問調查，吳關心裏有了數，又帶走了穆靈音身邊的兩個宮女，直接去了良妃宮中。
良妃這會兒心裏正忐忑，又帶著些許僥幸，覺得到現在還沒有人懷疑到她頭上，應該是無事了。
誰料正在她滿心歡喜地幻想著自己將要獨寵後宮時，宮門被敲響了。
吳關帶了人進來，對良妃他就沒有對穆靈音那樣客氣了，直接搜了宮，抓了所有宮女。
良妃大叫著發火，吳關只是冷眼看著，吩咐著手下人辦事利落點。
良妃看著吳關的樣子，就知道自己的事情敗露了，想著自己的父兄家人，她趁著吳關不註意，一頭撞了柱……
吳關心裏暗罵一句：作死！忙叫手下人，停了手中的事，先救良妃。
蕭執沒有回韶華宮，而是回了崇華殿。穆靈音的話一直在他耳邊縈繞：“表哥已經被妖妃蠱惑得神志不清了。”“將來自有表哥親自下旨叫她去死！”……
蕭執長嘆一口氣，他怎麽就走到今日這般境地呢？
吳關帶著搜來的各種罪證，來到崇華殿。
“查得如何了？”蕭執問。
吳關先是跪下認錯：“奴才看護不周，使得良妃娘娘撞了柱。”
“果然是她啊，她人怎麽樣？死了嗎？”蕭執冷聲道。
“太醫瞧了，暫時昏迷著，應無性命之憂。”吳關道。
“起來回話吧。”蕭執看著跪地的吳關道。
吳關起身後，先將從靈瑞宮搜到的毒藥呈上，又將幾個宮宮女、太監的證詞呈上。接著他又口訴了事情的原委。
事情並不覆雜，就是良妃心裏嫉妒貴妃娘娘受寵，又覺得穆昭儀不給自己臉，一時迷了心智想要害兩人。買通了穆昭儀的心腹宮女，偷了她的毒藥。之後又買通了翠雲，等翠雲投毒成功後，又殺人滅口。
蕭執皺眉，靈音果然藏著毒藥，她要藏這毒藥做什麽。
“穆昭儀的宮女這麽容易被買通？”蕭執問。
“穆昭儀的宮女覺得穆昭儀已經失寵……且，她說穆昭儀平日對宮女們極為刻薄，心生恨意……”吳關小聲道。
蕭執聽完吳關的話，覺得一陣疲累，他按了按額頭，靈音啊……
諸多細節蕭執不願再聽，揮手讓吳關下去。
深夜，韶華宮中，沈沅確定蕭執不會再來，終於沈沈地睡去。白天雖然也是躺著，卻一刻也沒有真的睡著，有好幾次她都差點要露餡。
睡著前，沈沅迷迷糊糊地想，蕭執這個狗賊，真的對自己沒幾分真心啊，她都這樣了，他今夜居然沒有陪在她身邊。
第二日蕭執如常上朝了，只是臉色鐵青，瞧著嚇人。對於昨日之事，以及宮中昨夜發生的事，他一個字都沒有透露，朝臣們倒也識相，沒有去觸蕭執的逆鱗。
至於彈劾貴妃，以及“刺客”一案，今日朝上也只字未提。倒是有些人精，說了許多歌功頌德的話。
誰知蕭執聽了越發生氣，罵了那大臣一番，直接宣了退朝。
下朝後，蕭執徑直去了韶華宮。昨夜他一夜未眠，一直在想著沈沅的事，穆靈音的事，越想心中越是煩躁。因為想來想去，竟然全是他的錯。
然而作為帝王，作為男人，他又有無數的道理可以說服自己。兩頭拉扯著，直把他熬到天亮也未得歇息。
穆靈音說的沒錯，他確實已經被沈沅蠱惑了心智，從前他哪會會這般事情愁煩？家國大事不夠他煩？
踏進韶華宮的宮門，蕭執知道自己今日等不來笑臉相迎的沈沅。一早他已經聽過留守在韶華宮的太監的稟告，貴妃娘娘一夜相安無事。
蕭執來到寢殿，見沈沅醒著，不自覺地笑了起來，快步走到床邊，驚喜地喚了一聲：“阿沅，你醒了。”
沈沅沖蕭執淺笑一下，並不言語，緩緩地又躺回被褥中，且翻了個身，背對著蕭執。
蕭執沒想到沈沅會這樣，一時不解地道：“阿沅，你這是怎麽了？”
沈沅背對著蕭執道：“皇上，是誰毒害了臣妾？”
原來是為這個，蕭執坐到床邊道：“看來已經有人告訴你了？朕不是不處置她們，你放心吧。出了這樣的事，肯定要處置的。”
沈沅這才轉過身，問道：“皇上準備怎麽處置？”
“照宮規，良妃該被處死。”蕭執道。
“穆昭儀呢。”沈沅冷臉看著蕭執，“臣妾可聽說了，這毒藥是從靈瑞宮搜出來的。她好端端的藏著毒藥做什麽？”
蕭執嘆道：“也會照宮規處置的。”
沈沅適時地滾下一行淚：“不是臣妾狠心非要懲治她們，是她們想要害死臣妾啊！”
蕭執想說穆靈音沒有想害死她，到底這會兒說不出口，只從袖中掏出帕子來給沈沅拭淚：“好了阿沅，莫要哭了，你這會兒要好生安養，莫要動氣、動怒。朕會為你做主的。”
沈沅並未止住哭，她按住蕭執為她拭淚的手道：“可是皇上昨夜沒有陪在臣妾身邊。”
“朕不是要親自去查清這事，為阿沅做主麽？後來太晚了，怕擾到你歇息才沒來。今日一下朝不就來了？”蕭執細聲細語地哄道。
沈沅這才止住了淚，但握著蕭執的手不肯松開，眼中的不安和惶恐還未散去。
蕭執見不得沈沅這樣的眼神，安撫道：“阿沅乖，不怕，朕不會再叫人傷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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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瓏驚得朝那茶盞看去，想起娘娘剛才的試探，她忙又跪地道：“奴婢對娘娘絕無二心！即便是拿月琴來要挾奴婢，奴婢也以娘娘為先！”
“起來吧。”沈沅道。
“奴婢有罪！奴婢沒有管好韶華宮叫人鉆了空子，求娘娘責罰。”玲瓏連連磕頭。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起來，本宮有事吩咐你去做。”沈沅道。
玲瓏不敢多言，站起身聽沈沅吩咐。
沈沅吩咐了玲瓏一陣，玲瓏連連點頭，又看了一眼那毒茶後，離開寢殿。
玲瓏只叫常月一人守在寢殿門口，叫旁人都不允許進。又吩咐她一個信得過的宮女，看住宮裏所有人。之後她才離開韶華宮去了太醫院。
玲瓏找到周太醫，只說娘娘突然感覺不適，請他過去瞧瞧。周太醫不疑有他，跟著玲瓏又來到韶華宮。
常月見玲瓏竟然去請了周太醫來，忙用眼神問她怎麽了，玲瓏忙搖頭叫她別問。
玲瓏帶著周太醫進了沈沅的寢殿。周太醫見貴妃娘娘在床邊坐著，瞧著光彩奪目，不見任何病氣。
沈沅不和周太醫廢話，直接指著那杯茶道：“周太醫，你聞聞那茶裏可是加了東西。”
周太醫心一驚，忙走過去，端起來一聞，臉色頓時大變，繼而扭頭看向沈沅：“娘娘您吃了這茶？”
沈沅見周太醫那緊張的模樣，有點發笑，道：“不曾。”
周太醫松了口氣道：“娘娘，這茶有毒！”
沈沅頷首：“本宮聞著就覺得不對，這是什麽毒？若是吃了會如何？”
周太醫又聞了聞道：“加的量不多，被茶水稀釋了，醫治及時應當不致命。但也對身子有損耗，會使人頭發脫落，身形消瘦。若醫治不及時或許後續沒有好生養著，也於性命有礙。”
“可有解藥？”沈沅又問。
“微臣有解藥。”周太醫道。
“那端來本宮吃了吧。”沈沅沖著周太醫道。
周太醫連忙將那茶水藏到身後：“娘娘不可！”
沈沅道：“不是有解藥麽，本宮嘗嘗，聞著怪香的。”
周太醫慌亂地將茶盞放好，跪下道：“娘娘三思！有什麽可以和微臣說。”
玲瓏也忙跪下：“娘娘！”
周太醫這會兒好似打通任督二脈，說話從來沒這麽利索過，一股腦道：“娘娘若是想讓自己看起來中毒微臣有得是辦法，不需要真的吃毒藥。”
沈沅笑笑：“周太醫願意幫本宮？”
“微臣願為娘娘肝腦塗地！”周太醫以頭觸地忙道。
“玲瓏，扶周太醫起來吧。”沈沅道。
周太醫自己顫顫巍巍的起來了，明明才過而立，總是一副老態龍鐘的模樣，如今瞧著身子好像更加駝得厲害。
“周太醫，快點去配藥吧，本宮等著你，要快！”沈沅淺笑道。
周太醫卻道：“不，不用配，微臣隨身帶著呢。”
沈沅倒是沒問周太醫為什麽隨身帶著這種藥，應該是覺得放在太醫院反而不放心。
周太醫從醫箱的隱藏夾層裏取了一個小瓶子，從裏頭倒出一粒黃豆大小的藥丸。
玲瓏接過藥丸遞給沈沅，沈沅沖周太醫笑笑：“謝謝你啊！”說完她毫不含糊地把藥放進嘴裏吞了下去。
周太醫聽著沈沅說的那聲謝謝你，忙底下頭，再也不敢看沈沅一眼。哆嗦著道：“娘娘，微臣接下來該怎麽做？”
“本宮中毒，你當然是回太醫院給本宮配解藥啊。但是這毒比較厲害，懂了嗎？”沈沅道。
“懂……懂了……”周太醫說完，行了禮，大步跑出了韶華宮。
沈沅沒一會兒臉色就變了，變得蒼白，嘴唇和手指甲發烏，看上去像是中了毒。
沈沅讓玲瓏布置了一番，讓那些茶和點心看上去都像吃了一半的樣子。然後才讓玲瓏去稟報皇上。
蕭執這會兒正皺著眉聽禦史彈劾沈沅，此次踏青“遇刺”，自然讓禦史有了話頭。這位禦史正是前些日子寫檄文抨擊沈貴妃的那位。
吳關看到一個小太監從側門進來，一看就是有急事，便走過去詢問，一聽說貴妃娘娘中毒了，忙不疊回到龍椅旁，因著慌亂差點摔倒，還挨了蕭執一個眼刀子。
“皇上，貴妃娘娘中毒了！”吳關小聲道。
蕭執聞言霍地從龍椅上站起，此舉驚了滿朝文武一跳，連那位激昂的禦史都忘了說話。
只見蕭執沒和群臣交代一句，拔腿就走，文武百官看著他們的皇上大步離開大殿，似乎有什麽十萬火急之事。
吳關知道皇上是不可能再回來上朝，宣了退朝，追著蕭執而去。
眾臣你看我，我看你，誰都不知道突然發生什麽事，叫皇上突然棄他們不顧，竟然這麽走了。
那話被打斷的禦史沒好氣地道：“多半是那妖妃！”
他嗓門大，話傳到了定國公耳朵裏，本來今日禦史說了那麽多他就惱恨，這會兒聽他說自己閨女是妖妃，他更是怒很交加。若不是朝堂上不得鬥毆，他定要給那老匹夫一拳！但他心裏隱隱也覺得會不會是自家閨女出什麽事了……
蕭執疾步往韶華宮走去，腦中先是發懵一片空白，之後才害怕起來。沈沅中毒了……中毒是會死人的。他的阿沅，會死……想到這，蕭執腳步越跨越大。
阿沅不能死，蕭執此時心中只剩下這一個念頭。
蕭執一路急行，路上遇到的宮人皆被皇上此舉嚇到了，低頭垂手不敢看，也不敢問。但瞧著皇上去的是韶華宮方向，莫非是沈貴妃出事了？
蕭執此舉實在使得闔宮驚詫，很快就傳遍整個後宮。
阿沅不能死。蕭執最後幾乎要不顧儀態地奔跑起來，好似生怕見不到沈沅最後一眼。
到了韶華宮，來到沈沅寢殿，蕭執遠遠地看著沈沅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嘴唇發紫，他竟有些不敢上前……
宮女們跪了一地，蕭執感覺腿都千斤重，艱難地來到沈沅床邊。見她還在微弱地呼吸著，輕聲喚道：“阿沅……”
床上貌若瀕死的沈沅，沒有回答。
蕭執看了一眼跪在床邊的玲瓏，厲聲道：“太醫呢！”
玲瓏惶恐道：“回皇上，太醫來瞧過，回去配解藥了。”
“太醫可說種了什麽毒？可有解？”蕭執又問。
“似是有解，就是……就是……”玲瓏支支吾吾不敢說。
“快說！”蕭執冷聲怒道。
“太醫說此毒陰狠，雖有解藥，想要完全解了卻是極難……”玲瓏說完以頭觸地，不敢起身。
蕭執聽完只覺得自己心上被狠狠紮了一刀！他又看向床上的沈沅，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沈沅，那樣嬌媚動人的她，不過兩個時辰未見，竟成了這副模樣。
“貴妃是怎麽中毒的！”蕭執想起了重要的事，又看向玲瓏。
玲瓏顫抖著說道：“周太醫說是茶……茶裏被下了毒。”
被人下毒了！會是誰？蕭執想到這，感覺自己被人當頭敲了一悶棍，又像是被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他一直只防著沈沅害穆靈音，卻沒想過沈沅這樣被獨寵，在後宮也是招人恨的。後宮任何一人女人都可能會害她，包括穆靈音，甚至她的嫌疑最大。
蕭執喊了一聲吳關，吳關立馬上前。
“查。”蕭執只說了一個字。
吳關應了聲是，問玲瓏道：“娘娘吃的便是這些茶嗎？”
玲瓏忙回答是。
吳關叫人把茶和點心先端走，又將韶華宮的宮女們全都叫到正殿去審問。
寢殿中只剩下蕭執和沈沅兩人。蕭執想握沈沅的手，掀開被子，他看到沈沅的手，被驚得身子一顫，沈沅的指甲也變烏了……他甚至有些不敢握沈沅的手。
“阿沅……”蕭執又喊了一聲，沈沅還是沒有反應，若不是她還有微弱的呼吸，蕭執以為沈沅已經死了。
周太醫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蕭執一見他，忙道：“快來給貴妃瞧瞧！”
周太醫心慌得要跳了出來，他縮著身子，顫抖著走到沈沅身邊，他給沈沅號脈。
蕭執在旁急忙問：“貴妃如何！”
“回皇上，毒被茶水稀釋，貴妃娘娘暫時無性命之憂，只是此毒陰狠，就算吃得少，想要拔除也要一些時日。”周太醫低頭道。
蕭執對周太醫的說法不滿意，冷聲道：“你們院正呢，叫他來！”
周太醫頭越發低了，只道：“院正去歲受了風寒，之後一直斷斷續續沒好全，如今正在家中休養，恐怕難以前來。”
周太醫這麽一說，蕭執想起來了，去年冬天為著給穆靈音調養身子，老院正費了不少神。他心頭一陣煩躁，又看向周太醫。醫正來不了，太醫院就只有周太醫醫術最高。
“盡快將貴妃身子上毒拔除，不然你就準備掉腦袋吧！”蕭執冷聲道。
“是！”周太醫哆嗦著應下。
“眼下呢？難道什麽都不做，就這麽等？”蕭執見周太醫杵在那不吱聲，怒道。
“微臣適才已經叫宮女去熬藥了。”周太醫道。
蕭執見周太醫沒有別的辦法，只好跟著一起等藥熬好。
藥是玲瓏親自去熬的，吳關審問了她一會兒就洗清了她的嫌疑，指派了她去。玲瓏用新的罐子，新打的水，她一步不離地看著，最後熬成了一碗黑乎乎的湯藥。
蕭執坐在床邊，到底握住了沈沅的手，他感覺每一刻都那麽難熬，不一會兒就叫周太醫來給沈沅號一次脈……
玲瓏終於熬好了藥端來，蕭執接過藥，準備自己餵沈沅。他舀了一勺放在唇邊吹吹，再遞到沈沅唇邊，然而沈沅根本毫無知覺，更別提開口吃藥了。
“過來，將娘娘扶起。”蕭執喊了一聲玲瓏。
玲瓏立馬照做，將沈沅扶了起來，靠在自己身上。
蕭執連餵了兩勺都失敗了，他有些焦急起來，對著昏迷的沈沅道：“阿沅，快些吃藥，朕餵你吃藥了。”
蕭執感覺沈沅似乎聽到他說話，嘴微微張開了些。蕭執忙餵了一勺。然而再餵第二勺的時候，沈沅又不張嘴了。
“阿沅……”蕭執又喚了一聲，才又餵進去一勺。
蕭執就這麽哄著昏迷的沈沅，一次次地呼喚著她的名字，而沈沅似乎對旁人的聲音都聽不到，只聽得見蕭執的聲音，就這麽把一碗湯藥給喝完了。
這還是蕭執第一次給別人餵藥，明明沈沅還在昏迷，他心裏卻有種隱隱的歡喜自得。阿沅即便昏迷了，也只對他的聲音有反應。
蕭執把藥碗給玲瓏，問周太醫道：“娘娘多久能醒？”
周太醫道：“一個時辰左右。”
蕭執聽到確切的答案，沒有再追問。玲瓏擰了帕子過來，蕭執又接了過去，親手給沈沅擦嘴。
正殿的吳關很快便審問出來了，昨日有個叫翠雲的宮女和靈瑞宮的宮女見面了。之後那個宮女就有些鬼鬼祟祟的，今日貴妃娘娘出事前，她就離開韶華宮，這會兒還沒回來。
吳關將暫時審問出來的事，稟告給了蕭執。
蕭執聞言眉頭緊皺，莫非真的是靈音？蕭執心中不願相信穆靈音會做這樣的事。
吳關可是人精，忙道：“皇上，這只能說明那兩個宮女可能有問題，至於背後到底誰主使的，還未可知。奴才這就去靈瑞宮核實，再去叫人把那個叫翠雲的抓回來。”
蕭執嗯了一聲，沒有多叮囑，叫吳關下去了。
此時，各宮都在猜測貴妃娘娘到底出了什麽事，才叫皇上丟下滿朝文武直奔韶華宮。
穆靈音黑著臉，心裏為既為蕭執擔憂，又對他惱恨。堂堂帝王，為了一個女人竟然丟下滿朝文武走了，表哥他心裏只怕已經對沈沅情根深種了！偏偏每次在自己跟前還嘴硬得很，說得再好聽又有什麽用，言行不一，全是騙人的。
沈沅最好出個大事！死了最好！一開始表哥只是想要一個假的妖妃，沒想到她真的成了一個妖妃，把表哥徹徹底底給蠱惑了！
“娘娘，吳公公求見。”宮女來稟報道。
穆靈音心一沈，沈沅那裏出事，吳關來這兒做什麽？怕不是牽連自己了。
“本宮這就去。”穆靈音道。
穆靈音稍稍整理了衣冠，來到正殿見吳關。
吳關對穆靈音頗為恭敬，行禮道：“打擾娘娘休息，奴才該死，奴才此番來，是想找一位叫巧紅的宮女。她昨日和韶華宮的翠雲見過面。”
果然是牽連到自己了，而且韶華宮的翠雲是自己的人！穆靈音心中感覺不妙，且覺得這是沈沅故意耍詐。
但眼下她只能照著吳關的意思來，很快那名叫巧紅的宮女被叫了過來。吳關又稍微審問幾句，巧紅承認自己昨日和翠雲見過面。
“娘娘，奴才得把巧紅帶走。”吳關對穆靈音道。
穆靈音沈聲問：“韶華宮出什麽事了？”
吳關道：“貴妃娘娘中毒了，此時正在昏迷中。”
“什麽？”穆靈音驚訝過後，看了一眼巧紅，又對吳關道：“此事牽扯到我靈瑞宮，公公一定要查明真相。”
“是！”吳關恭敬道。
說完，他就把巧紅帶走了。
穆靈音臉色越發難看起來，她很樂意見到沈沅中毒，可牽扯到自己，又讓她覺得不安。如果這事不是沈沅自己做的，那就是針對她們兩個的！
稍微想想，穆靈音就猜到這事最大可能是誰動手的了——良妃。
淑妃和賢妃性子就是不爭不搶，淑妃昨日還跟著出宮踏青了，不可能是她。良妃最是性子清高，她總覺得賢妃根本沒把皇上和沈沅放在眼裏，肯定也不會是她。
只有良妃，有些姿色，自以為有心眼，卻是個笨的。前些日子為著出宮還在她這兒吃過癟……
想明白這些，穆靈音心裏也不那麽擔心了，她相信表哥不是那麽糊塗的人，就算巧紅和翠雲咬定是她做的，表哥也不會信的。畢竟這是一眼就能看穿的陷害。
韶華宮中，蕭執仍坐在沈沅床邊，他看著沈沅，心頭已經亂成一團。不由得他不想到將來有一日，沈沅可能真的會死，而且有可能是自己下的令處死他。
蕭執想到這，有些難以呼吸，好像自己也中了毒。他不由得要問自己，他當初為什麽偏要采納那個計劃？為什麽明明采納了那個計劃，還要對沈沅動了真情？失去沈沅的痛，他真的能接受，能承受嗎？
如果計劃中止，那事先撒下去的網，暗中的那些部將謀士們又會如何，他們若是叛變自己又能承受得起嗎？
還沒到穆靈音說的那日，蕭執就已經感受到痛苦了，這痛苦來得未免太早。
眼前的沈沅靜靜地躺著，她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說，卻似乎在逼著蕭執做決定。選她，還是江山。
蕭執一動不動地坐在床邊，已經洗清嫌疑的宮女們默默地在遠處看著。她們心裏想的是，皇上對娘娘真好，以娘娘的仁慈，她們大概不會丟命吧。
吳關很快就審完了巧紅，巧紅只說自己確實和翠雲見面了，別的事卻一無所知。至於和翠雲一起毒害貴妃娘娘她更是矢口否認。哪怕吳關對巧紅上了重刑，巧紅也只吐露了自己和翠雲見面是為了打聽韶華宮的事，僅此而已。
而出去找翠雲的太監，帶回來一個壞消息，翠雲已經跳井死了，在她的屍體上搜出一個紙包，但被井水泡過已經看不到藥了。
吳關只有派人繼續查，自己將目前查到的事，稟告給皇上。
蕭執聽了吳關的稟告，臉色極為難看，冷聲道：“所以目前的證據，指向了靈瑞宮的宮女？”
吳關道：“目前來看是這樣的。但那宮女拒不承認自己與翠雲謀害貴妃，只說是奉穆昭儀的命打探韶華宮的事。”
“繼續查吧，不管查到誰，都如實來報。”蕭執冷聲道。
“是。”吳關應了聲，偷瞄了一眼床上的沈貴妃。他一直覺得皇上心裏頭穆昭儀才是頭一位，如今瞧著，似乎還是沈貴妃。
吳關出了寢殿心中自嘲，他這個假男人自是不懂女人的好，才會看走了眼。但是皇上這樣……吳關搖頭，不是他該管的事。
韶華宮中，宮女們將各處都排查了一遍，小廚房裏所有的器具全都查驗了一番，沒有再找到有毒之物。
午膳時分，禦膳房送了皇上的禦膳來，蕭執看都沒看一眼，他的阿沅還沒醒，他哪有心思進食。
宮人們也不敢勸，只怕會引火上身，一個個屏氣凝神，只盼著娘娘快點醒來。
蕭執算著時辰，覺得一個時辰應該早就過去了，沈沅卻一直沒有醒的跡象。
“周太醫！一個時辰早就到了吧，貴妃怎麽還沒醒！”蕭執冷很喝道。
周太醫縮在角落，突然被皇上點名，嚇了他一跳，立馬跪地道：“皇上，一個時辰，還沒到呢……不過娘娘應該快醒了。”
蕭執看了一眼漏壺，好像真的沒到一個時辰，是自己等得太心焦了。
玲瓏這會兒小聲道：“皇上，您可以試著喊娘娘的名字，先前餵藥的時候，奴婢覺得娘娘似乎能聽到皇上喚她。”
蕭執聞言覺得有理，果真輕輕地喚起沈沅的名字，他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地喚著，不知道喚了多少遍之後，沈沅終於幽幽睜開了眼。
“阿沅！”蕭執激動地大喊一聲。
“皇上。”沈沅聲音極輕，眼神迷離。
“阿沅，你現在感覺如何？周太醫，過來瞧瞧！”蕭執急忙道。
周太醫上前，摸了沈沅的脈搏道：“回皇上，娘娘無性命之憂，之後只要慢慢將毒拔除，會痊愈的。”
“阿沅，你難受嗎？可有哪裏疼？”蕭執問。
沈沅微不可見地搖頭，本就只張開一點點的眼睛又閉上了。
“阿沅！”蕭執忙又喊了一聲。
周太醫在一旁道：“皇上放心，娘娘只是睡著了，等再過一個時辰，再餵一次藥會好轉的。”
沈沅只醒了片刻功夫就又昏睡過去了。蕭執見她呼吸似乎比之前要均勻有力些，心裏稍稍放下心。
趁著這個功夫，玲瓏道：“皇上，您還是用些飯吧，您這樣陪著娘娘熬，娘娘心裏肯定是最舍不得的。”
蕭執看看床上面容蒼白的沈沅，想著她平日對自己的柔情蜜意，覺得心肝都被摧得生疼。
“好，端來吧。”蕭執道。
玲瓏忙去端了膳食來。然而蕭執只覺得口中發苦，吃什麽都沒有味道。蕭執心中撼然，沈沅還沒死，自己就這般，若是他真的失去沈沅，那他又會是何種境地呢？是所謂生不如死麽？
蕭執潦草吃了幾口便不肯吃了，想著沈沅還要這些宮女伺候，大發慈悲讓她們也去吃飯。也放周太醫去用膳。
用好膳，蕭執又回到沈沅床邊。他握起沈沅的手，在心中說道：阿沅，你可真是妖妃，已經把我完全蠱惑了。
又過了一個時辰，該給沈沅餵藥了，還是和先前一樣，沈沅只對蕭執的呼喚有回應。蕭執便仍耐心地餵她。
餵藥間，沈沅有醒來過，虛弱地朝蕭執笑，小聲叫他別擔心。
蕭執守在沈沅床前一整日，晚間沈沅終於意識清醒些。清醒後的沈沅第一句話便是：“皇上，是誰要害臣妾？”
吳關查了一整日，雖有些線索，但還沒有明確證據指向誰，就目前來說，嫌疑最大的還是穆靈音。
“阿沅放心，吳關在查著，不管兇手是誰，朕都不會包庇的。”蕭執溫聲道。
沈沅虛弱道：“臣妾信皇上。”
“阿沅現在感覺如何？可有哪裏疼？”蕭執問。
沈沅道：“哪哪都疼，還沒有力氣，皇上，臣妾……是不是要死了？”
蕭執一陣心疼，忙握著她的手道：“阿沅不會死的，朕不會讓阿沅死的。”
“那就好，臣妾……臣妾和皇上，還沒白頭到老呢……”沈沅說著想要回握住蕭執的手，卻沒有力氣，一行淚滾了下來。
蕭執心頭哀大於喜，他和沈沅註定不得白頭。
“阿沅……”蕭執將沈沅的手貼在自己臉上，輕聲喚著她的名字。
玲瓏端了粥來，蕭執仍是親自餵了沈沅半碗，過後不久，沈沅嘴唇上青紫先是退去了些，臉色也稍微回轉。
周太醫又來給沈沅號了脈，告訴蕭執，娘娘已經無大礙，請皇上放心。
蕭執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沈沅和蕭執沒說幾句話就又昏睡了。在床邊守了一整日的蕭執這會兒站起身道：“你們好生伺候娘娘，莫要再出任何差池。”
玲瓏和常月忙應了聲是。蕭執還留下了兩個自己的心腹太監，時刻守在沈沅的寢宮。
蕭執出了韶華宮，晚風不寒，他心卻感到異常冷。比起早上他疾步往韶華宮走來時，這會兒他走得很慢。
蕭執沒有回崇華殿，他在去靈瑞宮的路上，他要見一見穆靈音。吳關叫人驗出了茶水裏的毒，周太醫也做了印證，這毒並不常見，但是他知道穆家曾經也出現過這種毒。
到了靈瑞宮，蕭執看到穆靈音，她在老醫正的調養下，氣色瞧著倒是好多了，人也豐腴些。
兩人沈默許久，蕭執心中仍是不相信穆靈音會做這樣的事。
還是穆靈音先開的口：“表哥，沈沅如何了？”
蕭執聽到穆靈音直呼沈沅的名字，心中竟有些反感，但一想，他們之前一直也是這麽直呼她的名字的，便沒有作聲，只道：“暫無性命之憂。”
穆靈音冷聲道：“那就好，她若死了，表哥還得再找一個妖妃呢。”
穆靈音話音一落，蕭執猛地扭頭看她。只見穆靈音目光冰冷地看著自己。穆靈音冰冷的目光和話語直刺著蕭執的心。
“表哥該不是來興師問罪，以為我去毒害沈沅吧？”穆林音說。
蕭執嘆道：“靈音莫要添亂，朕沒那麽想。”
“一點都沒有嗎？”穆靈音道，“沒有的話，沈沅現在中毒，表哥怎麽會來我這？表哥難道不擔心她？這會兒不想陪著她？”
蕭執看著穆靈音：“你倒也像是中毒了，和從前簡直判若兩人，話裏都帶著毒，帶著刺。”
“那表哥呢？難道就和從前一般無二？你捫心自問，聽到沈沅中毒時，心裏怎麽想的？棄滿朝文武不顧而去時，心裏是不是只有沈沅了？表哥已經被妖妃蠱惑了還不自知，反而來指責妹妹了？”穆靈音說著竟冷笑了一聲。
蕭執被穆靈音戳穿了心事，面色難看，冷聲道：“性命攸關朕去看她也是應當的，你知道她目前還不能死，太醫驗出她中的毒曾在穆家出現過。”
穆靈音拍案而起：“表哥果真懷疑我了！看來妹妹所言不假，表哥已經被妖妃蠱惑得神志不清了！我為什麽要害她？即便我心裏恨她，幾年後，自有表哥親自下旨叫她去死，那時候我才痛快呢！”
蕭執萬沒想到一向知書達禮的穆靈音還有這副模樣，一時語塞，直楞了好幾息。
只聽穆靈音又道：“表哥若是懷疑我，只管把我抓起來，要打要殺請便。”
蕭執冷聲道：“該查的總歸查。”
說完蕭執就離開了。
穆靈音跌坐在地，心裏又悲又恨，於情於理，蕭執都不該懷疑她，然而他還是懷疑她了！
吳關很快就帶人來搜韶華宮，果真搜出了那種毒藥。穆靈音從沒想過自己還有今日，從靈妃變成穆昭儀，還要被搜宮，往後還有什麽等著她？
吳關還是很謹慎的，並沒有搜出毒藥就定穆靈音的罪。只是照例問了穆靈音一些問題，又把她身邊的宮女一個個審了。
經過幾方審問調查，吳關心裏有了數，又帶走了穆靈音身邊的兩個宮女，直接去了良妃宮中。
良妃這會兒心裏正忐忑，又帶著些許僥幸，覺得到現在還沒有人懷疑到她頭上，應該是無事了。
誰料正在她滿心歡喜地幻想著自己將要獨寵後宮時，宮門被敲響了。
吳關帶了人進來，對良妃他就沒有對穆靈音那樣客氣了，直接搜了宮，抓了所有宮女。
良妃大叫著發火，吳關只是冷眼看著，吩咐著手下人辦事利落點。
良妃看著吳關的樣子，就知道自己的事情敗露了，想著自己的父兄家人，她趁著吳關不註意，一頭撞了柱……
吳關心裏暗罵一句：作死！忙叫手下人，停了手中的事，先救良妃。
蕭執沒有回韶華宮，而是回了崇華殿。穆靈音的話一直在他耳邊縈繞：“表哥已經被妖妃蠱惑得神志不清了。”“將來自有表哥親自下旨叫她去死！”……
蕭執長嘆一口氣，他怎麽就走到今日這般境地呢？
吳關帶著搜來的各種罪證，來到崇華殿。
“查得如何了？”蕭執問。
吳關先是跪下認錯：“奴才看護不周，使得良妃娘娘撞了柱。”
“果然是她啊，她人怎麽樣？死了嗎？”蕭執冷聲道。
“太醫瞧了，暫時昏迷著，應無性命之憂。”吳關道。
“起來回話吧。”蕭執看著跪地的吳關道。
吳關起身後，先將從靈瑞宮搜到的毒藥呈上，又將幾個宮宮女、太監的證詞呈上。接著他又口訴了事情的原委。
事情並不覆雜，就是良妃心裏嫉妒貴妃娘娘受寵，又覺得穆昭儀不給自己臉，一時迷了心智想要害兩人。買通了穆昭儀的心腹宮女，偷了她的毒藥。之後又買通了翠雲，等翠雲投毒成功後，又殺人滅口。
蕭執皺眉，靈音果然藏著毒藥，她要藏這毒藥做什麽。
“穆昭儀的宮女這麽容易被買通？”蕭執問。
“穆昭儀的宮女覺得穆昭儀已經失寵……且，她說穆昭儀平日對宮女們極為刻薄，心生恨意……”吳關小聲道。
蕭執聽完吳關的話，覺得一陣疲累，他按了按額頭，靈音啊……
諸多細節蕭執不願再聽，揮手讓吳關下去。
深夜，韶華宮中，沈沅確定蕭執不會再來，終於沈沈地睡去。白天雖然也是躺著，卻一刻也沒有真的睡著，有好幾次她都差點要露餡。
睡著前，沈沅迷迷糊糊地想，蕭執這個狗賊，真的對自己沒幾分真心啊，她都這樣了，他今夜居然沒有陪在她身邊。
第二日蕭執如常上朝了，只是臉色鐵青，瞧著嚇人。對於昨日之事，以及宮中昨夜發生的事，他一個字都沒有透露，朝臣們倒也識相，沒有去觸蕭執的逆鱗。
至於彈劾貴妃，以及“刺客”一案，今日朝上也只字未提。倒是有些人精，說了許多歌功頌德的話。
誰知蕭執聽了越發生氣，罵了那大臣一番，直接宣了退朝。
下朝後，蕭執徑直去了韶華宮。昨夜他一夜未眠，一直在想著沈沅的事，穆靈音的事，越想心中越是煩躁。因為想來想去，竟然全是他的錯。
然而作為帝王，作為男人，他又有無數的道理可以說服自己。兩頭拉扯著，直把他熬到天亮也未得歇息。
穆靈音說的沒錯，他確實已經被沈沅蠱惑了心智，從前他哪會會這般事情愁煩？家國大事不夠他煩？
踏進韶華宮的宮門，蕭執知道自己今日等不來笑臉相迎的沈沅。一早他已經聽過留守在韶華宮的太監的稟告，貴妃娘娘一夜相安無事。
蕭執來到寢殿，見沈沅醒著，不自覺地笑了起來，快步走到床邊，驚喜地喚了一聲：“阿沅，你醒了。”
沈沅沖蕭執淺笑一下，並不言語，緩緩地又躺回被褥中，且翻了個身，背對著蕭執。
蕭執沒想到沈沅會這樣，一時不解地道：“阿沅，你這是怎麽了？”
沈沅背對著蕭執道：“皇上，是誰毒害了臣妾？”
原來是為這個，蕭執坐到床邊道：“看來已經有人告訴你了？朕不是不處置她們，你放心吧。出了這樣的事，肯定要處置的。”
沈沅這才轉過身，問道：“皇上準備怎麽處置？”
“照宮規，良妃該被處死。”蕭執道。
“穆昭儀呢。”沈沅冷臉看著蕭執，“臣妾可聽說了，這毒藥是從靈瑞宮搜出來的。她好端端的藏著毒藥做什麽？”
蕭執嘆道：“也會照宮規處置的。”
沈沅適時地滾下一行淚：“不是臣妾狠心非要懲治她們，是她們想要害死臣妾啊！”
蕭執想說穆靈音沒有想害死她，到底這會兒說不出口，只從袖中掏出帕子來給沈沅拭淚：“好了阿沅，莫要哭了，你這會兒要好生安養，莫要動氣、動怒。朕會為你做主的。”
沈沅並未止住哭，她按住蕭執為她拭淚的手道：“可是皇上昨夜沒有陪在臣妾身邊。”
“朕不是要親自去查清這事，為阿沅做主麽？後來太晚了，怕擾到你歇息才沒來。今日一下朝不就來了？”蕭執細聲細語地哄道。
沈沅這才止住了淚，但握著蕭執的手不肯松開，眼中的不安和惶恐還未散去。
蕭執見不得沈沅這樣的眼神，安撫道：“阿沅乖，不怕，朕不會再叫人傷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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