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卅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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卅肆

卅肆

曾九眼下已無意南下桃花島,心中既意興闌珊,又無所事事,便先隨歐陽鋒而去。二人調轉方向,並肩緩行,不多時便走出了這片雪林。

忽而雲開霧散,融融月光恰似水銀瀉地,起伏雪嶺、黑河暗樹,盡皆沐浴瓊光,曾九極目一望,竟覺這荒郊野地說不出得幽麗,正要脫口而出去說笑,卻忽地想起不對,身旁這人眼下可不是情人了。她不禁側首向他看去,卻見歐陽鋒也正望著她。

他本是在瞧女兒的,但曾九向他擡眸望來的剎那,他忽覺莫名觸動,險些忘記自己究竟是在看誰,恍惚間五指收緊,原本輕輕牽著曾九的手便牢牢箍住了她的腕子。再回過神來,卻聽曾九問道:“你要帶我去哪裏?”

歐陽鋒心中悸動,不由暗想:“她不叫我伯伯,便更像阿九了。我竟有些分辨不出。”默默沈思片刻,才道:“我們先去中都,與你一個哥哥匯合。”

曾九微微一笑:“伯伯你孩兒多大年紀啦?”

歐陽鋒聞言腳步微微一頓,道:“那孩子是我侄兒,不是我親生的。他比你大許多,你若找不見伯伯,有事盡管找他,他定給你辦得漂漂亮亮的。”

曾九不料他竟沒認歐陽克為子,嘻嘻道:“那可說不好,萬一他不喜歡我呢?”

她這話說出口,轉天天明日升,歐陽克便尋了過來。

當時曾九正坐在花廳裏喝蓮子百合粥,八仙桌上九碗小菜、九碟糕餅,只見碗碟精致、菜色繽紛,直擺了個花團錦簇的模樣,她一樣嘗一小口,挑剔嬌氣地道:“做得馬馬虎虎罷。”

而歐陽鋒陪伴在側,聞言不禁一笑:“這幾個尋常廚子,怎能比得上你娘的手藝?”話罷又發覺誇了老情人兒,神色顯出一絲怏怏來。

曾九便嫣然道:“不過這頓飯已是我出家門以來吃得最好的一頓啦,伯伯你對我真好。”

歐陽鋒驟得愛女,正在心花怒放的時候上,聽她這般一說,管甚麽郁怒也散個幹凈,便端起茶道:“你還愛吃甚麽?我叫人給你做去。”

恰其時,歐陽克掀簾而入,正瞧見了他叔父這慈愛和氣的模樣。他驀地一驚,叫道:“叔父,克兒回來了。”

桌前其樂融融兩人,當即齊齊將目光落到他身上。歐陽克目光略過歐陽鋒,這才瞧清楚曾九面容,不由得又驚又喜,道:“姑娘,咱們又見面啦。”忽而心想道,“不對,她怎麽在這裏?瞧叔父模樣,仿佛與她關系匪淺,這是怎麽一回事?”

他正自困惑,便聽歐陽鋒道:“你回來的正好。這是你一個妹妹,往後要跟我們一同在白駝山生活。你須得好好照顧她,萬事順著她,叫她開開心心的。”

歐陽克聽得又是糊塗,又是心喜,道:“是。”說著便有侍女替他搬來椅子,放到桌前。他順勢坐在曾九身畔,登時聞到一絲浸人幽香,再望見她飛來一瞥,嬌慵微微,咫尺之間容光照人欲醉,不由得心神蕩漾,不知身在何處。只是歐陽鋒積威數十年,他向來又敬又怕,眼下沒探得虛實,便不敢稍有逾矩,想了想只柔聲笑道:“我就說咱們有緣分罷?妹子,你叫甚麽名字?”

曾九只覺這情形說不出的奇妙,便托著腮向他睇了一眼,嬌聲故意道:“是你呀,你昨天幹甚麽攔著我,讓壞人追我?”

歐陽克受她似喜似嗔地一看,身子登時酥了半邊兒,熏熏然道:“若我早知道是你,絕不會攔著。不僅不攔著,我還會好生幫你。”卻是早將曾九武功比他還高的事給拋到腦後去了,“你瞧在我不知者不罪的份上,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曾九道:“那你拿什麽給我賠罪?”

歐陽克想了想,暗忖身上雖有些哄姑娘的玩意兒,但都稍嫌配不上她,便將那半截折扇拿出來,笑道:“這扇子給你,你若要我做什麽,將扇子拿出來給我瞧,便是叫我去死,我也沒有二話。”

曾九似笑非笑道:“好罷,那我收下了。”正要去拿,歐陽克卻將她細腕輕輕一按,談笑風流道,“不忙。你先告訴我,你叫甚麽名字?”

曾九瞅了眼被他握住的手腕,也不知歐陽鋒眼下甚麽臉色,聞聲便微擡羽睫,向歐陽克脈脈一望,嫣然道:“大哥哥,我姓曾。”

她話音一落,耳畔忽聽喀拉一聲,像是瓷盞碎裂一般。那聲響自歐陽鋒落座處傳來,她聽了動靜,這才仿佛若有所覺般,偏頸向他一瞅。

這一眼瞧過去,卻見歐陽鋒面無表情,正冷冷地望著她,那神情說不出地覆雜,不似瞧見兄妹倆不成體統的煩躁氣悶,反倒似觸景生情般的郁怒莫名。他本自不覺,被曾九詫異地瞧了一眼,才忽地回過神來,整個人微微一怔。

二人目光交匯,歐陽克卻沒覺察,只笑問:“姓曾?那你叫甚麽名字?”

他話音未落,餘光忽而望見歐陽鋒,卻見他正神色陰沈,目光洞徹地望著自己,歐陽克微微一驚,脫口說:“叔父?”

歐陽鋒瞧了他半晌,道:“克兒,你跟我來。”

曾九見他二人離去,便自己施施然地用飯。不多時,歐陽克自屏風後轉出來,曾九向他一望,見他失魂落魄,神色頗為沮喪,便猜歐陽鋒必定向他說了曾星的身世。瞧他這般模樣,她便使壞微笑道:“大哥哥,你怎麽啦?”

歐陽克聞言微微一震,半晌才勉強笑道:“沒甚麽。”

曾九正要再說,屏風後白衣一閃,正是歐陽鋒顯出身影。他緩步而出,見歐陽克兀自怔怔不語地盯著曾九,便道:“克兒,你先去辦事罷。”

歐陽克聞聲垂下頭來,道:“是。”

曾九目送他出了屋子,又聽歐陽鋒坐在桌旁,便回過頭來,佯作好奇道:“伯伯,你同大哥哥說甚麽啦?他怎麽這般不開心?”

歐陽鋒聞言兩眉一皺,沈聲道:“你——”這話起了個頭,卻又沒說出口,末了只緩緩道,“你大哥有事要辦,你不用管他。”沈吟片刻,又道,“小星,你出門在外,可不要給陌生男人騙了。江湖之上,欺世盜名之輩太多,實在沒有幾個人配得上你。”

曾九註視著他,見他態度傲慢,仿佛有睥睨群雄之意,忽而笑道:“伯伯我知道,我娘也是這般說的。她說她便是給陌生男人騙了,我長這麽大才沒爹的。”

歐陽鋒聽了這話,一時間簡直怒氣攻心,冷笑連連道:“胡說八道!你不要信她的話!”話音一落,他心中忽地生疑,正要發問,卻聽曾九又道,“歐陽伯伯,你和我娘早就認識了罷?我昨晚聽見那般蛇嘶,就猜是白駝山莊的人到了。我自小長在西域,卻從沒見谷中與白駝山來往,這還是我頭一次瞧見白駝山莊的人,你說奇不奇怪?為甚麽你同我娘這般熟悉,打我出生起卻又沒了往來?伯伯,你很關心我,是不是?”

歐陽鋒接連受問,不由向她雙眼望去。四目相視下,只見她神容寧靜,目光澄澈,仿佛心中半點波動也沒有,忽而便想道:“她是不是猜著了?她生得這般像她媽媽,當同她媽媽一般聰明伶俐。說不定,她早就猜著了,只是昨日才頭一回見到我。”

曾九見他目光閃動,似要開口,便倏而站起身來,道:“我吃飽啦,要去歇一會兒。”

歐陽鋒卻也不急於捅破窗戶紙,眼見女兒仿佛知曉身世,反倒心生踟躕,不知該如何與她分說當年情形,聽了這話便和聲道:“好,你去罷。等咱們要出發了,我再去叫你。”說話間,卻也不自稱伯伯了。

而曾九回到廂房,回憶了一下歐陽鋒的神態做派,不由暗自笑了一回。笑罷,忽又心想:“他對我確乎有些情分。騙他到這裏也就夠了,往後繼續也沒甚麽意思。”想到此處,她靜靜聽了會兒外頭的動靜,發覺只有幾個侍女候在門外,便推門而出,縱起輕功而去。白駝山的下人武功差她千百裏,焉能攔得住她?待歐陽鋒得到消息趕過來,早已不見了她的影子。

曾九脫身之後,便按早先計劃,潛伏在中都城中,將稱得上精明強幹的文武官員一一殺了過去,金國朝野震動,上下驚惶,但不論招來何等樣的武林高手,到頭來也不過給她加了個添頭罷了,放眼江湖,這世上已沒有一個人能阻礙她。待宰了十餘個人,許多官員心知別無他法,竟辭官不做、連夜逃家,只盼能留得性命。如此固然得罪了朝廷,但朝廷追殺說不定能跑得了,那至今不知面目的刺客要殺人可還沒有失手過。

這些墻頭草自然逃了性命,因為曾九專挑忠君愛國、鐵骨錚錚的那一撥動手。及至事成,她心生去意,一日夜裏便尋間客棧住下,研磨動筆擬向黃藥師去信一封。待寫到梅超風去向之際,燭影倏而在筆端一跳,曾九不知怎地便想起了梅超風先時的話。

執筆不動半晌,她心中默想:“留這只言片語又有甚麽趣?藥師兄若誠心尋找,難不成還尋不著個瞎眼徒弟?還是罷了。”想到此處,她將狼毫向硯上一扔,素手卷起信紙,在火上輕輕一燎。

待這信燃成灰燼,她輕輕舒了口氣,忽覺無牽無掛,分外自在,便微微一笑——

下一刻,金鈴震動,天地虛玄。

客房中,案前紫影倏而消散,沒留下一絲痕跡。

而曾九再睜開眼,只見日出東天,青山蜿蜒。不知盡處的白霧深深處,正傳來隱約的歌聲。她聽了片刻,便撿一條山間小徑,循聲跋涉而去,準備開始探索這新世界。

識海之中,一行小字凝若金印,又悄然淡去——

<天下第一·暗器>

我發現我陷入了一個誤區。

我寫這本是放飛自我啊,但是我好像忘記這回事了!

不行,我要放飛了!

歡迎來到武器與郁金香的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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