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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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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酒

溫暖暖站在院子裏,仰頭看著那株高出院墻的大樹,前幾日還殘存的幾片枯黃葉子,落光了。只留下猙獰的枝幹,在寒風裏嗚鳴。

一只灰褐色的麻雀,貼著地面低低飛過。

要下雨了。

溫暖暖在心裏道。

管家秦叔來問,年節禮單的事。

溫暖暖這才註意到,原來已是近年關了。

秦叔笑著道:“往年都是老奴自個準備,今年王爺便早早的吩咐了,王府一切事宜均由王妃做主。”

見溫暖暖心緒不佳,王爺與王妃進宮,回來時,卻只有王妃一人,這事,秦叔自然也是聽說了的。

便有心勸導幾句:“老奴也算是王府的老人了,這麽些年,老奴從未見王爺對哪個這般上心過。王爺是重視王妃的。”

秦叔走後,阿香道:“小姐,我覺得秦叔的話,說得有理。”

自那日唐姬後,溫暖暖就變低落了。今日進宮一趟,更是渾身都散發著悲戚,讓她看著都好心痛。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直覺是跟王爺有關的。

見溫暖暖有所意動,阿香繼續道:“如若小姐有什麽疑惑,可當面去問。”

溫暖暖心中一動,是啊,他們是夫妻本是世上最親密的,有什麽疑惑,她直接問便是。

怎麽能因幾個人幾句話,就這般猜忌他呢?

溫暖暖越想越覺得自己不應該。

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施鞅喜歡的菜,等著。然而,從傍晚等到天黑,桌上的菜,冷了又熱,熱了又冷……直到,天邊出現第一縷晨曦……

阿香小跑著進來:“小姐,王爺回來了。”

“真的?”枯坐了一夜的溫暖暖瞬間歡喜起來,就要往外跑。

被阿香拉住了:“小姐,你還沒梳洗呢,就這樣去見王爺?”

在阿香嬉笑揶揄中,快速收拾好自己。

然而,在見到院子裏的人時,溫暖暖臉上的笑僵住了。

來人並不是施鞅,而是跟在施鞅身邊的一個小廝。叫什麽名字,溫暖暖不記得了。

那小廝微一施禮,道:“王妃,王爺著您一同進宮,參加宮宴。穿櫃子裏那件青羅色宮裝。”

那件青羅色宮裝溫暖暖知道,是她來京都沒多久,還在桂園時。施鞅送她的,說是讓她將來入宮時穿。

那時,溫暖暖覺得,皇宮對她來說,是另一個完全夠不著的世界。

便將那宮裝收在櫃子裏,嫁到王府後,又帶過來了。

溫暖暖臉一紅,只細聲問道:“王爺呢?”

小廝答道:“王爺在外頭等您。”

順著小廝的目光看過去,院子外不遠的涼亭裏,施鞅負手背對著溫暖暖這邊站著。

溫暖暖心頭一喜,擡步剛想過去。

小廝道:“外頭天冷,王妃還是早些裝扮好,免得王爺久等。”

溫暖暖剛跨出一步的腳,收了回來。

去寢室內櫃子最裏面的隔間,取出青羅色宮裝。又來了一個梳頭嬤嬤,說是王爺派來的。

收拾妥當後,溫暖暖出來,涼亭已沒有人。到了前院,剛巧施鞅上了前面那輛馬車,簾子放下,遮住了視線。

溫暖暖鼓起勇氣,走過去,只是才走了幾步,就被那小廝攔住了。

“王妃請坐後面這輛。”

溫暖暖一楞,心想,昨日不是同乘一輛的嗎?怎麽……不過,她畢竟是女子,臉皮薄。不好意思堅持,便登上了後一輛馬車。

溫暖暖幾次看向車簾,想著,施鞅會不會突然鉆進來……然而,直到馬車停下,車簾仍是沒有被掀起。

溫暖暖說不上是失落,還是失望。

下了馬車,溫暖暖左右看了看,沒有發現施鞅坐的那輛,便問道:“王爺呢?”莫非又被皇帝喊走了?

小廝不答只引著往一處拱門走。

身後傳來響聲,溫暖暖回頭,她乘坐的那輛馬車,被拉走了。

溫暖暖心臟猛地一跳,昨日他們來宮裏時,馬車是一直停留在原地等她。

在拱門前,溫暖暖停下步子,又問道:“王爺呢?”

那小廝有些不耐煩了:“王爺在前面。”

溫暖暖越發不安了,固執道:“我就在這等王爺。”

小廝嘿嘿一笑:“這可由不得你了。”

溫暖暖大驚,立馬轉身就往外跑,然而,四面八方突然湧出數個太監嬤嬤,一眨眼就將她擒住了。

“你……你們是誰?我……我可是攝政王妃。”溫暖暖死命掙紮。

“攝政王妃,我們又見面了。”老嬤嬤從人群中走出來。

溫暖暖瞳孔驟張:“你……溫妃……”

這老嬤嬤不是別人,正是昨日,溫暖暖見過的,跟在溫妃身邊的嬤嬤。

溫暖暖的心不住地往下沈。

殿內,半人高的香爐青煙裊裊,香氣彌漫到各個角落。

溫妃嬌笑著,婉步上前,伸出一根手指,挑起溫暖暖白皙小巧的下頜,尖銳精美的指甲套,在溫暖暖嬌嫩細膩的脖頸,劃下一道血痕。

痛感讓溫暖暖皺起眉頭。

“這麽一打扮,還真是像呢。”

溫暖暖這才發現,溫妃穿的也是一件青羅色宮裝,連妝容發髻都一摸一樣。就像是在照鏡子。

只是,氣質眼神表情的差異,讓兩人又一眼就涇渭分明。

“你可知是誰把你送給本宮的?”

溫暖暖眸光微一顫,緊抿著唇,不說話。

尖銳的指甲套從溫暖暖的脖頸,移到臉頰。

溫妃眼中閃過一絲狠戾,若不是這張臉還有用,真想將這臉蛋,劃花了。

竟敢用她的臉,去勾引阿鞅,真是該死!

她絕不承認,是明明同一張臉,施鞅愛上了溫暖暖,對她卻,冷血無情。

怨恨,妒忌,讓她整個人都癲狂了。

尖銳的指甲套,眼看就要劃破溫暖暖的臉。

老嬤嬤及時出聲提醒:“娘娘!”

溫妃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底的怒火,指甲套終於是沒有劃下去。

狠狠一推,溫暖暖踉蹌兩步,跌在地上。

溫妃居高臨下,看著溫暖暖:“你一定很疑惑吧?”

溫暖暖默然。

溫妃勾唇一笑,俯身湊近溫暖暖耳邊:“因為本宮要你,代替本宮死。”說完,直起身,滿意地看到溫暖暖震驚地睜大眼。

“本朝皇室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入宮的嬪妃,只要沒有生育過的,在皇帝駕崩後,都得殉葬皇陵。”說到這裏,溫妃恨得咬牙切齒。

“若不是當年,那個賤人一碗藥,我怎會沒有孩子?”雖然她已將那賤人千刀萬剮了,可仍難消她心頭之恨。

“所以,你若要怪,就怪那賤人吧。待到了下面,你見到她,是要報仇,還是什麽,都隨你們了。”

溫暖暖大震。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想來,她上輩子莫名其妙被囚禁,又突然被毒殺。竟是因為,她是代替溫妃死的一顆棋子,只因她長得與她相像。

那施鞅呢,他在其中又扮演了什麽角色?

溫妃像是聽到了溫暖暖的心聲,很爽快地給出了答案:“自本家呈上你的畫像,我就知道,我活命的機會來了。在阿鞅去江洲前,我找到他,他答應將你帶回京都。”

溫暖暖心口一窒,雙手握緊,指甲嵌進血肉裏,也不知。

“我與阿鞅自少時就相識,若不是當年進了宮,我早已是他的王妃了。”

心痛極了,像是有無數根荊棘在上面滾紮,溫暖暖死死咬著下唇,像是一只蝦米,卷縮著身子,一動不動。

溫暖暖越是痛苦,溫妃就越歡喜。聲音甜膩深情,似乎她說的這些,都已成了真。

“是我對不住阿鞅。可阿鞅並沒有怪我,反而是處處幫村我。若不是他,我早已在這吃人的皇宮沒命了。好在,柳暗花明,皇帝就要死了。”

“妹妹,你不要恨他。待你死後,我會成為你,做他的王妃,與他恩愛纏綿,白頭偕老。”

溫暖暖心裏的那根線斷了,通紅著眼,本著同歸於盡的想法,用盡全身的力氣撞向溫妃。

“你們……你們不得好死!”

一向柔弱的貓兒,一旦兇狠發狂起來,是很嚇人的。在宮中見怪了風浪的溫妃,被唬得一顫,不由後退了好幾步,後腰撞在了矮櫃上。

一陣鉆心的痛傳來。

嬤嬤眼疾手快,一把將溫暖暖抓住,因為溫暖暖爆發力太大,第一次還失手了。還是那個帶溫暖暖來的小廝,狠狠一腳踢在溫暖暖小腿上。

溫暖暖痛呼,脫力,倒在地上。嬤嬤順勢,將溫暖暖死死按住。

“好大的膽子,還敢反抗了?”

這時,一陣悠遠的鐘聲傳來,一道一道又一道。

是皇帝駕崩的鐘聲。

溫妃古怪一笑,頗有些惋惜道:“本來我還想再與你說說話的,可惜……”說著,從袖口裏掏出一個青瓷瓶。

“你可知這是什麽?”

不待溫暖暖答話,她繼續道:“是毒藥,是阿鞅給的。皇帝就是服了此毒,不到一日就駕崩了。”

將瓶子遞給嬤嬤。

“給她灌下去。”

溫暖暖極力掙紮,然而,終是蚍蜉撼樹螳臂當車。

嬤嬤一手捏住下頜,一手強灌下毒藥。

一如前世。

溫暖暖卷縮在地上,腹部開始劇痛,眼前也一陣陣發黑。

她突然想笑,想放聲大笑。

她一直以為的愛人,她一直以為前世的恩人,原來,通通都不過是一場騙局。

她逃出來那次,就是施鞅見到了她,將她的行蹤告訴那些人了吧。

可笑,她還當他是她此生唯一的溫暖。

可悲!可嘆!可恨!

強忍著暈厥,拔下袖角縫的一根細針,這是她一次突發其想,在袖口繡一輪金色太陽。後因為事忙,沒有繡完。針就留在了,內縫裏。

狠狠在臉上一劃,她聽到,有誰在怒吼,有誰在大步奔來。

她得意一笑,隨後喉頭一腥,一口血噴出來,陷入了黑暗。

她,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若上天眷顧,還能再重來一次,那一日,她定不再去那處院子,不遇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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