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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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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敵

沈禹僵住的一瞬,周瑉的大腦火速運轉。

首先分辨沈禹的衣著——頭戴金鑲玉雙鯉冠,身披絳紫繡金寬領大氅,靴子是深棕色虎紋皮。

總體來說,土、俗、醜。

周瑉蓋棺定論,林驚瀾交友不重外貌,品質可嘉,但不宜效仿。

而後又判斷沈禹的聲音——聲音微啞,還在變聲階段,估計年齡不大。

有點耳熟,難道剛剛見過?

菊花掉在周瑉的腳邊,周瑉嫌棄地踢了兩腳,抱臂靠在樹上,擡眸看向沈禹:“開玩笑的,找我有事嗎?”

沈禹猛得擡眸,心情如同墜落山崖又被一把撈起,長長舒出一口氣:“沒想到林小將軍還愛開玩笑。我說呢,你怎麽可能不記得我,明明剛剛還喚我沈公子。”

沈公子?

周瑉察覺不對。

“沈禹?”

這回如同墜落山崖的人換成周瑉了。

過於驚訝讓周瑉的語氣尾音上揚,聽起來略顯嬌俏。沈禹頓時臉頰泛紅,不好意思道:“你喜歡直接喚我的名字嗎?暫時這樣也可以,不過日後要改口,直呼大名,不合規矩。”

他們沈府有規矩,成婚後女子必須叫男子夫君,不可直呼姓名。

周瑉自然不知道沈禹的心思已經快進到結婚生子。他聽的雲裏霧裏,懶得多耽誤時間。

“沒事我走了。”

周瑉背好弓箭,轉身走人。

沈禹又追上來:“林小將軍,方才席間你和周瑉舉止親呢,也是在開玩笑吧?”

周瑉白他一眼,想說不是。可話到嘴邊,想起方才確實不是林驚瀾的本意,周瑉又收聲,默默加快腳步。

沈禹死乞白賴地跟著:“我就知道,你怎麽會喜歡周瑉那種人。周瑉舉止輕佻,言行無狀,胸無點墨,又不會武藝,怎麽看都配不上你。要我說,放眼京城各家男兒,只有我和你最為般配,我能文能武,還和你一起經歷過生死,只有我......”

“哎哎哎,”周瑉實在聽不下去了,“你誇我可以,罵周瑉我也勉強能忍。但你能不能別用我和周瑉往你臉上貼金,你到底是喜歡我,還是喜歡你自己啊?”

“這有關系嗎?”沈禹滿不在乎,反倒覺得周瑉無理取鬧,“沒想到林小將軍在邊關征戰數載,依舊沒能擺脫女人的小家子氣。你們女人是不是都喜歡問這種問題,比如,我是喜歡你多一點,還是喜歡我娘多一點。”

周瑉生平第一次這麽無語:“勞您務必選擇你娘,千萬別喜歡我。”

周瑉大步流星往前走,沈禹又笑:“你看你,還耍小脾氣!沒關系,我願意包容你。既然你希望我坦白告訴你,我告訴你便是了。我當然喜歡你,初次見面我便喜歡你。

“不,我應該是愛你。

“所以,你去退婚吧!嫁給我。”

周瑉:“哈?”

沈禹的語氣太過自信,周瑉一時間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按理說,沈禹他爹能擔任首輔,他們沈家應該沒有祖傳的腦癱。但沈禹這一番話驚天地、泣鬼神,左聽右聽都不像正常人。

周瑉思來想去,只能把沈禹的想法歸因於他還小,他還是個剛滿十六歲的孩子,他不懂,他長大就好了,他......

他小個鬼啊!

周瑉編不下去了。

周瑉三歲就會看人臉色,林驚瀾十六歲已經領兵打仗了。年齡根本不是問題,沈禹缺的不是兩歲的年紀,而是社會的毒打。

“沈禹,你認真的嗎?”

周瑉停下腳步,回眸看向沈禹。

深邃的眼眸波瀾不驚,宛如一汪深不見底的寒潭。

沈禹被目不轉睛地盯緊,竟有種被人撕開皮囊,一眼看透內心的慌亂。

“當然,你在質疑我的真心嗎?”

沈禹是回答周瑉,也是說給自己。他堅信自己深愛林驚瀾,任何人都不能動搖他的信心,林驚瀾也不能。

周瑉輕笑:“見過我幾面就敢談真心,你的真心值幾個錢,用不用我兌二兩銀子打包還你?”

沈禹喜歡林驚瀾,周瑉沒意見。沈禹想娶林驚瀾,周瑉也沒意見。周瑉甚至沒打算替林驚瀾拒絕沈禹。然愛之一字從沈禹口中說出如此輕而易舉,也未免太廉價了。

沈禹抓住周瑉的袖口,似是委屈:“林小將軍,我是真心喜歡你,也是真心想娶你,你嫁給我吧,我不會虧待你的。”

周瑉抽出衣袖,撣了撣:“好啊。不過我和周瑉是聖上賜婚,既然你這麽喜歡我,應該不介意親自入宮面聖,請聖上收回成命吧?”

沈禹不敢答周瑉的話,因為他確實不敢入宮求娶林驚瀾。

前日沈家人一起用膳,提起婚事,沈夫人讓沈閣老入宮面聖請求聖上收回賜婚,將林驚瀾許配給沈禹做側室。

沈禹也淡淡附和,本以為他爹一定答應。

哪成想素來溫和的沈閣老氣得當場掀桌,怒罵他們娘倆做春秋大夢,讓他們趕緊滾回後院去。

天子禦詔,哪能說撤便撤?

沈閣老不應。

沈禹又不敢親自入宮面聖。所以他今天才特意親自找上林驚瀾,希望林驚瀾能自己去找皇帝提退婚。

沈禹眼神閃躲,支支吾吾道:“我聽說聖上待你很好,連你擅自去漠北都沒罰你。收回賜婚禦詔不是小事,我提不合適。你去求聖上吧!聖上對你偏愛有加,一定會答應。”

周瑉簡直氣笑了。

這年頭是不是把人賣了,還得讓人家自己找買家?

沈禹那態度就差在周瑉耳邊喊:“餵,我把你賣了,快來幫我數錢吧!”

“我可真謝謝你了。”周瑉揮弓推開沈禹,“走開,別在這礙眼。”

沈禹糾纏不休地跟在周瑉身側:“林小將軍,我真的很喜歡你。你嫁給我吧,我一定對你好。錯過我,你會後悔的。”

周瑉忍無可忍:“你沒完了是吧?”

正要動手,遠處寒光一閃。

嗖!

一聲箭鳴劃破山林。

周瑉不會武功但反應極快,偏頭一躲,箭矢剛好擦著耳畔掃過。

幾縷碎發墜地,周瑉靈機一動,指著羽箭來的方向大喊:“有人要殺我!沈禹,快去抓啊!”

山裏正在比試騎射,難免有箭射偏。方才二人爭吵,腳步匆匆沒挑路,已經走進了賽圈。

沈禹一時沒反應過來。周瑉狠狠推他:“快去,有人殺我你都不管,你好意思說喜歡我嗎?”

沈禹回神,忙背弓上馬:“好,我這就去。你在這等我,我一定把人抓回來。”

馬蹄噠噠,沈禹終於走遠。

周瑉靠在樹上,嫌棄地揉了揉耳朵。總算把人打發走了。林驚瀾也不知道去哪了,怎麽還不回來?

正準備去山裏找人,遠處再次寒光一閃,又一道羽箭朝射來。

周瑉翻身一躲,袖口被劃開一道裂口。

遠處草叢裏,一道黑影一閃而過。

真有人刺殺!

周瑉當即舉弓上箭,作勢瞄準草叢裏飛速移動的黑影。

刺客註意到周瑉舉弓,立刻跳下山道匆匆逃走。

周瑉隨即放下弓,拍了拍手。

林驚瀾這張臉真好用,不動手就能把人嚇跑。

思量間,熟悉的馬蹄聲二度傳來。

“林小將軍,我回來了!”沈禹騎馬奔來,大肆招手,“我沒找到人,是不是比賽誤射啊?”

救命,這個狗皮膏藥怎麽陰魂不散?

周瑉想都沒想,火速上馬,掉頭就跑。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山林裏。

林驚瀾也在策馬狂奔。身後黑壓壓一片,傳來姑娘們陣陣高呼:“周公子!周公子!”

都怪梁子謙!

方才林驚瀾在比賽場內偷偷射箭拿分。太久沒活動筋骨,林驚瀾一時起勁,忘記註意周圍有沒有藏人。

梁子謙那個靠不住的,黃鼠狼一樣躲在草叢裏,撞見周瑉居然在騎馬射箭,轉頭就把消息賣給了山下的姑娘們。

姑娘們得知周小世子居然偷偷學了騎射,一窩蜂湧上銀杏林,對林驚瀾一頓窮追猛打,非要林驚瀾表演一番。

林驚瀾擔心暴露,只好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一時間山谷間回蕩起無數馬蹄聲,如同大軍過境,地動山搖。

林驚瀾跑到半山腰,姑娘們仍窮追不舍。林驚瀾只好棄馬出逃,順著山間小路向上藏匿。

一路躲,一路藏,輾轉到了佛嶺山的頂峰。

山頂有間古寺。今日沈家封山設騎射比試,寺內沒有來往的香客。

門口有僧人在灑掃,林驚瀾繞到後院翻墻進去,挑著沒人的路,輾轉躲到了主殿。

殿內香火繚繞,林驚瀾盯著門口的方向,小心翼翼往佛像後退。

忽然,後背撞到一人。

林驚瀾翻身一躲,閃至那人身後,一把捂住對方的口鼻,同時扼住對方的咽喉。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只在眨眼之間。

周瑉被勒的滿臉通紅:“咳咳咳,是,是我!”

林驚瀾忙放手:“你怎麽在這?”

周瑉揉著喉嚨:“你怎麽也在這?”

院落裏偶有來往的僧人,林驚瀾拉著周瑉躲到香臺下。

“我被人追來的。”

香臺下空間狹窄逼仄,林驚瀾一手撐著香桌側壁,一手按在地上,心有餘悸地舒出一口氣。

周瑉被林驚瀾覆在香桌一角,蜷縮膝蓋靠在佛臺上,微一擡眸,入目是棱角分明的下頜和纖薄的唇。

香火透過遮蓋香臺的簾布,周瑉咳了一聲,掀開桌簾透氣。

周瑉朝外觀望:“我也是被追來的。”

“誰追的你?”

周瑉下意識問,林驚瀾也同時開口,倆人異口同聲。

周瑉放下桌簾,擡了擡手:“你先說。”

林驚瀾微微調整姿勢,讓撐在地上的手不那麽費力。而相對的,上半身不由向前傾,整個人幾乎覆在周瑉的上方。

林驚瀾簡明扼要地解釋了來龍去脈。

周瑉深表同情:“辛苦你了。”

有風吹來,金色桌布被掀起,林驚瀾與周瑉同時去按。

指尖相觸,溫熱傳來。

周瑉收回手。林驚瀾將桌布按在掌心,淡淡問:“你呢,誰在追你?”

“沈禹。”

周瑉正要解釋,寺院外忽然傳來一陣吵鬧。

“糟了,他們追來了。”

不止沈禹到了,姑娘們也到了。

兩夥人正在寺門口詢問僧人情況,僧人說沒見過二人,讓他們自便。

姑娘們和沈禹一起進寺四處搜尋,眼見要搜到主殿。

林驚瀾忙扯周瑉袖子:“怎麽辦?”

她真的沒辦法應付那些如狼似虎的姑娘們。

周瑉也愁:“我也不想再聽沈禹那小子深情自白了。”

“要是能換回來就好了。”

林驚瀾眉頭緊鎖,愁得輕咬下唇。

一縷陽光透過金色綢布,落在林驚瀾的唇上。因為被輕輕咬過,唇上掛著一絲亮光。

周瑉視線寸寸縮緊,喉嚨滾動。

“或許,我有辦法換回來。”

周瑉的聲音有些啞。

林驚瀾垂眸,視線撞進周瑉晦暗不清的眼底。

林驚瀾沒多想,問周瑉:“什麽辦法?”

狹窄的空間盈滿香火氣,周瑉擡眸,猝不及防地勾住林驚瀾的脖頸,一寸寸向上,話音旖旎。

“想試試嗎?”

“不許躲。”

未等林驚瀾回應,溫軟的唇已經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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