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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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啊——————”
……顯然這尖叫不是出自我的口中。而像是作為對鄭英奇那一番話的背景音效一般，極具震撼效果。
我看見坐在我前面的那個女生瘋狂尖叫著，然後緊緊抱住身旁一個男生的手臂，接著那個男生也面色慘白地很，和女生抱作一團。
相比起他們，我和鄭英奇簡直像是來自外星球的。
至始至終我們都沒有尖叫，臉色平靜，目光淡然，仿佛剛才坐的不是海盜船，而是觀光電梯。可事實上，我已經隱隱猜出他要對我說什麽，所以直到海盜船漸漸放緩了速度，我也沒有什麽特別反應。
只是當他向我伸出手想拉我出去的時候，我頓了頓，然後回答他——“憶美……之前跟我提起過一些。”
鄭英奇明顯有些吃驚，“韓憶美……知道？”
“她說是不小心聽見我們現在的爸媽在談論的，她不確定是不是你。”
我走到他身前，然後步下臺階，見他沒有回應便轉過頭看他，“……真的是你？你真的是爸爸的兒子？”
鄭英奇看著我，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姐姐……你會討厭我麽？”
我繼續看他——“為什麽要討厭你？嗯……認真說起來，我還是覺得家裏的韓竹浩更加討厭……”
“真的？！”
鄭英奇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我不喜歡韓竹浩為什麽他那麽開心？
這麽想著，於是我遲疑地點了點頭——“他的確挺欠揍的。還一直說我做的菜不好吃。”
“嘿嘿……”
鄭英奇忽然開懷大笑著，接著整個人都松散了下來，一屁股坐在臺階上，雙手往後撐著，雙腿也伸直分開，然後滿眼笑意地看著我。
“你很開心？”
我問他。
“嗯！很開心！但是……現在看著姐姐，又覺得哪裏怪怪的……明明已經是血緣至親了……可還是覺得有哪裏……”
說著，他有些苦惱地抓了抓腦袋。
我站在下面幾節臺階上沈默不語——連憶美都不知道我並不是她的親生姐姐，那麽……我該告訴鄭英奇麽？這樣……會不會太殘忍？
他失去了父母，還失去了相依為命的外婆。如果現在告訴他，我其實不是他親姐姐，他會不會很難受？
而下面他的那些同學此時都向他招手——“英奇！快來！般君野那小子在下面亂咬人呢！哎喲餵……”
等我們下去的時候，我一眼就看見了下面的般君野斜斜地背著包，靠在一邊的欄桿旁冷冷看人。
“英奇！這家夥說我們是烏賊！”
其中一個家夥淚奔著沖鄭英奇和我這邊撲來。
烏賊？
於是那人接著咆哮道——“因為我們蹲在那邊抽煙，他也想抽，我們不給，然後他就說我們是烏賊！”
而當事人顯然沒有自覺，見到我們出現後就直直地撞開了那夥人——“餵！鄭彩麻你沒事吧？沒暈吧？想不想吐？”
我緩緩擡眼看他——“我又不是懷孕。”
“……”
“你喜歡給人取綽號？”我問他。
“我等得無聊了。看著他們蹲在那裏抽煙，就像一群烏賊在吐墨水似的……他們又打不過我，於是就吵吵嚷嚷的。”
般君野解釋道，然後有些不滿地看著我和鄭英奇。
“鄭彩麻！”
“嗯？”
“陪我去坐摩天輪！”
聞言，我往摩天輪的方向望了一眼，看著那些個小箱子緩緩往上，再緩緩往下，最後停了下來——“太慢了。我不喜歡。”
“……”
“棕熊兄，你太礙眼了，快走開！啊！快看！你的小粉絲向你奔過來了！你逃不了了！乖乖受死吧！”
然而隨著鄭英奇的話語出現的不是別人，竟然是之前和我在一起的明順。
她的模樣明顯有些慌亂急促，一邊朝我們這邊奔過來，一邊嘴裏還喊著我的名字。
“彩麻！不好了！你妹妹出事了！”
她撲到我身上，整張臉因為喘息而顯得充血，“憶美……你妹妹她在出園的時候騎了摩托車，然後一個其他學校的女生不知道在後面喊了些什麽……接著憶美似乎很激動，然後車子一個失控就撞上了對面的轎車！”
我一把將自己的背包扔給了還在呆楞狀態的般君野，然後就跟著明順瘋狂奔跑了起來！一邊跑著，我一邊努力讓自己冷靜著開始分析問題，然而腦神經卻像是忽然打了結一般，根本不能思考。
“打了急救電話麽？”
鄭英奇的聲音從身旁傳了過來。我這才發現他也跟在我身邊，然後沖著一旁的明順問道。
“叫了叫了！”
“傷勢怎麽樣？”
“憶美已經昏迷了，地上好多血……”
我緊緊抿著嘴唇，推開人群，覺得有什麽在腦海中逐漸爆炸——爸爸當年也是突然間昏迷。
“明順……”
我用力睜著眼睛看向前方——“……在憶美身後喊話的女生是誰？”
“我不認識。但是……呼……長得挺好看的，頭發長長的到肩膀，黑色的，單眼皮……左臉頰上還有一顆痣！”
聞言，我的心頓時沈了下去。
劉芷希……千萬不要是你……
跑到後頭，我幾乎已經沒力氣了，是鄭英奇拖著我來到那個人群聚攏的門口的。他幾乎是整個摟著我擠進了包圍圈。
而當我們到達地點的時候，救護車也已經到了。
一起受傷的還有另外一個男生，他們倒下的時候，那個男生下意識地抱住了憶美，但是我分明看見憶美的身體仍是不小心被金屬物給刺破，濃厚的血液沾染得滿地都是……
“通知傷者家屬了麽？！傷者家屬來了麽？哪位是傷者家屬？！”
醫護人員在人群中大喊道。
我用力撥開人群——“我是！我是她的姐姐！”
“這位女生的姐姐？好！快告訴我傷者的血型！她流血比較多，最好即時輸血！”
我一下子懵了。
“快呀！還是說你不知道？”
“她和我爸爸一樣……是ｒｈ陰性血……”
“……”
那位醫護人員也瞬間楞住了，然後激動地沖我咆哮道——“開什麽玩笑？！你以為你在演電視劇麽？！學生！請你認真點回答我！”
我：“她真的是ｒｈ陰性血。”
醫生：“……不要攔我，讓我去死一死。”
在我和這個走在時尚前沿的醫護人員進行近乎絕望對話的時候，不知何時般君野居然也趕到了。他和鄭英奇兩個人此時並排站在我身後。
他們都沒有說話。
因為我的血型根本和憶美完全不一樣。我很清楚——我和韓憶美沒有一點血緣關系。大約是我的表情嚇到那個醫生了，他大聲地招呼起其他醫護人員就喊道——
“那還猶豫什麽？！快走！快開！醫院血庫裏面還有一些匹配的！快快快！”
我隨即木然地就跟著他們的腳步動了起來，然而，有一雙手忽然抓住了我——
“姐姐……我跟你一起去……我的血型好像和憶美的一樣。”
“餵！鄭英奇你不是吧！你別胡說……這種血型多麽稀有你知道麽？萬一輸錯了會有免疫溶血反應！”
般君野看著鄭英奇緊緊皺眉叫了一聲。
而我則是逐漸睜大眼睛看著鄭英奇——他和憶美才是親姐弟。
這個真相一下子在我腦海中震蕩開來，久久盤旋不去。
我聽見自己有些僵硬的聲音響起——“憶美是ｒｈ陰性Ｂ型血。”
鄭英奇忽然一笑——“我也是。”
我幾乎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看著鄭英奇跑上去就撩開袖子，然後坐到憶美的身邊。恍然間，憶美、鄭英奇還有爸爸的樣子在我眼前重疊在了一起……
人聲喧囂，車燈刺眼。
我一動不動地站在了救護車後面看著來來去去的人，就像看著很久以前失去爸爸後我一個人站在樓棟底下，無數人和我擦肩而過，卻都只是對我笑了一笑，說了幾句話，然後就回了各自的家。
原來……至始至終，我才是那個局外人。
為什麽沒有告訴鄭英奇我不是他親姐姐？
才不是因為怕他會傷心，會失望。我沒有那麽高尚。那根本就是因為我自私、我害怕、我用心險惡……我怕他們全都高高興興在一起了以後，就會拋下我。
鄭彩麻，你這個卑鄙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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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顯然這尖叫不是出自我的口中。而像是作為對鄭英奇那一番話的背景音效一般，極具震撼效果。
我看見坐在我前面的那個女生瘋狂尖叫著，然後緊緊抱住身旁一個男生的手臂，接著那個男生也面色慘白地很，和女生抱作一團。
相比起他們，我和鄭英奇簡直像是來自外星球的。
至始至終我們都沒有尖叫，臉色平靜，目光淡然，仿佛剛才坐的不是海盜船，而是觀光電梯。可事實上，我已經隱隱猜出他要對我說什麽，所以直到海盜船漸漸放緩了速度，我也沒有什麽特別反應。
只是當他向我伸出手想拉我出去的時候，我頓了頓，然後回答他——“憶美……之前跟我提起過一些。”
鄭英奇明顯有些吃驚，“韓憶美……知道？”
“她說是不小心聽見我們現在的爸媽在談論的，她不確定是不是你。”
我走到他身前，然後步下臺階，見他沒有回應便轉過頭看他，“……真的是你？你真的是爸爸的兒子？”
鄭英奇看著我，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姐姐……你會討厭我麽？”
我繼續看他——“為什麽要討厭你？嗯……認真說起來，我還是覺得家裏的韓竹浩更加討厭……”
“真的？！”
鄭英奇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我不喜歡韓竹浩為什麽他那麽開心？
這麽想著，於是我遲疑地點了點頭——“他的確挺欠揍的。還一直說我做的菜不好吃。”
“嘿嘿……”
鄭英奇忽然開懷大笑著，接著整個人都松散了下來，一屁股坐在臺階上，雙手往後撐著，雙腿也伸直分開，然後滿眼笑意地看著我。
“你很開心？”
我問他。
“嗯！很開心！但是……現在看著姐姐，又覺得哪裏怪怪的……明明已經是血緣至親了……可還是覺得有哪裏……”
說著，他有些苦惱地抓了抓腦袋。
我站在下面幾節臺階上沈默不語——連憶美都不知道我並不是她的親生姐姐，那麽……我該告訴鄭英奇麽？這樣……會不會太殘忍？
他失去了父母，還失去了相依為命的外婆。如果現在告訴他，我其實不是他親姐姐，他會不會很難受？
而下面他的那些同學此時都向他招手——“英奇！快來！般君野那小子在下面亂咬人呢！哎喲餵……”
等我們下去的時候，我一眼就看見了下面的般君野斜斜地背著包，靠在一邊的欄桿旁冷冷看人。
“英奇！這家夥說我們是烏賊！”
其中一個家夥淚奔著沖鄭英奇和我這邊撲來。
烏賊？
於是那人接著咆哮道——“因為我們蹲在那邊抽煙，他也想抽，我們不給，然後他就說我們是烏賊！”
而當事人顯然沒有自覺，見到我們出現後就直直地撞開了那夥人——“餵！鄭彩麻你沒事吧？沒暈吧？想不想吐？”
我緩緩擡眼看他——“我又不是懷孕。”
“……”
“你喜歡給人取綽號？”我問他。
“我等得無聊了。看著他們蹲在那裏抽煙，就像一群烏賊在吐墨水似的……他們又打不過我，於是就吵吵嚷嚷的。”
般君野解釋道，然後有些不滿地看著我和鄭英奇。
“鄭彩麻！”
“嗯？”
“陪我去坐摩天輪！”
聞言，我往摩天輪的方向望了一眼，看著那些個小箱子緩緩往上，再緩緩往下，最後停了下來——“太慢了。我不喜歡。”
“……”
“棕熊兄，你太礙眼了，快走開！啊！快看！你的小粉絲向你奔過來了！你逃不了了！乖乖受死吧！”
然而隨著鄭英奇的話語出現的不是別人，竟然是之前和我在一起的明順。
她的模樣明顯有些慌亂急促，一邊朝我們這邊奔過來，一邊嘴裏還喊著我的名字。
“彩麻！不好了！你妹妹出事了！”
她撲到我身上，整張臉因為喘息而顯得充血，“憶美……你妹妹她在出園的時候騎了摩托車，然後一個其他學校的女生不知道在後面喊了些什麽……接著憶美似乎很激動，然後車子一個失控就撞上了對面的轎車！”
我一把將自己的背包扔給了還在呆楞狀態的般君野，然後就跟著明順瘋狂奔跑了起來！一邊跑著，我一邊努力讓自己冷靜著開始分析問題，然而腦神經卻像是忽然打了結一般，根本不能思考。
“打了急救電話麽？”
鄭英奇的聲音從身旁傳了過來。我這才發現他也跟在我身邊，然後沖著一旁的明順問道。
“叫了叫了！”
“傷勢怎麽樣？”
“憶美已經昏迷了，地上好多血……”
我緊緊抿著嘴唇，推開人群，覺得有什麽在腦海中逐漸爆炸——爸爸當年也是突然間昏迷。
“明順……”
我用力睜著眼睛看向前方——“……在憶美身後喊話的女生是誰？”
“我不認識。但是……呼……長得挺好看的，頭發長長的到肩膀，黑色的，單眼皮……左臉頰上還有一顆痣！”
聞言，我的心頓時沈了下去。
劉芷希……千萬不要是你……
跑到後頭，我幾乎已經沒力氣了，是鄭英奇拖著我來到那個人群聚攏的門口的。他幾乎是整個摟著我擠進了包圍圈。
而當我們到達地點的時候，救護車也已經到了。
一起受傷的還有另外一個男生，他們倒下的時候，那個男生下意識地抱住了憶美，但是我分明看見憶美的身體仍是不小心被金屬物給刺破，濃厚的血液沾染得滿地都是……
“通知傷者家屬了麽？！傷者家屬來了麽？哪位是傷者家屬？！”
醫護人員在人群中大喊道。
我用力撥開人群——“我是！我是她的姐姐！”
“這位女生的姐姐？好！快告訴我傷者的血型！她流血比較多，最好即時輸血！”
我一下子懵了。
“快呀！還是說你不知道？”
“她和我爸爸一樣……是ｒｈ陰性血……”
“……”
那位醫護人員也瞬間楞住了，然後激動地沖我咆哮道——“開什麽玩笑？！你以為你在演電視劇麽？！學生！請你認真點回答我！”
我：“她真的是ｒｈ陰性血。”
醫生：“……不要攔我，讓我去死一死。”
在我和這個走在時尚前沿的醫護人員進行近乎絕望對話的時候，不知何時般君野居然也趕到了。他和鄭英奇兩個人此時並排站在我身後。
他們都沒有說話。
因為我的血型根本和憶美完全不一樣。我很清楚——我和韓憶美沒有一點血緣關系。大約是我的表情嚇到那個醫生了，他大聲地招呼起其他醫護人員就喊道——
“那還猶豫什麽？！快走！快開！醫院血庫裏面還有一些匹配的！快快快！”
我隨即木然地就跟著他們的腳步動了起來，然而，有一雙手忽然抓住了我——
“姐姐……我跟你一起去……我的血型好像和憶美的一樣。”
“餵！鄭英奇你不是吧！你別胡說……這種血型多麽稀有你知道麽？萬一輸錯了會有免疫溶血反應！”
般君野看著鄭英奇緊緊皺眉叫了一聲。
而我則是逐漸睜大眼睛看著鄭英奇——他和憶美才是親姐弟。
這個真相一下子在我腦海中震蕩開來，久久盤旋不去。
我聽見自己有些僵硬的聲音響起——“憶美是ｒｈ陰性Ｂ型血。”
鄭英奇忽然一笑——“我也是。”
我幾乎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看著鄭英奇跑上去就撩開袖子，然後坐到憶美的身邊。恍然間，憶美、鄭英奇還有爸爸的樣子在我眼前重疊在了一起……
人聲喧囂，車燈刺眼。
我一動不動地站在了救護車後面看著來來去去的人，就像看著很久以前失去爸爸後我一個人站在樓棟底下，無數人和我擦肩而過，卻都只是對我笑了一笑，說了幾句話，然後就回了各自的家。
原來……至始至終，我才是那個局外人。
為什麽沒有告訴鄭英奇我不是他親姐姐？
才不是因為怕他會傷心，會失望。我沒有那麽高尚。那根本就是因為我自私、我害怕、我用心險惡……我怕他們全都高高興興在一起了以後，就會拋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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