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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裏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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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裏紅

在江湖上,提起花明觀這個人,名門正派弟子往往既鄙夷又懍懼,而邪魔歪道者則大多會豎起大拇指,讚一句,夠毒夠狠。

這個把毒物當寶貝的男子,在創立門派時,直接將自己的姓名刻到玉匾上,並且鑲以真金,自戀得讓人哭笑不得。

據傳他十五歲那年收養了四個稚齡孤兒,傳授他們萬毒之術。十年後,這四個養子成為他的得力臂膀,幫他打理門派,網羅人才,收集毒寶,以至於他落得無事一身輕,練起功來心無旁騖,不到而立之年就已成為後天巔峰高手,加上隨身攜養著一大堆詭秘莫測的劇毒之物,可謂先天之下,鮮有敵手。

這回參與神試,花明觀挑選了六名符合條件的核心弟子,以及養子花無病。

進入金之試境後,通過本門馴養的同心雀,他們迅速集合到一起,互通任務,而後一路殺獸劈石,不僅獲得任務所需之物還額外得到一些在外界千金難求的珍稀礦石。

俗語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途中,有一幫西北蠻子眼見花明觀幾個人包裹鼓鼓,人數寡少,且身上帶血,便起了殺人劫貨之念。雙方一言不合,即時大打出手。也合該這幫蠻子倒黴,碰上外號血淵童子的花無病,不到一刻鐘的工夫,全部身首異處,腦髓盡數餵了他的本命毒蛛。

清點完戰利品,他們尋了個背風的山洞。

暮色如玄幕,徐徐降下。幾個人就著美酒,又吃了一頓幹糧。之後或打坐養神,或墊石而眠,或輪流守夜。

次日一早,天蒙蒙,還未大亮,花明觀便帶著他們,深入大山,尋覓礦材。時間緊迫,他已做好打算,倘若到了最後一天還湊不齊任務所需,就提前趕去寶牙丘臺,擺個交流攤子,以物易物,碰碰運氣。

在試境裏呆了一天多,所遇荒獸大部分以利爪銳角為攻器,花無病等人馴養的各種毒物多半占了上風。

這讓花明觀既高興又納悶。

他對這個神秘陌生的地方很是好奇,希望這裏能夠出現一些外界已然絕跡的毒物,好讓自己一飽眼福,順手牽羊,豐滿一下自己的收藏,不枉來此一趟。

因此,當他在某個山洞前發現滿地佛燈蟲,不由得心花怒放。可惜希望越大,失望越深。顏初靜的幾包藥粉早已將這附近的佛燈蟲趕盡殺絕了。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花無病翻毒巢居然翻出幾塊金剛石。

花明觀當場把這種鉆石原石收刮一清,然後摸著下巴,在洞口前轉來轉去。研究了好一會兒,大概是沒轍了,於是朝山洞裏喊:“前輩,在下東淮山花明觀,想借道采礦,願奉與前輩十之六分所得……”

他敢如此開口,絕非輕舉妄動,而是根據洞口前的狀況判斷洞中有修士,非正非邪,若以誠相待,多半不會為難自己。

果然,過了半晌,洞口泛起一陣漣漪般的雪白光波,緩緩浮現出一道兩丈高半丈寬的裂口。花明觀揖禮道謝,率先邁入其中,花無病與其他六名弟子緊隨其後。

山洞裏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花無病取出火折子,點亮自備的蟲油燈,待一看清洞內景象,不禁倒抽一口冷氣:“太強了!幹爹,這位前輩……”

深長不見盡頭的山洞,一片片斷面平整的石塊幾乎堆滿了通道,左右山壁光滑如刀削,坦露出無數礦材,其中多是紅銅,少數玄鐵,還有一些價值不菲的琥珀元晶。

“十分之六,少了,唉。”花明觀喃喃自語。

身後幾人點頭讚同他的說法。這些石塊切得又薄又整齊,裏面有何礦石,一目了然,根本不需要他們再費啥功夫,放他們進來,簡直等於將這些礦石白送了,可見那位前輩根本不會在乎什麽十分之六。

太走運了!

慶幸之餘,幾個人卷起衣袖,手握鐵鑿,開始在堆積滿地的礦石中尋找自己需要的礦材。

不多時,山洞裏響起叮叮咚咚,此起彼伏的敲打聲。

由於顏初靜之前已經清理過礦道裏的荒獸,故而花明觀等人翻采了半天,收獲了不少玄鐵精與琥珀元晶,也未遇及多大麻煩。

“觀主,弟子已經采足二十斤姜黃銀了。”

借著蟲油燈的光,花明觀仔細檢查了一番,確定這些姜黃銀質地尚良,便滿意地點了點頭,回首問另一名弟子:“你呢?”

“方才挖到五斤血紋鐵,還差兩斤。”被點名的弟子連忙回道,語氣裏洋溢著三分疲倦七分喜悅。這種礦鐵在市面上壓根兒沒貨,通常甫一挖掘出來就被直接送至兵部鍛煉鎮州之器。若非有幸參與神試,恐怕他這輩子也沒啥機會擁有這麽多。觀主說了,除去交納任務和奉給裏面那位前輩的一部分,剩下的都是自個的。

花明觀略一思忖,毫不猶豫地下了命令:“再挖一個時辰,抓緊時間,多弄點玄鐵精,明天可能用得上。”

想了想,他又說道:“十分之六少了點,十分之七吧,嗯,你們動作快點。”

花無病雖然心疼包裹裏的收益一下子又少了十分之一,但思及幹爹說一不二的性子,也就懶得多費口舌,繼續埋頭苦幹。

一個時辰後,花明觀將一大包五顏六色的礦石擱在礦道正中,朝礦道深處一直未曾露面的那位前輩行了個揖禮,揚聲謝別,這才領著花無病及六名弟子一道沿來路返回。

一路無話。

兩盞巴掌大的蟲油燈隨著他們的步伐輕輕搖曳。

除了身後不知多遠的深處偶爾隱約傳出一些聲響之外,礦道裏寂靜得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聽得分明。

臨近洞口約莫百餘丈之際,花明觀忽然停下腳步,從石壁上拈起一條尾指長的暗紅色爬蟲,端詳了幾眼,眉開眼笑:“小寶貝,你打哪兒鉆出來的?”

花無病上前兩步,湊過去一看,不禁喜道:“是佛燈蟲啊,先前都沒發現這上面有。”

花明觀聞言一怔,斂了笑,一邊拿過一盞蟲油燈照石壁,一邊吩咐他們四下找找看還有沒有佛燈蟲。

這一打量,便發現有不少佛燈蟲陸陸續續地從前面爬進來,原本有些悶熱的空氣漸漸多出一股燒焦成糊的怪味。

據古籍記載,佛燈蟲是五行中的火行毒物,天生吞吐烈火之能,一旦破繭成蝶就會變成天下一等一的火毒至尊“佛燈引”。只不過眼下爬過來的這些都是幼蟲,毒性尚微。這八人皆是玩毒高手,自然不懼,反而歡喜不已,紛紛掏出育蟲袋,小心翼翼地將它們收集起來,以便日後培養。

越往前走,出現的佛燈蟲越多。地面上,石壁上,留下一道道仿似被烈火焚燒過的黑線。見此情景,驚疑取代了喜悅,花無病皺起眉頭:“不對勁啊幹爹,它們怎麽進來的?”

花明觀已閉起雙眸,凝神傾聽。

稍頃。

他面色大變:“不好!退!你們往後退!”

其餘七人面面相覷。

“楞什麽?!不想死的就給我趕緊走!”瞪目厲喝間,花明觀伸出右手自腰間取出一包墨綠色藥粉,左手同時彈開酒袋口的塞木。

藥粉與酒液混合交融,化成墨汁般的液體,在空中劃了一片鐮刀飛影般的半弧,灑落地面,嗤嗤生煙。淡青色的濃煙剎時彌漫礦道,散發出一陣陣陰寒刺鼻的氣味。數不清的佛燈蟲在濃煙中翻了肚皮,死得無聲無息。

許是意識到了什麽,花無病也開口喝令弟子後退。那六名弟子不敢再遲疑,反手把蟲油燈插在山壁上,然後背著沈甸甸的包裹,飛也似地朝礦道深處逃去。

“幹爹,你走,我來殿後。”花無病卻未離開,一手藥粉一手酒袋,開始重覆花明觀方才的動作。

花明觀勃然大怒,白皙秀氣的五官在燈光中透出幾分煞氣:“殿你個鬼!再不走,老子特麽的一腳踹飛你!”

花無病撇了撇嘴角,正要駁他,不料一片金光映落眼角。

面對洞口的前方,一只足足有半人高的巨型蝴蝶撲閃著金黃色的翅翼,帶著灼烈如熔巖地漿般的氣息,鋪天蓋地地飛過來。

佛燈引!

這是連築基期修士亦難以匹敵的佛燈引。

後天武者遇之,屍骨無存。

金黃翅翼火光繚繞,猶如流淌著幾近實質的焚世熔漿。仿佛只是轉瞬之間,已然近於眼前。花無病煞白了面色,毅然轉身撲倒花明觀,以自己的後背擋住一片末日般的毀滅之焰。

花明觀被壓得臉皮貼地,齜牙咧嘴,暴出一聲——

“Shit!”

不知過了多久,久得花明觀以為自己正在夢游,黃泉一日游。

滴答,滴答。

冰涼清香的瓊漿緩緩滴落在他嘴唇上。

“特麽的真不過癮……”他嘟囔著,伸手一抓,落了空,同時腦子裏像是去了層礙事的隔膜,渾然一清。

幾個弟子圍繞在他身邊,異口同聲,醒了醒了。

花明觀睜開眼,扭頭一看,只見兩丈外,花無病一身烏漆麻黑地躺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他動了動手腳,感覺自如,於是蹦起來,跳過去探脈搏:“無病?無病?”

花無病一點反應也無。

這時,身後有人撲哧一笑。

花明觀後知後覺,忽然覺得屁股很涼快,低頭瞄去。暈,褲子破了大半,露出兩大瓣雪白,白裏又沾著幾片焦紅……

靠!老子春光乍洩了!

當即惱羞成怒,怒成關公臉的花明觀沖著那幾名弟子怒吼:“看啥看!沒看過帥哥麽?!誰在笑?站出來!”

弟子們齊齊打顫,其中一個被推出來當代表,只好弱弱地辯道:“稟觀主,不是我們在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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