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焰華服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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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焰華服5
晚上，他還沒回來。
許望星站在浴室，穿上新買的內衣，朝鏡子裏看了一眼，立馬拿過旁邊的浴袍把自己裹嚴實。
是不是太大膽了。
她走出來還在想，要是...要是他不喜歡怎麽辦？
要不換了吧？
她在臥室裏猶猶豫豫，忽然想起買的冰激淩沒放冰箱裏。
趕緊跑下樓，把買回來的一堆東西處理好。
然後，她就忘了內衣這回事。
他回來時，她在窗臺上看《演員的自我修養》，側邊的書頁都被她翻得發黑。
岑巖直接去洗澡，再出來時，走到她身邊，在她不明所以的目光裏，擡手將她浴袍的領口扯開。
粉色的蕾絲帶掛在她瘦削白皙的肩膀上。
他瞇了瞇眼睛，抿唇笑，“你眼光不錯。”
許望星這才明白，他大概是找人跟著她了。
心裏有些抵觸他這麽霸道的做法，她把落到肩膀的浴袍重新穿好，小聲故意說：“又不是給你看的。”
“哦？那你想給誰看？”
這個發言有點危險。
岑巖將她手裏的書抽走，隨意地扔到地毯上，她要去撿，被他從後面撈住細腰。
在絕對的力量差距面前，許望星那點反抗，比綿羊還弱。
綿羊好歹還能伸出蹄子踢一踢。
她只能雙手背後被他擒著，臉貼到鏡面上，羞恥又難為情地看著鏡子裏，浴袍散落一地，被他踩來踩去，最後又被她跪在上面。
最後，他抱她再次進浴室。
岑巖把人放進溫水裏，又問她，“給誰看？”
許望星眼睛紅紅的，嘴唇微腫，吸著鼻子抽泣道：“給你看。”
她扶著他肩膀的小模樣，可愛又可憐，他忍不住地笑，溫柔地給她打泡沫，壞意地往她耳側吹氣，
“都沒了，怎麽看。”
許望星想起已經碎在了屋外的內衣，更難過了。
“說啊。”他不肯放過地咬了下她耳朵。
“嗚嗚。還有一套。”
她受不了癢意，掙紮著要逃。
被他大手扣回懷裏。
男人的眸光再次變得幽深，壓著聲音問她，“怎麽不早說。”
早說就先不洗澡了，讓她換完再看。
許望星沒聽清，兀自用手背抹眼淚。
他輕笑，拿過毛巾給她擦臉，算了吧。
饒她今晚。
回京市的前一晚是聖誕節，岑巖抱著她在窗邊看煙火表演。
維多利亞港的天空被璀璨的焰火照亮。
她指著其中一個離他們最近的，像王冠形狀的煙花，問他，“那個好奇怪啊，是不是有人求婚才放的？”
那是專門給他放的。
岑巖敲了下她腦袋瓜，他家小貓太沒見識了。
“那是山的形狀。”他吻她額頂輕聲說，“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許望星，我的生日不是七月一號，是今天。”
許望星詫異地回頭，嘴巴張開，不敢相信，“啊？”
那她之前連夜飛來飛去，給他過生日，豈不是...很傻。
是很傻。
岑巖當初聽到她回來，也這樣認為。
但他的身邊，只有她會做這種傻事，所以，他把她留下了。
“你們這種人...還有什麽是真的。”
許望星垂著頭，臉鼓鼓的，有些喪氣。
小貓問了個棘手的問題。
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只是攬著她腰間的手，越收越緊。
她完全貼進他懷裏時，岑巖下巴擱在她頸窩裏，緊閉雙眼，罕見地流露出一絲不忍。
“沒有真的。”
他說：“許望星，我愛你。但我說的每句話、每個字，你都不要信。”因為連他自己都不信。
許望星很快就忘了他說的什麽，只記得，當時他的聲音聽起來很脆弱...她心臟抽痛，緊緊地抱住了他。
許望星第一次認識到他們之間的差距，是在跟他第二年的春節。
那一年，她在京市買了房子。
很緊俏的高檔樓盤，岑巖找人給她留了一套棟隱私性最好的。
她忙了大半個月的事，他一個電話搞定了。
而他所求的報酬，是她如無必要，還是住在他家。
許望星當時皺了眉，當初是她房子小，他不方便，現在房子大一點，她平時還是想住在自己家裏。
而且他家的裝修太冷冰冰了，都是冷色調。
他不在家的時候，她一個人都覺得凍得慌。
岑巖觀察她的表情，知道她不太樂意，想想，又勸說她，她買的那些廉價家具，搬進去會有味道。
總不能兩個人都去當人體空氣凈化器吧。
他還裝模作樣地咳了兩聲。說自己是早產兒，肺功能並不算太好。
於是，許望星半推半就，又對他妥協了。
屋子裝修好，一直晾到過年，她去過的次數，一只手都數得過來。
等她爸媽過年來京市，才發現好多東西，她都沒準備過。
這房子一看就不是她常住的。
老兩口只當孩子拍戲東跑西跑，太忙了，沒時間回家，並沒有多想。
還是許望星吃飯時，主動坦白，說自己交了個男朋友。
爸媽問她人怎麽樣。
她猶豫著說，特別優秀。嗯...比她會賺錢得多。
老兩口對視一眼，看見彼此眼中的不安。
他們知道自己女兒的性子，固執又單純。
從小無論是做功課，還是練舞蹈，都對自己要求很高。
考試有一次考不好都要哇哇哭一場。還不在他們面前哭，總是自己找個地方藏起來，哭好了才出來。
他們不是不相信她的眼光，反而擔心她看上的、連她都說優秀的人，在這京市，極有可能是他家攀不上的人物。
而他們女兒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
除夕夜，岑巖很早就說過要回岑家老宅，沒時間陪她。
不想她挑理，還暗中給她安排了春晚的邀約。
許望星的節目過了最終審核，根本趕不回老家，這才勞累爸媽過來。她計劃演出一結束，就趕著回家吃餃子。
結果在必經的路段，看見了他的車停在路邊。
他人就靠在駕駛座的車門邊，手裏夾著點燃的煙，朝她來的方向看。
“麻煩停一下。”她對司機說，然後下車奔向他。
那晚的長安街燈火通明，他們在無人的街道上擁吻。
岑巖把手套摘下來給她戴，溫熱的掌心捂住她凍得發紅的耳朵。
“怎麽不多穿點。”
“車上是暖和的。”她凍得鼻尖一點紅，彎起來的眼睛，眼角還有舞臺妝的碎星亮片。
岑巖原本是不能出門的。
長輩看春晚時，他有意瞥了一眼，第一首開場曲子，小丫頭舉著中國結在鏡頭中一閃而過，紅艷艷的一身旗袍，丸子頭紮得甜美可愛。
他想起她剛跟著他的那段時間，有一晚，他在國外，無意間點開了她在拍的電影劇照。
民國劇，她演一位落魄小姐。洗得發舊的旗袍，穿在她身上，既有學生氣的青澀，淡雅的玉蘭花般，又婀娜多姿，不自知得撩人嫵媚。
他鬼使神差地將那張照片保存下來，還讓人洗出照片，夾在他最常用的筆記本的最後一頁。
她殺青的那一天，他提前回國，帶著一車玫瑰花，在冷風裏等了她幾個小時。
第二天晚上，他扔給她一件特制的“旗袍”。
緊身的、只堪堪遮過腿根的旗袍，她害羞地穿上，小臉通紅坐在他身上，用生澀的吻技，笨拙地學習他要求的動作。
在這麽重要的日子，找借口抽身，只為了來接她一程。
理智如岑巖，也在剛剛抽煙時，懷疑過自己是不是瘋了。
就在他遲疑不定想走時，看見她滿臉欣喜地朝他撲過來。
他習以為常地張開手穩穩地接住她。
動作熟練得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
他來了，許望星就對司機說了“抱歉”，又揮著手說了“過年快樂”，然後笨企鵝一樣，拖著笨重的羽絨服回到岑巖車裏。
他車裏溫度開得剛好。
她拉開羽絨服的拉鏈既不冷，也不熱。
十指相扣，岑巖把她壓在副駕駛上親了一會兒才放開。
聽她撫著胸口咳嗽喘氣，他笑得很歡，心情頗好地親自開車送她回去。
路上，許望星問他今天吃餃子了沒。
他說，本來是要吃的，想來看看她。就還沒吃。
許望星揉揉自己凍得有些僵硬的臉，忍不住低頭抿嘴笑，然後去握他的手。
輕聲問他，岑巖，你要不要來我家吃一點？
她爸媽就在家裏。
岑巖握緊了方向盤，從後視鏡中看了她一眼，她眼睛裏藏了星星一樣閃亮，期待地等他的答案。
沈默了一瞬，他說，好。
許望星開心地親親他手背，手舞足蹈地給他形容她爸爸包的餃子有多好吃。
還說她媽媽今晚燒了排骨。
她為了這場兩分鐘的表演，都三個月沒敢吃葷肉了，想想都要流口水。
岑巖全程嘴角上揚，牽著她的手，下意識地又成了十指緊扣，最難松開的姿勢。
到了她家門前，他將後備箱打開，裏面準備的過年期間要送的禮品，一盒接一盒地拿出來。
許望星在旁邊看傻眼，攔著他的手說夠了。只是隨便吃口餃子，不用這麽麻煩，她爸媽也不在乎這些虛禮。
男人笑著低頭看她，手指刮了下她鼻尖，“我在乎。”
“許望星，拿著。”
他把兩個比較輕的盒子放她手裏，自己跟司機似的，大包小包拎了一堆跟在她後面。
“爸媽、這是我男朋友，岑巖。”
許望星牽著他的手，跟父母介紹他，滿臉幸福又嬌羞。
岑巖微微頷首，跟他們禮貌地打招呼，“叔叔阿姨新年快樂，打擾你們了。”
許母沒想到女兒今晚會帶男朋友回來，而且身高長相氣質，一看就是人中龍鳳。
她有些局促地邀請他進來坐。
許望星的父親看著來人很是訝然，再看自己女兒和他親密的樣子，更是深深鎖眉，走進廚房，獨自嘆了口氣。
吃個餃子的時間，兜裏的手機已經震動過兩次。
岑巖沒有多留，禮數做到位，就準備回去。
外面冷，他沒讓她送，出門後，身後卻有人叫住了他。
“岑先生。”
是許望星的父親追了出來。
這個從前在老家聲名很好的老局長，面對自己女兒的這位“男朋友”時，也不得不滿臉堆笑，朝他微微低頭。
岑巖笑著叫他“伯父”。
“您太客氣了。”許父擺擺手，表示自己不敢當，“岑先生，我們曾經見過一面。可能您不記得了。八年前，您給宜市的一個高中捐過體育館。”
體育館？
岑巖茫然地思索了下，可能是有這麽回事。但這種捐款捐樓的事，多半是手下的人去交接，辦好了，他出個面而已。
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只記得，那年他在宜市拿了塊很好的地皮，回報率超出了預期。
“是我該做的。”他慣會說這種場面話。
唉。許父搓了搓手，不知道要怎麽開口好，為了女兒，硬著頭皮說：“岑先生...望星她不懂事，讓您費心了。”
“沒有。”岑巖想起她剛剛給他圍上圍巾，踮腳吻他唇角，眸裏沁出暖意，“望星她很好。”
“岑先生，您和望星...是她主動的吧？”
鬢角斑白的父親，說著說著自己都忍不住低頭，有口難言地講：“我這個女兒被我慣壞了。她有時候做事是有點魯莽和沖動的。”
岑巖沈默地看著他，已經明白他追出來是想跟他說什麽。
果然，下一句，他語氣忐忑試探地問他，“您能不能放過她一次。”
放過。他說的仿佛他是手持人質的販子。
如果換作其他人，這世上隨便一個人，敢這樣同他說話，岑巖一定會直接轉身離開。
但他是許望星的父親，即便在他形容裏，他的形象近乎卑劣，岑巖也只能聽著。
因為他就是用卑鄙的方式占有了他女兒。
他無從辯白。
就算如此，作為一個惡劣到骨子裏的商人，沈默是他能給的最大寬容。
就在岑巖不想繼續聽他說話，轉身要走時，“岑先生！”
老父親看著他高大背影的眼神，已經是懇求了，“如果您真喜歡望星...要，要真有那麽一天，我求求您，也像今天一樣，將她好好地送回來。”
“我和她媽媽會很感激您為她做的一切。”他深深地彎下腰，穿著單薄的毛衣，給一個小輩鞠躬。
男人沒有轉身，白色的熱氣隨著幾番深呼吸，從薄唇邊溢出。
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岑巖眼睫顫了顫，大步離開這裏。再也沒有來過。
半夜，許望星晚飯肉吃太多，渴了，起床找水喝。
端著杯子回房時，路過爸媽的房間，門虛掩著。
她聽見爸爸“哎呦”一聲，緊接著是她媽媽責怪他，“小聲一點，別吵到女兒。”
“你說你，明知道腰不好不能涼著，還不穿羽絨服跑出去。”
“還當自己在南方呢。”
“哎呀。我這不是怕人家開車走得快嘛。”許爸爸嘆氣道：“也不知道，岑先生對望星，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你說，當初要是我沒傷到腰，再挺兩年，沒準兒還能往上提一提。”
“唉，女兒在人家面前腰板也能硬氣一點。”
“行了你。”許媽媽給他一邊揉腰一邊說，“還說過去的事幹嘛，就咱們那個小地方，你就是提到廳長，到了這首都，也排不上號啊。”
她說完，也忍不住唉聲道：“你說，我們就這一個寶貝，怎麽就惹到那種人了。”
“我當初就說別讓她學表演，這圈子亂，她適應不來。就你慣著她。”
說著，許媽媽停下動作，低頭抹淚，“我就想女兒平安健康，活得簡單一點。找個對她真心好的，過一輩子。”
“你怎麽還哭上了。”許父趕緊坐起來，給她遞紙，拍拍她肩膀，“行了，大過年的。哭不吉利。”
許望星在門邊聽著，腳步動了一下，剛想跟他們解釋岑巖不是那種人。
就聽見她媽問：“你說，萬一，岑先生他對望星是認真的呢？也許我們錯怪他了？”
“你千萬別這麽想。”
許父忙打斷她，“岑家是什麽人家。他要是真想娶望星，就不會今晚突然來這兒。”普通人見女方父母還要挑個正式日子呢。
“再說，岑家要是能同意，兩年了，望星都沒見過他家裏人...唉，你沒事還是勸勸女兒，讓她早點看清些。別一心鉆牛角尖。”
許母也不再說話，只一味地嘆氣說“行”。
門外，許望星垂下眉眼，捏緊裙角的手心出了一層汗珠。
那晚之後，她開始認真地思考，她和岑巖的差距真得有那麽大嗎？
她從來沒見過父母這麽失落無奈的樣子。
下巴搭在膝蓋上，她仔細地回憶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確實是她主動撲上去的時候多。
她一直認為，是她先喜歡他的，所以多付出一點也沒什麽。
他工作那麽忙，她生病，他不能及時趕回來，也是可以理解的。
至於不回消息...他當時生她的氣。他一生氣就不愛理人，向來如此。
可想著想著，許望星落了兩滴淚在手背上。
她忽然很希望他能再多喜歡自己一點，有她對他一半的喜歡就好。
新年的第一天，岑巖睜開眼睛，打開手機，裏面的第一條短信是她發的，只有三個字“我愛你”。
他打開選項，找刪除鍵，卻在摁“確定”時，大拇指顫個不停，遲遲落不下去。
最後還是點了“取消”。
過完年，他連招呼都沒和她打，落地後，才讓秘書跟她說，他會在國外忙一段時間。時差比較長，她有急事就跟秘書聯系。
平時發消息，他不一定有時間回。
電話裏，許望星聽完秘書的話，安靜了片刻，才輕聲說“好”。
秘書聽得都不忍心，違例地多嘴，“許小姐，您多註意身體。老板會擔心您。”
這句話岑巖沒讓他說，但他安排了新的營養師在那棟宅子裏照顧她。
許望星從前對他口中的‘忙’沒太多概念，直到這次，他出差快三個月，兩人說話寥寥不過五句。
這期間，她拍了一部獻禮題材的電視劇。
演一個很可能會出彩的配角。
還記得殺青那天，她興致勃勃地給他發消息，說自己這次演得很好，一向嚴格的導演都誇她。沒準兒今年能靠這部劇拿獎。
發出消息時，許望星是興高采烈的。
等收到回信，她激動的情緒都已經過了，看著那個孤零零的“好”字，暗暗嘆氣。
回他：【這麽忙啊。親愛的岑先生，要註意休息哦。】
放下手機，許望星叉著腰，在大房子裏來回踱步，決心給自己找一點事情幹。
她來到衣帽間，準備著手整理幾箱很久不穿的衣服，送回她買的房子裏。
整理累了，睡倒在一堆衣服上。
再醒來時，窗外太陽都落了很久了，沒開燈的房間裏針落可聞。
她揉揉眼睛，又發出一條信息，【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岑巖吃著早餐，看見這幾個字時，動作滯了一瞬。
回想那晚，她父親在燈下卑躬的影子...
他還真是個無恥小人。
一位父親那樣卑微地懇求他放過他女兒，他竟然還是一點都舍不得放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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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他還沒回來。
許望星站在浴室，穿上新買的內衣，朝鏡子裏看了一眼，立馬拿過旁邊的浴袍把自己裹嚴實。
是不是太大膽了。
她走出來還在想，要是...要是他不喜歡怎麽辦？
要不換了吧？
她在臥室裏猶猶豫豫，忽然想起買的冰激淩沒放冰箱裏。
趕緊跑下樓，把買回來的一堆東西處理好。
然後，她就忘了內衣這回事。
他回來時，她在窗臺上看《演員的自我修養》，側邊的書頁都被她翻得發黑。
岑巖直接去洗澡，再出來時，走到她身邊，在她不明所以的目光裏，擡手將她浴袍的領口扯開。
粉色的蕾絲帶掛在她瘦削白皙的肩膀上。
他瞇了瞇眼睛，抿唇笑，“你眼光不錯。”
許望星這才明白，他大概是找人跟著她了。
心裏有些抵觸他這麽霸道的做法，她把落到肩膀的浴袍重新穿好，小聲故意說：“又不是給你看的。”
“哦？那你想給誰看？”
這個發言有點危險。
岑巖將她手裏的書抽走，隨意地扔到地毯上，她要去撿，被他從後面撈住細腰。
在絕對的力量差距面前，許望星那點反抗，比綿羊還弱。
綿羊好歹還能伸出蹄子踢一踢。
她只能雙手背後被他擒著，臉貼到鏡面上，羞恥又難為情地看著鏡子裏，浴袍散落一地，被他踩來踩去，最後又被她跪在上面。
最後，他抱她再次進浴室。
岑巖把人放進溫水裏，又問她，“給誰看？”
許望星眼睛紅紅的，嘴唇微腫，吸著鼻子抽泣道：“給你看。”
她扶著他肩膀的小模樣，可愛又可憐，他忍不住地笑，溫柔地給她打泡沫，壞意地往她耳側吹氣，
“都沒了，怎麽看。”
許望星想起已經碎在了屋外的內衣，更難過了。
“說啊。”他不肯放過地咬了下她耳朵。
“嗚嗚。還有一套。”
她受不了癢意，掙紮著要逃。
被他大手扣回懷裏。
男人的眸光再次變得幽深，壓著聲音問她，“怎麽不早說。”
早說就先不洗澡了，讓她換完再看。
許望星沒聽清，兀自用手背抹眼淚。
他輕笑，拿過毛巾給她擦臉，算了吧。
饒她今晚。
回京市的前一晚是聖誕節，岑巖抱著她在窗邊看煙火表演。
維多利亞港的天空被璀璨的焰火照亮。
她指著其中一個離他們最近的，像王冠形狀的煙花，問他，“那個好奇怪啊，是不是有人求婚才放的？”
那是專門給他放的。
岑巖敲了下她腦袋瓜，他家小貓太沒見識了。
“那是山的形狀。”他吻她額頂輕聲說，“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許望星，我的生日不是七月一號，是今天。”
許望星詫異地回頭，嘴巴張開，不敢相信，“啊？”
那她之前連夜飛來飛去，給他過生日，豈不是...很傻。
是很傻。
岑巖當初聽到她回來，也這樣認為。
但他的身邊，只有她會做這種傻事，所以，他把她留下了。
“你們這種人...還有什麽是真的。”
許望星垂著頭，臉鼓鼓的，有些喪氣。
小貓問了個棘手的問題。
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只是攬著她腰間的手，越收越緊。
她完全貼進他懷裏時，岑巖下巴擱在她頸窩裏，緊閉雙眼，罕見地流露出一絲不忍。
“沒有真的。”
他說：“許望星，我愛你。但我說的每句話、每個字，你都不要信。”因為連他自己都不信。
許望星很快就忘了他說的什麽，只記得，當時他的聲音聽起來很脆弱...她心臟抽痛，緊緊地抱住了他。
許望星第一次認識到他們之間的差距，是在跟他第二年的春節。
那一年，她在京市買了房子。
很緊俏的高檔樓盤，岑巖找人給她留了一套棟隱私性最好的。
她忙了大半個月的事，他一個電話搞定了。
而他所求的報酬，是她如無必要，還是住在他家。
許望星當時皺了眉，當初是她房子小，他不方便，現在房子大一點，她平時還是想住在自己家裏。
而且他家的裝修太冷冰冰了，都是冷色調。
他不在家的時候，她一個人都覺得凍得慌。
岑巖觀察她的表情，知道她不太樂意，想想，又勸說她，她買的那些廉價家具，搬進去會有味道。
總不能兩個人都去當人體空氣凈化器吧。
他還裝模作樣地咳了兩聲。說自己是早產兒，肺功能並不算太好。
於是，許望星半推半就，又對他妥協了。
屋子裝修好，一直晾到過年，她去過的次數，一只手都數得過來。
等她爸媽過年來京市，才發現好多東西，她都沒準備過。
這房子一看就不是她常住的。
老兩口只當孩子拍戲東跑西跑，太忙了，沒時間回家，並沒有多想。
還是許望星吃飯時，主動坦白，說自己交了個男朋友。
爸媽問她人怎麽樣。
她猶豫著說，特別優秀。嗯...比她會賺錢得多。
老兩口對視一眼，看見彼此眼中的不安。
他們知道自己女兒的性子，固執又單純。
從小無論是做功課，還是練舞蹈，都對自己要求很高。
考試有一次考不好都要哇哇哭一場。還不在他們面前哭，總是自己找個地方藏起來，哭好了才出來。
他們不是不相信她的眼光，反而擔心她看上的、連她都說優秀的人，在這京市，極有可能是他家攀不上的人物。
而他們女兒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錢。
除夕夜，岑巖很早就說過要回岑家老宅，沒時間陪她。
不想她挑理，還暗中給她安排了春晚的邀約。
許望星的節目過了最終審核，根本趕不回老家，這才勞累爸媽過來。她計劃演出一結束，就趕著回家吃餃子。
結果在必經的路段，看見了他的車停在路邊。
他人就靠在駕駛座的車門邊，手裏夾著點燃的煙，朝她來的方向看。
“麻煩停一下。”她對司機說，然後下車奔向他。
那晚的長安街燈火通明，他們在無人的街道上擁吻。
岑巖把手套摘下來給她戴，溫熱的掌心捂住她凍得發紅的耳朵。
“怎麽不多穿點。”
“車上是暖和的。”她凍得鼻尖一點紅，彎起來的眼睛，眼角還有舞臺妝的碎星亮片。
岑巖原本是不能出門的。
長輩看春晚時，他有意瞥了一眼，第一首開場曲子，小丫頭舉著中國結在鏡頭中一閃而過，紅艷艷的一身旗袍，丸子頭紮得甜美可愛。
他想起她剛跟著他的那段時間，有一晚，他在國外，無意間點開了她在拍的電影劇照。
民國劇，她演一位落魄小姐。洗得發舊的旗袍，穿在她身上，既有學生氣的青澀，淡雅的玉蘭花般，又婀娜多姿，不自知得撩人嫵媚。
他鬼使神差地將那張照片保存下來，還讓人洗出照片，夾在他最常用的筆記本的最後一頁。
她殺青的那一天，他提前回國，帶著一車玫瑰花，在冷風裏等了她幾個小時。
第二天晚上，他扔給她一件特制的“旗袍”。
緊身的、只堪堪遮過腿根的旗袍，她害羞地穿上，小臉通紅坐在他身上，用生澀的吻技，笨拙地學習他要求的動作。
在這麽重要的日子，找借口抽身，只為了來接她一程。
理智如岑巖，也在剛剛抽煙時，懷疑過自己是不是瘋了。
就在他遲疑不定想走時，看見她滿臉欣喜地朝他撲過來。
他習以為常地張開手穩穩地接住她。
動作熟練得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
他來了，許望星就對司機說了“抱歉”，又揮著手說了“過年快樂”，然後笨企鵝一樣，拖著笨重的羽絨服回到岑巖車裏。
他車裏溫度開得剛好。
她拉開羽絨服的拉鏈既不冷，也不熱。
十指相扣，岑巖把她壓在副駕駛上親了一會兒才放開。
聽她撫著胸口咳嗽喘氣，他笑得很歡，心情頗好地親自開車送她回去。
路上，許望星問他今天吃餃子了沒。
他說，本來是要吃的，想來看看她。就還沒吃。
許望星揉揉自己凍得有些僵硬的臉，忍不住低頭抿嘴笑，然後去握他的手。
輕聲問他，岑巖，你要不要來我家吃一點？
她爸媽就在家裏。
岑巖握緊了方向盤，從後視鏡中看了她一眼，她眼睛裏藏了星星一樣閃亮，期待地等他的答案。
沈默了一瞬，他說，好。
許望星開心地親親他手背，手舞足蹈地給他形容她爸爸包的餃子有多好吃。
還說她媽媽今晚燒了排骨。
她為了這場兩分鐘的表演，都三個月沒敢吃葷肉了，想想都要流口水。
岑巖全程嘴角上揚，牽著她的手，下意識地又成了十指緊扣，最難松開的姿勢。
到了她家門前，他將後備箱打開，裏面準備的過年期間要送的禮品，一盒接一盒地拿出來。
許望星在旁邊看傻眼，攔著他的手說夠了。只是隨便吃口餃子，不用這麽麻煩，她爸媽也不在乎這些虛禮。
男人笑著低頭看她，手指刮了下她鼻尖，“我在乎。”
“許望星，拿著。”
他把兩個比較輕的盒子放她手裏，自己跟司機似的，大包小包拎了一堆跟在她後面。
“爸媽、這是我男朋友，岑巖。”
許望星牽著他的手，跟父母介紹他，滿臉幸福又嬌羞。
岑巖微微頷首，跟他們禮貌地打招呼，“叔叔阿姨新年快樂，打擾你們了。”
許母沒想到女兒今晚會帶男朋友回來，而且身高長相氣質，一看就是人中龍鳳。
她有些局促地邀請他進來坐。
許望星的父親看著來人很是訝然，再看自己女兒和他親密的樣子，更是深深鎖眉，走進廚房，獨自嘆了口氣。
吃個餃子的時間，兜裏的手機已經震動過兩次。
岑巖沒有多留，禮數做到位，就準備回去。
外面冷，他沒讓她送，出門後，身後卻有人叫住了他。
“岑先生。”
是許望星的父親追了出來。
這個從前在老家聲名很好的老局長，面對自己女兒的這位“男朋友”時，也不得不滿臉堆笑，朝他微微低頭。
岑巖笑著叫他“伯父”。
“您太客氣了。”許父擺擺手，表示自己不敢當，“岑先生，我們曾經見過一面。可能您不記得了。八年前，您給宜市的一個高中捐過體育館。”
體育館？
岑巖茫然地思索了下，可能是有這麽回事。但這種捐款捐樓的事，多半是手下的人去交接，辦好了，他出個面而已。
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只記得，那年他在宜市拿了塊很好的地皮，回報率超出了預期。
“是我該做的。”他慣會說這種場面話。
唉。許父搓了搓手，不知道要怎麽開口好，為了女兒，硬著頭皮說：“岑先生...望星她不懂事，讓您費心了。”
“沒有。”岑巖想起她剛剛給他圍上圍巾，踮腳吻他唇角，眸裏沁出暖意，“望星她很好。”
“岑先生，您和望星...是她主動的吧？”
鬢角斑白的父親，說著說著自己都忍不住低頭，有口難言地講：“我這個女兒被我慣壞了。她有時候做事是有點魯莽和沖動的。”
岑巖沈默地看著他，已經明白他追出來是想跟他說什麽。
果然，下一句，他語氣忐忑試探地問他，“您能不能放過她一次。”
放過。他說的仿佛他是手持人質的販子。
如果換作其他人，這世上隨便一個人，敢這樣同他說話，岑巖一定會直接轉身離開。
但他是許望星的父親，即便在他形容裏，他的形象近乎卑劣，岑巖也只能聽著。
因為他就是用卑鄙的方式占有了他女兒。
他無從辯白。
就算如此，作為一個惡劣到骨子裏的商人，沈默是他能給的最大寬容。
就在岑巖不想繼續聽他說話，轉身要走時，“岑先生！”
老父親看著他高大背影的眼神，已經是懇求了，“如果您真喜歡望星...要，要真有那麽一天，我求求您，也像今天一樣，將她好好地送回來。”
“我和她媽媽會很感激您為她做的一切。”他深深地彎下腰，穿著單薄的毛衣，給一個小輩鞠躬。
男人沒有轉身，白色的熱氣隨著幾番深呼吸，從薄唇邊溢出。
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岑巖眼睫顫了顫，大步離開這裏。再也沒有來過。
半夜，許望星晚飯肉吃太多，渴了，起床找水喝。
端著杯子回房時，路過爸媽的房間，門虛掩著。
她聽見爸爸“哎呦”一聲，緊接著是她媽媽責怪他，“小聲一點，別吵到女兒。”
“你說你，明知道腰不好不能涼著，還不穿羽絨服跑出去。”
“還當自己在南方呢。”
“哎呀。我這不是怕人家開車走得快嘛。”許爸爸嘆氣道：“也不知道，岑先生對望星，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你說，當初要是我沒傷到腰，再挺兩年，沒準兒還能往上提一提。”
“唉，女兒在人家面前腰板也能硬氣一點。”
“行了你。”許媽媽給他一邊揉腰一邊說，“還說過去的事幹嘛，就咱們那個小地方，你就是提到廳長，到了這首都，也排不上號啊。”
她說完，也忍不住唉聲道：“你說，我們就這一個寶貝，怎麽就惹到那種人了。”
“我當初就說別讓她學表演，這圈子亂，她適應不來。就你慣著她。”
說著，許媽媽停下動作，低頭抹淚，“我就想女兒平安健康，活得簡單一點。找個對她真心好的，過一輩子。”
“你怎麽還哭上了。”許父趕緊坐起來，給她遞紙，拍拍她肩膀，“行了，大過年的。哭不吉利。”
許望星在門邊聽著，腳步動了一下，剛想跟他們解釋岑巖不是那種人。
就聽見她媽問：“你說，萬一，岑先生他對望星是認真的呢？也許我們錯怪他了？”
“你千萬別這麽想。”
許父忙打斷她，“岑家是什麽人家。他要是真想娶望星，就不會今晚突然來這兒。”普通人見女方父母還要挑個正式日子呢。
“再說，岑家要是能同意，兩年了，望星都沒見過他家裏人...唉，你沒事還是勸勸女兒，讓她早點看清些。別一心鉆牛角尖。”
許母也不再說話，只一味地嘆氣說“行”。
門外，許望星垂下眉眼，捏緊裙角的手心出了一層汗珠。
那晚之後，她開始認真地思考，她和岑巖的差距真得有那麽大嗎？
她從來沒見過父母這麽失落無奈的樣子。
下巴搭在膝蓋上，她仔細地回憶他們相處的點點滴滴，確實是她主動撲上去的時候多。
她一直認為，是她先喜歡他的，所以多付出一點也沒什麽。
他工作那麽忙，她生病，他不能及時趕回來，也是可以理解的。
至於不回消息...他當時生她的氣。他一生氣就不愛理人，向來如此。
可想著想著，許望星落了兩滴淚在手背上。
她忽然很希望他能再多喜歡自己一點，有她對他一半的喜歡就好。
新年的第一天，岑巖睜開眼睛，打開手機，裏面的第一條短信是她發的，只有三個字“我愛你”。
他打開選項，找刪除鍵，卻在摁“確定”時，大拇指顫個不停，遲遲落不下去。
最後還是點了“取消”。
過完年，他連招呼都沒和她打，落地後，才讓秘書跟她說，他會在國外忙一段時間。時差比較長，她有急事就跟秘書聯系。
平時發消息，他不一定有時間回。
電話裏，許望星聽完秘書的話，安靜了片刻，才輕聲說“好”。
秘書聽得都不忍心，違例地多嘴，“許小姐，您多註意身體。老板會擔心您。”
這句話岑巖沒讓他說，但他安排了新的營養師在那棟宅子裏照顧她。
許望星從前對他口中的‘忙’沒太多概念，直到這次，他出差快三個月，兩人說話寥寥不過五句。
這期間，她拍了一部獻禮題材的電視劇。
演一個很可能會出彩的配角。
還記得殺青那天，她興致勃勃地給他發消息，說自己這次演得很好，一向嚴格的導演都誇她。沒準兒今年能靠這部劇拿獎。
發出消息時，許望星是興高采烈的。
等收到回信，她激動的情緒都已經過了，看著那個孤零零的“好”字，暗暗嘆氣。
回他：【這麽忙啊。親愛的岑先生，要註意休息哦。】
放下手機，許望星叉著腰，在大房子裏來回踱步，決心給自己找一點事情幹。
她來到衣帽間，準備著手整理幾箱很久不穿的衣服，送回她買的房子裏。
整理累了，睡倒在一堆衣服上。
再醒來時，窗外太陽都落了很久了，沒開燈的房間裏針落可聞。
她揉揉眼睛，又發出一條信息，【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岑巖吃著早餐，看見這幾個字時，動作滯了一瞬。
回想那晚，她父親在燈下卑躬的影子...
他還真是個無恥小人。
一位父親那樣卑微地懇求他放過他女兒，他竟然還是一點都舍不得放她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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