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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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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捉迷藏也不能無限期忽悠,正好中學群裏彈消息,她無聊,隨手劃一下,又發現了個能哄小孩的玩意。

江瑷從沙發上“滾”下來,隔著窗簾戳戳小屁股。

“哇,原來你在這裏呀!”

江佳欣在窗簾後面一邊哈哈笑一邊躲癢。她扒開簾子,露出臉,笑得眉眼一線,叫著:“愛姑姑,我來找你。”

愛姑姑今天的運動已經超量了,退回沙發上,翻出剛才找到的寶藏,點開給她看。

“哇,挖掘機挖掘機,挖掘機好大,叔叔好帥。姑姑,我喜歡這個挖掘機。”

“姑姑給你買一個……玩具。”

真挖掘機多少錢來著?

她指指桌子,江佳欣愛不釋手抱著姑姑的手機,把自己帶來的淘汰機抓來遞給姑姑。

視頻裏的江明達裝逼結束。江佳欣又點一次,繼續哇哇叫,小腿一擺一擺的,別提有多高興了。

姑姑搜了一下挖掘機價格,看得眉毛亂跳,全新的大挖機要點客服才能詢價,這種麻煩事,江瑷完全不想沾。而像江明達視頻裏那樣的,二手都要七八十萬。即便是那種剛滿月的農用小挖機,也要幾萬。

高攀不起!

她看一眼無限循環看活挖掘機的江佳欣:孩子,不是姑姑不愛你,等你長大了,姑姑還是只送得起挖掘機玩具。

小孩看到喜歡的東西,就想和喜歡的人安利。

江佳欣看了一遍又一遍,還不過癮,努力擠上來,緊緊地貼著江瑷,開心地分享:“愛姑姑,你看你看,挖掘機的力氣好大,像這樣紙……”

她用手比劃了一下鏟鬥作業,接著說:“一下就挖出來一個大洞洞。好厲害呀!愛姑姑,愛姑姑,你看你看……”

視頻播放結束,手機自動刷出新消息,群裏有人@江明達:開挖機挺不穩定的,你門路多,怎麽不去找個正式工作呢?

這種看似關心實則鄙夷的茶語,來自江明達揍過的唯一一個異性,當年江明達拿書追著梁晚娟抽,正是為了幫江瑷出氣。

江瑷哄小家夥:“來,姑姑給你錄個視頻。我們問問這個叔叔,看下次能不能帶小餅幹坐一坐挖機?”

江佳欣立刻跳下地,歪著頭,播音範上身:“叔叔好,我是樂多多幼兒園小二班的……”

“等等,我們就跟平常說話一樣,說叔叔我喜歡挖掘機,想坐挖掘機,還有……誇一誇他。等他高興了,說不定就能答應了。”

“好的好的。”

江佳欣大幅度地點頭,小辮子甩得一跳一跳的。

江瑷準備好相機,江佳欣激動地一邊雙手表演一邊小嘴叭叭:“叔叔,你好帥呀,我喜歡你的挖掘機,挖掘機也好帥。叔叔,挖掘機好厲害,它會這樣這樣。叔叔,我也想zhuò一zhuò挖掘機,可不可以?叔叔,我會聽話的。”

江瑷很少發言,上一次還是在上一次。

大家都不太了解她的情況,見這娃長得有點像當年嬰兒肥久久不褪的她,理所當然地以為是她的娃。

於是江瑷憑誤會脫單,告別“婚難”。

不少人發“可以啊”,“好會藏”,“終於冒泡了”之類的話。

江明達回的私聊:你在哪?我來接。

江瑷只是想幫他擡一下面子,但又覺得騙小孩,讓她有了希望又失望不太好,於是回:你一般在哪?哪次碰上了,我帶她來看看。

她很快想到另一種極大的可能,馬上補發:這是你朋友的,還是?

江明達:剛買,我姐夫在東冧這邊當小包工頭,他在用。我繼續做我的瓜子哥。

江瑷:東冧哪?

江明達:體育新城旁邊一個新住宅小區,叫什麽忘了,等會我去問一下。你回這邊了?發個位置,我來接你們。圓哥第一次張口,我怎麽都要幫小屁股如願!

他上學時忙著早戀,單靠一門化學拉分,成功擠進前400名,領先三十幾人。語文和英語卻是實打實的全校倒數三“甲”,第一次他把江瑷的名字認成了江yuan,後來知道了正確答案,幹脆就把圓哥當小名來稱呼這個微胖小妹。

圓哥對他恩重如山,他一直記著呢。偏偏這家夥銷聲匿跡了好多年,到元宵節那天才被神通廣大的肖喇叭拉進群。江明達第一時間申請加她好友,圓哥隔了一天半才通過驗證,但一個字都不說。兩人這段對話上方,只有那天江明達發的“好久不見”。

江明達是群裏唯一的王老五,怕被誤會,不方便對女同學太主動太熱情,以免引起誤會,所以牢牢地抓住現在這個機會,必須報恩啊——誰知道我圓哥下一次說話是什麽朝代了!

江瑷看看時間,離小餅幹被接走還有兩三個小時,很寬裕。好糾結,不想出門,出門要換衣服,要穿鞋,要坐電梯,走一段才能上車,回來還要重覆一次,多累!而且再過兩天,她就宅滿月了,今天破戒,太可惜!

可是小胖墩多可憐呀,實現夢想還是希望破滅,就在姑姑一念之間。

江佳欣是個小文盲,看不懂聊天內容,乖乖地蹲在地上看姑姑打字,以為姑姑在努力幫她爭取,殷切地等著。

江瑷一咬牙,發了街道名稱,抓緊打字:過去再回來,多少車程?

江明達:你放心,你告訴我具體地址,我來接,要不了多久。

江瑷:你先說單程多久,我算算最佳方案。

江明達:就這還要什麽方案?十五分鐘左右到你們小區門口。

江瑷比較嚴謹,再問:如果堵車呢?

江明達:這個點,都上班呢,不會堵。

江瑷發了定位過去。

江明達:馬上。

江瑷想說別這麽快,她得找個帽子遮遮不太清爽的頭發,得換掉睡衣,還得帶小家夥撒個尿。

“小餅幹,會自己尿尿嗎?我們要去坐挖掘機了。”

“耶!”小家夥高興地跳起來,接著喊,“愛姑姑,我會脫褲紙。”

“快去,不能尿在挖掘機上。”

江佳欣一陣風似的沖去了廁所,為了挖掘機,即便沒有尿意,擠都要擠出一點完成尿尿指標。

一大一小坐在小區外面的擋車球上等著。

一輛黑色小車緩緩靠近,車窗下降,有人伸出腦袋喊:“圓哥?”

雙方都戴著口罩,又是多年未見,不敢冒認。

江瑷站起來,秀秀氣氣應了一聲,拉著江佳欣的手,走去拉後門。

“誒誒誒,坐前邊咯,敘敘舊。”

“小孩不能坐副駕駛。”

行吧。

江明達再次見她,還挺高興的,一高興嘴就沒把門:“小孩她爸呢?”

“進貨去了。”小餅幹為了坐挖掘機,積極表現,甜甜地喊,“叔叔,你的挖掘機好帥。”

“叔叔帥不帥?”

戴著口罩,小娃兒哪裏會看輪廓,不過她記著呢,姑姑說了,要讓叔叔高興,所以用力地點頭,說:“叔叔很帥,比我爸爸帥。”

江瑷大笑,江明達跟著笑。

等紅綠燈的時候,江明達又問:“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回鎮上去了嗎?冰淇淋前幾天還說起了你。”

“年底回來的。”

“在東冧過的年?”

“嗯。”

“以後呢?”

江瑷不想答,反問:“你在哪炒瓜子?”

“家裏搞一個小門面,在揚德老街開了一家做批發。”

他不等江瑷再問,主動擴展補充:“生意還可以。我的瓜子,沒哪個不喜歡。也做別的炒貨,花生、紅薯那些就是在鎮裏收的材料,也賣松子、夏威夷果那些貴的。”

他說他的瓜子好,這不是吹牛。瓜子離火的時間太重要了,熟了再關火,餘熱會把它悶糊。關得太早,沒完全斷生,又不香。

江明達七八歲的時候就能憑一口只剩單邊耳朵的舊鋁鍋,在年關時混到一堆糖或者毛票。他炒的瓜子,不用砂,全靠天賦掌控火候,每一次都能精準地炒到剛剛好。

他有好手藝,又找準門路進到了最好的原料,炒出來的瓜子自然好評如潮。

“這麽多瓜子,全是你炒?”

“不是,現在都用機器了,我沒用工廠給的設置,它們炒的不如我。”

“牛!”

江瑷不想再繼續,江明達卻急著跟圓哥分享:“我跟阮妍琪分手好多年了,對不起啊,圓哥,浪費你的好文采。後來又談了兩個,沒意思,都分了。唉!不是我不想結婚,是真沒遇上合適的。”

在普遍早婚的伏龍鎮,他這樣經濟條件不錯,但三十幾歲還沒結婚的男人,簡直是怪獸一樣的存在。他跑到東冧來,一是有事,二是受不了親戚朋友輪番念,出來清靜清靜。

好在圓哥向來不是一般人,只丟出一個淡淡的“嗯”,表示了理解。

江瑷看著車窗外,外面一片陌生,心頭煩躁的情緒有些壓不住。

“叔叔,挖掘機在哪裏呀?”路邊剛好有臺和視頻裏差不多的挖機停在圍擋內,所以江佳欣又問,“它睡著了嗎?”

“馬上就到,小朋友,你叫什麽名字?”

“小餅幹。”

和肖喇叭一個姓,看來男方是肖家那邊的親戚。難怪肖喇叭能加到圓哥微信,能把人拉進組織。不過後面兩個又是什麽生僻字?

文化人取名字,可真有意思!圓哥這樣的學霸,嫁的肯定是特別牛的人,取名字和鎮上紮堆的軒軒萱萱辰辰宸宸完全不是一個層次!

小餅幹成功登頂挖掘機的駕駛室,被人抱著過了一下“駕駛”癮,興奮得一直笑啊叫,江瑷不停地看時間。

這是別人的娃,她得保證這次潛逃不被發現。這裏沒有她的沙發,坐著好累。

我要回家!

江明達幾次試圖展開話題,都以圓哥走神終結。

江瑷心想:交談等於交際,交際代表要往來,往來就是麻煩。我聽不見,聽不見。

江明達想:這家夥精神恍惚,難道是家庭不幸福,婚姻不美滿?可這珠圓玉潤和白裏透紅,看起來不像過得愁苦啊!

雖然江明達一再保證他會多出錢請工人加班補上耽誤的工期,江瑷仍然不願意給人添麻煩。

她一喊“該回家了”,小餅幹立刻崩潰大哭,死死地抓著操縱桿不撒手。

江瑷沒見識過這種殺傷力,頭疼。

江明達跟平常敷衍外甥一樣,隨口哄:“等你長大了,叔叔給你買一臺。”

“江明達!”江瑷皺著眉瞪他,用嘴型警告他不要亂開空頭支票。

江明達訕笑,說:“真的,等她大了,我給她買。”

江瑷更生氣了,把口罩重新掛好,那眉頭好兇。

江明達老實認錯,幫著把小孩抱下來,腳踏實地地哄:“等過年了,叔叔再帶你開挖掘機,好不好?”

小餅幹哭懵了,抽搭著問:“要開兩個挖掘機,我要開兩個……”

馬上就要和心愛的挖掘機分離了,她越想越難過,哇一聲又開始大哭。

江瑷幫著翻譯:“她是說要開兩個這麽久。”

她小聲和江明達嘀咕:“你先答應了。我找時間帶她去那種模型體驗館開,就是小一點,一樣可以挖沙子。”

江明達也小聲回答:“年前項目完工,到時候我帶她坐一坐不就行了,開一天都行。不是你說的不要騙小孩嘛。你放心,我閑得很。”

以後事以後再說,先把娃哄好才是重點。

江瑷點了頭。江明達蹲下來和小餅幹擊掌,定下了挖掘機之約。

他本來想請她們吃個飯,江瑷猛搖頭,小餅幹擦完眼淚就倦了,懨懨地靠在江瑷身上。

江明達只能再等下次,圓哥對敘舊再不上心,他還有挖掘機幫忙呢。

送完這對“母女”,他的手機響了。

“在哪裏嗨咯?”

“東冧。”

“哈哈,恰好,我也在這邊,現在還有點事。六點我們搞一餐,去兒童醫院後面的巷子裏,苗家菜館。熊貓、菜腳板還有陽哈寶都會來。我晚點再打電話問下爆腦殼在哪裏,他堂客太惡(兇)了,我都有點怕,這是冒著生命危險拯救兄弟咧。”

梁桿桿把自己逗樂了,江明達跟著笑。

反正沒事做,幾個老朋友聚一起,喝酒吹牛講笑話,也是個消遣。

“行啊!我來,我去搞酒。”

“瓜子殼大氣!”

晚上七八個人聚一塊吃吃喝喝,玩到紅眼迷離。

菜腳板是女的,其他人有家室,不方便護送,這個任務又落在江明達身上。

江明達叫了個代駕,送到菜腳板家樓下。

菜腳板打開車門,下車後沒急著走,敲敲副駕的窗。

江明達搖下窗,以為她又是要借錢,他不想彼此太尷尬,幹脆垂頭掏出煙來點。

菜腳板看看已經看向那邊窗外避嫌的代駕,再看回猛吸一口煙的江明達。她半蹲下來,等著江明達吐了這口煙,就貼近他,溫溫柔柔地笑著說:“要不要上去坐一下?我買了點好茶,解酒的。”

江明達嗤嗤嗤嗤地笑起來,挪開一掌遠,看一眼她胸前,小聲說:“我不結婚是因為不想結,不搞基。”

菜腳板也就尷尬了一瞬,擡手重拍在他胳膊上,撇嘴懟回去:“你想到哪去了?滿腦子不正經。呸!”

江明達任她說,側頭在煙灰盒裏撚熄了煙,然後擺擺手說:“不早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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