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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南立刻認出這正是禦花園偶遇的那只波斯大貓——對他而言是夠大了。

亦即張美人豢養的那只。

倘若說之前楚南覺得娘家表妹這點愛好無傷大雅的話,如今則近乎深惡痛絕。就算家貓不像家犬那樣需要牽繩,可天都黑了,為何不將它好好鎖在屋裏?倒放出來閑逛。

想他堂堂一帝有可能喪生在孽畜口中,楚南便覺憋屈無比。

此刻一貓一鳥正對峙著,楚南冷汗津津而下,又不好將林歡吵醒——她都累了一天了,合該讓她睡個好覺。

但,單憑自己的力量,又如何與這大貓對抗?

藍眼睛的番邦野獸試著撥了撥窗欞,隨著粗壯的爪子按下去,立刻出現一個塌陷的小洞。

這碧玉閣的窗紙太薄,根本經不起撕扯——太好的屋子也輪不到一個更衣來住。

楚南焦灼的踱起了步子,眼看著波斯貓即將襲入,他鼓起勇氣直沖過去,若能抓瞎對方眼睛,好歹還有勝利的希望。

然而他忘了,他所附身的是一只鸚鵡,而非老鷹。不待楚南使出全身的力量重重一擊,那波斯貓便狡黠地舔了舔唇,兇猛的向其撲來,快如閃電。

眼看楚南即將喪身於貓腹之下,身後燭臺霍地燃起,林歡抓起一個枕頭就扔過去。

她素來起床氣嚴重,夜裏雖聽到幾聲貓叫,因隔得遠,勉強也就忍下,誰知這畜生竟敢趁夜潛入,簡直沒把她放在眼裏。

那枕芯是蕎麥皮做的,分量不輕,波斯貓識得厲害,尖叫一聲趕緊跳開,卻不慎碰掉了窗臺上一個青瓷碗盞,落地有聲。

這下連睡在外間的柳兒也被吵醒了,她素來潑辣,哪會怕一只貓兒,抓起笤帚便奔過來,毫不猶豫地揮去。

波斯貓不敢戀戰,喵嗚兩聲便躍到了圍籬上,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林歡還在禁足期,自然不去追它,只心疼的抱起鳥兒,見他頰邊仿佛有些紅點,應該是方才打鬥出的血,便讓柳兒去取傷藥來。

小心翼翼將清涼如玉的綠色藥膏塗抹在腮上,林歡端詳了一會兒笑道:“這麽瞧著倒可愛多了。”

楚南不好意思的往她腕部蹭了蹭,這樣簡單的話都能令他心悅不已,這個算雛鳥情結嗎?

不得不說,小呆雖然相貌欠缺了些,羽毛的手感還是很不錯的。林歡愜意地擼了會兒鳥,就讓柳兒去庭院裏搬一塊大石壓在窗臺上——這丫頭天生一副好力氣——免得那波斯貓再來。

她還想睡個好覺呢。

幸好後半夜再無任何動靜,不過到了翌日,張美人卻氣勢洶洶抱著兇貓造訪了。

彼時林歡才剛剛起身,還未來得及洗漱,而是抱著小呆仔細查看,見他患處只輕微破損,已經結了痂而未感染,這才放下心來。

張美人既來叩門,林歡想著不能失了禮數,於是讓柳兒細細為她洗漱,又吃了一碗薄粥兩個花卷,這才裊裊婷婷地來到庭中。

兩人隔門相望。

張美人嗓子都快喊啞了,見她容光煥發,還敢讓自己久等,愈發怒從中來,“林氏,你好大的膽子!”

怎麽張家人就會說這句話,莫非受教養所限,想不出別的罵人詞匯麽?

林歡嘆了一息,柔聲道:“不知美人尋我有何事?”

“你還敢裝佯!昨兒你幹的好事,莫非你渾忘了?”張美人怒氣沖沖將那只肥貓高高舉起。

林歡一臉懵懂,這是在玩“找不同”麽?她左看右看,也沒看出它跟以前有任何區別,還是一樣肥白飽滿。

張美人幾乎氣結,這人裝傻的本領可謂登峰造極,她不得已伸出纖纖素手,指著波斯貓腹部的一處道:“你看!”

貓兒也一改昨夜的狼狽,仗著有人撐腰,昂首挺胸起來。

林歡循著她的視線望去,果然缺了小小的一塊,像個融化的雪人。看來張美人是循著地上散落的那些貓毛追到碧玉閣來的。

柳兒想起昨夜自己揮舞著那把笤帚,看來就是那時闖下的禍,她不禁擔憂的看了眼主子,幾乎想要認下來。

林歡卻輕輕攔了她一把——不管是柳兒幹的還是她幹的,在張美人眼中有何區別?不過是沆瀣一氣罷了。

她索性坦誠道:“是我做的。”

張美人啞然,還以為這狐媚子會狡辯一番呢,誰知卻這樣輕易就認下了罪名,她倒算敢作敢當——等等,自己怎麽可以誇獎敵人呢?

林歡依然坦坦蕩蕩看著她,“是我做的,美人,您待如何?”

張美人輕咳了咳,正要發話,卻在接觸到林歡的目光後恍然大悟:這林氏還在禁足,她不能出來,自己當然也無法闖進去,何談發落?

門口還有好幾個值守的侍衛呢!

張美人不禁進退兩難,禁足是太後的意思,就算她是太後的親侄女,可也不能擅自違反宮規。

這林氏想必吃準這點,才有恃無恐,張美人暗暗咬牙。

林歡依舊好整以暇地望著她,還讓柳兒去搬張椅子過來,免得站久了腰疼——似乎任憑對方要耗多久,她都打算奉陪。

張美人卻沒地方可坐,想到這麽打持久戰自己肯定是先投降的一方,於是越想越氣,於是一扭身嚷道:“我去告訴姐姐!”

竟是哭著跑了。

眾人都看得目瞪口呆,這張美人的心理素質未免太差了些,還沒正式交鋒呢,她自己就先受不住了,哪像個宮嬪的樣子?

果然是自小受盡萬般疼寵的嬌嬌女。

柳兒望著她的背影卻有些擔心,“主子,她說要告訴貴妃娘娘,貴妃娘娘會不會找咱們的麻煩?”

林歡搖頭,“不會,張貴妃日理萬機,哪有功夫理會這種閑事。”

說來說去都是小女兒間的胡鬧,頂多申斥兩句便是了,哦,受斥的還得是張美人,畢竟林歡已被禁足,總不能隔墻叫罵。

柳兒這才心安。

主仆倆收拾好正要進屋,就見汪選侍施施然從另一側出來,邊用金挖耳勺掏耳朵便睨著二人道:“林妹妹最近可真熱鬧呀!不止惹火了太後,連張美人都得罪了,唉,今後可該怎麽好呢?”

門口侍衛都裝沒看見,汪選侍愈發來勁。

她得意地擠了擠眼,“你該不會盼著陛下來為你出頭吧?可憐陛下都自身難保,如何顧得上你呢?別忘了,你不過是個罪奴的女兒,能侍奉陛下一回已是畢生之幸,若還敢癡心妄想,別怪我沒提醒過你……”

林歡冷眼聽著這些尖酸言語,懶得理會,似汪選侍這種人,你越理她她越來勁,倒不如索性置之不顧,過一會兒,她自己就沒趣了。

林歡擡腳欲走,誰知汪選侍今日格外頑固,竟攔在她身前,“站住!我話還沒說完呢。”

林歡只得擺出洗耳恭聽的架勢,這便是同住的壞處,雖說是禁足,可侍衛們也只是將大門封住,裏頭是不管的。汪選侍與她比鄰而居,天天都能來煩她。

若哪日她能成一宮主位便好了,不知那得費多久——當然,要當個不引人註目的主位那就更難。

汪選侍並不知她在走神,見她站著不動,還以為她果然怕了自己,正要繼續嘲諷,眼前忽有一道虛影憑空而起,直直朝自己撲來。

汪選侍嚇得花容失色,急忙伸手去擋,誰知這東西格外狡猾,專攻她的眼睛,汪選侍顧得了這頭便顧不了那頭,末了頭發被拽亂,連珠釵都掉了幾枝。

門口那些侍衛都望著她笑——這種小事,他們當然也是不管的。

汪選侍又羞又氣,只得匆匆回了碧桃軒,再不肯出來。

林歡伸出手掌,看著鸚鵡乖乖飛回到自己手心裏,不禁感嘆:“小呆,難為你這番忠心。”

不甘她被人欺侮,就自發自覺地替她出頭。現在她相信這鳥兒是真通人性的了。

楚南驕傲的挺起小胸脯,表明自己即使一時落魄,也不是毫無用處的——當然這些,眼前的兩個女子都不懂。

柳兒湊趣道:“定是因汪選侍方才罵了主子您,小呆才這般生氣呢!可見您對它的好,它都瞧在眼裏。”

誰都愛聽奉承話,林歡亦不例外,她只覺心裏美滋滋的,好似取經路上的人得了寶貝一般,遂輕輕捧著小鳥,在他嘴邊小心吻了吻。

楚南被這個親親弄得天旋地轉,只覺四肢百骸無不舒坦,林歡侍寢那夜他也沒覺得如何,怎麽如今卻激動不已?

或許因那夜的吻是應付公事,而眼前這個卻是發自內心的。

楚南白眼一翻,心跳得太快,徑自暈了過去。

彼時昭明殿中,慧明禪師緊閉的雙目倏然睜開,“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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