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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吃什麽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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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吃什麽都苦

嬴洲洲將飯菜在桌子上擺好。

魚太大了,煮完一大鍋,盛了三盤子才全盛出來。

嬴洲洲將筷子雙手遞給女人。

“我們快快吃飯吧!嘗嘗我的手藝!”

姜吹夢晃晃腦袋,將方才的胡思亂想全都晃出去,現在腦子裏全都是飯菜的香味。

小郎君做的菜,看著就讓人食指大動。

嬴洲洲一直沒動筷子,他等女人先吃第一口。

姜吹夢夾起一塊魚肉,放在嘴裏,又夾起一塊豆腐吃下。

嬴洲洲頓時屏氣凝神,他的眼睛都睜大了,他將嘴唇抿成一條線,等著女人的評價。

女人的評價對他來說,非常重要!

其實他在出鍋之前,自己就已經嘗過了,是好吃的,但他怕做得不合女人的口味,此刻心裏惴惴不安,像是跪在堂下等著縣太娘宣判是斬立決亦或當堂釋放。

“好吃,又香又軟,入味,你做的很好。”姜吹夢讓味道在嘴裏打了個轉才咽下,由衷地說。

嬴洲洲長出一口氣,他笑得眉不見眼。

“哈哈……你喜歡就好,我不知道你口味輕重,所以就按照我的口味做的,你喜歡就是最好啦!”嬴洲洲也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姜吹夢的筷子頓了一下,口味相同嗎?那可真是巧了。

姜吹夢這六年來,吃過好的,也吃過差的,區別只是能不能吃飽肚子,至於味道,她嘗不出來,她吃什麽都是苦的,因為心裏太苦了。

包括昨天吃的魚,和這兩日吃的野菜糊糊,都是苦的。

“怎麽啦?是吃到刺了嗎?”嬴洲洲正大快朵頤,他突然發現女人不吃了,他也停下來。

明明出鍋之前,他已經將刺挑過一遍了,盤子裏的魚肉應當沒什麽大刺了吧。

“沒有,是感慨太好吃了。”

姜吹夢不去想了,眼前的飯菜如此好吃,幹嘛去回味那些苦的味道呢,於是她也繼續吃起來。

好像是沈睡了許久的腸胃被好滋味喚醒,姜吹夢越吃越有胃口,她很快就吃完了一碗米飯。

在她吃完碗裏最後一口飯時,嬴洲洲立刻放下筷子,拿起她的空碗,顛顛顛地跑出去,經過院子,去往廚房,再顛顛顛跑回來時,盛滿了一碗米飯。

“吶——”

一碗盛好的香甜米飯放到了女人的面前。

動作一氣呵成,十分自然,就跟……他們是一起過日子許久的妻夫一樣,妻主一放下碗,小夫郎就去盛飯,都不需要開口指使。

嬴洲洲坐回來,又繼續大口大口吃飯。

米、肉、鹽,他已經三個多月沒吃過了,整日裏饑腸轆轆,身子發虛,眼前一直冒金星,蹲下站起時都會眼前發黑,今日吃了這麽多飯,他越吃越覺得身子暢快,心裏也美滋滋的。

姜吹夢吃起了第二碗飯,她看了一眼小郎君。

他像個小倉鼠一樣,大口大口快速地吃飯。

吃得很急,看來是餓久了,盡管吃得很快,但吃相也很可愛。

姜吹夢看著看著,發現……

“你的手怎麽了?”姜吹夢看到小郎君的左手被包紮了。

嬴洲洲將嘴裏的飯菜咽下去,也看了一眼:“拾掇魚的時候不小心劃傷了手,還好有你買的傷藥,我已經自己塗了藥也包紮好了,過幾天就沒事啦。”

姜吹夢的視線還是盯著看,她想起父親的廚藝超好,但是不會拾掇魚腹,經常把魚的苦膽弄破,導致吃的魚都是苦的,後來就由母親拾掇魚了……

姜吹夢想到這裏,她的嘴角動了動,想起娘爹坐在院子裏,一起拾掇魚的往事了,她也想明白了,為何昨天河裏抓的小鯽魚吃起來是苦的,原來是熟悉的苦膽味道,怪不得吃到內臟,那有苦味也是正常的。

“又吃到刺了嗎?”嬴洲洲又停下了。

姜吹夢收回目光,“沒有,是吃到了一口很好吃的肉,你的廚藝真好。”

“嘿嘿……還是你厲害,沒有你的銀子買這麽大一條魚,我們也吃不到呀,多虧了有你!”嬴洲洲放下心來,又繼續大口吃飯。

姜吹夢夾起一塊豆腐……

六年來,回憶不起任何快樂的記憶,哪怕是強行逼迫自己回憶,她也像是一個旁觀者,完全融入不進去。

和這個小郎君相處兩日,之前想起給姐姐扶梯子送雛鳥回鳥窩,想起父親帶她們去河邊,父親洗衣服,她和姐姐捉魚,今日又想起娘爹一起拾掇魚,回憶都是歡聲笑語。

為什麽和這個小郎君在一起時,就能回憶起來呢?而且昨夜下了暴雨,還打了雷,下雨之前,還殺了十一個人,可什麽噩夢都沒做,一夜好眠。

難道是……噩夢結束了?

“啪嘰”一聲,姜吹夢夾起的豆腐脫離筷子,摔回盤子裏,豆腐塊彈了一下,沒碎,但飛濺起了幾滴湯汁,正好濺到小郎君的臉上。

“啊……抱歉!”姜吹夢伸手想要幫他擦擦。

嬴洲洲就揚著小臉,等著她來擦。

姜吹夢又收回手……

“我也沒個帕子,你自己擦吧。”

嬴洲洲失落了一瞬,拿出了自己的帕子,但見女人已經收回手了,他便自己擦了擦臉頰。

嬴洲洲擦完臉,他隨口說:“對了,你是不是很會用刀呀,那你會拾掇魚麽?我這次怕把苦膽弄破,所以是先把那塊魚腹都挖下來,但沒想到還是把苦膽弄破了,平白浪費了一塊魚肉呢。”

他當真不太會,上次給鯽魚剮鱗也弄傷了手。

“會……”姜吹夢脫口而出。

“那下次可以教我嗎!”嬴洲洲興奮的驚呼一聲,他立刻放下筷子,雙手合十,眼睛亮晶晶地望著女人。

姜吹夢不想對著這樣真誠的眼神說謊,也更不想拒絕,可她沒有“下次”了。

她將自己的視線收回,低頭盯著自己面前的碗,碗裏的米顆顆飽滿,她買的都是今年新打下來的好米……

“不可以麽……”嬴洲洲的語氣蔫了下去。

姜吹夢又擡起頭看他,她仿佛看到了一只垂著耳朵的小兔子。

“下、下次吧。”姜吹夢最後違心敷衍著撒了個謊,說完,她還閉上了眼睛。

“好耶好耶!”嬴洲洲興奮地叫著,又繼續吃了起來,他看到女人還在發呆,提醒道:“快吃呀,鍋裏還有許多米飯呢,你吃完這碗我再去盛。”

姜吹夢睜開眼睛,仿佛看到小郎君的兔耳朵又立起來了,甚至耳朵尖尖還在搖擺……

啊?

是出現幻覺了嗎?

姜吹夢晃晃頭,打消這個念頭,她繼續吃飯,這頓是要吃得飽一些,下午要上房頂鋪瓦,晚上還要殺人,都是體力活。

她第二碗飯吃完時,嬴洲洲也吃完了第一碗飯。

嬴洲洲端起兩個碗,顛顛顛地跑去廚房盛飯,回來時也蹦蹦跳跳的,開心得就差唱著歌回來了。

嬴洲洲將碗放在女人面前,隨口問:“對了,晚飯你想吃什麽菜呀?”

“什麽都行。”

因為姜吹夢不打算留下吃晚飯了,她打算不告而別,但她現在不說,她不想看到小郎君傷心。

嬴洲洲鄭重地點頭,“那我就試著做啦,看看我能不能又猜中你的口味,嘿嘿……”

他說著,突然“嘶”了一聲,擡起手掌一看,是手上紮了一根很粗的木刺,他疼得眼眶都濕了。

他往日裏挨打都不哭的,但面對她時,變得不一樣了。

姜吹夢摸了一下桌面,說:“我只做了桌面,也沒拋光刷油打蠟,是有些木刺。”

“啊!那你要小心!不要被木刺紮到了!”嬴洲洲自己手裏的木刺還沒拔|出來呢,他先關心上女人了。

姜吹夢估摸一下,下午的時間應該來不及,拋光打蠟都是費功夫的活兒。

“那你以後也小心一點,別再被紮到了。”姜吹夢強壓心裏的遺憾說道。

嬴洲洲卻挪著小凳子過來了,他將小手舉到女人面前。

“我忍不住流淚,眼睛看不清楚,你能幫我把木刺挑出來嗎……”

姜吹夢看著舉到眼前的小手,傷痕累累,指腹有水泡,有刀口,有薄繭,手心有一根斜著插|進去的木刺。

她一只大手托著他的小手,她的眼睛卻看向桌面。

還有這麽多木刺……小郎君以後怎麽辦呢……

要不去再去一趟城裏,買張新桌子給他扛回來?

可是城裏家具鋪子賣的成品桌子都是稀罕貨,紅木紫檀木等等,她那七十兩也不夠,而一般人家都是請木匠回家去打造桌子的,而她自己,不就是很好的木匠嗎。

她越想,心思就越如野草瘋長。

總是忍不住,去打算未來,和小郎君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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