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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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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容與和葉穗出了東大, 茫茫夜海,葉穗已經不生氣了, 但是她也不知道這麽晚了,兩人還能去哪裏。葉穗被許容與拽著手,還小跑著跟在他後面勸他:“算了吧容與,太晚了, 肯定哪裏都是人。燈市也全是人,想想也沒太大意思……”

許容與握著她手腕, 回頭看她一眼, 眼睛漆黑而沈靜,像藏於熱帶雨林的琉璃珠一般, 黑得非常純粹。葉穗盯著他的眼的時候, 腳步不禁慢了一步。

恍了一下, 才聽到他說:“交給我。”

好叭。

葉穗追上他,笑嘻嘻問:“許家小少爺要使用特權幫女朋友過節哦?”

許容與竟然接了她的玩笑話,非常順理成章地說下去:“許家小少爺不用使用特權也能幫女朋友過節。”

葉穗捧臉, 被他那回頭一笑砸得心花怒放頭暈眼花:“天啊,小學弟真會討姐姐歡心!”

被難得嘴甜的小學弟哄得暈頭轉向的葉小姐直到被許容與拉上公交車,才“呃”了一聲——

咦?公交車?

公交車!

好、好叭。

公交車一路往市中心走,晚上車上沒什麽人,許容與和葉穗上車後,輕而易舉就找到了後排靠窗的座。許容與坐在窗邊, 葉穗坐在他旁邊。葉穗左右看看, 車上除了專心開車的司機, 只有一個老太太昏昏欲睡地打著盹,再剩下的,就只有她和許容與了。

望著許容與側臉輪廓,葉穗微微一笑,手在座位下,一點點,摸進了許容與的風衣兜裏。

她的手握住他放在兜裏的五指修長的手。

許容與側頭看她。

路燈照進車內,女孩仰著臉,臉上一派濛濛的介於暈黃和皎白之間的柔光,細小的鼻側的絨毛看得分外清晰。剔透的黑眸,艷紅的唇,瓷色的肌膚,黑暗讓她年齡無端縮小,像個十幾歲的青澀的小姑娘一樣懵懂,惹人憐愛。

葉穗仰臉,沖他甜甜一笑:“學姐手冷,衣服沒兜,借你暖暖手啊。”

許容與垂目,濃長的睫毛覆在眼上,他低聲:“只是暖手麽?”

葉穗懶洋洋的:“嗯?”

就見這個總是顯得不近人情、不肯靠近她的男友,突然張開他的大衣,將她拖進他懷抱裏,用他的大衣裹住了兩個人。葉穗的鼻頭貼著他的衣領,擡頭,嗔笑般地與他對視,眼睛裏盛滿了星光。

葉穗小聲:“容與,很懂嘛。”

她的額頭被人輕輕拍了一下,一點都不痛,更像是親昵的撫摸。葉穗周身都是許容與身上那種清寒偏冷的氣息,他的大衣裏全是他的味道,她有些沈醉地深深吸一口氣。本來為了美色穿得比較少,現在被他抱著,全身熱烘烘的,臉也通紅了。

許容與和她咬耳朵:“葉穗,你看。”

葉穗蛇一樣扭動,蹭著少年平直的肩膀:“我申請一下啊,希望我的男朋友以後可以叫我‘穗穗’。”

許容與拒絕:“你的男朋友還在和你進行地下戀情,為了少些麻煩,還是大名保險。希望女朋友能夠理解一下。”

葉穗哼一聲。

她再被拍額頭:“葉穗,你看。”

葉穗便緩緩地、不在意地偏過臉,順著許容與的目光看去。透過窗子,他們看到一路蜿蜒的燈火游龍。五彩繽紛、絢爛多彩,城市像被打翻的顏料,潑墨一樣,肆意揮灑。燈光照在窗上,浮在少年男女的面孔上,也映在他們的眼中。

燈如海。

星如晝。

人如蟻。

廣播上循環播放著今年該市斥巨資打造夜城燈市,從某條線到某條線,是旅游出玩的熱流高峰。請出游的旅客行人註意交通保證安全,禁止煙火爆竹……

搭配著廣播聲,葉穗入神地看著車外從眼前流過去的燈市,許容與清淡的聲線在她耳邊解說:“我查過,這條公交線一路過去的燈都非常好看,人不算多,還能看到全景。我怕去燈市的人太多,就想這樣看一看。當然如果你想去燈市,我們現在就可以下車。”

“不用,”葉穗聲音柔軟若低吟,與他的手緊緊握住,“這樣就可以了……照你的計劃走吧。你總比我想得周全。”

她靠在許容與的肩上,看了這麽一路燈。看過去,走馬觀花,往年的情形都在腦中一一閃過。最開始是和爸爸媽媽一起逛廟會看花燈的小葉穗,後來是爸爸去世後跟媽媽置氣自己一個人坐著公交車在城裏游蕩的葉穗,再後來是太寂寞了、一定要在這天拉個人出來陪自己的葉穗……

她不要一個人待著。

一個人待著太可憐了。

再匆忙,她也要在這天扒拉出一個男朋友來取暖。

葉穗肩膀輕輕瑟縮了一下。

許容與便抱她抱得更緊了些。他說:“還是冷?我就讓你穿衣服穿多點啊。”

頓了一下,他補充:“我不是批判你,我就是建議你穿暖和點。”

顯然他被葉穗晚上的大爆發嚇怕了。

葉穗卻只是仰臉,甜甜蜜蜜地對他一笑。她眼中水光盈盈,欲說還休。她一言不發,只是摟緊他,輕輕在他下巴上親了一下——

壞女人都愛好男人。

都會被好男人感化。

這是真的。

而且葉穗小聲補充:她也不算壞女人。她只是寂寞一點,只有一點而已。

兩人在終點站下了車,又到了上次的摩天輪附近。這裏是城市的市中心,摩天輪也是非常顯著的城市標志。二人沒走到跟前,仰頭已經看到在半空中轉動的摩天輪。

但是那裏人山人海。

葉穗一看之下臉就綠了,死命不走:“我不要去坐摩天輪!人太多了我不想排隊!”

許容與睥睨她:“你小聲點。沒人讓你坐摩天輪!”

葉穗放下心,她拍拍胸口:“我以為你們大直男的思路都是哄女朋友就要帶她坐摩天輪,跟她在最高處表白接吻啥的。不是就好。”

許容與沈默望她一眼,默默刪除了自己從百度裏搜的這條“帶女朋友坐摩天輪,在最高處跟她道歉表白”的建議。

許容與選了備選方案。

他和葉穗一起進了星巴克。

剛進去,葉穗:“謔!”

人超多啊。

位置坐滿不說,好些人還在排隊站著,聊天聊得非常大聲。

葉穗剛張口,知道她要說什麽的許容與回頭瞪她一眼,眼底略有些狼狽:“沒人要你在這裏排隊,你也不用喊。”

葉穗:“……如果你不是瞪著我說這話的話,我還比較相信你是真的沒打算讓我排隊。”

許容與暗恨,把備選方案也刪除。但是已經來了這裏,他還是排毒,買了兩杯咖啡,一碟新品甜點,打包帶走。兩人出了星巴克,一人一手一杯咖啡。吹著寒風,葉穗揚起裝著小蛋糕的袋子,眼睛亮晶晶地向著江水面一指:“去那邊坐吧。”

許容與說:“我正有此意。”

葉穗回頭看他沈靜的側臉,在他沒看她的時候,她拉下眼皮,對他做一個鬼臉,看著他笑:許容與還在死鴨子嘴硬哦。跟我玩浪漫這種手段,你哪裏是我的對手?

兩人沒有上橋,而是就在江畔欄桿外停下。葉穗靠在扶欄上,開開心心地打開她的小蛋糕,拿出小勺子,笑瞇瞇地餵給許容與吃。

前方是江面上的摩天輪。

周圍是人流如註路過,向橋上擠去。還有小販賣小飾品,學生架著畫板寫生。

頭頂星光如練。

遠處燈城璀璨。

葉穗凝望著這一切,牙咬著小勺子,喃喃:“真好看。”

許容與沒說話,而是望著她的側臉。

葉穗望著江面,瞇起了眼睛:“好幸福。”

許容與驚訝:“這就幸福了?”

葉穗:“對啊。我小時候,我爸媽經常帶我來這裏哎。這是我們本地的標志性建築哎。那時候我爸每次都給我和我媽一人一個棉花糖,我媽小孩子脾氣,還總和我比誰的棉花糖更大,我爸更愛誰。”

“那時候我媽對我也很好的。我們回去的時候,她還會講故事給我聽。”

“但是現在……”

現在大家就像仇人一樣。

爸爸是她和媽媽之間的粘合劑,爸爸不在了,媽媽就走丟了,葉穗就成一個人了。

葉穗垂下眼,吃一口過甜的蛋糕,露出一個略微悲傷地笑。

她的幸福真簡單啊。許容與:“你等我一下。”

葉穗不以為然的:“嗯。”

她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理會許容與走了。她是本地人,這個城市留著她太多的回憶。她走過這個城市的每一寸土地。她不願意離開這裏,總覺得葉一夢已經拋棄了自己的老公,如果自己也走了,那她爸爸一個人流落異鄉,多可憐。

但是不離開這裏,又總是掙不開往事的束縛……沒法向前走。

葉穗有些茫然的。

她望著江水金波,對自己的未來一派迷茫。東大畢業後,以東大建築系在全國的名氣,她可以輕松找到年薪十萬以上的工作。但是做建築師,真的是她的夢想麽?她在繼承爸爸的遺願,她靠近又抗拒,她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建築學……

而且東大總是要求建築學院的學生實習,每學期都有數不完的實習。越實習,葉穗越覺得自己不喜歡朝九晚五的工作。但她都大三了,還有兩年就畢業了……她畢業了該做什麽呢?

許容與回來了:“葉穗。”

他忽然將棉花糖遞到了她眼皮底下。

葉穗眼睛睜大一瞬,然後笑了:“我就知道我說棉花糖,你肯定要去買。哎,好老套。”

許容與右手拿著一個卷軸,聞言一頓。

葉穗靠在欄桿上晃著腿,心安理得地把吃完的蛋糕和袋子丟給男朋友,又接過棉花糖接著吃。她隨口問:“你手上拿的什麽?”

許容與嘴角扯動,表情冷淡:“沒什麽,都是好老套沒創意的東西。”

葉穗哈哈笑,腳尖輕輕擡起,踢了他膝蓋一下:“不要這麽計較。”

許容與瞪她一眼,才把卷軸拿來。她沒手打開,就只是眨著眼睛催促許容與。許容與慢慢地打開卷軸,驚訝地“哇”了一聲,因為這是一幅畫——只是素描圖,畫的卻是葉穗。

靠江的美人垂眼,長發飛揚,風情萬種。

她的神態被捕捉得惟妙惟肖。

葉穗自己乍一看,都被畫中自己的風情驚艷了一把——她還有這麽好看的時候呢?

這,畫的真好。

葉穗當即指責許容與:“你看看,你還說不讓我亂花錢,不讓我訂飯店。你自己不也是亂花錢?畫的這麽好,肯定不少錢吧?你這個敗家子啊!”

許容與含笑:“你喜歡就好。”

葉穗:“再喜歡也不能敗家啊。你這是亂花錢!”

她理直氣壯地拿著他平時說她的話來堵他,念叨一通,擡頭,與許容與眼中的笑意對上。他一直在笑,溫柔地看著她,和畫中的美人。葉穗腦子懵一下,忽然靜了下來。

許容與驗證了她的猜測:“我畫的。”

葉穗張口結舌。

許容與擡手,撫了撫她發頂,揪了下她頭頂的粉毛。許容與嘆氣:“葉穗同學,我們是建築系學生,當然會畫畫了。我只是借了別人的畫架畫板而已,掏了材料錢。”

葉穗找茬道:“為什麽還要你掏材料錢?你這麽帥,都不能免了材料錢?誰說的顏即正義呢?”

許容與一本正經:“可能是因為借我畫板的同學是男的吧。”

葉穗:“哇,原來我男朋友沒有去勾引漂亮的女孩子,鼓掌鼓掌!”

她靠在欄桿上,一手還抓著棉花糖,兩手就拍著鼓掌。她自己一邊拍掌,一邊眼含水光,噙笑笑得前仰後合。腳不知道踢了哪裏,身子向前一摔,許容與連忙伸手接住她。

她撞進了他懷裏,不忘高高舉起棉花糖,免得弄臟他的衣服。

兩人一低頭一仰頭。

嚴肅對視。

然後情難自禁,都笑了起來。

對視之下在同一個位置的淚痣,墨滴入水般搖曳風姿,隨著少年男女笑得沒心沒肺。

吃完了棉花糖,喝完了咖啡,江畔的人走了大半,葉穗和許容與還在江邊。葉穗坐在扶欄上,許容與就站在她身後,隨她一起仰頭,看著天上的爛爛星河。

葉穗問:“容與,大學畢業後,我要做什麽呢?”

許容與漫不經心:“我很高興你這麽早就開始想這個問題了。但是你想做什麽做什麽吧。”

葉穗:“那我想做什麽做什麽,你家裏人不會嫌棄我啊?”

許容與淡聲:“那就不是你的問題,是我的問題了。我的問題不用你擔心。”

葉穗:“你這話說的,你的問題不就是我的問題?”

許容與怔了一下,然後唇輕輕翹了一下,顯然高興她有這種認知。但是許容與仍然低聲,將話說清楚:“葉穗,你沒必要為了我勉強自己做自己不擅長的事。你為了讓我高興去改變自己的特色,我也並不會高興。就拿最近的事來說……我不說明白,你能懂吧?”

葉穗低落的:“嗯。”

她茫然片刻,扭頭問他:“那你畢業後要做什麽?”

許容與平靜的:“繼續讀書吧。研究生,博士,博士後……也許還在東大,也許在清華,也許出國。建築學就是這樣的,本科知識只是啟蒙而已。既然已經學了這門專業,我當然要學好。”

葉穗:“……哦。”

這個TOP癌,又開始了。

但是葉穗也挺高興的,推了推他的肩:“你終於不用你的高要求來要求我了啊?”

許容與沈默了一下,說:“我覺得,你可能不是這塊料。大學順利畢業就行了。”

葉穗:“……”

許容與:“……”

葉穗:“……”

葉穗面無表情:“要是不想上明天的被女朋友推下水的頭條新聞,閉嘴吧您吶!”

許容與笑一聲。

但是葉穗脾氣來去多麽快。

過一會兒,她又自我調節好了,她手指輕輕蹭一蹭他的胸,抓住他前襟的立領毛衣。許容與眼皮一揚,對上她勾勾搭搭的似笑非笑的眼睛。葉穗非常矯情地,小腰一扭,身子向前輕輕一歪。許容與無奈地伸手,摟抱住了她倒過來的上半身。

許容與臉微紅。

他尷尬:“別鬧。”

葉穗非常隨便的:“沒鬧啊。容與,把你晚上跟我啵嘴時候說的那個再說一遍唄。”

許容與臉沈下——啵嘴時候?怎麽說的這麽坦然不要臉?

葉穗提醒:“就那個我永永遠遠對你好那句。”

許容與不吭氣。

葉穗指尖冰涼,如蛇一般爬上他的頸。她的上半身柔軟地貼在他懷裏,大半身重量都依偎著他。她輕輕吐氣,紅唇貼著他的耳,碾磨著,看到他後頸的肌肉一點點僵硬,繃緊,青筋起伏嶙峋。

許容與咬緊腮幫牙關。

葉穗的手指勾著他的頸,輕輕地畫圈,長發落在他肩上。周圍路過的行人加快腳步,想這真是傷風敗俗。然也幸好天已經晚了,摩天輪早就停了,這邊的過路人已經不多。

燈光落在水上,葉穗美麗的面孔散發著妖嬈的魅力,她拿他當柱子,而她藤蔓一樣纏著他。葉穗用指甲輕刮他下頜骨:“說嘛,說嘛。說我永永遠遠對你好……”

雪山逶迤在水中央,銀河當空。許容與全身僵硬。他懷裏的姑娘,腰又直又細,又軟。

他置身冰火兩重天。

他第一次知道女人這麽可怕。

她神通廣大,她在念咒語麻痹他。她讓他生。也讓他死。

他艱難地吞咽口水,目視江水粼粼。愛若悲劇一樣絢麗盛大,使他喃聲:“我,永永遠遠……”

葉穗的唇貼住了他,纏綿與他親吻。

許容與僵硬地,向後退一步,同時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向下,捉住她撫摸他腰下三寸的手。葉穗調皮對他一眨眼,看他目不轉睛地望著她。

葉穗失笑:“不要裝得這麽純情好不好?”

許容與握緊她的手,不讓她亂動。他低頭,與她額頭相抵,唇卻不碰她。葉穗腰被他掐得疼痛,她擰著眉要掙紮,許容與卻緊扣著她不放。既不讓她離開,也不許她靠近。

呼吸在一寸之內纏綿。

許容與眼皮半耷,慢吞吞說:“還有兩個月。”

葉穗:“嗯?”

寒風凜冽,塵囂茫茫,許容與慢慢擡眼:“還有兩個月,我就成年了。”

擡眼間,風夜迷離,摧枯拉朽。葉穗呆呆看他,忘了詞:“啊……”

許容與眼睛緊盯著她,星火燎原,光華流轉。他一字一句地磨著她通紅的耳尖,輕輕一咬,熱流湧竄:“你給我等著。”

葉穗嘻嘻一笑,周身發熱——

有點期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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