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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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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方歇,縣城裏到處都是濕漉漉的。

但空氣格外清新,讓人神清氣爽。

當然這是對於本地人而言,對於外來之人就有些受到驚嚇了。這場暴風雨太大,持續了整整一夜,有不少民居被掀了房頂,更不用說路兩旁灑落了不少被連根拔起的大樹。

這狂暴的一夜後,又連續下了數日小雨,綿綿不斷,讓窩在屋裏不能出去的人,都不禁有一種發黴感。

好不容易等天氣終於放晴了,縣城各處都顯得十分忙碌,那些隨車押送貨物的人們也四處忙上了。

早先都是眼高於頂,互不搭理,如今卻有一些人連連到訪,好話說了一籮筐,為的不過是想找人均出些貨來。

這次損了貨的有數十家,若是量小便罷,關鍵還有那損了許多貨的人。交貨的數量是提前就約定好的,本來準備這些貨就花了不少時間,一時之間想補充一大批貨,簡直是不可能完成之事。

尤其山高路遠,就算弄到了貨,再運到定海,到那時候黃花菜也涼了。

損貨的幾家管事都收到了各自家主的命令,若是這次生意弄砸了,都不用回來了,也不怪他們會急成這樣。

可別家的貨也就是只夠自己用,又哪裏有多的可以勻給別人。就在這幾家管事萬念俱灰之時,有人給他們遞了話。

去找薛知縣啊。

你們忘了上次這吃人不吐骨頭的薛知縣,可是弄了不少貨強買強賣,這次他肯定不會放棄到嘴邊的肉,所以若論現如今定海這裏誰手裏有貨,肯定非薛知縣莫屬了。

可找薛知縣?那個雁過拔毛手不軟的家夥?誰蠢誰才會找他!

到底命比臉重要,還是有人心情忐忑的上門了。

到了縣衙時,縣衙裏正一片忙碌,這次有不少老百姓的房屋都受了損,如今縣衙這邊都忙著幫老百姓修房子呢。

修房子的錢是縣衙這邊出,消息一放出去,老百姓們都喊青天大老爺。有人出銀子,勞力是不用愁的,十裏八鄉最多的就是勞力。

而這薛知縣也是出了奇,平時一副懶怠辦公的模樣,幹什麽都是當甩手掌櫃,沒想到對幫老百姓修房子很是上心。不光親自掏腰包,還親自上門去查看。

所以人自然是沒找到的。

連著來了幾趟,薛知縣都不在,所有人都絕望了。

就在這時,有人不忍心給他們遞了話,這事找縣太爺沒用,找夫人去,貨都是夫人管著呢。

可幾個大男人去找縣太爺夫人,這不是明擺著找刺激。銀子塞了不少,終於又有人給他們通了信。

不方便找夫人,就找夫人的丫鬟。

於是小紅和小綠就被人找上了。

話遞到招兒那裏,她也沒拿架子,十分幹脆地發了話。

要貨?簡單!市價三倍。

你怎麽不去搶!

可不管怎麽唾罵,各自的小命都還懸在褲腰帶上,若是這次貨交不齊,且不說在夷人那裏失了信譽,必然會被人搶去一部分生意。這次是損失一部分,很可能雙方搭上線,下次就沒自己什麽事了。

這也是為何各家的家主,都下了那般命令的原因所在。

哪怕是為了將功折罪,這一次的生意也不能砸!

表面上都是唾罵兩口子吃人不吐骨頭,士可殺不可辱,背地裏誰家跑得都不慢,生怕被人搶在前頭,貨被搶光了。

等貨終於到了手,心終於放了下來,再去瞅外面動靜,才發現似乎幾家的貨都被補齊了。

這批貨的數量加起來可不少,若不是自家毀掉的貨還在那兒扔著,他們真要懷疑是不是那薛知縣使了什麽妖法偷換了他們的貨。

話不多說,很快就到了出貨的日子。

幸虧的是交易很順利,讓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氣。也是這次實在太不順利,一路上就沒少碰見事,到了地方又是逢上那種天氣,讓人心中惴惴。

終於一切塵埃落定,各家各商行的人都離開了,定海縣從上到下都豐收了一筆。

最大的贏家當是薛庭儴,沒少給縣裏創收,自己也做了一大筆買賣。

尤其這種無本的買賣,做起來格外有成就感,就是把高升等人累得不輕,為了這些貨好些日子沒睡一個好覺了。

薛庭儴有了銀子後,又開始折騰起來。

擴建倉房是其一,他又帶著人去了碼頭,連著數日都去看了,看得定海後所那裏心驚肉跳之際,得來一個消息,薛知縣要修碼頭了。

薛老爺說了,取之於民用之於民,這碼頭實在太破舊了,還是修一修吧。

知縣大人說修,自然全縣開動去修。

不光把港口拓寬了,碼頭也重修了一遍,全部被鋪上了青石磚,簡直與之前不能同日而語。

這一修便又是一個多月過去了,很快又到了下次交易的時候。

這次所有人都學了乖,進城的時候該塞好處的賽好處,倉房也都定下了,租銀一分都不少。到了出貨當日,不用門吏說話,就按照一車貨十兩銀子給了買路錢。

一切都皆大歡喜,可這一次卻出了事。

還是一場不小的事。

薛庭儴正摟著招兒睡得香,被人給叫醒了。

是縣衙裏的衙役,說是海邊出了事。

薛庭儴正打算帶人去看看情況,被樊縣丞死拉活拽地拽住了。

“去不得,去不得!”

樊大柱滿臉驚疑不定,似乎被嚇得不輕,手裏拽著薛庭儴,嘴裏命著衙役:“出去敲鑼,讓全縣戒備,鎖緊城門,沒有上面的命令,一律不準開。”

那些被匆忙召集而來的衙役們,衣帽都還沒穿戴整齊,就匆匆忙忙跑出縣衙。

很快外面就響起一陣鳴鑼之聲,一下子整個縣城就從夢中驚醒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倭寇,是倭寇!”

樊大柱連番下了許多命令,已是上氣不接下氣,此時被薛庭儴拽著詢問,也只能回了這麽一句。

“什麽倭寇不倭寇的!”

一旁的周禮哭喪著臉,說:“大人,這次是真的,真的倭寇!”

若論倭寇鬧得最兇的時候,還要追溯到前朝。

所謂的倭寇最起初不過是倭國戰亂,以至於民不聊生,一些在本土混不下去的武士、平民,成群結隊襲擊鄰國沿海一帶。而大明朝的海岸線是最長的,難免被其騷擾。

不過這只是最起初,之後鬧倭寇的原因就有些覆雜了。

朝廷本就對開海之事敏感,因為鬧倭寇的事,海禁是緊了松,松了又緊。而一些沿海商人因為不滿朝廷海禁,便雇傭了一些倭寇在沿海一帶生事,暗裏行走私之實。其實雇傭的人員混雜,都是臨海一帶各國流民,其中少不了有些倭國浪人,卻因為倭寇的名頭在外,自然就被一並論之。

這就是一個解不開的死結,因為倭寇禁海,因為禁海,倭寇鬧得越是兇。漸漸因為禁海的原因,也有一些沿海的老百姓日子無以為繼,也反身成了倭寇。更有一些走私商人因為利益分配不均,發生了一些流血事件,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有一些倭人,自然關於倭寇的風浪就越來越大。

前朝中後期,東海南海中近到濠鏡,遠到琉球、呂宋、倭國、滿刺加、文萊一帶,也算是百花齊放,誕生了無數海盜海商,在這片海域中掀起種種風浪。更有不少西洋來的夷人,在其中攪風攪雨,而這些人所有的目標不過是華夏這片物產富饒的大地。

古有絲綢之路,而今有海上絲綢之路。

曾有人雲:“蓋海外之夷,有大西洋,有東洋……是兩夷者,皆好中國綾緞雜繒,其土不蠶,惟籍中國之絲到彼,能織精好緞匹,服之以為華好,是以中國湖(州)絲百斤,值銀百兩者……

可見一斑!

不光是絲綢,還有各類絹、棉、紗、緞、天鵝絨、金絲、金襕、瓷器,乃至紙張與各類中藥,甚至是沿海一代百姓造作小巧技藝,以及女紅針黹,皆於洋船行銷。

這片富饒而遼闊的大地,對外面的人來說,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藏寶窟,引得無數人蜂擁而至。

這些人有的消失在茫茫海洋,有的被官府打擊遠遁海外,還有不少人依舊汲汲營營。而定海縣的這處港口,不過是滄海一粟,因為和雙嶼島隔岸相對,雙嶼島面臨琉球,倭國等國,又南鄰南海,北接東海,地理位置十分優越,才會在近些年來再度興起。

而海面是如此遼闊,有人壟斷,自然有人不甘。

所以樊大柱口中所言的倭寇,並不是真的倭寇,不過是有人眼紅這些世家商行的暴利,即是打擊也是掠奪。

接下來衙役們傳回來的各種消息,皆證實了這一切。

定海後所已經全員出動了,定海衛靠海,又有保護海岸線一帶的職責,所以衛所裏是有戰船的。

坐在縣衙大堂裏,都能聽見不遠處的海面上炮聲隆隆,可以料想今夜縣裏大抵有許多百姓都會徹夜不眠。

城門那處已經全線戒嚴,甚至連薛庭儴都不顧阻撓登上了城墻。

暗夜裏不時有人倉皇而歸,俱是那些為了養家糊口徹底做工的苦力。

讓人慶幸的是,薛庭儴當初為了弄出點噱頭,每個定海工會的人皆有一件特制馬甲。就靠著這些馬甲的標識,城門從裏面打開,將這些神魂俱喪的人放了進來。

沒有馬甲的人,一概不許入內,就怕有人借機混進城。

一直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定海後所大敗而歸。

唯二的兩艘戰船被擊沈了一艘,還有一艘也是滿目瘡痍,那些世家和商行的貨都被劫走了,死傷無數。

整個定海縣一片風聲鶴唳,老百姓都不敢出門了。

與此同時,謝家等幾個世家的人紛紛趕至這裏,齊聚定海後所。

這一切自然和薛庭儴沒什麽關系,別看他是當地的父母官,到底不算自己人,人家議事時也不可能叫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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