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村時，我發現只有幾畝稻田，其他地裏種的都是馬鈴薯？”</p>

“是”</p>

“不知以後會不會沒人肯種稻米了？”</p>

“應該不會”慕容羲回答</p>

“為什麽不會？”</p>

他看一眼子瓔，這個問題他們討論過了，子瓔朝他點點頭給予鼓勵</p>

“幾個原因，首先飲食是一種習慣，祖祖輩輩都習慣以稻米、小麥為主食，要百姓改以馬鈴薯為主會有程度上的困難</p>

“既然不當主食，需求量自然不會太多，農民種得越多價格就會越低而價格便宜，意謂著窮人吃得起，餓肚子的百姓就會減少只要餵飽百姓，搶劫掠奪、偷竊的情況便會減少</p>

“從另一方面來講，當價格低到一定程度，就會有農民開始評估，決定要不要繼續種植，要不要回歸市場機制不過馬鈴薯肯定要種的，它多產、對土地的要求不高，就像今年喔災，立即幫上大忙了”</p>

“市場機制？那是什麽？”</p>

瞿翊與劉公公對看，他為阿羲的表現感到驕傲，仿佛光圈加在自己身上</p>

“就是供給和需求之間的平衡——如果裏正能夠每年、每季，將村民種植多少畝田地、小麥、玉米……等農作物上報縣官，朝廷把這些資料匯整起來，不僅能讓農政官更清楚全國的種植、收成、賦稅，也能在災荒發生時，知道從哪裏調度糧食</p>

“這樣做還能提前預知，哪種農產可能面臨過剩或不足的情況，如若不足就該獎勵農民利用荒田耕種，假使過剩價格必然下降，農民無法賺得一年所需的話，就該考慮如何運送到別的州縣，適時穩定糧食價格”</p>

寇芹堯、夏琢聞言都驚呆了，他們沒教過阿羲這些啊，他怎麽會想得到？劉公公也詫異不已，這家夥果然已經不是吳下阿蒙</p>

“那幾畝稻田是你種的？”</p>

“對”</p>

“為什麽在田裏養魚和鴨子，是想養家禽賺錢？不怕它們吃掉禾苗？”</p>

“稻禾剛種下，幼苗時期自然不能養上，必須等到禾苗大到一定程度，不會遭受破壞才能放養，魚還能換幾個錢，鴨子可就不行了，如果養的數量太多，就有可能破壞稻田，原則上一畝地頂多養五到十只，在餐桌上加點菜還行，想靠它們賺錢很難”</p>

“既然如此為什麽要養？”</p>

“鴨子和魚可以吃掉蟲害和田螺，它們的糞便能當肥料，讓稻子長得更好，魚鴨共養能形成良好的自然生態，省下不少施肥除蟲的功夫”</p>

“原來是這樣”</p>

“這兩天就要收割稻谷了，如果劉公公感興趣，可以留下來玩玩”</p>

劉公公想了想，微哂道：“行，就留下來玩玩”</p>

要留下來？那可就有的忙了，子瓔問清楚來客人數後，立即回家備餐</p>

翻出吳嫂子給的一筐苦瓜，再拿之前稻田鴨子攢出來的鴨蛋腌好的一甕鹹蛋，炒個苦瓜鹹蛋，將剛摘下的大白菜做一道開陽白菜，蝦米還是阿羲從小溪中撈曬的</p>

她讓教練三人組到田裏抓回十幾只稻花魚，做成了酸菜魚，肉質鮮女敕，雖養在田裏卻沒有半點土腥味，另外還有一道葛仙米，又稱水木耳，是種珍貴的食用藍藻，營養豐富</p>

最後就是重點戲了——馬鈴薯大餐醋溜馬鈴薯，馬鈴薯燉肉，薯條配番茄醬，以及煎薯餅飯後甜點是布丁、珍珠女乃茶和小餅幹</p>

每一筷子、每個入口食物都讓劉公公驚艷不已，本以為也就是蒸熟果月覆的東西，沒想到能夠做出此等好風味</p>

飯罷，劉公公留下子瓔</p>

詢問過瞿翊的身體狀況後，又說了些別的，對談間他越發欣賞起子瓔的不卑不亢、從容沈穩</p>

“他們說不管是馬鈴薯或稻田養殖都是你的主意？你從哪裏學來這些？”</p>

“師父游遍五湖四海，見識過的人事物很多”</p>

“對，你師父當真是個人才，可惜折在後宮爭鬥之中，才會負氣遠行你師父跟你提過這件事嗎？”</p>

她垂眉搖頭“師父從不談過往”</p>

“江坤原是太醫院的一把好手，宮裏的娘娘生病，如若皇上點名江坤看診，便代表那位娘娘受皇上高看京城貴人有誰不想請他出診的？倘若他來者不拒，恐怕早就名利雙收，可惜他偏偏對毒物情有獨鐘”劉公公嘆道</p>

“對毒物情有獨鐘……犯罪了？”</p>

“哪能呢，當年他制出來的毒粉，幫朝廷打了場大勝仗，從此聲名鵲起，人人都曉得他的本事皇上剛登基時身邊女子不少，後來一個個沒了，皇上心灰意冷，遂不再往後宮納新人，為防止再添亡魂，皇上加派宮衛嚴加巡防，沒想到梅妃還是中了毒，所有證據都指向陳貴妃和江坤”</p>

“為何會扯到師父頭上？”</p>

“陳貴妃出身民間，與江坤是同鄉，聽說兩人年少時有幾分交情，進宮後江坤對陳貴妃頗有照顧，而你師父擅毒，事情便落到了你師父頭上”</p>

“後來呢？”</p>

“江坤發狠，賭上性命、立下切結書，硬將梅妃從鬼門關拉回來，雖無法洗刷嫌疑卻救下兩條性命，陳貴妃禁錮冷宮，江坤被迫離開太醫院，後來他雲游四海再沒人見過他沒想到他會回到京城，還教出你這個徒弟”</p>

“梅妃中了什麽毒？”</p>

“莫核散”</p>

“莫核散？陳貴妃禁錮，師父離世，四皇子卻身中莫核散之毒，這代表當年下毒之人還留在京城，甚至是……後宮？”</p>

劉公公微微一笑，輕點著頭，“是”</p>

所以……只能是董皇後了，兩個小妃嬪無子無女弄死瞿翊有什麽好處？</p>

“留你下來，是想給你提個醒皇上龍體康健，這時候大臣急著站隊，似乎是早了些，若秋娘子有空，寫封信回娘家提點提點”</p>

這句提醒是皇上開了恩，若非子瓔立下大功，日後怕又……誰會在乎一個小小的四品官</p>

她目光微閃，父親終究是攀上二皇子了</p>

輕淺一笑，子瓔點頭不語女子不懂朝堂大事，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就不該摻和男人的大事</p>

望著她淡然面容，劉公公不解真不擔心嗎？那可是她的親爹</p>

“還有一事相求”劉公公又道</p>

“公公請說”</p>

“太醫建議，讓皇上服用啟陽固精丸，服用後身子果然康健許多只不過呂太醫鋪子裏賣的似乎沒有四厶爵的藥效好，秋娘子可知原因？”</p>

自從呂尊的藥鋪賣起啟陽固精丸後，四合館就斷貨了，皇上命人相詢，發現兩家的藥丸皆出自一人之手</p>

他還猜想秋子瓔是誰呢，正打算找呂尊問個清楚，不料大水沖倒龍王廟，她竟是自己人，偏呂尊還傻著，直到現在尚且不知四厶口館的藥丸也是自家徒弟炮制的</p>

望著劉公公的了然目光，他都査清楚了吧“炮制啟陽固精丸需要一味藥——冬蟲夏草，它生長在大雪山中不易尋得，價格比黃金貴，但師叔堅持要壓價賤賣，希望平頭百姓也能用得起，我只能換上別的藥材”</p>

“明白，秋娘子能不能另外為皇上制藥？銀子上頭定不會虧待秋娘子”</p>

皇上賞賜五百兩黃金，足夠她搜集藥材，所以……猶豫片刻後她鼓起勇氣問：“為皇上制藥，算得上功勞嗎？”</p>

“算”</p>

“能否以此功求皇上一事？”</p>

“什麽事？”</p>

“民婦想求皇上為家母申冤”她起身跪地、一揖到底</p>

劉公公聞言失笑，輕咳兩聲後道：“秋娘子還是領受賞賜吧”</p>

意思是……不可以嗎？僭越了？托大了？</p>

攏起眉心，她不知道該不該問為什麽，但劉公公開了口</p>

“慕容羲所求與秋娘子一樣他也願以蝗災之功，求皇上為岳母申冤，真可惜，皇上打算給他個五品官呢”</p>

是嗎？他這麽說了？他要以前程交換為母親申冤？無數感激瞬間湧上心頭，壓得她喘不過氣</p>

“秋娘子還是盡快把皇上的藥趕出來，若能讓我帶回京城，龍心大悅，還有啥事辦不成？”</p>

她把頭點得像在搗蒜，急急說道：“民婦明白，絕不敢耽擱劉公公行程”</p>

子瓔走出大廳時，眼角泛紅、腳步躊躇，胸口起伏快速就這樣，母親的事有了著落？</p>

那麽秋鈺寧殺人償命，關茹娘也無法幸免吧？</p>

驀地，一個念頭閃過</p>

倘若母親的離世不是命運懲罰，倘若在故事中也有所謂的平行空間，倘若結局早就改變，不再是作者設定的那個，那她可不可以為自己爭取一把？</p>

至少她現在身處優勢，他們夫妻身分早定，且他說過喜歡她，這些早就月兌離原劇情了啊</p>

是呀，為什麽不？不戰而降，她會看不起自己、會遺憾滿懷，就算拼盡全力仍然得不到好結局，至少她努力過了，對，就豁出去吧！</p>

見子瓔神情不對，慕容羲跑上前，扶住她的雙臂問：“怎麽啦？”</p>

擡眼，對上那張傾國傾城的俊臉，她滿懷激動喜悅，認真地說：“慕容羲，謝謝你”</p>

“謝什麽？”他捧起她的臉細審，確定上頭沒有委屈</p>

“我母親的事”</p>

聽懂了，他開心地模模她的頭“有什麽好謝的，你娘也是我娘啊”</p>

“不管，就是想謝你”想愛你、想跟你當真正的夫妻她在心裏想</p>

“那……給我做豬肉餡餅？”</p>

“明天一早就給做”</p>

“太好了”他轉頭對一旁的女孩說：“盈盈，我用豬肉餡餅來盡地主之誼”</p>

瞿盈盈擠擠可愛的小鼻子“幾塊餡餅就想打發我？敷衍”</p>

“等吃過我家娘子的餡餅，你就知道我有多真誠天下一絕！”慕容羲笑嘻嘻說道</p>

咚地，心臟陡然一沈</p>

盈盈？短短時間，盈妹妹再次進化，兩人關系更上一層樓了？所以自己太慢了嗎，她再努力趕進度，也追不上一見鐘情的爆發力？</p>

不管，就算慢了十拍，也要竭盡全力沖刺過才能確定是不是真的追不上</p>

夜裏，兩人並肩躺在床上，秉燭夜話是他們長期培養的習慣</p>

“盈盈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女人”慕容羲心底眼裏滿滿的讚美，急切地想找個人來分享</p>

“真的嗎？怎麽個聰明法？”</p>

“她細細同我們分析朝堂局勢、大臣派系，以及他們在政事的影響力，我這才明白，要促成某項政事順利進行，不光是講道理就可以，因為永遠會有人跳出來反對必須妥善利用派系之間的矛盾，和誰合作、與誰對立，權衡之術太有意思了”</p>

果然是皇帝手把手教出來的孩子，腦袋就不是凡人能媲美“這是帝王之術，她也教你？”</p>

“對啊，她現在可是我妹子了”</p>

“你很喜歡她？”</p>

“當然，她那個樣子誰不喜歡？”</p>

“也對，她很可愛，親切聰明又溫柔，誰都會喜歡的”</p>

“我就知道你也會喜歡她”</p>

“肩膀能不能借我靠一下？”</p>

他嘻嘻笑開，娘子第一次主動呢“可以”展開手臂，把他的糯米團子給圈進懷裏，他愛死了綿綿軟軟的小娘子</p>

被圈進他的懷抱，心略略安定，酸酸的感覺驅逐出境</p>

“慕容羲，我要提醒你你可以喜歡瞿盈盈，但是必須更喜歡我”</p>

“說什麽啊，那又不一樣，她是妹妹，你是妻子，怎麽能相提並論？”</p>

“不一樣嗎？你確定”</p>

“你傻啊，這種事有什麽好不確定的我喜歡她，希望找個好男人把她給嫁出去，但如果有哪個男人敢觀観你，不管他好不好，我都會將他抽筋剝皮搗成泥”他急了，把她抱得更緊</p>

不管是他鏗鏘有力的解釋，還是縮緊的手臂，都給她帶來足夠的信心而這份信心將會帶領她披荊斬棘、追尋愛情</p>

“子瓔，別嫉妒盈盈，我真心拿她當手足我知道這種說法很荒謬，但從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這樣認定”</p>

“好，我不嫉妒她，你拿她當妹妹，我也待她如親妹”</p>

“謝謝你，你真好”親親她的額頭，親親她的眉眼，就說他很幸運吧，能夠娶到這麽剔透明理的妻子</p>

兩人相互依偎，靠著彼此的身體、傾聽對方的呼吸，什麽都不做已是歲月靜好</p>

“我猜，我們很快就要回京城了”</p>

“對回去後我們搬到靜王府，和義父一起住好不？”</p>

“好啊，我想我會喜歡他”</p>

“肯定會的回去後千金坊和萬花樓就交給你了，如果你想開藥鋪也行，我會支持所有你想做的事”</p>

“謝謝，那你呢？回去以後你想做什麽？”</p>

“當官，當比我父親更高的官”到時瞿翊入主東宮，義父定會為他出謀劃策，若幹年後新皇登基，對政治懷有夢想的義父重新站上舞臺，從此他們父子倆攜手朝堂，和瞿翊共創盛世</p>

“那你得非常努力”</p>

“我知道但我比我爹更有優勢”他揚起眉，開始打屁</p>

“什麽優勢？”</p>

“我長得比他好看”</p>

“好看有什麽用，這世間沒那麽憐香惜玉”</p>

“你想想啊，滿朝文武全都長得辣眼睛，只有我，皇帝一見瞬間明目生津，他當然更喜歡找我講話，只要我言之有物，很快就能成為股肱大臣”</p>

“你是枸杞、決明子嗎？還明目生津哩”她覷他一眼，問：“所以你長得更像你母親？”</p>

“我不像她，但我母親確實美艷無雙，美貌讓她在爭寵這條路上一路凱旋，卻也讓國公夫人視她如仇”</p>

“後院的戰爭，美女不見得能夠笑到最後”</p>

“同意，如果沒有清醒的腦袋，美貌就是種累贅，唯有才貌雙全才能月兌穎而出，並且全身而退”</p>

“你不僅才貌雙全還長大了”成長帶給他底氣，讓他璀璨光亮</p>

“你在誇獎我？”</p>

“不，是陳述事實”</p>

樂得笑瞇眼，她每句話都契合他的心思，讓他心漲、心滿、心曠神怡</p>

“秋子瓔”他鄭重喊上她的名字</p>

“怎樣？”</p>

“我好喜歡你，知不知道？”</p>

“慕容羲”她也鄭重喊上他的名字</p>

“怎樣？”</p>

“我也好喜歡你，知不知道？”</p>

“知、道！”兩個字，他喊得又大聲又響亮</p>

她呵呵笑著“你和剛來時已經截然不同，我相信你會無堅不摧、無人匹敵，記住，不要膽怯退縮，艱難來襲也要正面迎敵”</p>

她不知道回京後，他會不會像書中描述的那樣，面對無數波瀾挫折，但再多的苦難，只要堅定就能闖得過去，畢竟……他是男主角啊！</p>

“我知道，有你一直在旁督促，我肯定能闖五關斬六將”</p>

“嗯，我會一直在你身旁，督促你闖五關斬六將，也會為你喝采鼓掌，我要見證你所有的輝煌”</p>

“好！”興奮的他抱起她，在床上左滾三圈、右滾三圈，最後熱辣辣地吻上她的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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