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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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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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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上將就,起來的時候腿整個兒都麻了,袁飛站在原地緩了好久。

早晨六點,體育中心開了門,袁飛騎車到那裏洗漱,哈了口氣聞味道,覺得清爽了,才去接陸翡。

實際上還是挺灰頭土臉的,因為衣服沒有換。

他給陸翡發短信,叫陸翡下來時候給他帶套衣褲。

躲在小柴間裏,袁飛把上衣脫了,陸翡直勾勾盯著他,又不好意思地撇過臉去。

袁飛瞧他那樣子,只覺得一晚上睡大街也不累了,嗤地一聲笑出來:“又不是沒見過。”

陸翡把頭埋得更低,只露出兩個通紅的耳朵尖兒。

袁飛提溜著捏了一把:“哎,要不要二哥讓你摸摸。”

“啊?”陸翡在他胸口和腰間掃視,緊實的肌肉線條分明漂亮,子彈肌和鯊魚線斜斜地往後插,陸翡飛快地搖頭。

袁飛笑起來,提著褲子說:“我要換褲子了,你還看不看?”

“流氓。”陸翡瞪他一眼,格外不好意思地跑出門。

袁飛邊笑,邊把褲子換了,走出門的時候這才清爽幹凈。

陸翡見他兩手空空,問:“臟的呢?”

“換下來扔裏面了。”

“你拿出來,回頭我去洗。”

“不用。”袁飛不大好意思,他要過一個人的生活,各種意義上的,當然也不想讓陸翡給他洗衣服了。

袁飛:“等我找到住的地方了,我自己洗。”

陸翡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他點點頭,等袁飛找到了住的地方,他就去那裏幫忙。

“昨天平姐說的便宜地方在哪?我中午和你一起去看。”

袁飛有些慌,他那是撒謊的。

“別了,你看什麽,你知道什麽樣的房子好嗎,別搗亂,”袁飛跨上車,“到時候人家一看你長得這麽白白凈凈的,一看就像個有錢人,宰我怎麽辦?”

“什麽像有錢人……”陸翡坐在後頭,看了看袁飛的腰,到底沒敢光天化日往上抱,“我就想去看看……”

“不要,陸翡,你聽我的,”袁飛心虛,“還不一定就能找到呢,不合適的話到時候還要換好幾個地方看,很麻煩的,你下午還有專業課。等我找到了我一定帶你去,行嗎?”

陸翡耳根子軟:“好吧……”

袁飛昨晚上沒睡好,一到教室就犯瞌睡,早讀課他就趴在桌上睡著了,陸翡默默地看了他好久,總是會想起昨天晚上的吻。

太甜蜜了,他從沒嘗過這種甜蜜。

陸翡翻開課本,英語書上有夏雨婷給他圈的搭配短語,陸翡看到之後又沈默了。

陸翡指尖摁著那些短語,慢慢地小聲讀起來。

一覺睡到大課間,教室裏實在太吵鬧,袁飛皺著眉頭睜開眼,環視一周,先找陸翡。

那幾個不老實的學生還算安分,經過打架鬥毆進警局的事情,他們都不太敢往袁飛這邊看。

他們打架是為了爽,袁飛打架是不要命,特別是昨天陸翡那個任人欺負的都參與進來了,拿著圓規亂畫,當時不覺得,現在是真的後怕。

而且直到現在,他們的老大,笛驍,還沒來學校,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那群混子慫了,袁飛逛蕩一圈,在外面才找到陸翡。小花壇邊上,陸翡在和誰講話,那人被小葉女貞擋住了,袁飛沒看到清。

說著說著,陸翡竟然抹了一下眼睛。

袁飛立馬怒了,沖過去就把人往自己身後護住,眼睛定住,才發現:“是你?”

封湫擰著眉:“不然呢?”

陸翡傻傻的看著袁飛:“你幹嘛啊?”

“我還想問你呢,你幹嘛啊,”袁飛盯著他眼睛,“你哭什麽,手裏拿的是什麽,我看看?”

封湫大概不願和這個幼稚鬼講話,向陸翡揮揮手說:“筆記本你拿回去看,有不懂的就問老師。”

陸翡楞了一下,然後有點猶豫——他不敢問老師。

封湫瞧出來了,便改了口:“不然拿來給我也行,我幫你拿去問少年班的政史老師。”

“真的?!”陸翡眼神一下子亮了。

封湫聳聳肩:“沒什麽不可以。”

陸翡抱著手裏的本子往前追了兩步:“封部長!”

封湫轉過頭:“幹嘛?”

陸翡緊張兮兮道:“夏雨婷說,我、我要是數學不懂也可以問問你……”

封湫看著他認真的模樣,點頭:“可以,不過要我有空的時候才行。”

“嗯!好!謝謝你!”陸翡用力地答應,有點孩子氣。

封湫沒忍住勾了下嘴角,轉身上樓。

袁飛就站在他們後面看,陸翡捧著筆記本十分高興,小心翼翼撫摸了好幾下。

袁飛心裏頓時不是滋味,酸丟丟從他手裏搶過來:“什麽筆記本,我也看看!”

“哎!你還給我!”陸翡踮著腳也搶不著,袁飛把本子舉得高高的。

陸翡捶他胸口:“你還給我!”

袁飛搓了搓胸前:“你現在真是越來越暴力了。”

他捏著本子不松手,語調古怪:“封湫送你的筆記本?他怎麽突然對你那麽好心,還要教你學數學?”

“不是,”陸翡喜滋滋地說,“是夏雨婷留給我的!”

他特別開心:“原來夏雨婷沒有不告而別啊!”

陸翡把本子重新抱在懷裏,開心地抿著嘴,輕輕踮著腳,就差跳起來:“你說夏雨婷怎麽這麽好!”

袁飛哼一聲,酸溜溜說:“這麽好喜歡的不也是我?”

陸翡頓時扔給他一個嫌棄的眼神,袁飛:“難道不是嗎!你還‘夏雨婷怎麽這麽好’,”袁飛學他的小模樣笑話他,又問,“難道我不好嗎?”

陸翡羞了,飛快地跑進教室。

袁飛追過去:“說啊,難道我不好嗎?我沒夏雨婷對你好?”

跳蚤前桌八卦地轉過頭來,又被袁飛大手摁著腦袋楞是轉回去了。

袁飛扯扯陸翡埋起來的臉:“問你話呢,說話。”

有外人在陸翡不敢說,小聲敷衍:“都好、都好。”

袁飛不滿意這個答案,“切”一聲:“你兩碗水端得可真平。”

陸翡害臊,飛快地在紙上寫:“你最好!!!”

三個嘆號標完往袁飛那邊一遞,袁飛看見了,才不鹹不淡地倨傲說:“嗯,你知道就好。”

陸翡害怕被別人看見,又飛快地把字塗掉。

跳蚤同學滿頭疑問地轉過腦袋來:“你們在說什麽呢?什麽好不好的,我怎麽一句也沒聽懂?”

“沒聽懂才正常,”袁飛晃著腿,“你要聽懂了,地球都不轉了。”

“哇,袁哥,不帶這麽嘲諷人的吧!”

陸翡把紙條掐掉扔進抽屜裏,埋著臉,偷偷翻看夏雨婷給他做的筆記。

政史筆記基本上都直接寫在書本的重點旁邊,夏雨婷並沒有寫很多文字,反而是給他羅列了一些歷朝歷代重大事件發生的時間線。

大部分重點放在近代史,在這方面才有詳細描述,並且用紅字標出了相關年代、戰役發生的地點和相關重要數據。

別的不說,不論夏雨婷的筆記做得怎麽樣,陸翡都足夠開心了——夏雨婷並沒有忘記和他告別,也並沒有忘記和他道謝。

他被封湫叫出去的時候封湫全部告訴了他——

“夏雨婷走得太急了,她沒法再來學校,筆記本是她寄給我的,昨天才到。”

“她叫你拿回去看看,其實還沒寫完,你好好學習,筆記本裏有她寫給你的信。”

封湫看著陸翡臉上還沒消退的傷,嘆了口氣:“陸翡,別和那群人混在一起了,你得走出來,往外走。”

陸翡手裏拿到夏雨婷給他的筆記本,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動。

他其實不知道自己要怎麽“走出來”,折磨他的不是困境,是人。

封湫說:“不要給他們眼神,不要給他們任何回答,你挺直了腰背漠視他們的時候,害怕的該是他們才對,你懂嗎?”

陸翡不太懂,這不是他的生活方式。

他的生活方式非常懦夫,就是一個“忍”字。

忍耐陸蓮音對他的時好時壞,忍耐自己照顧自己的孤單寂寞,忍耐別人投來的嘲笑和侮辱。

但他最近好像又有點明白了。

那些人總是會在他心情低落的時候趁虛而入,他們是最無恥的小鬼,只敢挑在別人心理防線不穩的時候出來挑釁攻擊。

陸翡知道夏雨婷送他筆記本的意思——他要不斷向上生長,和那些人變得都不一樣,他得用力地向上伸手,好觸摸到山谷頂端的陽光。

陸翡深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地坐起來,翻開夏雨婷給他做的筆記,一頁一頁認真看過去。

袁飛註意到他坐姿的調整,忽然覺得陸翡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心裏有點隱隱的不安。

中午的時候陸翡又提出要和他一起去看租房,袁飛再三拒絕,最後嘴角都要上火了,動了怒,才把陸翡哄走。

他騎著陸翡的薄荷藍,漫無目的地在城市閑逛。

秋天陰涼,路上行人挺多,半空中有種雨前的青灰,袁飛往街頭上找來找去,墻頭和電線桿上的小gg都因為美化城市,大部分都被鏟掉了。

除了油漆塗了出租的店面,袁飛找不到其他住處。

逛了一整個中午,下午還要去參加訓練,袁飛收到陸翡的短信:“二哥,看到房子了嗎,怎麽樣,還好嗎?貴不貴?”

袁飛煩躁地搜遍口袋,只剩一根皺巴巴的煙。

煙葉在課桌抽屜裏放的時間太久,有些潮了,味道很差勁。

袁飛去了訓練場館。

他們的訓練不只是游泳,還有很多體能方面的練習。

高一的時候學業還不算重,袁飛下午的大部分時間都放在訓練上,等到高二高三,訓練時間就要慢慢縮減了。

所以教練安排他們這一年的比賽很多,各種各樣能給履歷添光的東西都帶他們去。

特別是一些專業比賽,在專業比賽上的比賽成績是可以用來評運動員級別的,只有在被認可的專業比賽賽事上拿到相應級別的成績,才能有一級運動員、二級運動員的稱號。

訓練是不能落下的。

袁飛中午沒有吃午飯,一下午的訓練下來,人都要虛了。

他們運動量很大,除了下水訓練之外,還要進行不同程度的力量訓練,鍛煉手臂和大腿的肌肉群。而且對於不同距離的游泳運動員,他們的訓練強度也不一樣,越是短距離越要求爆發力。

袁飛真正體會到了什麽叫眼冒金星。

明天還不吃午飯,他能暈在訓練館。

就連黑子這樣大大咧咧的二百五都看出來了不對勁,下訓後沖洗,袁飛撐著墻壁好半天沒緩過來,他還特地跑來問:“飛哥,你今天怎麽了啊,人不舒服?”

袁飛關上水閥,用毛巾擦了擦臉:“沒事。”

“真沒事吧?我看你今天體能訓練的時候有點不太對……”

“真沒事。”袁飛倔強地說。

兩個人走到場館外,其他隊員還笑著拉他們兩個:“黑子!你看這裏竟然有輛女士自行車!藍綠色的哎!”

黑子大喇喇地笑:“胡說,體操隊的小姐姐和我們的訓練時間又不一樣。”

他走過去摸了兩下那輛新自行車,和直男隊友們玩笑:“羨慕不,這輛車被美女騎。”

“羨慕羨慕,什麽時候輪到我?”

袁飛無語地瞪著他們,走過去開了鎖。

黑子:“操!”

袁飛摁響指關節:“現在就能輪到你,你過來。”

那隊友飛快地跑了,邊跑邊搓身上的雞皮疙瘩,黑子笑得直拍大腿,看著那輛小巧的自行車問袁飛:“你原來那輛車呢!怎麽騎個兒童款!”

“不是兒童款,買給陸翡的,”袁飛手上寂寞,問他,“你有煙沒,我有事想問問你。”

黑子把煙遞給他,袁飛推著車:“邊走便說。”

“操了,我看你推這車就覺得好笑,”黑子聳聳袁飛,“哎,你不是說這是買給陸翡的嗎,怎麽是你騎?”

黑子:“你看它龍頭為了配合你的身高被扯得這麽高,跟上吊了似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別笑了!”袁飛搓了兩下打火機,打火機都欺負他,沒油了。

袁飛摁了好多下,最後煩躁地把打火機扔出去:“操!”

黑子嚇了一跳:“我靠,怎麽了啊袁飛,你他媽不是又想掐死人吧。”

“別胡說八道!”

兩個人蹲在馬路牙子上,袁飛問他:“你知道有什麽地方現在能住人的麽?”

“不知道,”黑子奇怪,“你問這個幹嘛?”

“找地方住。”

黑子:“啊?你……”

“和家裏決裂了,”袁飛吐了口煙,“沒錢,但是要找地方住。”

“這……反正我不敢把你帶回家,上回那事我媽對你有意見,我爸又是那狗脾氣,我可不敢……”

“沒求你,我就是、問問。”袁飛叼著煙蒂,覺得十分難堪。

“哦……”黑子察覺到他停頓裏的變扭,過了會兒問,“那你今天晚上沒地方住?”

“實在不行就去陸翡家湊合,反正能睡呢,我現在就是要找到個住處,然後找到份工作,”話出了口,後面就順起來,袁飛道,“兄弟,能幫幫忙嗎?”

“能!”黑子被他一聲請求說得立馬豪氣沖雲,他拍拍胸口,“我回去問問我爸媽,這方面他們肯定知道得比我多。”

“不過你要找不要錢的住處,這個不好辦吧?”黑子猶豫說,“我倒是聽說城西那邊有爛尾樓,但是有好多流浪漢住在那邊,太不安全了,你知道他們,人快餓死了什麽都幹得出來,對吧?前幾年還出現過好幾起案子,都是那邊的。反正你現在還有住處麽,你先在陸翡家湊合幾天,等我這邊有消息了就立馬告訴你。”

“行,”袁飛閉了閉眼睛,用力拍拍黑子的肩,“謝謝!”

“嗐,”黑子謙虛又嘚瑟地說,“你和我,那誰跟誰啊!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臨走前黑子又把他騎小自行車的事情笑話了一遍,袁飛踹了他一腳,黑子才跳著笑鬧跑了。

沒有住處。

他連陸翡也騙了。

他不想在喜歡的人面前展露一丁點自己的無能,他不想讓陸翡對他失望,他不想在陸翡面前難堪。

袁飛在雜貨店買了兩袋泡面,沒有泡面桶也沒有熱水,幹嚼著咽下去,把車停在訓練館那邊的警衛室旁邊,獨自一個人往城西那邊去了。

袁飛在陸翡面前演得太像,早上他從體育館洗澡騎車來小區接他,總是幹凈利落的,一點也看不出來昨天睡在毛坯房的水泥地上。

泡面一塊五一袋,從第二天起,袁飛中午吃兩袋,晚上就只吃一袋,就這麽斷斷續續過了兩三天,黑子那裏終於有了消息。

“飛哥!我沒給你找到住處,倒是找到個活兒,風嶺路那邊有個飯館,最近在找服務員。”

“我有個堂哥在那幹過,就是嫌老板娘事太多,後來去廠子做事去了,他和工友也總去那家吃飯,知道他們最近缺兩個洗盤子的……就是洗盤子的……飛哥,你能成嗎?”

袁飛身上已經要沒錢了,做什麽不能成?

“能!”袁飛飛快地答應黑子,隔了這麽兩三天,才敢把手機充上電——他實在不敢面對陸翡對他的關心,太沈重了,他快垮了!

好在咬著牙堅持下來了,袁飛當天傍晚就跟著黑子的堂哥去了飯館應聘。

老板娘看他那麽高的個子,一開始說什麽都不答應,覺得看了他害怕,後來袁飛上手洗碗又不是很熟練的樣子更讓她嫌棄。

直到袁飛主動提出可以少拿些錢,老板娘才扣扣搜搜和他講價,像買菜市場裏的大白菜似的,挑挑揀揀,選了最便宜的那棵。

工作的事有了著落,手機開機,袁飛收到一條平姐的短信:“過兩天我就回來,陸翡問我你的事,我沒說,就說你現在和我住了,你這幾天還行嗎?”

袁飛打字:“還行。”

“嗯,那就好,”平姐回覆他,“想要便宜找不到什麽好地方,等我回來了詳細和你說。地下室,你租嗎?”

“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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