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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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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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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天開始直到周五,陸翡都沒理袁飛,放學也只是乖乖跟在他後面。

陸翡面對別人的時候總是不太敢說話,私底下對著他其實會有一些小嘮叨。

袁飛早就習慣了,習慣了陸翡對著他叨叨,習慣了陸翡時不時落在他身上的眼神——

那種依賴的、孺慕的、崇拜的眼神,常常會讓袁飛覺得自己是個英雄。

雖然現在沒有小時候那種個人英雄主義的中二病,但他仍舊享受陸翡對他的全然信任。

最近不一樣了。

事實上,自打他從體校回來,陸翡看他的眼神就不一樣了。

他開始掙紮、糾結,時常閃躲,帶著羞澀、緊張和害怕……

一開始袁飛還不知道他是為什麽害怕,以為他走了一年,陸翡和他生分了。

於是他又像以前一樣和他勾肩搭背,和他稱兄道弟,和他講他在體校發生的種種,講學體操的姑娘和耍跆拳道的假小子有多麽多麽的不一樣。

他們都是十幾歲的少年人,袁飛和別的同學隊友勾肩搭背的時候,聽他們講的都是些游戲、打架、姑娘。

陸翡不會游戲,也不打架,袁飛就學著別人的模樣和他講姑娘。

誰知道這竟然是個不愛姑娘的。

袁飛哪裏知道!

袁飛和他講了自己網上遇到的女生,染頭發戴耳釘和他視頻,袁飛一邊笑著說“模樣太怪”,一邊又講“還挺酷的”。

陸翡以為他和人搞網戀,憋悶了好久和他生氣,袁飛覺得莫名其妙,撓撓頭上趕著去哄。

哄小弟和哄伴侶都是一個“哄”,袁飛沒分清,陸翡也沒分清。

兩個人變變扭扭扯不清楚。

陸翡心生了別的想法,袁飛五大三粗沒鬧明白。

陸翡問他要不要看他跳舞,袁飛以為這是和好如初的意思,欣然同意。

陸翡平時膽小自卑,跳舞的時候卻有一種投入式的自信和感染力,非常耀眼。

袁飛看迷了眼,陸翡跳過來的時候他也不知道為什麽心臟怦怦。

陸翡試探著勾住他肩膀的時候他沒反應過來,隨即接到他獻上來的吻。

驚愕非常,又好像早知有這麽一天,理所當然和驚慌失措的心情糾纏在一起,說是落荒而逃也不為過。

陸翡從小對他哭,他哄著;對他鬧,他寵著。

袁飛牽著他走出陰暗的墻縫,陸翡磕磕絆絆跟著他的腳步,一晃眼,十六了。

他的腰那麽細,手那麽軟,眼睛那麽透亮,藏著淚和委屈,撲簌簌往他心裏掉。

山塌廟倒,傾頹日月。

袁飛不知道自己心裏對於陸翡是個什麽想法,又或許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他不敢。

他看起來大膽,感情上卻十分怯懦。

陸翡敢親他,敢告白,敢抱著他的腰喊“我還不許你和別人好”……

袁飛不敢。

他接觸到的都是討論女孩的直男,下意識的他覺得自己和別人都不一樣,怕被孤立、排斥、笑話。

而且他們的家庭絕不會允許他們以男性戀人的身份在一起,當兄弟還更長久些。

周五一大早,陸翡用彩紙把他送給夏雨婷的禮物包好,紮了朵拉花,垂下來兩條須用筆桿梳卷。

袁飛就在旁邊看著:“你怎麽弄得這麽麻煩。”

陸翡說:“反正不是送給你的。”

袁飛:“……”

袁飛把鑰匙扣扔給他:“那我的怎麽辦,我都沒包裝。”

陸翡把貓貓頭給他扔回去:“你愛怎麽辦怎麽辦。”

“給你臉了?”袁飛瞪他,只瞪到滿片空氣,陸翡都沒理他。

他心裏頓時不痛快起來。

像是力道打在棉花上,袁飛心情亂糟糟的:“餵,陸翡,你幫我包一下送給她唄?”

“不要。”

“那你幫我直接給她也行,”袁飛把鑰匙扣塞進他手心裏,“你送她禮物的時候幫我一起送。”

“不要,”陸翡又把貓貓頭扔回給她,“你自己送。”

兩個人特幼稚地小聲叨叨著吵嘴,陸翡一字一頓說:“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袁飛嘁一聲又要去擰他的臉:“你是搖搖車嗎?爸爸的爸爸叫爺爺。”

陸翡勾著腰躲開他的手,撇過頭不理他,一溜煙小跑,從教室後面鉆走了。

袁飛氣得不行:“自己做就自己做,誰他媽稀罕你!”

前桌一哥們兒轉過臉來:“飛哥,幹嘛呢你倆,聽你們鼓搗半天了。”

袁飛瞪他:“關你屁事。”

前桌講:“哎哎,別拿我撒氣啊!我就問問你,你知道孫郴這幾天去哪了嗎?”

“孫郴,”袁飛一臉懵逼,“誰?”

“我靠,”前桌笑起來,“你和骷髏頭通宵好幾晚,居然連他名字都不知道?我也是服了。”

“哦,是他。他不是生病請假了嗎?”

“可我連他人都聯系不上,他還欠我五十塊錢呢!別是兔崽子出去打工不給還錢,你能聯系上他嗎?”

“不知道,我沒他電話,”袁飛說,“他請這麽多天病假,不太可能是自己跑了吧。”

“啊煩死了!”前桌抓狂撓頭,一轉眼看見袁飛手裏的貓貓頭,“嘿,飛哥,你還喜歡這種小玩意?”

袁飛把手一沈塞進桌鬥:“送人的,別瞎說。”

“送給誰啊?”

“關你屁事!”

袁飛餘光瞟見陸翡鉆進教室,拎住他後脖頸:“你就送完了?”

陸翡看見前頭有同學轉頭看他們兩個,他把腦袋往桌上一埋,胳膊捂著不說話。

袁飛瞪著他後腦勺瞪得眼睛疼,鬥氣一般和他說:“那我自己送。”

陸翡一動不動,快把袁飛氣炸了。

他踢開桌凳七哩亢啷往後門走,一邊鬧得老大聲,一邊看陸翡,陸翡頭都沒擡。

袁飛把後門狠狠一關,走了。

全班人都看向他這邊的動靜。

笛驍他們一夥人皺著眉,他旁邊那胖子罵了句:“神經病。”

前桌張著嘴不知道他幹嘛,問陸翡:“他這是去送禮還是去殺人啊?”

陸翡慣常不愛和別人講話,嘴上了拉鏈似的,自己和自己生悶氣。

袁飛憋著氣悶聲走到五樓,心裏還糾結了一下這個鑰匙扣到底要不要給,最後想著:

去你的吧,叫你故意氣我!

他吊兒郎當在樓上逛了一圈,往窗戶裏看著找了找,敲開教室的門,叫那姑娘:“夏雨婷,你出來一下。”

姑娘一邊背單詞一邊咬著包子,被他一叫楞了神,推推眼鏡:“同學,夏雨婷在一班。”

哈,認錯了,袁飛也不覺得尷尬:“不好意思,近視,沒看清,謝謝啊。”

回頭就想:夏雨婷不戴眼鏡嗎?

袁飛找到一班教室,裏面是朗朗讀書聲,講臺上有老師在收作業。

袁飛拐到旁邊等著,有些不耐煩。

等久了,他的心情平覆下來,又開始後悔:

他幹嘛故意氣陸翡?

陸翡也在一樓教室裏等著他,好半天袁飛也沒下來,他悶不住了。

剛起身,前頭討人厭的笛驍似笑非笑地把他喊住:“陸翡,哪去啊,上課呢你不知道?”

陸翡頓時白了臉:“我去衛生間。”

笛驍站起來:“哦,巧了,我也要去衛生間。”

他旁邊的跟班們笑起來:“我們也去。”

陸翡驀地停住腳步,坐回位置上不答話。

笛驍卻要找他的麻煩:“你又不去了啊?陸翡,你剛剛去哪了?也是去衛生間?”

陸翡不說話。

笛驍抓住他前桌的衣領子:“餵,剛剛我聽見你們在後面講話了,你知道他去哪了嗎?”

前桌戰戰兢兢:“我、我不知道,他去給人送禮物了!”

“給誰送禮物?”

“我不知道。”

笛驍又看向陸翡:“給誰送禮物啊陸翡?”

陸翡白著臉不做聲,笛驍嗤一聲:“夏雨婷那個小婊.子?”

陸翡咬住嘴唇,笛驍:“喲,還真被我猜對了啊!你跑去給人送禮物,袁飛也去了?”

“你別找她麻煩……”陸翡怕得很,說話沒什麽底氣。

笛驍嘖嘖兩下:“你還挺講義氣,幫人送情書還給人送禮物,怎麽不見你對我們哥幾個這麽上心呢?也是,袁飛回來了,有人替你打架,上網費也不用替我們交了,翅膀長硬了,哈!”

笛驍拍拍他的臉,陸翡偏頭想躲,他們小團體的人就圍了過來。其他學生們見怪不怪,一個擡頭的也沒有,早讀課,他們漠然讀著書。

前桌喊:“你們要幹嘛,袁飛一會兒就回來了!”

旁邊的胖子嚷嚷道:“我們怕他?他算個老幾!不就是長了張臉,有一點蠻力氣,東招西惹的,出門的時候鬧那麽大動靜,挑釁誰呢,神經病!”

笛驍攔開胖子:“文明一點兒,上次沒被人打夠?袁飛把你拎起來揍呢,就忘了?”

胖子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驍哥你還笑我!”

“嘁,你那慫樣能被我笑好幾年,”笛驍拎住陸翡,“餵,聽說夏雨婷請你們去參加她生日會,你去不去?”

陸翡躲著他擠在墻角:“我、我不去。”

笛驍笑了:“我還以為你聽話得像條狗,誰叫你你就跟誰走呢,幹嘛不去啊,帶著袁飛一起去啊!去了我就能找夏雨婷麻煩了。”

陸翡最近在網上和夏雨婷聊過幾次,夏雨婷是個開朗的人,雖然上一回被嚇得很慘,但過了這麽幾天,她已經慢慢調整過來了狀態。

陸翡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掐住笛驍的手:“她是無辜的,你別欺負她!”

“喲呵,”笛驍對著旁邊幾個人笑笑,“陸翡也知道保護別人了?”

他反手壓住陸翡的胳膊,把他推到胖子面前:“來,看看我剛剛是不是聽錯了?我做夢幻聽呢,陸翡還知道叫我們別欺負人!”

胖子打了陸翡一巴掌,脆生生的響,笛驍說:“我也沒聽錯啊!”

陸翡眼睛被他一巴掌激紅了,笛驍刮刮他的臉:“哭啊!哭了就能找袁飛給你報仇了,要哭著跟女人一樣喊‘他們打我’,才好讓袁飛有理由動手打人啊!”

陸翡捂著臉縮在墻邊,笛驍放開他的手,揣著兜朝外看了眼:“喲,袁飛回來了!”

沒等陸翡欣喜,外面的人沖進來揪住笛驍的衣領,笛驍沒動手,反而敞開胳膊大笑起來:“打!往我臉上來!”

袁飛忍了又忍,一把將他摔開:“你他媽的是不是有病!”

笛驍爬起來:“哦喲,看來鄭叔叔和你說過了,我家和他家可是老朋友了,上回你揍我,回頭沒少挨教訓吧?”

他拍拍身上的灰:“初中的時候我和你說你家的事你還不信,嘖嘖……別到時候鄭叔叔把你媽一扔,你可就沒那麽多錢花了!老子上回就說了,老子提刀等著你!傻逼!”

袁飛手指骨攥得死緊,骨節哢哢作響,眼睛充血像是要撕了笛驍身上的肉。

笛驍笑吟吟把旁邊的胖子推出來:“陸翡那一巴掌可不是我打的,要揍人找對人揍啊!喏,打他。”

胖子哆哆嗦嗦臉都白了:“驍、驍哥……”

笛驍在旁邊抱著手笑。

袁飛的憤怒接近失控邊緣,陸翡拽了一下他,沒抓住衣服,正好蹭過他的手。

袁飛一楞神咬破了嘴唇,回頭就看見陸翡腫著半邊臉。

笛驍冷笑著拍拍旁邊的胖子:“行了,人家都要演兄弟情深了,還會有能耐來打你?你怕個什麽,不是說什麽都不怕的嗎?”

他帶著他們那群人大搖大擺公然逃課,經過袁飛身邊的時候還一個一個地倒豎大拇指。

袁飛險些忍不住要揍人,陸翡死死抓住他的手。

前桌同學摔在地上,生怕袁飛找他的麻煩,努力降低著存在感。

袁飛把陸翡帶去校醫室敷臉,陸翡掛著眼淚問:“你上次和他打架挨罵了啊?”

“嗯。”袁飛敷衍得很,冰袋挨著陸翡的臉,叫他齜牙咧嘴。

陸翡搡著他叫他說話,袁飛煩躁道:“就被罵幾句,我還少挨過罵嗎!鄭游謙那個慫逼又不敢和我動手!”

要只是挨罵,剛剛袁飛就不會忍著了,肯定鄭老板又找了阿關“溝通”,才會讓袁飛有所顧忌。

陸翡心裏明白,沒做聲。

過了會兒又哭了,覺得委屈:“你怎麽去送個禮物去那麽久?”

“他們班老師一直在教室裏,我怎麽送,”袁飛煩躁躁地一抓頭,“沒送!合你的心意了?”

袁飛把鑰匙扣摔在陸翡身邊,陸翡瞧了眼,臉更白了:“怎麽是兔子的啊?”

“換了一個,”袁飛有些不自在,“不送了!媽的!貓的太好看了沒地方掛,這個醜一點,你拿著吧。”

陸翡眨眨眼睛沒反應過來,袁飛吼他:“拿著!送你的!別他媽慪氣了!他們打你你不會還手?我怎麽看你氣我那麽自然呢!真他媽沒出息!”

陸翡被他吼住,嚇得眼淚往下掉。

“別哭了!”袁飛深深吸了口氣,壓著脾性緩了緩,咬著牙,“別哭了。”

陸翡把抱著胡蘿蔔的小兔子抓在手裏,低頭擦了擦眼淚。

袁飛捂著冰袋揉了揉,陸翡輕輕地躲。

知道他疼,袁飛也難受:“別動,二哥給你揉揉,揉揉就好了。”

陸翡乖乖地坐著不動了,摸著手裏的小兔子小聲說:“謝謝二哥。”

袁飛的眼淚差點被他一句話說下來,他偏了偏頭:“周末別去搞什麽進貨,讓平姐知道你被打了,她能來揍我!二哥帶你去玩漂流。”

陸翡腦子遲鈍,半天沒答覆。

袁飛杵他一下:“陸翡,和你說話呢,跟不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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