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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田昊從來不是一個氣量小的人,聽到秦風做出一番精彩的推理,他沒有絲毫嫉妒,而是用欽佩的眼神看向對方,但他卻不希望梨川琉也用這種眼神盯著除他以外的人。

於是他趕緊咳嗽了一聲,將眾人的註意力轉到自己身上:“因為案件影響太大,所以那輛車在蘇察維死亡當晚就一直被扣押在警察局物證處。”

“如果車上真的藏匿著兇器,就可以完全洗清渡邊勝的嫌疑了,畢竟警方一直認為案發後渡邊勝手中的那塊玻璃碎片是兇器,現在卻出現了另一塊,而且渡邊勝無論如何也無法到蘇察維的車上再度刺殺他。”

梨川琉順著野田昊的話往下說,最終總結道:“兇器必然是鐵證,就算玻璃碎片上沒有小林的生物信息,方巾上卻一定有,這就足夠給她定罪了。”

“不夠。”

秦風卻在此時忽然打斷他們,他看著梨川琉意有所指的說道:“小林的殺人動機,這也是整個案件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梨川琉感覺到他的視線,心中一頓。

陪同梨川琉探尋家族往事的野田昊也清楚小林的殺人動機是什麽,但他不確定梨川琉是否願意在此時坦白她的另一重身份,於是主動出聲回答道:“蘇察維是個人盡皆知的色鬼,他有很大的可能性對小林進行過騷擾,這點警方肯定會想到的。”

“那為什麽要嫁禍給渡邊勝呢?”

這並不是秦風想要的答案,他沒有放棄繼續追問。

野田昊聳了聳肩,一臉不以為然:“順水推舟,是這麽說對吧?蘇察維本來就要嫁禍渡邊勝,如果小林是他的同謀這一點成立,那她肯定知道計劃實施的當晚是她殺人的最好時機。”

秦風搖了搖頭,他仍是看著梨川琉:“推理是破案最重要的部分,但對於法庭上的判決卻起不了作用,確切的證據才有利於檢察機關給小林定罪……”

“如果你要小林和渡邊勝的DNA鑒定報告,我沒有,而且現在是趕不及去做的。”

梨川琉心知在場的人除了唐仁以外都已經察覺了她和渡邊勝的關系,秦風要的證據無非就是小林和渡邊勝的血緣鑒定報告。

秦風看得出來梨川琉沒有說謊,所以顯得更加驚訝:“你沒查過小林和渡邊勝是否有血緣關系?”

梨川琉挑了挑眉,將一個文件袋遞給他:“想知道他們是否有血緣關系,未必要用渡邊勝的生物信息。”

“在不知道渡邊勝和小林母親的往事之前,我認為他得知小林是殺死蘇察維、嫁禍他的人後會毫不猶豫的把她推出去,即使她是他的女兒,畢竟我所了解的渡邊勝是一個重視家族榮光勝過一切的人。”

說到這裏,梨川琉的眼中閃過一絲譏諷:“但渡邊勝和小林的母親相愛時,他還沒有被認回渡邊家,還沒有被灌輸那些家族至上的思想,說不準她們母女倆會是他心底唯一的良知呢,他知道真相後會大義滅親還是袒護小林,你敢賭嗎?”

別人的覆雜家事是最不好插手的,偏偏梨川琉的家事和案件息息相關,秦風等人也不得不硬著頭皮認真聽下去。

只有野田昊默默的把手搭在了梨川琉的肩膀上,感受到她肩頸緊繃著的肌肉,他才確認面前神色平靜的人其實並沒有她表現出的那樣不在意。

既然身份已經揭開了,梨川琉幹脆把話題轉回到凱莉身上,剛才因為案件還沒有解決再加上凱莉和她的恩怨涉及到她的家庭背景,所以她並沒有發表太多的意見,但現在案件真相已經梳理清楚,所以完全可以說開了。

“田中直己說小林是凱莉送給我的禮物,這個禮物的作用肯定不只是在精神上刺激我,畢竟我不像Q之前所選擇的宋義等人一樣一無所有,僅僅因為知道小林是我父親的私生女就崩潰到願意加入一個犯罪組織。”

梨川琉的眼中凝結出冷冽的寒芒,她的語氣雖然平常,但不代表她對凱莉的所作所為毫不憤怒:“按照我們之前分析的Q選人的標準,顯然她更應該摧毀我的物質生活,也就是原本該由我來繼承的黑龍會和渡邊家,而小林是渡邊勝的私生女,身上流有渡邊家的血脈,在我這個原本的繼承人不配合的情況下,小林並不是沒有幾率被家族裏的老不死們選中當傀儡家主的。”

“黑龍會雖然屬於我母親那一脈,但畢竟現任會長是渡邊勝,如果渡邊勝對小林母女的確存在愧疚,他未必就不會同意甚至幫助小林去得到這兩方勢力。”

無論在想到這些可能性的時候梨川琉心裏的情緒如何起伏,但將它們敘述出來的時候,她從語氣到表達都十分冷靜,仿佛談論的不是她充斥著陰謀的家事。

聽完梨川琉這一番話,原本在幫她按壓肩膀想令她放松下來的野田昊自己反而攥緊了手,他沈著臉替她補充了最後的結論:“如果你沒察覺到這個可能性而讓她們成功實施,那麽你不僅會失去身後的兩大勢力,而且還會因為被親人背刺而加速崩潰,最終成為完全符合Q標準的、能夠被招入Q的人。”

梨川琉的口吻出奇的平靜:“是這樣的。”

很奇怪,梨川琉最初發覺到凱莉真正的計劃時,她的確是憤怒到難以平靜下來的,畢竟誰也無法容忍自己被人這麽極端的算計,但現在她看著秦風、KIKO驚訝又帶著憤慨的臉,感受到野田昊動作中體現出的緊張後,她忽然就沒有那麽在意凱莉的那些陰險把戲了。

凱莉的陰謀詭計的確厲害,但可能因為她本身是一個除了野心什麽都裝不下的人,所以下意識的把所有人當成和她一樣的人,卻忽略了人心的覆雜性——就算她計劃成功,梨川琉也不會像她設想的那樣墮落,因為家族勢力從來都不是她人生的全部,友情、愛情……她還擁有很多東西,親情的缺失雖然遺憾,但並不是不可替代。

秦風:“如果真是這樣,你打算怎麽應對?”

梨川琉笑著反問:“目前的證據已經足夠給小林定罪,就算渡邊勝再偏愛她也無法把手中的勢力交給一個犯罪分子,再說了,如果你是一個家族裏的封建老古板,你會讓一個背主又陷害親人的人做家主嗎?”

答案當然是否定的,秦風可能還會考慮小林杏奈犯罪是事出有因,但渡邊家的老不死們可不會管她有沒有苦衷,他們的確不喜歡‘離經叛道’的梨川琉,卻更加不會中意隨時都可能背叛他們的小林杏奈。

只要小林被警方繩之以法,無論凱莉想要利用她做什麽,那些計劃都會變成無用功,但梨川琉想要的結果可不止這些。

她從來就不是個寬容的人,無法做到被別人無恥算計卻輕輕放下,就算做不到百倍奉還,她也要讓小林和她背後的凱莉知道得罪她的代價。

首先,當然是拿擺在明面上的小林開刀。梨川琉只需要挑撥東南亞商會對小林這個‘內奸’殺害會長的仇恨,讓他們去運作爭取給小林判死刑,然後派人引導他們生出在監獄裏□□的心思,通過這一番借刀殺人來徹底除掉小林這顆棋子。

然後才輪到躲在陰溝裏的凱莉,對付她並不容易,畢竟她和小林不是一個級別的,Q不會真的花心力來保護小林,但是凱莉是Q的高層,她本身就可以動用Q的勢力,更別提她還有美國的貝恩家族做後盾。

這就上升到家族勢力的博弈了,梨川琉想到這裏,暗自對某些事下定了決心。

不過這些陰暗面她不可能說出口,雖然秦風和KIKO並不是那種正直到一根筋的人,野田昊更不會因此對她有意見,但詭計畢竟是詭計,既然不需要他們參與,那就幹脆不要拖他們下水好了。

她拿起手機給等待在附近的心腹手下發了短信,正想交代秦風他們關於取證的事情,此時一旁唐仁碎碎念的聲音越來越大,他反覆念叨著‘小林醬竟然是渡邊勝女兒’的話也傳入了梨川琉耳中。

“唐仁,我早就想問了,我們剛才在這裏討論小林杏奈犯的罪,還商量著要怎麽把她送進監獄,你怎麽一聲都不吭呢?”

梨川琉是真的疑惑之前心心念念著小林、甚至為了救她不惜冒生命危險跳入廢棄水池的唐仁為什麽會一點反應都沒有:“我記得你是很喜歡小林的,雖然你同時還喜歡著陳警官……我實在想不明白你不為她說話的原因。”

秦風、KIKO和野田昊對小林沒什麽特殊的感情,對她的印象也就是從關鍵證人到犯罪嫌疑人再到凱莉·貝恩的棋子,他們當然可以清醒的商討對付小林這個兇手的計劃,但唐仁可不一樣,他之前對小林的好感不似作偽,而且根據他以往的資料,他這個人更偏向感情用事而不是理智。

“小林醬……”

唐仁楞了楞,他那張黑黝的臉上似乎浮現出一絲苦澀的情緒,但很快又恢覆到平常沒心沒肺的模樣:“我系喜歡小林醬,不管系她還系阿香或者英英遇到危險,我唐仁都願意豁出性命去救,但這系我自己的事情,不應該牽扯到老秦!”

“小林醬如果算計的系我,那可能系我自作自受,但老秦系無辜的,不管我再怎麽喜歡小林醬,我都不能容忍她害老秦。”

唐仁這話一出,在場的另外四人都用驚訝的目光看著他,特別是秦風,頭一次對唐仁露出感動的眼神。

梨川琉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她想起第一次見到唐仁,對方留給她全是負面印象,讓她忽略了之前看過的泰國曼谷黃金殺人案的資料上面提到的關於他重情義的優點。

但現在看來,其實重情義也很難得,特別是在喜歡挖掘人性陰暗面的Q面前,這或許是破局的關鍵——如果秦風身邊沒有唐仁這樣赤誠待他的人,也許他真會變成下一個宋義。

梨川琉側眸看了站在她身後的野田昊一眼,然後發自內心的勾起一絲笑意——為身邊仍存在著的真誠感情。

“等一下我埋在黑龍會的心腹會陪你們去取證、上法庭,她們會保證整個過程不受到Q或者東南亞商會的阻撓。”

梨川琉遠遠望見朝這邊走來的幾名心腹,終於再次提起她早已規劃好的下一步計劃:“渡邊勝存在著為包庇小林承認罪行的可能性,這是我們都無力阻止的,與其去看他如何愧疚的‘贖罪’,不如趁這個時機剪除他的勢力,只有權力重新掌握在我手中,他的決定才不會使整件事倒向不利於我們的方向。”

聽到她的話,秦風和KIKO只是稍顯驚訝,但並無異議,因為趕時間所以直接就跟著梨川琉的心腹們趕去證據存放處了,只有野田昊還站在原地,用覆雜的眼神盯著自己面前的人。

他比誰都清楚梨川琉有多麽厭惡曾經被頭頂上的兩大勢力束縛的生活,但現在她卻要主動去爭奪曾經拼命擺脫的東西,而這一切都是因為Q、因為凱莉·貝恩的‘她像我,所以我要把她拖下水’的可笑念頭。

梨川琉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野田昊熾烈的目光,她聽到他開口勸她不要因為凱莉的詭計而勉強自己去接受之前一直厭惡的命運,聽到他說願意用自己家的勢力替她抗衡凱莉。

她微笑著聽完了野田昊雖然焦急但字字懇切的話,然後用同樣真誠的口吻回應道:“如果是以前的我聽到你的話,我真的會很感動,當然我現在也挺感動的,但是這一次是我自己的決定,沒有任何人勉強我,而凱莉只是讓我意識到權力的重要性,在接下來的交鋒中,我想要掌握主動權,權力是我的工具,但我不會像她一樣變成權力的工具。”

渡邊家的老不死想要把她培養成聽話的家主,黑龍會希望她成為有能力的會長,凱莉則要把她引導到犯罪的道路上,他們都想要改造她,但他們都不會成功,因為他們只能做權力的奴仆,而她要主動掌握權力,為了獲得真正的自由——雖然有限,但再也不會被他人、包括她父親掣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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