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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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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第五十五章

“感動,”賀鈞劍柔聲道:“但是我希望若若回去,雖然是單人病房,但到底在醫院裏,空氣裏一股子藥味兒,你還身體不舒服,又路上暈車遭罪,不想若若受罪。”

賀鈞劍一手攬著秦若的腰,擡頭看她,滿眼溫柔。

秦若微微俯身,雙手避過他肩膀處的傷口搭在他頸側,輕聲在他耳邊道:“我留下是來救人的。”

短短一句話,卻宛若情人間耳鬢廝磨的呢喃,秦若話語裏帶出的似有若無的氣流輕撩著賀鈞劍的頸側和耳廓,無比正經的話卻說的無限暧昧,秦若看著眼前賀鈞劍的耳朵“唰”的紅了,感受到腰上驟然緊繃收緊的手臂,她彎彎唇角,身子又往下俯了兩寸,輕輕一笑,“當然……”

她語氣一頓,意猶未盡的話撩的賀鈞劍的心跟著提了起來,就在秦若的紅唇幾乎快要輕點在賀鈞劍耳廓頸側的皮膚之時,她感受著擁抱著她的人胸膛肌肉的緊繃,這才慢悠悠的道:“除了救人,我也想陪著我家受傷的兵哥哥呀。”

隨著最後一個字,紅唇輕點他耳際頸側的那一道硬朗的輪廓,就像誤入大西洋的一只蝴蝶,慌亂之下輕輕煽動的翅膀,卻引起了別處平靜的波濤下洶湧的海嘯。

秦若一觸即離,仿佛那輕輕一點只是離開前猝不及防的意外,到底是蓄謀已久還是猝不及防,賀鈞劍已經無心去探究,他手臂緊緊箍著她的腰,就想這麽抱在懷裏,一輩子不分開了。

“若若。”

賀鈞劍嗓音暗啞,帶著股不易察覺的壓抑,手上抱著人不放,口中卻一本正經的道:“有危險嗎?”

“沒危險,放心吧。”秦若雙手捧著他的頭,難得以俯視的視角看他,眼中含笑面上卻一本正經的道:“不過你再不放開我……我感覺好像我要有危險了。”

賀鈞劍驀地一笑,頭往前一靠抵在她肩膀上,手臂把人圈的死緊,卻拿捏著力道並不會讓秦若疼,低沈沙啞的笑聲從秦若肩膀上溢出來,他停頓了幾秒最後狠狠吸了一口秦若身上的氣息,擡頭,又成了那個端方自持的男人。

松開手,把秦若放出懷抱,拉著按坐在自己身邊,賀鈞劍道:“若若今天起這麽早,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我來探病結果病人在床邊輸液我在床上呼呼大睡?”

秦若果斷搖頭,“那不行。”

堂堂玄學大師不要面子的嘛。

賀鈞劍神色溫柔的看她,“那若若坐著會不會覺得無聊?”

“那我要說會呢?”秦若挑眉。

賀鈞劍瞥了眼自己輸液瓶裏的藥液,還有大半瓶,於是道:“那我就努力讓若若不無聊,我給若若講講我小時候的事?”

“好啊。”

秦若含著笑,忽然想起前世大學某位老師開的玩笑,說一個男人跟你回憶童年的時候,那他就是喜歡你。

比起這樣的推論,她更加相信自己的感覺與玄學能力,在她輕易算不清賀鈞劍的命那一刻,這個男人這輩子因果已經跟她糾纏不清了,雖然麻煩了些,但好在感覺還不錯。

“我記事比較早,三歲的事我基本都記得,我記得三歲那年跟著父母出國前去了一趟爺爺那邊,但是沒進門,之後,我就跟著父母坐飛機去了俄國,記事早但是我說話遲,三歲才剛學著說話,就到了俄國,當時給爸媽和一起留學的叔叔阿姨負責做飯的阿姨是個會漢語的俄國人,她有個兒子跟我差不多大,我爸媽嚴防死守怕我在學語言的初期先學會俄語,在當時住的家裏絕口不提一句俄語,但小夥伴兒的力量讓我在語言迅猛發育期學會了流利的俄語口語,我當時被媽糾正著說漢語時有一股子外國味兒。”

隨著賀鈞劍的講述,秦若想著,小豆丁版的賀鈞劍,抿著嘴站在於憶梅跟前學說話,結果一開口,一嘴流利的俄語脫口而出,這樣的畫面莫名喜感。

秦若道:“那後來呢?怎麽改過來的?”

“爸媽當時很無奈,帶我去上課吧,一個的實驗可能有輻射,一個的實驗隨時跟有毒的化學試劑打交道,根本不適合我去,但是不帶我吧,眼瞅著我的母語都帶上外國腔了,他們又不能阻止我跟同齡孩子玩耍,於是他們想了個辦法,給我自制了兒童教材,加上一起來的叔叔阿姨們,從《三字經》到《千字文》再到《笠翁對韻》《唐詩集錄》等等一系列手寫版的教材,陪我度過了五年,白天,我跟俄國小朋友在說俄語,爸媽和叔叔阿姨下課歸來,只要不做實驗寫論文,他們誰有空就教我華夏傳統文化,就這麽過了五年,回國那年,我身邊的俄國小夥伴兒們都會背唐詩了,我也能流暢的讀完俄文版的《戰爭與和平》,那年我八歲。”

小時候作為孩子圈兒裏文化傳播大使的賀鈞劍,不僅學會了俄語,也把華夏優美的傳統詩歌教給了自己的小夥伴兒們。

“因為這一段經歷,我既沒有像父親一樣熱愛物理研究,也不像母親喜好化學實驗,我喜歡學語言,母親見我感興趣,她身體受傷之後也一直在家,就教我學英語,我跳級念到大學的時候,情況不太安穩了,選了個語言專業我快速畢業之後,就應征入伍了,當時還差三個月我十七歲。”

秦若看過他的信,知道他入伍的初衷,但也難掩心疼,“那你現在,還想去讀書嗎?”

“我很喜歡軍營,我那時候覺得自己喜歡學語言,可能是對小時候那五年時光的懷念情結,真正經過戰火洗禮之後,我才明白一個可能不是很正確的道理,強軍才能強國,強勢之下才有安穩,安穩之後才能談喜好與夢想。”

賀鈞劍輕嘆一聲,嚴重閃過一抹懷念,“華俄邊境戰役中,我和我的班長在同一個戰壕裏,他也是個大學生,他會唱戲會拉二胡,家裏是戲曲世家,如果不是戰爭,他在和平年代可能會成為戲臺上的名角兒,可是他死在我身邊了,就觸手可及的地方,我沒能救下他。”

“我當兵十年時間,我的兄弟我的上下鋪,我的戰友我的兵,還有我的班長我的領導,在戰爭裏或者任務中死去,每個人的夢想只剩下和平與活著。”

“一個一個的兄弟,沒有壽終正寢,沒有含笑而亡,都是滿腔遺恨英年早逝,這一回我因為若若活下來,我夢中都是他們死無全屍的模樣。”

賀鈞劍說到這裏,有些歉意的看著秦若,“抱歉啊若若,這些情緒壓在心裏太久了,如今傾吐給若若聽,影響你心情了吧?”

秦若想起了華鴻英說的戰後創傷幹預,賀鈞劍雖然看著表面無事,還能和她玩笑能好好的照顧她,但這一次三十個人只活了他一個的慘況,還是讓他心理受創了,只是他沒有表現出來罷了,只有不經意的時候,才會流露出一絲痛苦。

“沒事,難過的開心的都可以說給我聽,我愛聽。”秦若側過身抱著他,看著他的眼睛道:“如果你死了你戰友活著,你會為他能活著而開心嗎?”

“若若總是這麽靈慧,就算我死了,我戰友活著我在地下也會為他開心,”賀鈞劍抱緊他,低聲道:“是啊,每一個活著的人,都該帶著死去的人的遺志繼續征伐前行。”

“華首長說有戰後創傷幹預心理疏導,我看你也沒打算去,”秦若認真的看著他,“那現在去不去?”

賀鈞劍微微笑了,眼裏的痛苦慢慢平息,道:“去,都聽若若的。”

“越了解,怎麽發現你會的越來越多?這我壓力多大,我什麽都不會。”

秦若看了眼窗外的雪,玩笑的想,現在,除了沒月亮,她也算和賀鈞劍看雪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聊到人生哲學了吧?

“若若這還什麽都不會?”賀鈞劍道:“我會的都是普羅大眾輕易能會的東西,可是若若會的,世上獨一無二。”

“我真有這麽好?”

秦若挑眉笑看他。

賀鈞劍認真的道:“在我心裏,獨一無二的好。”

“咳咳。”

一聲輕咳,打斷二人的互誇交流,賀逸走進來,賀鈞劍起身站直,他敬禮道:“首長好。”

秦若也站起了身。

“行了行了,坐下吧。”

賀逸一揮手,賀鈞劍放下了手,卻沒有坐下,“請首長指示。”

“沒有指示,我就來看看我大侄子,不是你的首長,我是你二叔。”賀逸瞪他一眼,“我是聽說你拒絕戰後心理疏導,我來看看,二叔的身份說不聽我就下命令了,但現在看來,好像不用我勸也不用我下命令了。”

“報告首長,我一切服從組織安排。”賀鈞劍站得筆直,硬邦邦的回答道。

“咱們爺兒倆就不能好好說說話?非得搞這套?我軍服都沒穿你報告什麽首長。”

賀逸氣得不行,他特意挑著侄兒媳婦在的時候來的,想著總能和平的說說話,結果這倔小子。

“你爺爺得知你陣亡的消息都進了醫院,最後知道你還活著精神才好了些,如今看著門口不說話,大哥與老爺子的恩怨我這個局外人不插言,你小子別這麽倔,一家人也有吵架的,但總歸是一家人,咱們不是仇敵。”

賀逸這一番話,讓賀鈞劍面對領導時緊繃的身體松弛了下來,他道:“我父母和老爺子的事我做兒子的沒有資格做任何決定,老首長生病,我作為軍中一員,自該去探望一番。”

“你……算了。”

賀逸無力的嘆了口氣,倔就倔吧活著就好,於是點點頭,“人在隔壁療養區三樓三零八室。”

他說完,又看向秦若,道:“那若若就跟我去一趟吧。”

“你認識若若?”賀鈞劍看看賀逸,再看看秦若,這麽一副熟稔的口吻,讓他十分詫異。

“哼,小子,想知道自己去問老爺子去吧。”

賀逸得意的冷哼一聲,遞給秦若一個眼神,秦若卻朝他歉意的笑笑,對賀鈞劍道:“這件事你可以等我回來聽我說,也可以自己去問賀老,我不會隱瞞你,也不會勸你做任何決定。”

這就是在表明立場,你去不去看你爺爺,隨你的心意,我支持你一切決定。

這個男人尊重她,大小事情都會跟她商量,不會自以為是的打著為她好的幌子去幹涉她的決定,所以她亦然。

賀鈞劍心下一暖,他的小姑娘從來都這麽體貼,處處為他著想。

“老爺子我會去看,你們去忙正事吧,”賀鈞劍對賀逸說完,轉頭看向秦若,神色瞬間柔和,“我等你回來,我想若若陪我度過住院這些天。”

他的小姑娘見過了他狼狽軟弱的樣子,那他這些天要做心理幹預治療,他希望她在。

“好。”

賀鈞劍難得示弱,秦若應下,擡頭看了眼輸液瓶,“藥快沒了,我出去順帶給你叫護士拔針,辦完事我去找朋友讓她給我帶幾本書來,這些天我就在醫院陪你。”

做完保證,秦若跟著門口的賀逸出了門。

“怪不得你說話他聽,”賀逸感慨,“這小子倔得很。”

秦若笑了下沒說話,那是因為她與賀鈞劍立場上一致的,賀鈞劍至今記得三歲時與父母在賀家門前沒進去的事,他並不是說他記仇,只是他明白母親的心結,於憶梅不釋懷,他不會去替父母做任何決定。

兩方都有各自的立場,賀老爺子在當時那樣資本主義是毒瘤的大環境下,加之對妻子早逝的遺恨,自然對資本主義家長大的大兒子和資金千金的大兒媳婦看不上。

那賀遠和於憶梅又做錯了什麽呢?

只能說人無完人。

“首長您的心思和一片維護之情他都懂,可是源頭不在賀鈞劍身上,一方是父母一方是爺爺家人,我知道您的出發點是好的。”

意猶未盡的話,秦若沒有說完,但後面一句賀逸聽懂了。

賀逸點了點頭,轉移了話題道:“見你們小兩口過得好我也高興,我那傻兒子鬧出的烏龍,若若你別介意。”

秦若笑了下搖頭表示沒事,“都過去了,小事而已。”

兩人到了頂樓的特殊病人樓層,遠遠看去,一間病房門口有兩位荷槍實彈一身武裝的士兵一左一右守在那裏,,應該就是那間特護重癥病房。

走近,果然就是秦若猜測的那間病房,門口兩個軍人朝賀逸經了軍禮,一個推開了病房的門,對於秦若的到來,他們目不斜視仿佛沒看見似的。

賀逸合秦若進去,把門關上之後,賀逸才道:“這就是我手下那個兵,你看看還有救嗎?”

秦若視線掃過房間裏各種目前華夏來說最先進的醫療器械,最後落在了病床上閉眼躺著的人身上。

病床上的小夥子身上插、著各種管子,敞著胸膛躺在病床上,露出被子外的身體上,以及臉上的膚色不是華夏人的小麥膚色或者黃膚色,是泛著淡淡的青色的,就像是小孩子把鉛筆的鉛灰塗抹在了臉上一樣,只脖子上一道抓痕格外顯眼,看著還血滋滋的,沒有結痂愈合的趨勢,就像幾秒前被人才撓的。

“我能救活,但是,膚色就這樣了。”

秦若說著,看向賀逸,“還有個問題,就是不會有後代,用科學的話說,他的基因已經不是正常意義上的人類了,改變了體質,與人結合無法孕育後代。”

“男人嘛,不白醜點兒就醜點兒吧,”賀逸心下一松,大手一揮,“生死面前無大事,命都不保了還想後代,你放心救吧。”

“還有,如果他意志力不夠強撐不過去讓屍毒占了上風,那我會終結他的命,如果撐過去了,那他依舊是個人,雖然臉有點青,可思想和心態以及神志不會有任何問題,附帶的好處就是,僵屍就算親口咬他,他也只是受傷而不會出現感染,身體各項機能也會屬於人類比較頂尖那一部分人的狀態,吃喝拉撒以及生老病死和各項身體檢查與普通人不會有任何不同。”

秦若的這番解釋,徹底解了賀逸心下的隱憂,如果救回來的人卻與普通人不一樣,勢必會遭遇孤立與猜忌,人性就是如此,誰都無法直視,但是現在秦若直接表明這個兵能與正常人一樣,那他徹底就放心了,於是道:“那就好,這小子好了還能當兵,不錯!你只管救吧。”

這是個父母死在戰場上的孤兒,自己也爭氣,賀逸是真的不想讓這個小夥子就那麽憋屈的死了。

秦若點頭,“那麻煩賀首長您退後站到門口吧,當心誤傷了您。”

她說著一把扯下了這個士兵身上的各種管子,看得賀逸眼角一抽。

等賀逸走遠,秦若左手輕叩右手小臂,在心裏道:“這個人我要救,勞煩借你煞氣一用。”

打過招呼,秦若左手從右手手臂裏抽出煞氣開始布陣畫符,這次她畫了八張符布下兩個陣法,一個是聚怨陣,一個是祈福陣。

一者主生一者主死,兩者恰恰都是醫院裏都有的,醫院裏迎接新生送走死亡,聚集的怨氣能沖刷這個士兵身體裏活人的氣息激發他體內的生機,而祈福陣借來的生機能保住他的命。

醫學的治療手段是對抗的僵屍的屍毒,已經給他全身換了血,卻還是無法阻止屍毒隨著脈絡流遍全身,她沒有帶那枚齊國六字刀幣,當然,就算帶了,如今也失去了直接治好他讓他恢覆如初的機會,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以這兩個陣法為核心讓他像個正常人一樣活著。

在賀逸的眼中,秦若摸了摸手臂在空中一頓比劃,最後,雙手結了個印,好像就結束了。

只是下一秒,他感覺到一股陰冷的風從他身上掠奪而過,那一刻,賀逸心下充滿了不甘心,憤怒,怨恨,但他到底經歷過戰火淬煉,只一瞬間,就一個激靈恢覆了過來。

緊接著,又是一陣宛若春風一樣和煦的氣息拂過,他覺得人生美好,國家好社會好,他對未來充滿了希望,他想起了兒子降生時他初為人父的喜悅,想起了默默無聞的妻子對他的陪伴與無言的支持,臉上不由泛起一股溫柔,但也僅僅幾秒時間,賀逸臉上柔緩的展望神情猛地一滯,清醒過來了。

“讓您往門口站,您看,殃及到您了吧。”

秦若看著床上小夥子的反應,還有閑暇調侃賀逸一句,她對賀逸的感官還好,也可能是出於對軍人的尊敬,也可能是有賀遷做對比,賀遷雖然沒有惡意,但是身為政客的那種感覺讓秦若絕不會這麽跟他說話,當然,兩方本就沒交集,互相無關就是了。

賀逸苦笑了下,往後挪了挪。

床上的小夥子,仿佛在經歷善惡拉鋸生死爭奪,臉上的表情一會兒猙獰痛苦一會兒安祥平和。

等了大概半個小時,他臉上的神色漸漸歸於平靜,秦若逼出一滴指尖血塗在了他脖子上的傷口上,那傷口上的血跡肉眼可見的開始幹涸。

最後,等病房裏的聚怨陣散盡,秦若從右手臂上抽出了一把小刀,也是獸頭九環刀的模樣,但是也就手指上,她上前站在床邊,朝這個士兵心口處隨手劃了個交叉的口子,一股黑色的血伴隨著惡臭湧了出來。

賀逸本來震驚秦若拿刀仿佛開膛破肚一樣的做法,但是下一秒,惡臭熏得他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頭,那種比夏天戰場上死人堆裏的屍臭還難聞的氣息讓他都有些受不住,可是那年輕的女孩兒卻臉色如常的站在那裏。

他不由得心生敬佩。

秦若當然不是沒有嗅覺,可是右手手臂上帶著一個煞氣庫,連這點兒屍毒的臭都處理不了那也太沒用了。

最後,賀逸實在受不了了捂住了口鼻,秦若瞥頭看他,口中讚賞道:“您這意志力真不錯,沒有人能撐這麽久。”

如果可以,他一點兒也不想在這種情況下考驗意志力,賀逸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尷尬的眨眨眼。

好就好在在他忍耐到了極限的時候,病房裏空氣煥然一新,床上士兵胸口處流出的血已經成了正常的紅色。

秦若手中的小刀化作一股煞氣籠罩在了她手心裏,她手隔空朝著這人的傷口拂過,那還在流血的傷口瞬間血停了。

“好了,等人醒來自己洗個澡就沒事了,”她說完收手起身,“我走了。”

賀逸走近病床,床上的小夥子黑色的血汙流的病床上和身上到處都是,但,胸口在微微起伏,脖頸上的動脈處輕微的跳動雖然微弱但清晰可見。

“若若,多謝你了。”賀逸道。

如今知道她是自家侄子的妻子,叫秦大師到底叫不出口,叫秦若顯得又生硬,索性就擺著長輩的款兒直接叫她若若,如此,倒顯得親近多了。

“不客氣,”秦若應下,算是默認了他的稱呼,“因為我是個愛祖國愛人民的好同志啊。”

秦若說完,轉身出了病房,賀逸也跟著走了出來,病房外面,沒有任何惡臭的氣味,倒是給他省了不少事,心下再次感嘆秦若做事滴水不漏。

離開這裏後,秦若去了趟女病區,找到梁歡,她道:“歡歡姐,你去我家找我媽給我要幾本書過來,可以嗎?”

“沒問題,如今路上有雪,我車速降下來了,若若要不要跟著回個家?”

梁歡以前聽丈夫晁文強說秦若新婚就守寡了,如今卻忽然得知,秦若的老公在男病區住院,至於中間說自己守寡,有那麽些時候她也氣的恨不得自己守寡算了,她都懂。

秦若慌忙擺手,“不了不了,我暈車,少坐一趟是一趟,你就跟我媽說我和賀鈞劍在醫院都好著呢,讓她找幾本小說給我打發時間。”

興安路和梁歡家不順路,要是帶上她,梁歡還得跑兩趟,而且她是真的不想坐車。

護士站另一個女護士眼神兒滴溜溜的在秦若臉上溜了一圈兒,隨即不著痕跡的撇了下嘴。

秦若看了她一眼,並沒有搭理。

“好,用我給你帶飯嗎?”梁歡笑道:“我手藝不錯吧?”

秦若笑著誇讚道:“歡歡姐手藝很棒,大廚級別的,但帶飯就不用了,那兒還有一個拖油瓶兒,我不好意思吃獨食。”

她拖油瓶兒的說法逗得梁歡哈哈大笑,兩人又聊了幾句,秦若這才離開。

等她走了,護士站那個打量她的護士道:“哎梁姐,聽說哪位首長家的兒子娶了個鄉下的,就是這位?”

這護士嘖了一聲感嘆道:“真不愧擁有這麽一張讓人看了嫉妒的臉!”

“鄉下的怎麽了?你出生是在城裏,你祖祖輩輩保證也是城裏人?”

“你以為她像某些人一樣靠關系?”溫柔的梁歡神色間嘲諷一閃而過,“她漂亮的不只是臉,還有本事,她的本事,讓你我一輩子都只配仰望。”

難得見溫柔的梁歡也說話這麽不客氣,護士不自在的撇了撇嘴,切,一個攀高枝一個舔鉤子,絕了。

梁歡不用看就知道她想什麽,她也懶得解釋,心術不正的人總覺得別人也是和她一樣。

這頭,秦若回到賀鈞劍的病房裏,他正坐在桌前寫東西呢,桌上,放著一籃子水果,蘋果、香蕉、冬棗、橘子還有葡萄,賀鈞劍見秦若回來了,笑道:“若若忙完了呀,怎麽樣?”

“忙完了,人救回來了,不過臉色有些青黑,其他都沒事,”秦若說著走近,“你寫什麽呢?”

“工作總結,”賀鈞劍大方往秦若跟前一推,“下午三點要進行心理疏導,一次四十分鐘,若若一個人要待著了。”

“我有沒有誇過你,字寫的不錯?”秦若看著沒有格子橫線的白紙上筆鋒淩厲卻整齊的鋼筆字,誇讚道。

“以前沒說過,不過現在說過了。”賀鈞劍道:“若若字也寫得好。”

秦若驚訝,“我回得信你又沒有看到,你怎麽見過我寫得字?”

賀鈞劍把鋼筆的筆帽蓋上,把書和稿紙收拾好,筆壓在書上,人回來了他就不寫了。

“若若忘記咱們的結婚證了?”賀鈞劍笑道:“當時若若簽字時我就該想到若若應該很厲害,可是我太笨了竟然沒猜到。”

他說著,又問秦若,“水果是老爺子讓帶回來你吃的,我不拿都不行。若若想吃什麽,我去洗。”

“葡萄和蘋果都要。”秦若坐在床邊上,說著自己笑了,“我到底是陪病人的還是來住院的呀?”

賀鈞劍一遍把秦若要吃的水果往不銹鋼的飯盒裏放,一邊笑道:“我就那點兒傷又不是老得動不了了,就算成了老頭子,給我家小姑娘洗水果的力氣還是一定有的。”

“而且還有件事兒我忘了跟若若說,抽血做檢查之後,我身體各項指標都好的驚人,那老院長恨不得抓著我問我從小到大吃的所有東西,我知道這是若若的功勞。”

秦若靠著墻呵呵笑,“賀同志身體不錯那就去洗水果吧。”

中午,兩人去醫院食堂吃了飯,回到病房裏午休,沒過多久,走廊上吵吵鬧鬧傳來了一陣哭嚎聲。

賀鈞劍看著昏昏欲睡的秦若被吵醒,眉頭一皺起身,想出門去看看究竟,一股大力“砰砰砰”的砸著病房的門。

“賀營長你開開門,我娃兒臨終前,留下啥子話了嘛,你開卡門噻!”

連哭帶嚎的聲音透著一股絕望,第一句話還是蹩腳的普通話,第二句已經在哭嚎聲裏轉成了方言。

賀鈞劍打開門,一個滿臉鼻涕眼淚的中年婦人哭著拽住了賀鈞劍的胳膊跪在了地上,“賀營長你還記得嗎?你來過我家嘞。我娃兒死在戰場上了,連遺物也不讓我們拿回去埋了,他的魂怎麽找到回家的路……”

跟上來勸阻的護士們,聽到戳人心肺的話也濕了眼眶。

“大娘您起來,我記得,您是宋有文的媽媽,我去過您家,您做的紅燒肉很好吃。”

賀鈞劍雙手將人扶起來,“他……他說,要弟弟妹妹好好長大,要您二老保重身體,下輩子,還做您兒子。”

宋有文,蜀地的人,二十五歲,小個子身手矯健,這次任務中……沒留下任何只言片語,只留下半件衣裳。

“當我娃兒有啥子好的嘛,他小時候淘的很,我總打他,我娃兒當兵走的那天,我就想過,可能有一天他回不來,但當解放軍光榮,我送我娃兒去當兵打壞人,可是這一回,鎮上的幹部拿著電報來我家讓我來燕城認領遺物,我來了,連我娃兒的衣角都沒見著,這麽多年他當兵,家裏連一件他能穿的衣裳都沒有,我想給他起個墓,棺材裏都沒啥子放。”

宋有文的媽媽哭的撕心裂肺,“就你一個活了下來,我就是來問問你,我娃兒臨死的時候,說啥子話了嘛,有啥子遺物留下嗎?”

戰場上的屍體可能帶不回來,宋有文的媽媽只當兒子說打仗死在了戰場上。

賀鈞劍安慰道:“大娘,每個犧牲的戰士都是國家烈士,會在統一的烈士陵園裏安息,他們一定找得到回家的路,遺物……我沒能帶出來。”

宋有文的媽媽眼裏的希冀漸漸滅如死灰,她道:“我聽見有人說你是當官的家裏的娃兒,才沒死,我娃兒死了,可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我娃兒總提起你,說你是最好的隊長,兩個月前我家還收到過我娃兒寫的信,叫識字的知青念了,我娃兒信上說是他說你寫的,我感激你的很,我知道你也受了傷,如今得了話,我就回去了。”

“等等,大娘,你先等等。”

秦若出聲留住她,這才對賀鈞劍道:“你的戰友,所有人都送遺物出來了嗎?”

或許在那堆遺物裏,能找到那些人魂魄不見了的原因,也能讓這些烈士遺屬帶著自己的親人最後一點東西回家聊以慰藉。

染上血的東西別人不能碰,可是對她沒有影響。

賀鈞劍神色一動,明顯也想到了她想做什麽,於是也直言不諱道:“我確定,所有人遺物都或多或少帶了一點。”

只除了他,他的遺物早就留在家裏了。

心如死灰的婦人聽到秦若與賀鈞劍的對話眼睛死死的盯在了她身上,“女娃兒,你是?”

“這是我的媳婦兒,我受了傷她來照顧我的。”

賀鈞劍介紹了秦若,又道:“大娘,你身體不好先在醫院住下,這次戰友們的遺物,牽扯了其他的事,馬上就能處理完,就能交到你們手上。”

婦人緊緊攥住賀鈞劍的袖子,兩只粗糙的手上布滿了裂口,“真的?”

賀鈞劍道:“真的,我保證。”

見她平靜下來了,護士這才把人勸走。

病房裏留下的兩人,溫情再次被沈重侵吞。

秦若道:“這位媽媽說的對,人已經死了,不能連魂也回不來,就算遺物裏找不到線索,也至少讓那些烈士遺屬們帶著最後的一點念想回去。”

“若若,幸好有你,幸虧有你。”賀鈞劍攥住了她的手。

秦若為剛才這位失去兒子的母親難過,憐憫她一顆慈母心,“我會和你一起面對這件事,我一定把他們的魂魄找到,讓他們能在烈士陵園裏安息。”

賀鈞劍的心理創傷疏導再次延後,兩人找到賀逸,說明了來意。

“那些烈士遺物我處理完就還給他們吧,”秦若道,“畢竟最後一點念想了。”

賀逸道:“遺骸已經焚燒之後骨灰葬進了烈士陵園,葬進了一個墓裏,碑上刻著二十九個人的名字,只是烈屬們受刺激身體不好,我下令初八統一過去,其餘的東西都在。”

因為牽扯屍毒,一個不慎就是全國大難,賀逸在出事之時就當機立斷讓人穿著防護服把所有遺骸焚燒了,骨灰留下了,他到底也是軍人出身,把那些遺物沒有下令一起焚燒,他當時打的註意也是請秦若幫忙。

只是還沒來得及說,秦若主動找上門來了。

賀逸道:“我本來也打算找你幫忙,東西我看過,二十九件,除了賀鈞劍的,其餘每人一樣。”

“那我們現在去看吧。”

賀鈞劍說完,賀逸從辦公桌後出來,見他要親自去,賀鈞劍一想也隨即了然,若若會玄學的事不能暴露。

秦若和賀鈞劍跟著賀逸到了放遺物的地方,零零碎碎的東西卻是他們生前惦念。

她帶著煞氣畫了一個祈福陣,醫院的生機庇護這些失去親人最後拿到遺物的人受到一點福運眷顧,之後,她手上的煞氣畫成一個又一個凈化符,親手把一樣一樣東西挪去了祈福陣裏。

有一寸的黑白相片兒,有一節紅頭繩,有紙上寫的遺言,有一枚紅發卡,還有一個帶著一串銅錢的紅項圈……

一件一件經過秦若的手,最後落在了祈福陣裏,秦若皺著眉頭,沒有發現任何異常,直到最後一樣,她拿起那個帶著銅錢的紅項圈兒,就在她松手放在祈福陣裏那一瞬間,秦若猛地眉眼一厲又攥緊了手心,隨即另一只手快速牽著一絲煞氣畫了一個尋蹤訣點在了那項圈上的銅錢串裏第三枚銅錢的方孔處。

賀鈞劍和賀逸站在一邊屏息看著,只見秦若那一番操作之後,那枚銅錢就像受到了劇烈的打擊一樣開始震顫不休,甚至發出“嗡嗡嗡”的聲音,而秦若的手,早已經拿開了。

幾秒之後,銅錢裂開,秦若指尖拂過碎片,牽起了一絲透明的銀線,那是一縷妖氣。

不是賣慘,主要怨作者菜還手速慢,一千的手速,寫九千多一萬字從早八點半到六點,最後被同步貼在了盜文網上,我也清楚我水平很菜,但辛苦這麽一整天被人貼在盜文網上,我只能設置防盜,防盜高,擋住了你們我很抱歉,但是我無能為力。

早上洗個澡感冒了,作者這裏十度我在等暖氣,碼字看到後臺那個-2分,心態有些崩,對不起等更的寶貝們,今天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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