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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恐怖平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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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恐怖平衡(1)

宿醉醒來,酒疹雖退了許多,脹痛的頭仍是難受。

餘善舞自己爬起來倒了杯水,環顧帳棚一圈,只看到盤腿坐在一旁看早報的兄長,見她醒來,慢吞吞折好報紙,朝她勾勾手,那姿態頗有守株待兔意味。

「雲開呢?」她坐起身問道。

不錯嘛,還記得男友。

「在外面升火煮粥。」餘善謀話畢,掄起拳頭,二話不說便朝她兩側太陽穴按壓,使勁地按、往死裏壓!

他的拳頭,從昨晚就硬到現在了!

「啊啊阿啊啊——會痛啦!哥你幹麽啊——」慘叫掙紮。

你也知道會痛?昨晚一夥人差點被你給玩殘了。

他松開手,嘆氣。「你自己說了什麽,通通都忘光了?」歷年來一向如此,酒後牢騒吐一吐,隔日醒來腦袋跟全新的一樣,話都不記得半句。

「我說了什麽?」她揉揉腦門幹笑,看兄長陰惻惻的表情,心裏浮現不大好的預感。

「你猜?」他涼涼地回她。「我想都想不到,會從你口中聽到他的名字。」

「……」不是吧?!她頭皮一麻。

這會兒,連僵笑都掛不住,整個表情崩壞到不知該怎麽擺。

「看來你也知道,那個死都不能說的秘密是什麽。」她這反應,完全是不打自招,坐實了昨日絕非酒後胡言。

「那、那雲開他……」

「當然聽得一清二禁。他有心幫你圓場,當成醉話來處理,你聰明的話就順著他給的臺階下,但是心裏不能沒有底,聽得懂我的意思嗎?」

「懂……」她惶惶然,心不在焉地點頭。

正事說完了,餘善謀緩下神色,接下來是兄妹時間。

一張手,將她撈進懷,心疼地拍拍腦袋。「笨蛋,為什麽不讓我知道?」

居然這麽能藏,一藏藏這麽多年,而他居然一點蛛絲馬跡都沒看出來,他要是早知道,至少能避免一些無心之舉往她傷口上踩。「你讓我覺得,我這個哥哥當得很失敗。」

「幹麽這樣講?這又不是你的錯……」

她是不想造成他的困擾,他又怎麽會不知。「我一直以為,我們是沒有秘密的。」

從小到大,她什麽心事都會跟他分享,頭一回被她鐵了心隱瞞,沒想到滋味會如此難受?「答應我,這種事別再有下一回,好嗎?」

「二哥,對不起。」她也知道,自己多少傷了哥哥的心。

「傻丫頭。」他松了松手,正色望住她。「你傷到的,不止哥哥的心。」還有雲開,那個男人也傷了。

他滿心以為,他們相知相許,全心全意為她付出,被她這樣狠狠打臉,哪能不痛?

昨晩,他問他:「我是不是錯了?」

那樣迷茫痛楚的神情,他是看在眼裏的,那是真的傷到了,才會對自己產生質疑,因此他才覺得,就算雲開有心將這事輕輕帶過,他也不能不讓她知道。

「你把之寒擺在心底,那雲開呢?他在哪裏?」

「我、我也不知道……」她能對全世界的人說謊,卻沒有辦法對最親愛的家人說謊。她不知道雲開在哪個位置,一開始,只是覺得這個男人很好,她喜歡他,跟他在一起應該會幸福,他以前也跟她說過,情人最終也是會變成親人。

她沒有想到,他會給得這麽多,多到讓她覺得……受之有愧。

「你對著我,答不出來沒關系,但是對他,不可以。」她必須要咬死一個答案。「小舞,哥從來沒有幹預過你任何事,對不對?從小到大,不管你作什麽法定,我只能從旁給你意見,不曾強勢要求你照我的話去做,因為人生是你在過的,就算交錯男朋友也是一樣。就這一次,你讓哥替你決定一次——選雲開。你找不到對你這麽好的男人了,錯過他,即便未來能再有別人,他也會是你心頭最深的遺憾。」

「好。」她不住地點頭。「好,我聽哥的——」

二哥說的話,從來不會錯,她相信,這一次也是。

女人耍起無賴來,比流氓還流氓,他算是見識到了。

原本,邵雲開在熬粥,攪拌了一下鍋底,一邊註意火勢大小。

他一動,她就跟著挪角度;他去拿鹽巴,她也跟著挪,他再瞎也難當沒看到。

「你幹麽?」屈膝的姿勢,完全copy清宮妃子的行禮宮儀,禮數十足。

「聽聞臣妾昨兒夜裏貪杯誤事,禦前失儀,自行前來領罰。」

「你也知道你很胡鬧?」酒量那麽差,還會起酒疹,這樣也敢喝。

然後這廂扯祉袖子撒嬌,那廂隨口一句「回去蹲冷宮」,就這麽雲淡風輕了。某人嚷嚷「頭好痛」時,另一個某人居然還溫柔幫她揉按穴道。

事情,看似就這麽淡淡揭過,風調雨順,海晏河清。

回來後的那晩,反而是餘善謀失眠了。

趙之荷夜半醒來,探不著枕邊溫度,撐眸望向靜立在陽臺的丈夫。

身後纏抱而來的溫潤軀體,促使他回眸,給了妻子一記溫存笑意。

「還在想小舞的事?」

「沒辦法不想啊。以前只隱約感覺到,他們的步調似乎不大一致,有點——嗯,該怎麽說呢?剛開始,是小舞配合雲開的步調,後來,是雲開配合著小舞配合他的步調。」而現在的雲開,好像配合得有些力不從心了。

趙之荷想了一下。「有點繞口令,但我聽懂了。」

「老婆聰慧。」

「你比較聰明。」她認真地望住他。這麽微妙的繞口令,她只能聽懂,他卻是可以一眼看穿,洞燭人心,見微知著,是她見過最聰明的人。

他笑了笑,指腹輕輕撫過妻子眉眼。「說穿了,小舞缺的,也不過就是這個。」

「什麽?」這句她就沒聽懂了。

迷戀。

一個女人,看著她的男人時,流溢在眼底眉間,全然的崇拜與狂熱,好像全世界的光,都聚焦在她眼底。

雲開一開始可能還不會發現,日子久了,怎麽可能不知道?眼神的溫度,是人心能探測到的。

這一點,也是他一開始態度多有保留的原因。但雲開對小舞多好,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小舞也是個知好歹的,於是拼了命想回報,就像想動醫美手術的事、就像挖空心思為男友慶生的事。

他結婚之後,小舞就自動把家裏的財政大權交出來給嫂嫂,並且很有志氣地說:「都這麽大了還要哥哥養,會笑死人的。」

他們搬走之後,就更難照應周全了。

這妮子幾兩重他知道,想寵男友也不是不行,小倆口要怎麽過生活,他不好過度幹預,本想就默默塞點零用錢,別讓她吃太多泡面,可每一趟回去,冰箱裏永遠塞滿新鮮食物,根本餓不著她一餐半頓,而且每見她一次,非但神清氣爽、不見消瘦,反而好像又更滋潤了。

雲開真的把她照顧得很好,既滿足了她心靈上的訴求,也沒讓她虧待到自己半分。

他真的不覺得,她與雲開在一起,會不幸福。

如果這個男人不夠好,不慎弄丟了,頂多再找下一個,怕就怕,沒下一個了。

小舞以前總說,他鐵口直斷,料事如神。其實不是,他只是多留了點心眼,會去觀察別人沒留意到的枝微末節,這世上不會有人比他更懂自己看到大的妹妹,他知道她需要什麽、適合什麽樣的男人,從她歷任男友的談吐、氣質、小動作……等等,

就知道這個男人適不適合她。

他甚至會去查對方的底細,早早就透過趙之寒向他舅舅探底,如果連前岳丈都對他的操守讚不絕口,對離婚一事只覺惋借而無半句微詞,那樣的人品,又何庸置疑?

她的歷任男友,他都會問:你喜歡她什麽?

每個男人的答案不盡相同,如果說那句「願蓋金屋以貯之」的人是邵雲開,那他相信對方真的會做到;反之,邵雲開那句「她讓我學會了笑」,若從別的男人口中說出來,他也只會塞一本笑話大全過去,告訴對方:「買書會比交女朋友更待合經濟效益。」

重點從來都不是對方給了什麽答案,而是對方用什麽樣的態度去回答這個問題,年過三十之後,才真正讓他懂得笑的女人,那惜之重之的珍愛之心,又何須再多說?

這樣的男人,連他這個旁觀者都覺得難得,小舞是當事人,雲開給的點點滴滴,不是任何一個男人都能追平的刻度,那些都會在日後,成為一聲聲嘆息,一個個畫不完整的圓。

他希望妹妹夠聰明,別輕易放手,讓這個人從生命中錯失。

趙之荷啟了啟唇,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麽?說啊。」

「……你們男人,把愛情看這麽重嗎?」她還以為,只有女人會把愛情當成全世界?

當初二話不說就搬到她附近,可見對方有多看重小舞,一旦發現沒有愛?就舍得什麽都不要了?

「這不好說。」心若傷得狠了,還有什麽舍不掉的?

「我……」

「怎麽了?」終於後知後覺,察覺妻子神情有異。

他們說的是小舞和雲開,她一臉糾結是怎麽回事?

「我、我沒……」她也沒有說過愛他,當初他也走得很堅決。

用盡手段把他拐回來,直到今天,她也沒真正深入去剖析過,自己硬是要將他留在身邊,到底是為了什麽。

她只是覺得,有他在,天塌了都不怕;有他在,不覺孤單;有他在,就有人愛;有他在……反正只要他在,就好。

她不知道不夠明確的感情訊息,會讓男人有這麽大的陰影面積,甚而舍掉一切。

「……」

「什麽?」沒聽清楚,他傾耳細聽。

此舉似是惹惱了妻子,一轉身便徑自回房,當著他的面關上紗窗,拉上窗簾。

被擋在陽臺外的男人,一臉莫名,不知他們家女王,今天鬧的是哪門子別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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