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寺，賈惜春和謝長雲不僅見到了明空大師, 還見到了應晨皓。

應晨皓的腿恢覆了大半, 原本沒有必要跟著明空大師來相國寺。但他還是跟明空大師提出來, 他原先不知道明空大師是誰，便當對方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和尚。

他想腿能治好了, 可他心中已經有恨意, 恨薛蟠那樣的紈絝子弟。於是應晨皓便想去寺廟裏待一段時間, 消磨一下心中的戾氣。像薛蟠那等人是應該受到懲罰，可要是專註於這等人, 未免就太過狹隘。

為官者，確實也應該有一些戾氣，對那些壞人壞事有戾氣。卻也不能太過，戾氣太大，容易暴虐。

“小哥哥真可……俊！”賈惜春本來想說可愛的, 幸好她即使反應過來，不能用可愛來形容大男人。

謝長雲回頭看了賈惜春一眼，當初叫自己小哥哥, 現在叫別人小哥哥, 這一聲小哥哥都不是專屬於自己的。可小泰安就不能在自己沒在的時候叫嗎？

“我帶她四處走走。”謝長雲道，“你們繼續下棋。”

謝長雲一手把拽住賈惜春, 別待在這邊了，看別人下棋做什麽。有外男在呢，小姑娘不適合待在這邊。

“不看就不看。”賈惜春瞥了一眼棋盤，重要的是她的棋藝爛成渣, 時間都解救不了的那種。她在修真界那麽多年，有的東西總是學不會，棋藝就是其中一種，真讓人惆悵呢。

還好她從不跟人拼下棋，頂多就是拼陣法，拼符箓。她覺得煉丹什麽的都比下棋簡單，別看下棋不用法術，但是要用腦子了，還繞來繞去的，千變萬化，這讓賈惜春覺得自己的腦子不夠用。

她又不是要打天下的人，懂不懂棋都好。做好事，也不用懂棋的。

謝長雲跟賈惜春兩個人都來過相國寺很多次，對這邊都非常熟悉。他們到了後山的桃林，這個季節已經沒有桃花，只有一顆顆綠色的小桃子，那些桃子都還沒有長大，隱藏在綠色的樹葉裏，不仔細看，還不一定能看到它們。

“那個人的腿不好。”賈惜春開口。

“你還低頭看了啊。”謝長雲不開心，總覺得賈惜春上下打量了應晨皓，小泰安都沒有那麽看過自己，“怎麽看的，他可沒有走動。”

“藥味啊。”賈惜春翻白眼，“小哥哥，我的醫術還是不錯的，絕對沒聞錯。我還知道小哥哥你之前也受傷過，可是你都不說話，我就不好拆穿你的堅強。”

謝長雲有幾次受了一點小傷，但是他還是過來找賈惜春。在他眼裏，只是一點小傷，不礙事，他以為賈惜春都不知道。

“我都知道的。”賈惜春知道有一些人不希望別人知道他受傷，不希望別人說出來。所以她都沒有說出來，頂多就是倒一些含有靈泉水的茶水給他喝。

沒有滴太多靈泉水，對方的傷口就沒有恢覆那麽快，但也比之前快了一些。

賈惜春看向謝長雲，對方身上的功德金光讓人有些羨慕。她小時候見謝長雲的時候，就覺得對方不大一樣，具體的也說不出來，來自修真者的第六感。

這個世界是紅樓世界，有神仙歷劫的世界。有賈寶玉、林黛玉那些仙歷劫，不代表就沒有其他的仙人歷劫。

其實按照正常的情況，賈寶玉勉強算是有些來歷的，畢竟是女媧留下來的補天石。而林黛玉草木修成仙體的，這種的也是因為在仙界的仙草修煉成人形的，要是在下界，那就是剛剛修成人形的沒有什麽實力的小妖怪。

就算絳珠仙子在仙界，只怕修為也是很弱的，不一定就打得過那些還沒有渡劫飛升的。太虛幻境離恨天，這等地方，也更像是為小仙準備的地方，而不是為那些實力強大的神仙準備的地方。

那一僧一道也不應該那麽輕松進天界。所以說離恨天灌愁海，那就是天界低等的地方。

賈惜春只是這麽猜測，反正她不是仙，也不可能在沒成仙的時候，就去闖仙界。曾經還有人研究《紅樓夢》的仙界不是真的仙界，而是修真界，連妖界都出來過。

不管別人怎麽想的，賈惜春不往低的地方去猜，不然，到時候被坑的就是自己。

“小哥哥真是辛苦，得做那麽多事情。”賈惜春心想等回去後，她就跟小賈瑚說，讓他去跟賈老夫人托夢，她護著他。

是時候，得解決一些事情了。總不能一直看著隔壁的小鬼在那裏飄來飄去的，別人倒是沒事。自己看到了，總不能當沒看見。她之前沒處理，只要是因為身體跟靈魂不大契合，不能沾染過多鬼氣。

如今，身體和靈魂已經契合了，該摩拳擦掌有動作了。

謝長雲本以為賈惜春關心自己，等他回頭看賈惜春的時候，就看到她神游了。

“又在想什麽呢？想沒了一個小哥哥，還有新的小哥哥嗎？”謝長雲有些委屈，“白帶你這麽多年了。”

“沒有，沒有，其他小哥哥哪裏有你好。”賈惜春伸手，瞧瞧小哥哥身上的功德金光，對方每次出去回來再找她，她就發現對方身上的功德金光多一些。嘖嘖，就跟開掛了一樣，功德金光蹭蹭蹭地漲。

再想想自己，自己這些年頂多就是贈衣施粥，除了早年的那一場大雪，她賺的功德多外，其他時候賺的都很少。

雖然功德賺的少，但是賈惜春卻很開心，這說明沒有大災難發生。對於一名佛修而言，賺功德是一件開心的事情，卻也是一件傷心的事情。因為他們是因為幫助了別人才賺了功德，而別人則是受苦了，需要他人的幫助。

如果可以，賈惜春還是希望少賺一些功德，寧願世人安好。

謝長雲抓著賈惜春的手，“隔空抓什麽呢。”

隔空觸碰功德激光啊，賈惜春暗道，只不過這種沒碰衣服，把手放在半空中，確實很傻。

“小哥哥身上有金光。”賈惜春笑著道，“功德金光，我喜歡！”

“喜歡，就給你一點。”謝長雲道。

“……”賈惜春無語地看著謝長雲，自己修的又不是魔功，也不可能去奪取別人身上的功德金光，這種行為要付出大代價的。天道在上，分分鐘要人命的。

“怎麽，不說話了？”謝長雲抓著賈惜春的手，一時間忘了松開。

“會被雷劈的。”賈惜春撇嘴，“你的東西，又不是我的。”

自己開的掛已經夠大的了，再強求，就過了。可是身上帶有功德金光的小哥哥，還是很讓人垂涎的，有妖怪就可能喜歡吃小哥哥這樣的人。只是吃帶有功德金光多的人，渡劫會很艱難的。

“這就對了。”謝長雲點點頭，“以後，少在那些人面前表現，偶爾表現一下就夠了。就跟明空大師一樣，沒有時時表現，物以稀為貴，他們才覺得你厲害。這裏面也有很多禁忌，別踩著了。”

當謝長雲得知賈惜春的佛珠根據個人的舉動而發不同的光時，他就擔心有人做文章，比如有人說賈惜春利用佛珠奪取他人的功德精光，奪取運道。這就把賈惜春往巫蠱上面推了，把她說是邪魔歪道。

謝長雲是真的想送一點功德給小泰安，但是他卻不希望她有奪取的能力。

“好啦，知道啦。”小哥哥總是那麽關心她，賈惜春挺喜歡謝長雲的，如果要嫁人的話，跟他在一起應該也不錯。只是自己活了幾百年，有點老牛吃嫩草的嫌疑，對方那麽小啊，還是不要好了。再看看對方身上的功德金光，舍不得啊。

跟一個那麽能賺功德的人在一起，自己的氣運也不會太差，也能護著自己一點。明明自己的功德一點都不比對方少的，可她竟然還有這樣的想法，可能是因為其他的小哥哥沒有謝長雲那麽能耐。

涼亭裏，明空大師還在跟應晨皓下棋。

“原來她就是泰安郡主。”應晨皓聽過泰安郡主的傳聞，江南那邊的百姓對泰安君主的評價一般，不如北方的。北方的一些人算是受過泰安郡主的恩惠，感受更加明顯，“小小年紀，看上去也不刁蠻任性，頗有氣質。”

“施主且在這邊住著。”明空大師道，作為一個和尚，他不管來相國寺的人是何等身份的人，來的人就是施主，都一個樣。

只是在天下大勢面前，在寺廟的發展面前，凡人還是得妥協一些。明空大師便也如此，不是看不開，正因為看開，為了更大的做善事，有時候的不平等，恰恰是為了更加平等。

適當的尊重皇室，敬重那些權貴，能讓寺廟發展得穩一點，便也能做更多的善事，幫助更多的人。

外人總道和尚心裏也有尊卑，區別對待。明空大師聽了，淡笑不語，他們要說，就說去吧。

“是。”應晨皓應聲。

當天傍晚，賈惜春就回到了威烈將軍府，表示一定要努力地做善事。她長大了，也開工了。

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賈惜春悄悄地跑了出去，沒有驚動任何人，就是驚動了一只大胖橘和大白兔，大胖橘瞄了一聲，下了她一大跳。

她用了一條靈魚和一株靈草才收買了大胖橘和大白兔，讓它們安生一些。

大胖橘;大白兔：主人，你去哪裏？哦，吃的啊，你去吧，你去吧！

賈惜春就覺得是被大胖橘和大白兔用過就扔，家裏的寵物一點都不關心她主人去做什麽。

榮國府和威烈將軍府的小門邊，小賈瑚正飄在那兒。

“沒人，過來。”小賈瑚四處查看情況，抓頭就跟賈惜春道。

“小瑚。”賈惜春開口，“你坐在樹上做什麽。”

“是大堂哥。”小賈瑚強調，雖然他死的時候才四五歲，但是他還是比賈惜春早出生，是她的堂哥。

“一個稱而已。”賈惜春揮揮手，表示不必那麽介意，“你還在我家大胖橘身上那麽多年呢。”

小賈瑚無奈，“那不是因為人家比較弱嘛，在你的身邊好一些。”

小賈瑚死了那麽久，一直都沒有去投胎，因為他是被人害死的，不甘心。他那麽小，好不容易投胎到好人家，還是嫡長子，結果就那麽被害死了。小賈瑚不開心，害死他的人太壞了。

他可是聽別的鬼說了，要是去了地府，得排好長的隊才能投胎，還不一定能投胎到好人家，興許下一輩子還不能投胎成人。

這讓小賈瑚更加不開心了，一定得讓弄死他的人遭受報應。那王夫人真的好可惡，竟然還找了高人，身上戴著護身符，她都靠近不了。賈老夫人那邊，也有類似的東西，他都靠近不了。

他就不知道這些人怎麽都弄那些東西，是不是都做了虧心事，怕鬼找上門。小賈瑚當年早亡之後，就想著找王夫人，要報仇，可是他不但沒報得了仇，魂魄都不安穩了，有人讓他投胎不了，鬼魂還漸漸虛弱。

後來，賈惜春出生的時候，他娘就想辦法讓他多靠近威烈將軍府這邊。然而，即便這樣，他也很難維持，後來，他幹脆就附上在大胖橘的身上休養。

賈瑚的親娘不放心他，怕他繼續虛弱下去，一直沒有去地府。還用自身的陰氣幫助他，這也就導致他娘也很虛弱，他娘一直被禁錮在榮國府出不來。而賈瑚還是因為賈惜春有帶著貓過去，他才有機會的。

有賈惜春在，大胖橘自然沒有被鬼氣入侵，一直活得好好的。只是賈惜春以前也不好處理，自己的事情都沒處理好，如何去處理別人的。

“走啦。”賈惜春小聲地道，“不過你真的要找叔祖母嗎？”

“嗯。”小賈瑚點頭，他還活著的時候，賈老夫人一直都對他很好。他以前沒有辦法給賈老夫人托夢，現在就想去，想看看祖母會不會給他報仇。

“叔祖母年紀那麽大了。”賈惜春更想說興許賈老夫人早就知道那些事情了，只不過沒有去處理而已。或者是隱約知道一些，不去調查。

事情都過去那麽多年了，賈老夫人現在不大可能再去調查那些事情，而是讓這一件事情塵封谷底。小賈瑚沒有托夢，不代表賈老夫人就不夢見他，普通的夢，不是托夢而已。

興許賈老夫人早就在夢裏夢見大孫子哭訴說他是被害死的，一覺醒來，為了榮國府，便又沒去查那些事情。

“你護著啊。”賈瑚道，“不讓鬼氣影響她老人家。”

賈惜春保持微笑，小瑚喲，你真的是掉進湖裏淹死的，腦子裏進水了。即便你當鬼那麽多年，這智商還是沒有高多少，這不是護不護賈老夫人的事情，而是賈老夫人管不管的問題。

最終，賈惜春還是施了隱身咒，跟著賈瑚去了榮慶堂，讓賈瑚入賈老夫人的夢。

夢裏，賈瑚跟賈老夫人哭訴，說自己死了那麽多年，還不能到地府，不能投胎，因為王夫人在府裏動了手腳，說王夫人害死了自己，還讓自己的鬼魂越來越弱。

賈老夫人已經很多年沒有夢見小賈瑚了，她後面又把其他的孫子孫女抱到跟前養，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當她醒來睜開眼睛的時候，想到的就是讓寺廟裏的和尚，多為小賈瑚念幾遍經。

此時，賈瑚並不知道這些，他就跟賈老夫人哭訴。

屋檐上，賈惜春正坐在屋頂上看星星，這是她來到這個時空後，第一次幫鬼做這些事情。之前的話，頂多就是在來榮國府的時候，多念幾遍經文，超度那些沒有什麽大執念的人下地府。

別說榮國府這邊，就是威烈將軍府那邊也有鬼魂。畢竟這些府邸都生活了那麽多代的人，後院有爭鬥，丫鬟奴仆的性命在主子的面前又沒有那麽重要，總有個把人枉死的。

只不過榮國府這邊的冤魂更多一些，他們死的冤啊，有的還是最近幾十年的。

“他還是念著他的祖母。”一名女鬼出現在賈惜春的身邊，她正是賈赦的原配嚴氏，她當年不是正常死亡，不是因為思念死去的大兒子而死的。而是因為娘家被廢太子牽連，賈老夫人為了怕她牽累到榮國府，嚴氏被迫自盡而亡。

嚴氏當時根本就沒法去查大兒子怎麽死的，他們說是意外，她不信。可是娘家出事，她自顧不暇，又擔心小兒子，只能那麽做，不去探查那麽多，留下身邊的人照顧小兒子，而她則去了。

可即便如此，她當年留下來的人，最後也被一一趕出府。而她的夫君也是一個沒有多大能耐的人，撐不起來。

“讓他去碰一碰，才明白。”嚴氏知道賈老夫人是怎麽樣的人，卻又不忍心跟兒子說。兒子去不了地府，她便只能陪著他，見他虛弱，她內心也難受，卻沒有其他的方法。

後來，等到賈惜春出生，嚴氏看到沖天的金光，她才看到了希望。像他們這等沒有破壞過人，生前還做過不少善事的人，沒有那麽怕功德金光，便想著能不能利用這一點，幫一幫快要消散的兒子。

這些年來，為了幫助兒子，嚴氏變得很虛弱，勉強送賈瑚到賈惜春的大胖橘身上，便陷入沈睡，直到最近才醒來。

“碰吧。”賈惜春摸著佛珠手串，“你們找過王氏。”

“是。”嚴氏點頭，“她倒是個厲害的，沒被嚇破膽，反而找了能人異士。”

嚴氏冷哼，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拿王氏沒有辦法。王氏生的孩子也是奇怪，她也無法靠得太近，“賈珠不是我們害的。”

那賈珠本身就是早逝的命，嚴氏必須說這一點，不背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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