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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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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百道打量的目光同時對向自己, 易夏的神情不顯半分慌張。

倒是被她抓緊衣袖的林立人暗暗摸了把汗。

先前只以為這小姑娘是腦子出了毛病,此刻看來, 她抓緊自己不放極有可能是有特殊原因的,也不知是因為自己家中有一病患,還是因為她又看出了些什麽……

正想著, 旁側之人開口了。

“我知道你們此刻都非常疑惑。”

將身後的背包卸下, 易夏從中摸出一枚魂瓶, “不過在沒有事實證明以前, 我若是隨意指出是誰在村中作怪, 你們必然是不會相信我這個外來人的。”

村人皆思索般點頭。

這話倒是沒錯, 法治社會,只有擺事實、講依據,才能得到大家的信服, 熟人之間尚且如此, 這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女大師更是要如此。

看到眾人的反應,易夏將手中的男人交給村長看管,接著沖角落一名牽著孩童的婦人招了招手。

“周春香, 請你過來一下。”

原一直在低頭裝柱子,聽到自己的姓名, 周春香明顯的楞了一下,“你,您叫我?”

牽著孩子的手漸漸收緊, 一時之間,她不知應作何行動。

想到初到秦家時村人明裏暗裏的諷刺, 她有心想將‘強強’留在原地,可孩子生了那樣的怪病,她又實在怕他一人會出現什麽岔子。

看出了她面上的糾結,易夏點頭道:“是的,請帶著你家孩子過來一下。”

“磨嘰什麽呀,大師叫你你就快去啊。”

“是啊是啊,早點解惑,大家早點能安下心來。”

……

聽到周圍三三兩兩的催促聲,周春香松了口氣,走到大師面前站定,她小心翼翼道:“您找我有什麽事?”

自問未見過這位年紀輕輕的女大師,她著實不解對方叫她過來的目的是什麽。

正想著,只見對面的大師忽然彎腰低頭,並擡手在‘強強’的頭頂摸了一下,楞了楞,她忙出聲制止,“使不得!”

一句話畢,對面之人擡眼看她,與其目光對視,周春香的眼角眉梢盡是苦澀。

“我知道您也是大師,可村裏的黃大師說,強強這病是見不得人的,要不是村長單獨發信息叫我前來,我怎麽也不會帶著他來汙了大家的眼,全村的希望現在就在您的這裏,若是通過接觸不小心把病氣傳染給了您,那我們娘倆就是全村的罪人了。”

易夏動作一頓,原想在此之後就直接開始替孩子歸魂,可因著這話,忍不住轉換了一下事情的先後順序,“你帶他去醫院檢查了嗎?得的是什麽病?”

周春香抿嘴,“農村娃娃,去什麽醫院啊,聽說動不動就得花三兩萬,賣了我都不夠繳費的。”

不知該說些什麽,易夏只想扶額。

轉頭在面前的一排人中掃視了一圈,她無奈道:“你們這些家中有病患之人,是都沒有帶患者去醫院診治過嗎?”

眾人對視,其後大都開始搖頭,只有兩人舉手回答。

——“我爹前天從地裏回來後就忽然昏倒了,我們兄弟幾個著急,當晚就帶他去縣城醫院看過,可大夫說身體檢查不出什麽毛病,讓我們去轉到市醫院看看,只不過我們幾個都對市裏不太熟悉,所以才耽擱了一天,這一耽擱之下,您就來了。”

——“我媳婦是忽然變得有些神神叨叨的,問她什麽話,她都眨著大眼盯著你,我也帶她去鎮上看了看,人家大夫也說沒什麽毛病,變成這幅樣子,只有可能是不小心受了什麽刺激,神婆大師我都請了,但她的病情始終都沒什麽起色。”

易夏點了點頭,這樣的情況才算正常。

錢沒了可以再掙,但人要是沒了,又能從哪裏覆制到一個完全相同的回來?

目光對向眼前這滿臉呆滯的孩童,嘆了口氣,她把手中的魂瓶打開,將瓶口湊向男孩鼻尖後,不肖片刻,瓶中的光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消失,伸手在男孩的面頰點了幾下,她擡頭朝眾人看去。

“跟我一起等上五分鐘吧。”

雖不明白這女大師是在幹嘛,可那黃色光團從有變無,卻是大家都看在眼裏的景象。

聽到她的話話,眾人如同商議好的一般同時點頭。

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過去,有人掐著秒表開始朝前方眺望,原以為這女大師說的時間只是一個大概數字,沒想到腳尖剛剛點地,就聽一道孩童嗓音響在秦家大廳。

“娘,這是哪啊?”

聲音一出口,整個客廳的人均目露驚訝,這是……這是周家的那個娃娃又能說話了?

離得近的人朝孩子臉上看去,只覺他面上的表情雖然依舊很少,可比之前一陣如同木偶般空洞的眼神,此刻的神色顯然有溫度多了。

周春香的反應最是激烈,“大……大師。”剛將這稱呼叫出,她的眼淚就順著臉頰開始滑落,“謝謝大師,謝謝大師。”

說著,當即就想屈膝跪地。

易夏忙扶了一把,“你家孩子這次雖然不是真得了什麽病,可你也不應該只將他帶給村裏的那位黃大師來看,有病就要去找醫生,不要寄希望於虛無縹緲的神神鬼鬼,那些多是假的,懂嗎?”

周春香楞楞眨眼,“可您……”

易夏打斷她的話,“我從不幫人看病的。玄學有五術——山醫命蔔相,其間雖說皆由聯系,但人非機器,學習能力總是有限度的。

若是真有人說自己既能治病救人,又能看相算卦、化災解難,那他要麽在旁的術學中沒什麽造詣,要麽就是一個說謊騙錢的騙子。”

頓了頓,又道,“還有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裏聽來看病需要花三兩萬塊的,且不說農村大多都有醫保,治療普通小病可能連百十塊都花不到,即使是真的需要數額較大的費用,錢又哪有人重要呢?孩子若是沒了,最難過的還不是你啊。”

周春香渾身僵硬。

她沒什麽文化,只聽村鄰說去哪哪哪看病花了多少錢,家中雖有合療本,但卻從沒用上過一次,只當村外到處都是宰人的地方。

良久,她鄭重的‘嗯’了一聲,“謝謝您。”

發自肺腑的感謝。

易夏笑著搖頭,處理完這事,將目光掃向室內的數百道灼灼視線,“剛剛村長點到的人名,現在排隊來我這裏領魂瓶,魂瓶拿回湊到患者的鼻下後,自然等待一小時左右,他們就能夠完全清醒。”

話音一落,面前就登時形成一道隊列,直到包中僅剩五枚魂瓶後,易夏才終於止住了手,與此同時,人群中傳來一聲喊叫。

“大師,我們家立人怎麽沒有啊,剛剛叫到名單有‘林立人’的啊。”

站在二樓的階梯,田寧寧嘴裏不知在咀嚼著什麽,問完這話,她的眼神左右一掃,終於在沙發上與村長相挨的地方看到了自家男人的身影,“你個傻蛋,杵在那幹嘛?不想救咱閨女了是不是?”

林立人的脖頸朝下低了低,全然不想理會正在說話之人。

他奮力隱藏的存在感,竟被這個傻婆娘給破壞了,只求大師能暫時將他忽略,使他能夠想好應對此事的萬全之策。

然而想法是美好的,現實卻總是殘酷的。

易夏瞇了瞇眼,“怎麽會沒有他的份,只是在把魂瓶給他之前,還有一筆賬要先算一算。”從兜中掏出手機,她將電話打給二樓中原地待命的秦尋芳,“可以拖下來了。”

客廳內眾人原先還沒反應過來,直到‘咚’的一聲悶響貫徹於耳邊後,才知道齊齊回頭看向樓梯口的方向。

這一看,著實被嚇了個不輕。

處在樓梯中央的田寧寧尤其更甚。

目光所及,只見一個長著慘白臉蛋的男人躺在地上哀嚎,他的面頰坑坑窪窪,著實不像是人類應有的長相,若非她早已成人,恐怕會忍不住大喊‘怪物’一詞。

經過了一晚上的心裏戰鬥,秦尋芳早已對黃順天的那張臉免疫,不管眾人反應如何,只按照大師一早交代將其牽到樓下,於客廳中央站定,正要將繩索交給大師,卻見一直萎靡不振的黃順天朝前方撲去,可還未行進兩步,他就又忽然停滯不動了。

感到疑惑,秦尋芳朝易夏看去,註意到她的一只手剛剛收回衣兜,心中頓時了然一片。

大師終於願意出手給這男人教訓了!

易夏握拳至嘴邊,輕咳一聲,道:“證明我也證明過了,現在我就直說一下前一陣你們村發生災禍的原因。

秦女士拉著的這人叫黃順天,你們可能對這個名字非常陌生,但不要驚訝,他其實和你們在同一個村子裏生活了幾十年,且還是你們最為愛戴的黃天師唯一的一名養子。”

片刻的沈默後,客廳內傳來窸窸窣窣的討論。

“我早猜到他是導致咱村子這一陣災難的罪魁禍首,若非不然,芳芳怎麽會用繩索套在他的脖子上呢。”

“面醜心更醜,長得太恐怖了,幸好沒帶我家妞妞來。”

“黃天師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怎麽會收這樣的一個人當養子。”

“什麽仇什麽怨啊,藏頭露尾的在咱們村子呆了這麽多年,不說這片土地的養育之恩,竟然還要害村裏人,真是……”

……

易夏眼簾低垂。

“肅靜!”喊了一聲後,她開口道:“他雖然是幫兇,但並不是想要禍害村人的主謀,你們口中一直喊著的‘黃天師’,才是真正想害你們的人。”

這話一出,立刻有人接口。

“怎麽可能!”

黃天師為人熱情,老實厚道,與村人亦有著幾十年的情分,怎麽可能會出手害他們這些低頭不見擡頭見的鄉鄰呢。

“不會是一切都是你搞……”

易夏似笑非笑的看向說話之人,“我搞什麽?我搞的鬼嗎?秦女士,你將打印出的紙頁傳給他們看看。”

事情若想處理的好,總得要一件一件來才可以,但對這整村之人都沒有什麽好感,她只想速戰速決的解決完問題。

因此,在秦尋芳行動起來以後,易夏便接著道:“圖片中雙眸緊閉的黃天師身處S市,與這裏相隔千裏之遠,你既然說是我搞的鬼,那你來解釋解釋他為什麽要去到那裏?”

“我……”

見對方說不出,易夏唇畔揚的更深,“黃天師去到S市,是因為想要取得秦女士的魂魄,畢竟秦女士是難得一遇的陰女,有了她,才能使黃天師想要完成的‘覆活計劃’真正成功。

覆活計劃我就不再解釋了,相信在場的許多村民都懂我的意思,然而你們仔細想想,你們拜托覆活的人真的就覆活了嗎?是不是家裏出現災禍的頻率反而比往常要更多呢?更有甚者,是不是家裏死了人呢?”

一句話使得眾人將目光投向了那家中存有亡者的四戶人身上,見他們皆面露恍惚,頓時明白了大師所言不假。

嘲笑、慶幸、不解、諷刺……多種情緒同時出現,村人不知該同情他們還是該嘲諷他們。

只是心中同時了蹦出三個字——報應啊!

覆活死人,活人可不就是該遭報應嘛。

一片唏噓聲中,易夏將目光對向沙發,“最後來說說這位林立人先生的問題吧。”

村民:……又有一臺大戲要唱?

不知道他們的想法如何,深呼吸了兩口氣後,易夏開口道:“你雖沒有直接站在黃天師的一方,可卻將秦女士的八字透露給了他們師徒,由此導致了他們得知秦女士是陰女一事,壞心辦壞事,你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林立人神色慌張的看向秦尋芳,“我沒有壞心啊,芳芳,你不要相信她的話。”

他只是想讓黃天師測一下因緣,其後又……又想對方能用點法術撮合自己跟芳芳在一起而已。

田寧寧面色微變,“你叫她芳芳?!你把老娘這個明媒正娶的媳婦放在那裏?”

她簡直是瞎了眼才看上了這個吃著碗裏,想著鍋裏的玩意兒。

“林立人,你給老娘說話!”

“我初開始本就不是想要娶你的。”

“混蛋!”

……

事情全部梳理完畢,在這一片雞飛狗叫中,易夏搖頭朝門外走去。

她就說愛情不可靠,真是再沒有比人心更難測的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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