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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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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講和了的鄰居二人暫時進入了和平相處模式。

“你真的要跟我一起坐公交車回去?”蘇煜看著玉樹臨風的影帝高高地杵在山下的街頭,有點兒不確定地問道。

無字觀所在的山頭不高,離著山下的公交站也不過四十多分鐘的腳程,這會兒天色剛黑,華燈初上,徐助理早早地把車開到山下路口等著主子看看會不會臨時改變主意。

“當然是真的。”影帝認真說道,說完又補充了一句:“我們以前就一起坐過。”

原身的記憶冒出來,蘇煜心想還真是,五年前項呈陪了小蘇煜好幾個月,兩人同吃同住一起進出,別說坐公交車的經歷,同吃唯一的一盤菜同擠一張單人床的日子也都不是一天兩天。

“可是你現在跟以前身份不一樣了。”蘇煜指出了眼下的實際狀況:“而且我不直接回家,還想四處逛逛,你跟著我一定會被認出來的。”

項呈想了一下,大步走到待命的車旁,徐得勝還以為他總算是每白等,他家主子改變主意不跟著小狐貍精發瘋了,忙從駕駛座下來小跑著到車後座打開車門。

誰知他家主子卻只是把手裏的小行李箱往他手裏一遞,然後問了句:“我的墨鏡在哪兒?”

半個小時後,唯一通往山下的公交車慢吞吞開過來,一個戴著口罩和墨鏡的男人非常不利索地摸索著上了車,上車也不知道投錢,徑直往車廂後面的雙人座走去。

司機看他這樣也沒跟他為難,只是滿含同情地問了句:“愛心卡帶沒帶?帶了出示一下就行了。”

不等需要愛心照顧的“墨鏡男子”做反應,緊接著上車的那個長相十分俊美的年輕人投了兩個人的票錢,說道:“一起的。”

年輕人投完票錢便徑直走到後面跟那“墨鏡男”坐在了一起。

這兩個特別的人吸引了車上其他乘客的目光,低聲的竊竊私語響了起來。

“看身材這麽高高大大的......嘖嘖...真是可惜了!”

“也不知道是先天的還是後天的?看他走路還算利索,這是瞎了很長時間了吧?都適應了。”

“旁邊那個是他弟弟?長得可真俊。”

“是啊是啊,長太好看了,他哥哥也就是戴著口罩盲人鏡,摘了的話肯定也是個帥哥!”

耳力很不錯的“兄弟”倆:......

“想笑就笑,不用憋著。”影帝先開了口,轉頭透過黑乎乎的鏡片看旁邊憋笑憋的肩膀一抖一抖的蘇煜。

他這麽明說搞的蘇煜反而不好意思笑了,清了清嗓子坐直了身體,蘇煜好心建議道:“大晚上戴黑眼睛的確是太奇怪了,你還不如只戴著口罩。”

想了想,他把自己頭上的帽子摘了下來遞給了項呈,說:“要不你戴這個?”

原身蘇煜是個帽子控,出門必戴一頂鴨舌帽,魂穿過來的蘇煜也非常不喜歡自己這一頭短發的打扮,便也遵從了原身的習慣,出門就戴帽。這會兒他見項呈的墨鏡打扮太怪異,就將帽子貢獻了出去。

影帝看了那帽子兩秒鐘,利索地把烏漆麻黑的墨鏡摘了,接過還帶著蘇煜體溫的帽子扣在了自己腦袋上,幸福地閉上了眼。

車上其他人:......好像哪裏不太對勁兒?

蘇煜說要四處逛逛是實話,並不只是敷衍項呈的借口。

好幾天沒回住處,冷鍋冷竈的,家裏什麽吃的都沒有,他得做點兒什麽來慰勞一下辛苦幾天的自己。

在外面吃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暫時並沒有在外面找到有哪種可以讓他這副被養叼了的唇舌不那麽挑剔的食物,所以也只好自己動手了。

鴨舌帽黑口罩的影帝跟在蘇煜身後,安安穩穩地充當了推車工,蘇煜在前面選買東西,他就一聲不響地推著購物車跟在後面。

這是離他們住的芙蓉小區有段距離的一家大型超市,這裏的食材品種比較齊全,暫時可以滿足蘇煜的需求,一次性買足了。

關鍵蘇煜這回拍了《一懟一》手裏有錢了,原本打算拿這些錢搬家來著,現在看來已經沒有了必要,所以幹脆拿來買吃的吧!

等結帳的時候,蘇煜才發現自己真的是買得太多了......

他自己還好,手裏只有一個份量很輕的小袋子,而對面的項呈手裏,左右各一個鼓鼓囊囊、下垂感十足的大袋子。

“呃......”蘇煜對自己在現代的個人購買能力有些無語,主要也是沒大有經驗。

前世他基本上沒有自己操持家計的機會,不管是起初在潯王府別院,還是後來的無字觀,再到跟了太子,最後進了宮......

吃不必愁穿不必愁,起初每天想的都是怎麽報答潯王,後期都在糾結怎麽下手坑太子,家長裏短柴米油鹽這些細致的東西他就從來沒有花費過心思。

之前幾天拿著原身的小錢他還多少有些克制,這會兒手裏錢多了,怎麽一下子就花起來沒數了?

“徐得勝在外面等著,坐車回去吧!”

在蘇煜看著這一堆吃的懵逼的間隙裏,項呈開口說道。

“哦,那...好吧!”蘇煜回答,他也不能讓人家項呈幫拎著這麽多東西擠公交,這是購物區,人山人海的,可不是從無字觀那座山下來時的偏僻郊區可比,乘坐公交的人能把鞋都給擠飛了。

既然講和了又承了人家的情,又是陪坐公交又是陪逛超市買東西還幫著送回家親自拎到了樓上,不留人在家吃頓飯怎麽都說不過去了。

蘇煜大方地請了項呈進家,還客客氣氣地沏了杯茶,招呼項呈稍坐,他開始洗手做飯。

正忙活著把買回來的東西整理分類,決定今天晚上要做的菜式,身後響起了腳步聲。

蘇煜轉頭看去,只見項呈擼起了袖子站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很正經地問道:“我能幫忙,需要幹什麽?”

蘇煜:“......”

背著光,眼前這個人熟悉而又陌生,他再一次陷入了茫然,分不清眼前人到底是項呈還是龍淮?

堂堂的太子是不會幫他拎東西、陪他逛超市的。

太子只會不可一世地斜著眼睛瞅他捉弄他,後來正經一點兒了也只是在公務上偶爾正經,其他很多事情仍是跋扈囂張,我說一你不能說二,你要是說了二就等著挨收拾吧!即使你是對的,也要承擔藐視太子的不敬之罪。

蘇煜當初就犯過好幾次這個“藐視太子”的罪名,變態的龍淮想出的折騰人的招數那叫一個花樣百出。

比如什麽“撓刑”,就是把犯了不敬太子之罪的人綁起來,由宮人手執癢癢撓騷人的癢癢肉,一邊騷得人控制不住笑不可支,一邊還要人大聲喊什麽“太子恕罪,罪臣知錯了”,要清楚地喊夠一百到五百遍不等才算完成懲罰。

還有把人掛在汙泥譚上方的“汙泥刑”,也是讓人在懸掛狀態下大聲背誦自己寫的罪己詔,內容都是什麽哪裏哪裏不敬太子,罪該萬死之類的,太子就在旁邊聽著,如果覺得你背得語氣不那麽真誠,那就要往下放一截繩子,如果繩子放到底你還沒有能用你的“真誠”打動太子,那就直接撲進汙泥譚洗個汙泥澡吧!

最變態的是有一種“脫衣刑”,就是叫一眾青樓的花魁才女過來,然後公然向太子認錯,認錯真不真誠態度認不認真,判定權在那些花魁才女手裏。如果她們覺得你不夠坦蕩真誠,那第一次不通過就要脫一件衣服,兩次不通過就要脫兩件衣服,最後還不通過......那就只好在那些女子面前春光大洩了。

曾經有一位戶部老侍郎的罪了太子,就被太子罰以“脫衣刑”,老頭性子軟,哆哆嗦嗦的態度自然沒能讓一眾煙花女子滿意,最後只能脫了個精光。

老頭兒老淚縱橫,一邊嘆息自己清白不在,一邊又欣慰太子最終還是聽取了他的意見,為數萬邊疆黎民謀了福利。

其實事實也是如此,太子雖然會在被質疑頂撞反駁之後搞這些貽笑大方的刑罰來懲罰得罪他的人,但該做的事他會做該聽取的意見也會聽取。

不過這樣的做法令那時候的蘇煜不能理解,你說你就不能直接好好聽了意見做了事,非得小心眼兒出那一口氣,瑕疵必報覺不放過那些人卻又是何必?

最關鍵,蘇煜也是吃過那些小刑罰的苦頭的。

那時候太子的確是比較偏愛他,但也不是一味地偏愛,在他哪些地方做得不好,甚至是大著膽子提出不同意見站在反對太子意見的那些人身邊時,也是會惹怒太子,招來懲罰的。

比如那次被太子罰了“撓刑”,而且是太子親自執行的,他一手拿著一個癢癢撓,專門往蘇煜的癢癢肉上戳,偏偏蘇煜是個身體反應非常敏感的人,當時被撓得笑岔了氣,別說什麽大喊“太子我錯了”的認罪詞,根本就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好在龍淮還算有分寸,看他一口氣上不來連忙停了手裏的動作,把人拉起來擦著後背替他順氣,蘇煜於是機靈一動,裝著可憐,用他那含著笑出來淚水的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太子求饒:“殿下饒命,我真的知錯了,下次絕對不敢了......”

良心發現的太子於是猛然把他的身子一松,甩袖離去,就次放他過了關。

但“下次不敢”也只是說說而已,是人就都會有自己的想法和立場,人與人之間就會因為這些想法和立場產生沖突。

於是,下一次的懲罰再次來臨。

這一次,是“脫衣刑”。

別的都還好說,讓蘇煜在一群鶯鶯燕燕面前脫衣服......幹脆殺了他好了。

“我錯了錯了,真的錯了,諸位姐姐聽我的悔罪書,我是真心悔過的。”

的確是很真誠,蘇煜背的時候都快把自己給背哭了,但是......第一件衣服還是被無情地脫掉了!

樓上雅座裏坐著監刑的太子,燭光閃爍,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想來是冷酷而又帶著嘲弄意味的。

第二次悔罪,眾女子依舊不給通過,衣服脫得還剩了裏衣,再脫就要露肉了!

蘇煜窘迫得要死,整個身子都泛起了微紅:“太、太子殿下......”他拋棄了悔罪書的套路,對著樓上的太子喊起來。

“殿下我這次是真地知道錯了,我不該站在他們那邊來反對你,可我覺得你是個明事理的好太子,將來也一定會是一位明君,明君自然會聽取不同的意見,做出最正確的決定,我是你的臣子,臣子的職責難道不是直言明鑒,一切都是為了黎明百姓,為了江山社稷啊,殿下!”

說完這些等了半晌沒聽見回應,他又覺得這些空話對不走尋常路的太子來說不一定有用,幹脆來點兒不一樣的,於是心一橫,說道:“臣還沒成親呢,殿下罰我在其他女子面前寬衣解帶,這是對我未來妻子的不忠,您這是逼我以後說不著媳婦兒,要逼我孤獨終身,讓我們蘇家斷子絕孫。要不您就罰我別的,要不......我就不脫!”

撒潑耍賴都用上,蘇煜也是豁出去了,他可不想像之前的老侍郎那樣,成為京城風月之地好幾個月的笑柄談資,屁股上有幾顆痣都被人津津樂道了好久。

俗話說“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蘇煜當時一撒潑,太子還真的網開了一面,那些青樓的花魁才女聽命退了出去,整個大堂只剩下了站在明亮處的蘇煜和二樓雅座上燈火晦暗處的太子。

“上次說不敢了,這次又犯。”太子冰冷冷的聲音響起:“別人怎麽樣我都可以忍,我對你怎麽樣你難道不知?聯合別人來反對我,我看你是活膩了!”

蘇煜垂頭畏畏不敢言,只是心裏默默吐槽,心說別人那裏也沒見你忍啊?

只聽太子平息了些怒氣又說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把剩下的衣服都脫了。”

蘇煜:“......?啊......?”

“啊什麽,你自己說說,你的認錯態度真誠嘛?你是真心覺得自己下次不會再犯嘛?”

蘇煜沒話說了,他還真不能保證,別說下回,單說他在暗中悄悄幫潯王做的那些事,對太子就沒有任何“真誠”可言。

“脫!”太子高高在上命令道。

蘇煜做賊一樣左顧右盼看了一大圈,又向太子做了最後的確認:“那些花魁姐姐真的走了對吧?這裏除了殿下還有別人嘛?”

太子不知是不是被茶水嗆到,咳了好幾聲才回答道:“沒了,就只有你我。”

蘇煜聞言放了心,擡手把最後蔽體的裏衣脫掉。

那時的他在這些方面是如此單純,只想著太子是男人,他也是男人,又有什麽怕被看的?

過堂的風帶著絲絲寒意,蘇煜打了個哆嗦擡手自己抱住自己,又問太子:“殿下,你要晾我多久才肯消氣?”

太子沒有馬上回答,過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起碼一炷香,把手放下不準擋,站好了。”

本身的確是有罪,又得到了不用在一眾女子面前果體的蘇煜不敢有絲毫反駁,聽話地把手放下來垂在身側站直身體。

燭火通明,遍灑在他白皙如玉的身體上,泛起幽幽的暖光,耀得人眉眼生疼。

一炷香之後又過了好久,蘇煜沒有聽到太子關於懲罰結束的通知,實在有些冷了便開口叫了聲:“殿下?”

沒有回應。

蘇煜心裏疑惑不已,又試探著叫了幾聲,這才聽到太子的語聲響起:“穿衣,回吧!”

那聲音變得有些低沈暗啞,還有些說不出的異樣,像疲倦,又像是滿足。

不過從那以後,太子很長一段時間裏沒有因為他的放肆和直言而用那些鬼花樣來懲罰過他。

有一次,京城百裏之外的揚河發了水災,蘇煜請命跟隨治災的官員前去幫忙,天公不作美,三天三夜大雨傾盆,堤壩修了毀毀了修,天災人命面前誰也顧不了那麽多,蘇煜跟治災官員一起守在了救災的最前沿,能出力就出力,能出法子就拼了命的想法子。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在他身後撐了傘,問了句:“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

蘇煜猛然回頭,挽起袖口隨時準備大幹一場的太子龍淮,就在他的身後。

“怎麽了?這麽看著我?”項呈的說話聲將蘇煜的思緒從遙遠的時空中拉了回來。

“不相信我?我真地能幫忙。”影帝笑著走近,接過了蘇煜手裏的購物袋。

蘇煜看著他將裏面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擺進冰箱裏,喃喃說了句:“我信。”

他真地信,太子是皇族,身負祥瑞之氣。

那次的水災在太子趕到後的第二天形式開始好轉,大雨停了,天氣晴了,附近的城鎮村莊農田保住了大半,百姓終於不至於流離失所挨餓受凍了。

那時候的蘇煜就在想,要不要說服潯王,不要跟太子爭這個天下呢?

當然,不管他說或者不說,有些事情,不會因為他一個小人物而改變。

只是有一點兒令蘇煜不解,那就是在他死後的第三年,承軒帝龍淮到底是為什麽會飲毒自戕?

他彎腰選了幾樣食材出來,決定了今晚要做的菜式,然後半點兒不客氣地給項呈分派了活兒。

“這個削皮,這個把跟掰掉,這個就這樣洗幹凈就行。”

小活兒交給影帝,他自己開始拿了葷菜腌制處理。

“我們去的無字觀你以前去過嗎?”蘇煜隨意似地開口問。

“去過。”影帝回答:“我有個親人信教,我跟著他去無字觀上過香,做過幾天齋戒。”

“哦,這樣啊!那你知道那個道觀從前是滎朝的皇家道觀嗎?”蘇煜又問。

項呈:“知道。”

蘇煜又問:“我那天在手機上隨便搜了一下滎朝的歷史,有一位皇帝還挺有意思的,就是承軒帝龍淮,你知道嗎?”

項呈“嗯”了一聲表示回答。

“史料上說他是飲鴆自盡,我覺得還挺扯的,堂堂皇帝當得好好的,他為什麽要自盡?”

項呈幹活兒比蘇煜想象中要像樣,除了揪掉的根部太多,幾乎就光剩了菜葉之外,其他都還好。

只聽他用沒什麽起伏的平淡語氣說道:“我曾在一家博物館的藏書裏看到過一本野史傳記,上面說那個皇帝是個癡情種,平生只愛了一個人,可那人卻先他一步離開了人世,他怕那人的魂魄不肯等他,便在安排好一切之後自盡以求黃泉路上追上那人,共赴來生。”

蘇煜呆呆地擡起頭來。

項呈像是無所察覺,還在低頭跟那些菜根搏鬥,像是想起什麽似地又補充了句:“對了,我還記得皇帝封了那個人做妃子,封號應該是‘無虞’,宮裏人都稱他為虞貴妃。”

“咣當”一聲,蘇煜手裏的盆跌落在地。

最後一頓飯還是順利地吃了,蘇煜很快掩飾了自己的失態,再不多言,飛快地做起菜來。

小小的飯桌上很安靜,完美地遵從了老祖宗“食不言寢不語”的訓誡。

到了時間不早,影帝知趣地起身告辭,蘇煜還非常客氣地讓他把單獨包裝起來的一份餐交給項呈,讓他帶上去給徐助理吃,以示對他開車載自己回來的謝意。

至於這包吃的最後有沒有吃到徐助理肚子裏,就是蘇煜所未能知的了。

一夜無眠,蘇煜翻來覆去想的都是項呈說的那些話。

那並不是真相,只是野史地胡亂編纂而已。

太子和潯王的權利博弈中沒有任何的愛恨成分摻雜,而他蘇煜做為其中的一顆小小棋子更是無關緊要。

非得說有點兒什麽的話,那就是在太子大翻盤的當天,他被折辱之後帶著一身的痕跡被太子抱於馬前,騎到束手就擒的潯王黨一眾人面前。

是炫耀也好,羞辱也罷,總之大部分的人將潯王的失敗歸結於無恥放蕩的蘇煜的背叛上,當著潯王的面啪啪打臉,大概就是太子那時想要的結果和宣洩怒氣炫耀自己魅力才智的途徑。

再有一個難堪的理由就是——太子好男色的事實。

太子好男色,對女子無能,這是潯王黨潰敗,蘇煜被囚之後才確認的事實。

如是早一步知道,這是不是可以成為在老皇帝面前扳倒太子的一個突破口呢?

可惜為時已晚,蘇煜每夜承受著龍淮地侵犯,聽他地辱罵和冷嘲熱諷,聽他說自己的身體有多麽香甜可口,說有了他這個完美的洩欲工具他便不需要再苦苦壓抑和隱藏。

“完美的洩欲工具”、“露出尾巴的奸細”、“敵營的失敗者”、“囚犯”就是蘇煜在宮裏的身份。

至於那個什麽可笑的虞貴妃的封號,也只不過是皇帝腦抽發病的時候心血來潮的花樣而已。

平生唯一愛過的人......

蘇煜在黑暗中露出不可思議的笑——野史就是野史。

但即使是一再否認,蘇煜再次見到項呈的時候,態度還是又軟化了許多。

如果,他只是說“如果”,如果當年的龍淮真地對他有情,那麽......

蘇煜心裏莫名有些揪痛。

他從不否認對於太子的愧疚。無數個日夜的相處,一次次世事的磨礪融合,他看到過許多次太子表面浪蕩內在的赤誠。

而他自己,只是一個齷齪的奸細,見不得光的老鼠,表面坦蕩蕩,背後卻做著那些骯臟的勾當。

他曾無數次地痛惡自己,卻又不能選擇背棄潯王,在夾縫中糾結著一次次將黑手伸向對他格外偏愛的太子。

當早上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格散滿一室,蘇煜聽到敲門聲去開門的時候,一眼看見了沐浴在朝陽中的龍淮的笑臉。

一個念頭在他腦海中冒出來:前世恩怨盡消,此世重來,如果你還像從前那樣至誠,而不是像後來那樣天天折磨我......那我就以真心待你。

項呈帶來了他家廚師做的早膳,有蟹黃包、甜奶包、秘制臘肉飯卷,外加五谷香米粥和特調的開胃湯。

開門的瞬間他並不知道自己在蘇煜心裏已經被打上了“要善待”的標簽,不過他在蘇煜的眼睛裏看到了一絲柔和的暖意,頓時渾身就來了勁兒。

一睜眼下樓就能看見心尖上的人,這世間再沒有比這個更讓人歡心和踏實的事情了。

“昨天吃了你的,今天該我請,雖然不是我親手做的,但我家廚師廚藝還行。”

蘇煜側身讓他進了門,他起得其實算是很早了,倒是沒想到項呈比他起得更糟。

哦,不對,應該是項呈家的廚師起得更早。

項呈打開食盒,熱騰騰剛出鍋不過幾分鐘的早點香氣撲鼻,非常熟悉的味道。

蘇煜:“......”

沒道理吧?項呈可能是龍淮的轉世也可能不是,早前他一直沒辦法確定,可看了這早膳之後......

皇帝轉生了?

因為他身邊的奴才和廚子也都轉生了。

蘇煜告訴自己要冷靜,因為他認識的人不也跟著轉生了嘛?比如潯王殿下,比如慕容泗,比如師父。

轉世歸轉世,很顯然他們都沒有了前世的記憶,這一世已經是另外一個人了。

這麽想著,他拿了筷子夾了一塊臘肉飯卷放進嘴裏。

半晌後,味蕾的極致享受讓他快要哭出來了:“唔......太好吃了!我能見一下你家廚師嗎?”

項呈愉快地帶著蘇煜上了五樓他住的那套房子裏,並在那裏為蘇煜介紹了為他服務了二十多年的老廚師,然後放任蘇煜跟廚師探討了數小時的廚藝,接著理所當然地留了蘇煜在他們家吃中午飯。

“這個臘肉卷還有這個酒釀丸子我做了好多次但始終都差了點兒味道,”吃飽喝足後的蘇煜送走了廚師癱在項呈家的沙發上捧著肚子說道:“所以廚藝這個東西有些還得靠經驗,火候不到總是不行。”

“你已經很厲害了,我覺得昨天的貴子雞你做得比老吳做得好吃。”項呈真誠捧場道。

蘇煜一聽這話的確是有些得意:“貴子雞算是我拿手的菜式之一了!”

禦廚老師傅當年都親口誇過他的。

得意完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昨天之前還防著眼前的人跟防狼似的,一個晚上的功夫便不把自己當外人了。

“那個、我不打擾了,你快去忙吧!”說完他起身要走。

項呈也跟著站起來,一臉隨意地說道:“我沒什麽好忙的,不是說了嘛?我之前都把你忘了這才剛想起來不久,接下來的時間我想好好陪陪你。小煜兒,你願意讓我陪著你嗎?”

蘇煜:“......”

這讓他怎麽回答?

想起早上那一閃而過的念頭,他便點了點頭:“反正你不嫌我煩就行。”

項呈看著他淺淺一笑,眉眼俊朗眸燦如星。

鄰居二人愉快玩耍的時候,網絡上的吃瓜群眾討論了開來。

“這個蘇煜什麽來頭?這幾天怎麽老是蹦跶出來?”

“對啊,先是慕容泗發了個視頻,接著被嘲,轉眼怎麽就上了《一懟一》了?”

“可不嘛,新註冊的微博被項影帝秒回覆,這魔幻的走向我都看不懂了!”

“看不懂+1”

“看不懂+2”

“看不懂+10086”

“樓上你們到底在看不懂什麽?(黑人問號臉)”

“這都不明白?無數個劇裏面的‘死’跑龍套,《百萬男團》的淘汰者,華麗麗一轉身就跟向來低調的影帝搭上了,這裏面有什麽貓膩你懂?來來來你懂請你多說幾句。”

樓上秒慫:“對不起我錯了,不懂+身份證號”

“我聞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

“什麽味道?”

“醬醬釀釀的味道”

“樓上你是說......OMG,不敢相信”

“我勸你們善良,事情的真相往往不是吾等圈外人所能猜測到的”

“閉麥”

“閉麥+1”

“閉麥+10086”

議論沒有激起什麽太大的水花,但師父吳穹還是盡職盡責地提醒了蘇煜要實時地跟影帝互動一下,因為不是誰都能夠得到影帝的回覆的。

另外,他還特意跟蘇煜說了句關於簽經紀約的事。

蘇煜:“簽約?是我跟你簽嗎?”

吳穹:“不然呢?你跟別人簽?我白收你了是吧?正所謂親兄弟明算帳,有合同咱們以後分錢的時候也有個標準,省的你覺得師父我占你便宜。”

蘇煜一聽這話也痛快地答應了,明算帳的方式他是喜歡的,要是前世他跟潯王之間的恩情也可以用“明算帳”的方式解決,那很多事情可能就不同了。

掛了電話打開WB看了一眼,這才發現自己的第一條微博下面項呈的回覆,還有一大幫子跟在後面的圍觀和評論。

想了想,他便重新發了一條正式跟項呈問候的WB,寫的是:鄰居,你好!@項Y呈。配圖是昨天下樓時拍的一顆朝陽下努力發芽的小草。

然後緊接著又發了兩條,一條@MU慕容,寫著:你好,朋友!配圖是慕容泗送給他的那張字。

最後一條則是簡單地轉發《一懟一》的宣傳海報。

三條微博發完,伸了個懶腰起來,準備收拾東西出門。

今天他想四處去溜達溜達,親自感受一下這個世界的風土人情,趣聞趣事,項呈說好了要陪他。

這倒是讓他想起前世那些跟太子一起到處走胡天胡地的日子。

日月輪轉,他還能再一次重新度過那樣的一段日子,這一次不再有欺騙和隱瞞,彼此坦然赤誠地相互對待......只是想想就全身輕松和愉快。

當然,不可避免地還夾雜著隱隱的心酸和傷感。

沒有以後的那些事就好了......

不會再有以後的那些事的!

蘇煜這樣在心裏決定著,無論如何他不會再讓自己暫時侵占著的原身的身體和項呈之間再重蹈前世的覆轍。

突然,蘇煜想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前世的龍淮愛男色,那......今世的項呈呢?

影帝從樓上下來,象征性地敲了一下蘇煜家的房門,從開著的門口走進來。

“準備好了嘛?走啊!”

蘇煜傻呆呆地盯著走過來的人,腦子裏暴風一樣呼嘯閃過了前世兩人床笫間的種種,他不由打了個寒戰,費力地吞了口唾沫。

“怎麽了?”影帝敏感地發現了他的不對勁兒。

“沒、沒事兒。”小東西不肯坦白。

項呈微垂了眼瞼很快做出了決定。

“沒事兒就走吧,徐得勝在樓下等了。”

什麽事情他自信都能搞定,只要看好了不讓小東西從自己眼前消失不見就可以,之前那麽防備他疏遠他,現在不是也已經肯跟他結伴出去游玩了嘛?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別的什麽他都沒有,唯獨一顆不曾剖開給那人看到的滾燙的、即使遭遇過背叛受到過傷害,曾經迷失卻不曾有半分冷卻的心,愛他千載不曾改變。

總有一天,他的小東西能看到他的這顆心,在為了他閃動著怎樣的光彩。

好在沒用多久,蘇煜就直接問出了自己的疑惑。

都說了今世要以真心相待,那麽問出自己心裏的疑惑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項呈哥,”他學著原身對項呈的稱呼,問道:“你交女朋友了沒?”

項呈:“......!”什麽意思?這麽直的球打過來嗎?

“沒有。”他直望著蘇煜的眼睛回答。

蘇煜又問:“那你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兒?”

項呈沈默,數秒之後開口,清晰地說道:“我不怎麽喜歡女孩,我喜歡男孩兒。”

蘇煜:“......!!”果然!

那就不好意思了,醜話必須說在前頭。

“真沒想到哥你是同,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對你有任何歧視的。你只管放心大膽地去喜歡你所喜歡的人。沒後代也別怕,等我以後結了婚多生幾個小孩兒,然後送一個給你養好不好?”

項呈輕笑,微微搖了搖頭,再次跟蘇煜比著誰的球更直:“你看,你讓我放心大膽地去喜歡我喜歡的人,可你又說你以後會結婚生孩子,你這是自相矛盾。”

蘇煜:“......”完了,引火燒身了。

果然,下一刻項呈說道:“我喜歡的人就是你啊,我的小煜兒。”

蘇煜:還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項呈:能啊!來媳婦兒,有個赤雞的游戲咱們一起來玩一玩……

蘇煜:滾!

解鎖了一種愉快地碼字頻率,那就是醞釀一天、日九一天,你萌覺得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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