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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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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冬天的夜很低很沈,不夠曠遠,卻點綴點點疏星,順著遠望,一層層黑夜像翻湧的浪潮,層層疊疊中湧出萬家燈火,明亮且溫馨。

黑夜的沈壓著冷,絲絲落在人身,漸感微涼。身邊一道道奔跑而熱烈的身影,吐出的溫熱白汽,一如化冬祛寒的良藥,讓行走於暮色之中的人,只覺平靜淡然,未覺冷氣入骨。

況且今日的北風不盛,只微微撩動衣角。

許亦繁和溫彥並肩走在操場上,他們兩個各自雙手插兜,慢悠悠走著,頗為閑庭信步,與周遭鍛煉奔跑的少年人形成鮮明對比。

這是他們第一次除工作和那次意外之後的單獨見面,也是第一次兩個人並肩而行說話。

本以為會有冷場或不自然,結果一切自然得像多年熟稔彼此的老友。

言談間有禮有節,聊起近況亦像在和許久未見的老友分享,談起生活中偶有出現的趣事,對方適時淺笑,亦能接上話題。

甚至偶爾說到什麽,許亦繁會條件反射地來個白眼,陰陽怪氣調侃一句,反應過來時方覺身邊人不對,側眸看他反應——

對方黑眸粹光,蘊著盈盈笑意,如風吹亂了被陽光灑滿的湖面,入眼的全是閃爍著斑駁光點,好看得讓人挪不開眼。

“校草賣藝,一出手就是王炸。”

她這要是十七歲,哪裏遭得住?

她現在二十七,都差點遭不住。

心口怦然,幸而周圍人聲駁雜,喧動熱烈的心跳聲掩於夜色,逐漸歸於平靜,耳根的灼燙卻昭示著片刻前的悸動與不平靜。

溫彥偏頭,問:“你剛說什麽王炸、賣藝?抱歉,我剛走神了,沒聽太清。”

他語氣溫和,眼底含著歉意。

許亦繁擺手,表示不重要,也沒再重覆一遍。

畢竟那話是她嘟囔的心裏話,哪裏是為了讓對方聽清,就是為了讓他聽不清。

溫彥也沒追問,與她又說起別的。

許亦繁從而得以知道,他的直博生涯結束,被導師推薦去國外交流一段,回來即可在本校留任,這也是他會這個時間回來H省的原因。

只他這一去,可能要兩年。父親走了之後,母親那邊盤了一個文具店做小生意,每日過得也算充實,不再日日沈溺哀傷,以淚洗面,人算是從那股要隨他父親去的勁兒中緩過來。

她不知,溫彥為何會和她講這些。但她想,可能就像上回那樣,他需要一個傾聽者,她只需要安靜聽就好了。

又走了一圈,饒是一直在走動,周身覆著的冷像霜雪般壓沈,溫彥適時止住話頭,兩人走出操場,到了分叉口,一人往前,一人向右,各走各的。

“許同學。”溫彥回身叫住往前的許亦繁,他頓了一下,似在斟酌,“對了,謝謝你。還有,加油。”

許亦繁側身回望他,輕彎眉眼回:“不客氣。你也是,加油。”

回去後,許亦繁洗了個熱水澡,驅散身上的寒氣,又抱著蛋總好好暖和了好一會兒。

毛茸茸“取暖器”在冬天效果更好,睡得迷迷糊糊的蛋總被她一陣揉搓,迷瞪著黑幽幽的眼睛,全無往日討價還價的機靈勁兒,任由她揉扁搓圓。

回屋瞟了眼手機,有新的微信消息提醒,竟然是溫彥。

對方給她發了以往學習的心得體會,以及整理的各色筆記。不說別的,學霸的筆記的確是精華,思路清晰,舉一反三,就他發來的幾頁數學筆記,比得上她看幾十頁冗長的解題詳解。

她不禁想起,剛才他們在操場,她抱怨筆記難做,經常抽不出時間,對方便說要借給她自己的筆記。

想起剛才她還調侃來著:“你說這筆記會有時效性嗎?應該都有十年了吧,會不會過時了?”

她還記得,溫彥被她問得無語凝噎的模樣,一通好笑。

沒想到,他回家就翻出筆記,還詢問她的意見。許亦繁正要好好吹一波學神彩虹屁,底下又跳出新信息。

溫彥:你說得對,筆記果然有時效性。這些有部分過時了,等我更正補充一下,再發給你

溫彥:筆記我寄學校,寄出後告訴你

溫彥:早點休息

許亦繁:……

溫彥:?

許亦繁:沒事,這是手機號138******02(沒手機號寄不了快遞)

溫彥:好,謝謝,是我疏忽了,抱歉

許亦繁有種麻煩別人的不好意思,在對話框反反覆覆打下“不用了,太麻煩了”幾個字,又反反覆覆刪除,總覺得這樣撅了別人的好意,似乎不太妥當。

過了會兒,原以為已經去睡的對面發來消息問她:“怎麽了?”

許亦繁反應過來,肯定是對方看到她一直正在輸入中。

這個狗微信!

這種能看到輸入狀態的操作,太狗了。

許亦繁:要不算了吧,太麻煩了。你現在也不用高考

溫彥幾乎秒回:沒事,最近閑在家沒事幹,就當溫習,不費多少事

許亦繁:好,謝謝你。有機會請你吃飯

溫彥:不客氣

許亦繁放下手機,吐了口氣。

唉,她心裏有個猜測,又覺得不妥當。

算了算了,學習吧!

高中生不能談戀愛。

三天後,她就收到了溫彥的筆記,從數學、英語,到地理歷史,還有語文寫作閱讀的心得體會,一應俱全,貼心之至。

這份筆記的筆墨多是新的,看來是新整理出來的,許亦繁頓感這份筆記的重量,再次向溫彥道謝後,勢要把這份筆記的價值發揮到最大化。

李橋等人看見她換新筆記,一拿起看羨慕不已,好賴一番撒嬌,請求許亦繁借給她們抄寫。許亦繁有點心疼,怕筆記弄壞,表示:抄寫可以,但不許弄壞。

她想,多一個人看,就能讓這份筆記的價值多發揮一分吧?

她也和溫彥說了同桌抄筆記的行為,一再說明對方幫了她大忙,溫彥表示不用如此客氣,筆記有用就好。

一來一回,兩人不知不覺建立聯系,不再是債主和欠債人的關系,而是學習人和學習分享者的關系。

許亦繁會和他交流下學習的困惑點,溫彥總是輕一點撥,她就懂了。每每這時,許亦繁總要誇一句:“謝溫老師,以後你肯定是個好老師。”

溫彥就會回:“許同學好好學。”

這期間,藝術聯考成績也出來了。

方形圓都沒問她過沒過,而是問她第幾名,許亦繁發了個第三,方形圓回:“看來訓練還不夠,明天開始加大訓練,備戰校考。”

許亦繁:“苦瓜臉。”

她也和溫彥說起這個,溫彥得知她第三名,發了個豎大拇指的系統表情,緊跟著是:“許同學,加油。”

許亦繁吐槽他:“你這個話,總讓我想起一個電視劇。”

溫彥問她什麽電視劇,她一邊打字,一邊端水喝,一擡頭看見了書桌前貼著的便簽——“許亦繁加油!”

她差點一口水噴出來,然後就沒再回消息,緊鑼密鼓去學習、畫畫。特別是畫畫,這回第三名讓方老師略感不滿意,應該說,讓她很有壓力感。

清華美院每年在全國只招收兩百多人,她不光要和H省的人比,還要和全國人比。如果不能拔尖,一個不小心就可能敗北。因為每年高考、校考、聯考,平常發揮好的學生,一到這種大考發揮失敗的太多了。

許亦繁也知方老師的擔憂,而且她也想沖一沖。如今,她就是哪裏弱,補哪裏,且校考在即,畫畫時間比文化課多出很多。

有的校考從一月份就開始考,清華美院是在三月份。這中間她就還有兩個月時間,去磨練考試心態,也去感受考試氛圍。

並且,學校一般不會只有一場考試hen,而是初試、覆試兩場,有的連在一起,中間跨度可能就一兩天,有的中間時間跨度挺久,搞不好要來回奔波。

有次趕上她來例假又腰疼,整個人狀態差到離譜,她捱著考完試,回到賓館就哭了。哭完洗把臉,拿起手機看到孫佳柔發來的消息,不禁又破涕為笑。

孫佳柔:去他喵的生孩子!老娘就要讀書

孫佳柔;不成功便成仁,我就不信我考不上

孫佳柔:肩膀和脖子疼死了!怎麽就落枕了

孫佳柔: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

孫佳柔:我們都能成功!

許亦繁看她發的消息,也回了話來鼓勵。他們相互勉勵,等到她們情緒穩定了後,饒心諾才在群裏默默探頭。

饒心諾:雖然不理解,但大為震撼

饒心諾:這種成年人的勇敢,我不配

饒心諾:我也考個在職吧,不然感覺鹹魚太閑了,早晚怕被踢出群

有姐妹們一起打趣鼓勵,難熬的日子會變得好過許多。何況,她還有學神指導,相當於自帶開掛神器,沒在學校也不怕文化課被丟下太多。

且她在外地奔波校考之際,有時還會遇到鄭瑤,鄭瑤和她吐苦水,吐完苦水又站起來,表示這回一定要有大學上,轉身又開始奮鬥,備戰下一場考試。他們兩個手裏都有接到學校offer,可並非心儀學校,必須堅定走下去才行。

李橋、董枝在學校裏日夜學習,經常會發來老班今天說了什麽,班裏又發生什麽有趣的事,讓她這個雖遠在外地,卻時刻都感覺在學校的人倍感親切。

於涵玥偶爾問一嘴她的情況,鹹魚如她表示不明白為什麽要如此努力,但也尊重她的選擇,經常會給予各種鼓勵。

如此,春暖花開的三月,她為之努力了一年的學校——清華美院的校考,正式開考。

註:“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餓其體膚”,引用自《孟子》的《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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