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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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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學生時代的單調,那就是但凡有個風吹草動,就跟小貓聞見了魚腥味兒一樣,雷達豎起,興奮觀望,以調劑平靜無瀾的題海生活。

眼下便如此。

這會兒,宿舍樓已經打鈴開門,陸陸續續有人從宿舍樓回來。班裏本來就有不喜午睡的人,再加上宋蔚說這話的時候,屈肘立在課桌上,單手托下巴,饒有興味又帶著點嬉皮笑臉的無賴感,完全不避一眾同學,自然也被一眾人聽了去。

喜八卦的神算子幾人自不必說,鼻孔放大,嘴巴張大,足足有十幾秒沒反應過來,好像就跟宋蔚的表白對象是他們一樣。

待稍稍回神,他們在心裏一通輸出“我草兄弟好勇這是真不怕啊”,然後一股心酸的羨慕之情不覺溢於言表。

即使連班裏原本沈迷於做題的女同學,也沒忍住八卦的誘惑,停下手中筆,小心側著頭,往後略微傾身,以關註後續的發展——自然是有人表白,被表白的人反應了。

許亦繁兩手插在兜裏,淡淡看了眼那只翹在她凳子上的腳,突然就擡手掏了掏耳朵,再將一縷飄在眼前的頭發輕別在耳後,似笑非笑地看向宋蔚,如光灑玉石般的眼眸映著眼前人的倒影,冷靜開口:“你剛說什麽,再說一次?”

她這話一出,不只是宋蔚,就連神算子、女同學他們心頭都湧上一股失望之色。

“不是吧姐姐,你真沒聽清?”

宋蔚說出了他們圍觀者的心聲:是啊,我們都聽清了,你真沒聽清?拒絕就拒絕,這種說法也太老套了。

至於接受,在他們心裏,都沒出現這一選項。

當然,有人不這樣想,這又是後話。

“當然。”

許亦繁眨眨眼,語笑嫣然。

她的神色有點無辜,又有些迷蒙,有種小鹿誤入繁盛森林卻不小心走錯路,結果找不到路的懵懂,給人的感覺好像就是……她是真沒聽清(甭管什麽原因),你要硬說她聽清了反倒是說話的這人會生出一分罪惡感。

於是,宋蔚就又說了一遍。

他的聲音繾綣,頗有種正兒八經的感覺,全不是剛才勸人“去找別人,他就是個渣男”的吊兒郎當模樣。

他皮膚有種久不見日光的白,不羸弱也不病嬌,比板寸微長的頭發使得前額約有不到兩厘米的劉海,細密又有少年感,那雙眼睛疊著雙眼皮,浸著笑意時閃著亮光,不似剛醒時的惺忪。

可惜。

是個弟弟。

許亦繁輕笑了聲,姣好的面容無波無瀾,毫無年少人遇表白後的面紅耳赤、手足無措。她淡定得很,甚至連那聲笑聽在不同的人耳中,亦有不同的解讀:或不屑,或得意,或無謂,不一而論。

許亦繁從兜裏掏出一支黑色筆,沖宋蔚揚了揚,手指在筆上輕按,平平無奇一支筆裏流瀉出宋蔚方才的聲音,又按了下,聲音消失。

她看向微張著嘴、眼神怔楞的宋蔚,道:“別再打擾我,否則……叫家長、竹筍炒肉、紅旗下演講,了解一下?”

她彎唇一笑,頓叫春花失色。

宋蔚被迷住了眼。

這時,許亦繁擡腳猛地一用力抽回凳子,宋蔚不察,勾住凳子的腳沒穩好又或是其他,“撲通”一聲再度往前一拉,摔了個屁·股蹲兒。

這是今天的第二次了。

身下痛楚,喚回他僅存的理智。他坐在地上,看著已在前面落座的許亦繁,茫然又無力:我草,誰會隨身攜帶錄音筆啊餵?都驚了有木有!

其他同學也被這個走向驚得目瞪口呆,似乎在這一刻,他們終於意識到:同在教室坐的,不一定都是學生,還有社會人。他們這點隨便糊弄女同學的手段,在社會人面前真是個弟弟。

後知後覺的眾人,反應過來後,方發現這個剛那一幕好特麽似曾相識啊!

宋蔚亦如是。

曾經對付人的手段,被人用來對付自己。別說,他還真怕這一遭。

許亦繁坐在座位上,不知同學們思緒萬千,也不知道他們看她的眼神一邊在變,覆雜又深邃。她已經把剛買來的資料從臂彎上取下,分門別類放好,然後找前桌同學抄了一份課表。

前桌受寵若驚,熱情洋溢,甚至要把抄好的給她,她當然婉拒。前桌轉回去時,悄悄豎大拇指:“繁姐厲害!”

許亦繁啞然失笑。

這個年齡段的妹妹,都好可愛。

午休風波班裏很多人不知曉,但班上變化顯而易見,欲言又止、眼神抽筋,都讓許多人自知錯過大事件。

待到課下一來二去的八卦,大家再看許亦繁不禁就在心裏直呼“哇哦”,然後也不敢輕易上前打招呼,亦或是做出宋蔚之舉。

這給許亦繁無形中省去很多麻煩,她也樂得自在。

下午是滿滿當當四節課,沒有自習。從政治地理又到地理數學,大腦處在快速運轉之中,一門換一門,沒能有片刻歇息的功夫。

許亦繁不敢走神兒,上課時緊聽老師講課,同時再用錄音筆錄下,等到晚點自己獨自學習時,補差錯漏知識點——這也是她隨身帶錄音筆的原因。

一下午,後排的宋蔚總算安分一些,沒再有事沒事踢她凳子、戳她後背。她還想,要是他再不吃一塹長一智,就不知前幾次輕描淡寫過去了。

四節課過得很快,最後一節課下課鈴響的時候,她能明顯感覺到班裏同學皆松了口氣,然後三三兩兩往外走,或去運動,或去吃飯,或去打水,或是趴在桌子上休息、說話,憋悶了幾個小時的教室,此刻如架在火上的爐子沸騰不止。

許亦繁吐了口氣,往前挪一挪凳子,讓出與後桌的空間,好讓董枝側身出去。對方隔壁班朋友來找她吃飯,還有點不好意思告訴她此事,對不能陪她同吃晚飯感到抱歉,許亦繁不在意這個,請她不必掛懷。

她原不想吃晚飯,卻發現當整個人卸下勁兒來時,大腦有種缺氧的疼痛感,似乎急需要食物的營養來填飽肚子。

於是,她在桌上少坐一會兒,把下午沒整理好的東西再規整好,方自己去食堂。

路上,大腦還在回憶老師所講內容,待到了食堂了,捕捉到空氣裏飄散的各種食物香氣——蔥油餅、面條、包子等,她環顧四周,找了個不算人多的窗口——兩塊錢茄子包子,一碗小米粥。

茄子包子軟白小巧,米粥盛了滿滿一碗,對自己晚上吃如此多的碳水最後的掙紮——她選擇不放糖。

米粥煮得粘稠軟糯,體現學生食堂的質樸;包子入口鹹香,茄子綿軟與外皮的麥香相得益彰,不禁讓人食指大動。

而且,包子比小籠包大些,兩塊錢有六個,吃到第四個的時候她就有點吃不下了,把粥一飲而盡,揣著包子去操場走了一圈後,又趁天還亮堂,去教室拿歷史書,繞過花壇,走到教學樓左側一條路,又穿過小徑,遂在湖邊找了塊石頭坐下。

夕陽西下,餘暉灑在澄碧的湖水之上,碧波蕩漾,波光粼粼,碎了一池的晚霞。

湖邊垂柳嫩芽冒青,枝蔓的綠意一垂而下,隔湖與花壇裏徐然綻放的櫻花,遙相呼應,勾勒一副春意盎然風景畫。

許亦繁屈膝坐在石頭上,歷史書攤開放於席上,讀書人時而垂首喃喃自語,時而擡頭望向遠處。

她似在看眼前風景,又似沈浸於書中世界,細細密密的讀書聲伴隨著徐徐清風,好像一抹碎石落入湖面,激起一層層漣漪。

許亦繁身後,偶有學生走過,三兩嬉笑,或討論問題,或煩惱成績,單純而美好。

與她相隔的不遠處,亦有人一手垂在身側,一手拿著折好的書卷,在漫漫青草地上迎著暖和春風,邊踱步邊讀書。

朗朗書聲,伴著碧波,和著遠處夕陽。

春風徐然,草木勃勃,拂過泱泱行人。

耳畔響起即將上課的提醒聲,許亦繁從書本中擡起頭,才發現天色已暗,遠處夕陽只剩金橙鑲墨藍邊的餘暈,她站起身,拂去身上的草木灰,拿課本回教室。

必修一冊的歷史看了三分之一,晚自習有三節課,她又用了一節半看完這第一冊,而後簡單回顧了一下,覺得有時間還是得再細讀一遍,做一下思維導圖輔助記憶理解。

剩下的一節半,她全留給數學。

數學是弱項,不能忽視。

她從第一冊從頭學起,先看的課本“第一章集合與邏輯常用語“,這一章一有以前學過的基礎打底,二是作為初高中銜接的第一課,本身並不難,想來是想讓學生適應高中學習。

只有到了後面的”充分必要條件“那裏,充分條件和必要條件有點理不清,許亦繁從課本學完,又用王後雄教材詳解輔助解讀,同時每學完一節便把一節練習冊的題目都做一遍。中間第二節自習下課打鈴,她都沒聽見,還沈浸在數學演練中。

一直到她把第一章的知識點全部融會貫通,基本上變換著題型她也能搞懂後終是湊埋首的書冊間擡頭,然後就看到班裏同學沒剩多少了。

“咦,咱們班人呢?”

董枝看她終於擡頭,回答道:“你真沒聽見下課鈴?都走了……已經下晚自習了。”

許亦繁一抿嘴:“……”

好嘛,董枝是真確定她沒聽見了。剛才她想走來著,但是又不好意思打擾她,就又在座位上多寫了會兒題,寫著寫著就聽見新同桌的驚嘆。

許亦繁:“你是不是也要回去了?”

董枝點點頭。

許亦繁給她讓位置,董枝側眸問她:“你不回嗎?”

“先不了,我再待一會兒,還有東西沒做完。”許亦繁從包裏掏出畫板和紙筆,驚得董枝瞪圓了眼睛,似乎沒想到包裏還藏著這些東西。

看到她這樣,許亦繁笑了下,問,“怎麽,很意外?”

董枝搓搓手,低頭承認:“是有點。你是藝術生嗎?”

許亦繁應“是”,絲毫沒有隱瞞的樣子。

她樣子很柔和,也沒過往在八卦上看到的那樣淩厲,使得董枝又鼓起勇氣,問她:“所以,你是要考清華美院?”

“對。”

許亦繁在她面前打了個響指:“好了,快回去吧,待會兒晚了,以後再說。我先畫會兒畫,對了,宿舍樓幾點關門,教室幾點關燈?”

“宿舍樓十一點,教室十點半。”

“好,謝謝。”

許亦繁給董枝讓出空間,而後目視前方,一只眼半瞇,舉起鉛筆筆劃了一下,開始做今日的速寫。

現在是九點四十,她還有五十分鐘畫畫,回去洗漱十分鐘,再騰出二十分鐘。

她在心裏把這個時間規劃好,筆端就響起“唰唰”聲。

然後,她不知道就畫畫的這個檔口:

她又又又又上熱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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