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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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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時

為了宋肅平的話,周聆鈺果真在之後的日子裏開始了“百忙之中抽空的拜訪”,美其名曰“照顧宋墨”,可照顧到最後,秦明得忙著照顧兩個人。周聆鈺既不會做飯又不會做家務,充其量就坐在那陪著宋墨聊天。而這聊天的內容也著實沒法激起人的興致,於是每每秦明從邊上走過,都能看到宋墨和周聆鈺兩個人正襟危坐的坐在沙發上,面帶得體微笑,搞得跟兩國外交。

別說宋墨覺得悶,秦明看著也悶,忍受不了的時候果斷發揚他的話癆精神,妙語連珠,唾沫橫飛,倒也把周聆鈺逗得捧腹大笑。兩人如此和諧,害的宋墨一陣擔心:這萬一周聆鈺看上秦明了該怎麽辦?

很快宋墨發現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雖然秦明能一次一次的把周聆鈺逗笑,周聆鈺也挺喜歡和秦明聊天,但更多時候,她還是制造著一切單獨在一起的機會。

而秦明對周聆鈺還挺熱情,每次她來趕著飯點,都還問她想吃什麽。也不知是不是在資/本/主/義的熏陶下隨便慣了,周聆鈺聽著問話張口就報菜名,一點也不客氣。

看著秦明冒著烈日炎炎跑出去買菜,宋墨有意見了。

他給自己燒飯做菜,那也沒什麽關系,但你周聆鈺是誰啊,憑什麽讓他伺候你啊!

於是宋墨開口了,“中午下點速凍餃子吃就行了。”

宋墨知道,周聆鈺特別不愛吃餃子,特別是韭菜餡的餃子,而他們家(他們家,嘿嘿)冰箱裏,就只有韭菜餡餃子。為啥,因為秦明愛吃。

唉,咱們宋老師可真不是個憐香惜玉的人。

結果周聆鈺只得離開,因為宋墨說了,“這天挺熱的。秦明是我朋友。”

話說的點到為止,聽著特別和氣,可意思周聆鈺明白的很——他不是你的傭人,想吃好的,出去請關門,謝謝。

但人家周聆鈺也不是受點挫折就氣餒的人,好歹她也堅韌不拔的愛慕了宋墨那麽久了,她有的是堅持不懈的精神,這不下回來她就學乖了。

事先從飯店訂好了飯菜,讓人準時準點送上門。

這下秦明樂壞了。秦明是個愛做菜但不愛洗碗的人,這回不但不用洗碗,菜都不用做了。

可宋墨臉更難看了。這周聆鈺是鐵了心要做第三者啊!

這中間杵著個人,別說電燈泡,這太陽都沒她亮啊!

咳咳,宋墨認定周聆鈺是他和秦明之間的第三者,而周聆鈺覺得秦明這人一點不識相也不知道回避。而秦明,這委屈大了,他是覺得自己這電燈泡光芒萬丈啊,他也想回避啊,可每次他一回避,人家宋老師就喊他,嗚嗚,照顧救命恩人容易嘛!

周聆鈺也納悶了,為什麽現在宋墨一見著她就繃著個臉,還沒以前對她好了,她也沒做錯什麽啊!

唉,周小姐你是沒做錯什麽,可誰讓你註定是炮灰的命呢?!嗚呼哀哉!

這天,周聆鈺又來了,但很快又走了,說是要出國兩個月。

聽到這個消息,宋墨簡直驚喜的要涕淚交加,您走吧,您最好別回來了。您要不回來,訂婚的事自然沒下文了,要知道前天小叔叔又打電話來問訂婚的事了,他都推脫自己手上打著石膏。

宋墨這時無比希望自己這骨折慢點好。

送走了周聆鈺,看著宋墨臉上掛著笑,秦明笑得賊,用肩膀撞了撞他,打趣道:“我說宋老師,我感覺人家周小姐挺好的,你怎麽就看不上呢?”

宋墨定定的看了看他,然後丟下一句話,飄走了。

“那給你吧!”

秦明噎著了,“咳咳,這玩意兒可不能亂給。額不對,人家周小姐可不是什麽玩意兒……”

宋墨突然間心念一動,轉身問道:“你真覺得她好?”

秦明不知宋墨怎麽突然來這麽一句,只睜著眼睛點頭道:“難道不好嗎?”

“我家裏讓我跟她訂婚。”宋墨說完,直直的看著秦明。

這麽久了,自己對他的心思如此明了,那他呢?

秦明有些錯愕,他的心弦似被什麽撥的一下,“咚”的一聲,顫得他心亂。

他家裏要他訂婚,那他呢?他是怎麽想的?看樣子好像也不喜歡那個周聆鈺?周聆鈺也並不適合他?可是這有什麽關系呢,他總是要結婚的……那是不是意味著自己沒必要留在這了?意味著自己真是多餘了?意味著自己該收拾東西搬走了?意味著,從此以後又該一個人了?

這一瞬間,秦明的腦子裏百轉千回,最後定格在獨自游蕩在午夜的房間裏的畫面上。

莫名的,秦明的情緒低落下來。

而此時,宋墨低沈悅耳的聲音又響起。

“但我不想。”

宋墨說完,輕輕一笑。剛才,他看到了秦明目光一瞬的閃爍。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怎麽想,但至少知道他心裏是有想法的,而不是無動於衷,那麽,這就夠了。

宋墨心滿意足的走了,秦明的煩惱卻來了。

秦明的煩惱直接表現在他晚上又失眠了,翻來覆去,覆去翻來。

又要一個人做飯一個人吃了嗎?又要要麽整天不說話要麽自言自語一整天了嗎?又要晨昏顛倒日夜不分了嗎?又要一個人、一個人孤獨寂寞的生活了嗎?

秦明想起了那天無意識的跟宋墨說的話,咱不結婚,就兩個人過著,一起吃,一起玩,就這樣不也挺好?

這樣是挺好,可這樣可行嗎?

自己可以不結婚,但宋墨那麽優秀的一個人,肯定會結婚的。

他真的已經習慣了宋墨的存在了,習慣的程度遠甚於當初習慣楚青辰的程度。習慣楚青辰雖然已經三年了,可總沒有那種親密無間的感覺,而習慣宋墨僅僅只有這兩個月,卻想著就這麽把兩個人的生活維持下去。

秦明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麽,宋墨那麽沒有存在感的人,為什麽跟自己那麽契合?他只是眼看著又一個“哥們”將要離自己而去,覺得無比沮喪。

秦明是孤獨的,雖然在人前歡笑,假裝一個人過得有滋有味有聲有色,但他騙不了自己。夜深人靜,在別人相擁而眠的時候,他一個人走在屋子裏,覺得自己就跟個無家可歸的游魂一樣。他常常感受到來自靈魂深處傳來的孤獨。一開始的時候,那間屋子裏沒什麽東西,空蕩蕩的,秦明覺得無比空虛,這才一樣樣的買進東西把那間屋子填滿,企圖也能充實自己的內心一樣。

這麽些年,很少有人能走近自己的內心,他也從不願意讓人走進自己的內心,就算親近如麥肯,對於他童年的陰影也一無所知。

可是對宋墨就不一樣,他願意跟他說些什麽,正如他也願意跟自己說些什麽一樣。原本陌生的兩個人,卻能無比靠近的交心,也許是從彼此身上看到了各自都有的孤獨,也許,是跟對方在一起,他們感覺到了現世安穩。

可是這樣一個人,也要結婚的,不會相伴到老。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如此流傳千年的愛情誓言,在一個男人身上感覺到,秦明對著一片黑暗,自嘲。

如果宋墨是女的就好了,自己就能把他娶了。

可就算宋墨是女的,也看不上咱啊!

秦明繼續自嘲。

曾經也是想找個伴的,可到底邁不過那道坎。總說陳菲對自己的影響不大,可事實呢?

如果沒有陳菲,那些陰影也不會擴大到鋪天蓋地將自己籠罩不得掙脫的地步。

秦明又想起了十九年前地板上洗不凈的那攤血了。他跟宋墨說,那是父母吵架,父親把母親推下去的,那麽,他們為什麽會吵架呢?

宋墨沒有問,他也沒有提。

他也不敢提,怕難堪,怕心會如被千萬根針紮般的疼。

這是個秘密吧,也許這世上除了自己,再也沒人知道了。

那天,是春游,因為自己被蛇咬了,就早早回來了。家裏的門開著,走到樓梯邊上的墻角處時,聽到樓上傳來父母大聲的爭執聲。

父親在咆哮,母親再哭著咆哮。

說些什麽呢?

“我對你那麽好你為什麽要做對不起我的事!”

“那時候我不在家你怎麽會有了!”

“你個賤人!”

那時年少,聽不懂這些話是什麽意思,直到之後長大,才逐漸明白。

別人都不知道父親為什麽殺母親,他們本是那麽和睦的一對夫妻,後來父親發瘋,人們就把這當作殺人的理由。

他神經有問題,一發作,就把自己老婆推下樓了。

那些人,渾然不去理會父親是進了監獄之後才發的瘋。

那些人不知道理由,可是秦明知道了。母親有外遇,懷了野種,父親知道了,一氣之下將她推下了樓。

秦明知道真相,可是誰也不說,只讓他爛在心裏。有時候他特別想知道母親外遇的那個人到底是誰。那個男人毀了他的家,卻再沒人知道他存在過,秦明恨得心疼!

而父親後來在獄中發瘋,那些人也揣測是他殺了自己的妻子,沒想到連帶殺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所以內疚自責,所以才會瘋掉。

這些揣測合情合理,可是秦明卻還是質疑著。

那又是埋藏於心間的另一個秘密了。

那時候,父親已經瘋了,秦明被人領著去看他。父親狠狠的拽著他的手,哭著說:“我沒有殺你媽媽!她是自己沒站穩摔下去的!我沒推她!我沒想殺你媽媽!”

那時候,秦明還沒明白當年聽到的那些話,還一直把這個滿臉憔悴痛哭流涕的男人看作一個面目猙獰的殺人兇手。面對父親突然抓著他手的痛哭,秦明驚嚇大叫,然後眼睜睜的看著父親被人拖了下去。

不久之後,就傳來了父親自殺的消息。

直到多年以後,秦明再想起那天那幕,才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也許,真的不是父親推的母親!也許,真的是母親不小心自己摔下去的!

而父親當初面對警察一口承認是自己推的,也許是當時兩人的確起了肢體沖突,他不確定妻子摔樓而死是否有著自己的緣故。而看著自己心愛的妻子死在面前,到底是不是他推的也沒什麽重要了,因為,他崩潰了,心,死了。

直到精神出現問題,才在恍惚間說出真相,仿佛看到記憶的回放般。

他沒有推,他確信!

可是那時候,誰會相信?就連秦明,雖然想著相信,也是帶著極大懷疑的相信。

畢竟,被所愛的人背叛,情急之下失手殺人,多麽合情合理的邏輯。

更何況,說沒殺人的時候,他已經瘋了。

整件事情以父親在獄中自殺為終結,可卻纏了秦明十幾年。

誰說常常微笑的人就陽光,他只是把悲傷絕望藏在背後不讓人看到。

母親外遇,導致家破人亡,導致秦明對女人有陰影。遇到陳菲,本以為一切都是過去,誰知陳菲殘忍的將秦明好不容易構建出來的安穩摧毀,一路崩塌,再無重建可能。

從此,秦明不相信愛情,不相信女人,不相信永恒不變。

怕失去,所以不擁有。

沒有安全感,就自己把自己藏起來。

秦明,真的很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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