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紫竹林之後，一切了無生趣。辰曦將自己關在房間裏，飯也不吃，水也不喝，無論小黑怎麽勸，都無動於衷。偏偏她從妖山回來以後，法力比小黑要更強，小黑的法術也奈何不得她，只能幹著急。

推開墨色門扉，木床之上，一只面目全非的蜘蛛正在悄然等待死亡降臨。紅色的毛發褪盡，依稀可見，蛛身之上，有一個模糊的人臉，面皮早已腐爛，只餘血腥和醜陋。

小黑不敢相信，那就是他的主子，曾經那樣意氣風發的仙子般的人物。

“傻孩子，別哭。”紅蛛的氣息弱似虛無，聲音卻是一如既往地平淡從容。

“主人，小黑沒用，救不了主人。”如果他可以早一點勸辰曦下山，主子就不會被九尾狐困在妖山三年。那妖狐是存心要折辱主人的，要他慢慢變成妖怪，等辰曦師傅到的時候，才放他出來，讓他有口難言，讓他觸雪消融，讓他被辰曦師傅一次次刺傷。他發誓，一定要修煉成形，殺了那妖狐替主人報仇。

“仇恨無濟於事。你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紅蛛說道，“在我的肚子裏，以元丹鎖著一棵紫星蕊，在我死後，你將其取出，無論什麽辦法，餵曦兒吃下。她的毒便會解去，往後，你倆相依為命，不可再思念我。”

小黑泣不成聲，“我怎麽可能……”

紅蛛身子顫動了一下，“我還有最後一個心願，只有你能幫我。”

辰曦不知道自己在屋子裏待了多久，沒有燈，也沒有陽光，她就這樣將自己鎖在黑暗裏，不知在等什麽，或是，在逃避什麽。墨玄不在了，她覺得自己的生命一下子空了，原來，她是那樣在乎墨玄，那樣依賴墨玄。

門扉被推開，一絲陽光透進來。辰曦驚訝擡頭，觸到陽光的那一刻，眼睛有些不習慣的酸楚。她用法術將門扉鎖住，小黑不可能打得開的。

朝陽如天恩般籠罩著門扉前的一方角落，一個熟悉的身影沐浴其中。

“墨玄……”辰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淚那樣無聲地落下來，模糊了他的身影。她沖了上去，緊緊抱住他，生怕一松手，他就會再次消失。

這一天像是永恒一樣漫長，又像是一刻那樣短暫。

“曦兒，這一次我可能要去得更久，但是我一定會再回來。你要乖乖等我，保護好自己，照顧好自己……”雖然是那樣熟悉普通的叮嚀，辰曦卻聽得仔細而用心。她差點死在妖山，差點以為墨玄不在了。她在擔心什麽呢，墨玄是言而有信的人，他說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的。

“我走了，曦兒。”墨玄將她擁在懷裏，親吻她的額頭，“等我。”話音未落，他的淚已經悄然滲進她的發絲之中。

“我等你。”辰曦笑著，那樣燦爛，若朝陽，若霞光。他的眼眸卻深沈如黑夜，那樣悲哀濃重，只是全被辰曦心中的歡樂所忽略。

送走了墨玄，辰曦餓得不行，幾天的分量被她一掃而空。小黑看著她端起那碗混合著紫星蕊的粥，忽然有些後悔，“辰曦師傅，別……”

可已經晚了，她意猶未盡地舔舔嘴巴，“真好吃。”

小黑背過身去，不敢再看。主人心裏很清楚，他也很清楚，以辰曦的聰明，一旦恢覆清明，又怎麽會不知道這一切，不過是一個謊。

這一切，都是為了讓她支持下去。

“她會懂的，就算知道這是個謊，她也不會舍得戳破我的謊言，她那樣愛我。”他永遠那樣自信，從容，即便是在生命的盡頭。

“小黑，我們下山去闖一闖吧，說不定在哪裏，就能撞見玄呢。”恢覆記憶的她，果真沒有戳破他的謊言。

可她每一句言不由衷的謊言，每一個強顏歡笑，都能讓小黑心裏一酸，痛得不由自主。

因為相信你從未離去，我才不曾絕望。可即便你真的離去，我依然會按你的希望活下去……

這是我們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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