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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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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你是鮮活的,我唯一留戀的◎

殷晴樂很快撬開了溫如月的嘴。

醫修平日裏清清冷冷, 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勢,心理防線卻很低,被她以十足力氣用力一撞, 當場把心中秘密抖了個幹凈。

宴不知只說, 讓她不要主動告知殷晴樂, 沒說她必須要嚴防死守, 一個字不透露。

溫如月讓周圍人回避,和殷晴樂詳細地說完宴不知的具體情況。她手裏捏著絲帕,準備等小姑娘掉眼淚時塞到她手裏。

但殷晴樂沒哭,她學著青崖的模樣, 端正地坐在位子上,雙手交疊, 露出老成持重的神色:“單靠普通的接觸, 沒辦法摘掉嗎?”

“修士的靈體與血肉不同,是種散形具身的衍生物, 哪怕割開肌膚挖出骨骼,也沒辦法剃掉靈體中的邪物。”

“玄赤宗不是能挖出靈骨嗎?”殷晴樂蹙眉, 認真思索。

“那是靈體中的極小一塊。”溫如月嘆氣, “和整個靈脈比起來,完全是微不足道。修士被挖靈骨時,承受的痛苦都難以想象, 要是把靈體剝離, 修為盡失都是幸運。”

“那確實, 難辦。”殷晴樂心裏飛速盤算, 愈發堅定自己不能再拖, 必須盡早收集齊寄生物的所有信息, 回去抹掉外來物的存在。

可萬一手機和白板一樣, 都在騙她,該如何是好?

萬一她回去之後,會被關押起來洗去記憶,與《問天道》的位面再無瓜葛,又該如何是好?

溫如月上下打量殷晴樂,再度露出欣賞的神情,她掐指算了一筆:“如果是你,倒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有辦法嗎?”殷晴樂的眼睛瞬間亮起。

溫如月兩指捏訣,以靈力繞了殷晴樂一圈。開口時神情頗為艱難:“我也不敢保證能不能有效,況且……”

她又取出那盆藍花,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直到被殷晴樂滿臉殷切地註視,實在受不了後,下定決心長舒一口氣。

“我需要你的血,來進行實驗,之後才能給出答覆。我原以為你只是普通的化厄之體,但你和夫人的體質並不相同,或許還有我沒發現的特殊之處。”

“沒問題。”殷晴樂挽起胳膊,熟練地手握成拳,“抽吧。”

如此熱情,猝不及防,溫如月楞了片刻,才啞然失笑:“多謝阿樂妹妹的配合,我會盡可能輕些。”

“阿樂妹妹,還真是喜歡宴道友,這麽可怕的事,連眼皮都不眨一下。”

換殷晴樂茫然:“只是抽血而已,和你們做的事比起來,簡直是輕如鴻毛。更何況,明知我的體質能克制它,溫姐姐和仙尊卻都沒有起別的心思,是我該感謝你。”

“對了,溫姐姐知道青崖仙尊為何要收常安道為徒嗎?”殷晴樂沒忍住,又開始繼續旁敲側擊。

溫如月骨齡五百有餘,知道的事自然要多些。她在殷晴樂的玉腕上設下結界,隔絕視線,這才慢悠悠地開口,吸引殷晴樂的註意。

“青崖仙尊收徒,是當時人盡皆知的事。一向不問世事,大隱隱於市的大乘期修士突然收徒,確實讓人感到驚訝。更何況,收的還是個四五歲的小娃娃。”

“是因為他根骨極佳嗎?”殷晴樂追問。

“怎麽會呢,仙尊不是那種人,況且常家在滅門之前,尚未透露子嗣的天資。”

殷晴樂捕捉到關鍵的詞句:“滅、滅門?”

“那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作為曾經的修仙大家,於一夕之間滿門被滅。等傳出消息時,常道君已經被青崖帶入無相宗。據仙尊說言,她在常家有一個朋友,那日她去尋友人喝酒,不曾想人至時,唯看到血腥慘象,屍山血海之中,只餘一個小孩還活著。”溫如月露出痛惜的神情。

修仙大族,全部死去?

殷晴樂眉毛一挑,一個猜測浮出心頭。她見過青崖的實力,若說是她蓄意出手,確實能悄無聲息地殺光一方修為遜色的修士。

“我想,不會是仙尊動的手。哪個邪魔會在大肆屠殺之後,把唯一的幸存者當孩子一樣撫養長大,這不是自尋死路麽?”思路被打斷。

溫如月輕快地說著,替殷晴樂把腕間的傷口包紮起來:“仙尊一向不愛談及此事,我雖與她有交集,對她的經歷也知之甚少。你要是想知道,不如親自去問她。”

“問她啊……”殷晴樂喃喃。又想起青崖看她時,眼底浮現的殺意,不由得瑟瑟發抖。

“沒關系,仙尊是個好人,從不濫殺無辜。”溫如月露出笑容,忽然聚起靈力朝殷晴樂打去,立時被結界攔下,“況且,你身上有無數的法器和咒符,又有宴道友設下的數道結界,就算她想傷你,也得耗費一番功夫。”

殷晴樂被她的攻勢嚇了一跳,良久後才松了口氣,心驚膽戰地捂住胸口。她轉頭看去,周身的符文法陣閃閃發光,有幾個是常安道和溫如月送她的法器,更多的則是宴不知設下的。

他費了多少的心思?花了多少時間和靈力?殷晴樂不知道。

她收回手,撫著腕上淡淡的劃痕,聽溫如月安撫:“我給你用了藥,約莫明日中午傷口就會消失……”

溫如月還想再說些什麽,客棧門又被打開,白發修士仙衣飄然,走入客棧中。

轉眸看到滿身閃亮法陣的少女,青崖無奈搖搖頭:“瞪我做什麽,我又不會吃了你。”

她對殷晴樂的態度,似乎緩和了些許。

殷晴樂沒敢直接開口,她避開青崖的目光,決定先問問手機。

調出搜索欄。

殷晴樂:【常家滅門,是青崖動的手嗎?】

搜索欄:【不是。】

殷晴樂:【青崖撫養常安道,是為了有朝一日讓他繼承天道氣運嗎?】

搜索欄:【不是。】

殷晴樂:【青崖知道第二順位的事嗎?】

搜索欄:【檢測到【原劇情】節點解鎖,更新答案為:不知。】

那沒事了,但還需要確認一點。

殷晴樂:【她現在能殺我嗎?】

搜索欄:【不能。且我方承諾,盡最大努力為您保駕護航,保障您的生命安全。】

殷晴樂:【靠綁定別人維護我生命安全,就不用說的那麽義正辭嚴了。】

搜索欄:【……】

話雖如此,得到保證,她總算松了口氣。回看青崖時,默默地為她貼上了好人標簽。

她起身,按下砰砰亂跳的心臟,和青崖四目相對。

“仙、仙君。”她咽了口唾沫,在青崖的目光威壓下,說話有些緊張,“請相信我,我不會做不利於你們的事。”

“無需害怕。”青崖輕眨美目,“姑娘放心,即使是敵人,我也不會是先動手的那個。況且,你我之間並無沖突。你們在聊什麽,與我有關的話,本人就在這兒,直接問我豈不是更好。”

殷晴樂握住手機,在心底默念:不怕,青崖既然不知道氣運的事,應當沒有操縱常安道擊殺宴不知的想法。她離線索只有一步之遙,絕不能退縮。

溫如月察覺殷晴樂面色凝重,還以為她被嚇到,溫和解圍:“不過是老生常談……”

殷晴樂決然開口:“青崖仙尊,介意和我說說常家的事嗎?”

她深吸一口氣,選了最快的,同時也直接不客氣的方法。

青崖看著她,施施然坐下,白發垂落:“好啊。”

同時擡手示意溫如月,讓她離開此地。溫如月點頭退出,只餘一仙一凡相對而坐。

“想問什麽。”

“那晚發生了什麽事,常家的遭遇是否和仙尊追殺的怪物有關。仙尊收留常安道,有沒有特殊原因。以及……於仙尊而已,常安道和宴不知,他們是什麽關系?”

殷晴樂漂亮的眉毛蹙著,仗著滿身防禦,把心頭疑問短暫組織,一口氣全部問了出來。

她問得太過幹脆,青崖忍不住睜大眼睛:“……哇,還真是直截了當。”

“這又不是給我設置的解密關卡,面對知之甚多者,我為何不問。”殷晴樂回應。

“還是說,仙尊你要告訴我,‘因為你沒有在我這兒刷好感,信任度未達標,無法得知有效信息’?”

青崖笑出了聲:“倒是有趣。”

她伸指輕敲桌面,目光上下描摹:“首先,第一個問題。溫道友應當與你說過,我在常家有個朋友。既是我的好友,又是出自大仙門,你當是能想象到他的修為。”

殷晴樂點點頭,聽她緩緩道:“若是以尋常人的視角,大概是他發了失心瘋,性情大變。我來尋他喝酒,只看到他一人立在血泊中,殺人如麻。”

殷晴樂倒吸一口氣,忽然想到什麽:“尋常人視角?”

“嗯。”青崖收斂眸光,仍無法掩蓋眼中的殺意,“要是我現在回到那個時候,應該能清晰地看到他紫府前開出的花。”

被植入種子的修士,無非是吸幹,或是變為行屍走肉兩條路。

“然後呢?”

“他本就犯下滔天大罪,看到我後,又主動請死,我當然是殺了他。”青崖很平靜地說。

她坐在光芒中,喜怒無波。殷晴樂用力盯著她,也看不出她的情緒,像是在懷念,又像是在後悔。

“我便是從那一次,接觸到天道靈脈中的汙濁物,再和它接觸時,就已經能捕捉到些許痕跡。很快我就發現,我殺錯人了。”

第一次接觸麽。

殷晴樂記得,那名修士在死前淒聲指認青崖,說是她把宴不知交到他手上,隨他處置。神明確實有以肉塊捏人的能力,它捏一個青崖出來迷惑修士,並非不可能。

“如何,若是滿意我的回答,這個問題就到這裏。”

“稍等。”殷晴樂低頭。

偷偷拿出手機,打開搜索欄:【青崖說的話是真的嗎?】

搜索欄:【是。】

……居然這麽坦陳?殷晴樂有些驚訝。

青崖眼裏,她到底算是什麽,明面上展露了殺意,卻又可以把算得上辛秘的事情坦然相告。

“滿意的話,我開始回答第二個問題。”

殷晴樂小聲:“也不用,我大概能猜出仙尊為何收留常安道,大概是一時的惻隱之心。”

“是也不是,托我那位朋友的福,我早就答應收他為徒。”青崖掰起手指,“他帶著兩個小娃娃到我面前,威脅我‘好妹妹,你看我這水靈靈的後輩,就算兩個都不喜歡,也總該看在我的面子上收下一個。’。”

“嗯,兩個?”

“嗯,兩個。”

殷晴樂豎起兩根手指,和青崖僵持半晌,差點兒把自己從椅子上掀下來:“仙尊,你說兩位?那還有一個該不會——”

青崖以指抵唇,“噓”了一聲:“第三個問題,和我沒有直接關聯,我不會直接回答你。你要是想知道答案,不如直接去問他。”

手機震動,殷晴樂內心剛有定論,就見接觸深度跳到95%。

“他他他、他們一點都不像啊。雖然年齡、根骨、經歷都能對上,可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又沒有信物,你是怎麽知道的?”

她開始回憶遇到常安道後的經歷,對比《問天道》的劇情,開始一點點摳細節做對比。

“誰知道呢?”青崖拂過鬢角白發,“又或許是我猜錯了,那位我沒找到的小娃娃,已經不知死在何處。”

“一定要證據的話,便是那個怪物的態度吧。”

她露出厭惡的神情:“貪婪、卑劣、藏在陰暗角落裏。卻在拖走那個孩子的時候,垂涎得不顧一切,即使被砍了千百劍,也不願意放手。那副模樣,簡直跟祭廳中垂死針紮的爛肉一模一樣。”

殷晴樂怔忪:“你告訴他們兩個了嗎?”

青崖瞇眼看她:“在殺掉那個東西之前,我不會讓我的徒弟沾染上分毫。允許他進入澤玉城已是極限,又怎麽會和他透露更多?”

“至於另一個,他問了,我便說了。畢竟,只是個猜測罷了。他究竟是從何而來,誰也不知道,不是嗎?”

她只有故事,沒有任何證據,即使當眾說出口,也不會有人相信。

還是一個三百年前的故事,早就隨著修真界的更新換代,蒙上塵埃。

要不是飛速增長的接觸深度,殷晴樂也不會毫不猶豫地持懷疑態度,這實在太匪夷所了。要是這是真的話,原劇情算什麽兄友弟恭的,兄終弟及的破事。那個時候青崖去哪了?她不搭把手攔一攔嗎?

“我……我去找他。”殷晴樂徹底坐不住了,“仙尊,宴不知去哪兒了?”

“我看他身體不好,就和他說你不要他了,讓他先回我的飛船上等你。”青崖好整以暇地擡頭看她,“我本想讓小徒弟在閉關前好好玩一通,沒想到客棧關門謝客,連掌櫃都要搬走。無法,只能今日再度啟程。”

殷晴樂一點兒都不喜歡青崖頑童般的態度,聽她說完話,頓時氣得跺腳:“你怎可以誣陷我,我只是想搶在他面前找溫姐姐問個明白,哪裏會不要他?”

她氣鼓鼓地瞪了青崖一眼,起身就走。

忽然被叫住。

回過身,白發女修逆光而立,目光沈沈:“阿樂姑娘,你要小心。被稱為‘神明’之物是會騙人的。它陰暗、狡詐、詭計多端,說不定從一開始,就編織了層層的謊言套網,等著你一頭栽進去。”

“我知道。”殷晴樂挑眉答道,“它還會記仇,因為被仙尊你追著砍了一路,就頂著你的皮囊,鉆出地底騙人。”

在青崖露出驚訝神情前,殷晴樂已經頭也不回,和在外間等候的幾人打了個招呼,纏著常安道把她送上飛船。

她也不想麻煩常安道,可誰讓青崖把飛船懸停在高空上方,而非地面。殷晴樂區區一個凡人,根本爬不上去。

穿過過道,來到他兩相鄰的房間前。殷晴樂駐足遲疑片刻,沒有敲門,輕手輕腳推開房門。

探入腦袋,視線轉了好一圈,最終定格在書案前。

宴不知端端坐正,案上堆著一疊白色紙張,隱隱可見墨痕。他取過白紙,筆桿輕提,低頭寫字。

眉目如舊,眼尾輕揚,面上甚至帶著盈盈笑意。

他怎麽還能這麽平靜?

殷晴樂光是想想他的經歷,就心疼得不行,一路走來,滿腦子都是如何安慰宴不知。等見到本人時,忽然就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不疼嗎?不累嗎?

為何會像是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靜靜地伏案書文。

她心思沈重,邁步走進房間時,沒註意將腳步聲放重了些許。意識到自己動靜太大,微微一個激靈,擡頭朝宴不知的方向看去。

他沒註意到她,依然垂著頭,神情是別樣得專註。

殷晴樂喉頭微微一噎,這是第一次,她在宴不知清醒時發出響動,卻沒有被他聽到。

溫如月說,他體內的東西會像蛛絲般,細細密密,又無孔不入,慢慢封鎖他的感知。等抽幹靈體內流轉的真氣後,就會由內而外,侵蝕本身,到了那時,無論再做什麽都回天乏術。

她站在原地,情緒低落,直到聽到一聲咳嗽,才猛地回神。

宴不知手撐書案,身體緊緊繃直。他的咳嗽聲很輕,像是已經沒剩下多少力氣。

捂住嘴用力支起身體,擡頭時,正巧和呆立在門口的小姑娘目光相撞。

目光中出現一瞬的慌亂:“阿樂?”

“你先別過來。”他壓下喉頭的甜腥,吃力道。

擡手整理身前的書稿,殷晴樂終於從滿腹的心事中驚醒,拎起裙擺沖上前。

“我要是不過來,你打算一個人忍到什麽時候?”她厲聲道。

杏眼圓睜,兩道漂亮的柳葉眉倒豎,滿臉毫不掩飾的怒容。她伸手一推,身前人便失去平衡,跌坐回椅子上。

他避開殷晴樂的目光:“你知道了?”

宴不知按住胸口,呼吸顯得有些局促:“抱歉,阿樂,你能不能先出去一會兒……別看我。”

殷晴樂捏緊拳頭,居高臨下俯視宴不知。男子也擡頭看他,面如白紙,雙唇早就褪盡血色。

喉嚨口的血早就壓不住,他也早就被她看盡了狼狽,此刻卻可笑地想要維持自己的那丁點微不足道的自尊。

“好。”出人意料地,殷晴樂松了口,“我就出去一會會,你想想怎麽哄我。”

她白了他一眼:“我這次是真生氣了。”

同手同腳,氣勢洶洶地推門離去。等跨出門檻後,又反身小心地關上門。

還沒等她關嚴實,一道隔音結界降下,氣得殷晴樂罵罵咧咧回房間。從自己的水壺裏倒了杯水,照顧小孩子似的,用手背試了試水溫。

虧得壺中有符法環繞,到現在還是溫熱的。

殷晴樂轉身對著鏡子,練習幾次,確認自己的表情很符合“盛怒之下”,這才滿意地端起瓷杯,小心翼翼走到門口,一腳把房門踹開。

“先喝點水,舒緩一下。”她滿臉怒容地上前,第一句話,就把人設崩了。

宴不知沒有說話,將杯子接過。他左腕的繃帶已經取下,兩人指腹相蹭時,殷晴樂勾住他的小指,一字一頓:“慢點喝。”

他點頭,“嗯”了一聲,乖巧得像是犯了錯的小孩子。

“你剛剛在寫什麽東西?”殷晴樂掃了圈桌面,沒看到那疊白紙。

宴不知雙手捧著水杯,喝得很慢:“不是什麽重要的東西,隨性寫了兩筆罷了。”

他伸手想拉她,被殷晴樂劈手甩開。她咬了咬牙,不忍心說他,又反手將五指扣入他的指縫。

“你騙人。”她說,“寫得那麽認真,是給我的嗎?”

察覺宴不知眸光閃動,殷晴樂拖長了語調:“那就是給我的咯,既然是我的東西,我不能看嗎?”

她抓住宴不知的左腕,拉到近前,看到了深埋在肌膚下的那朵藍色小花。它的根系像是蛛絲般往下延展,再殷晴樂看到它的時候,還在不停地震顫。

終是因為她體質的原因,無法再往內深入。

殷晴樂試了好幾下,別說摘了,連碰也碰不到。

“現在還不能看。”宴不知的聲音很輕,“我原本不想讓你看到這些,那樣等你從家鄉回來之後,還能從無相宗收到我的信。”

他擡頭,朝殷晴樂露出如春風般和煦的微笑:“雖然無法像約定的那樣,在某個地方等你,總能讓你別隨便把我忘了。”

話已經挑得不能再明白了。

殷晴樂的五指扣緊,沈默許久後:“交出來。”

她總算明白了,原來她在外面又是放血,又是抓著青崖詢問線索,這家夥居然躲起來寫遺書。

不對,看那摞信紙的高度,他寫得東西,她應當十天半月時間都看不完。

“交出來。”她放大了音量,“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直到你死,我都不會再看你一眼。”

她很少說那個字,這次不僅喊了出來,還很清晰。宴不知微微怔楞,沈默片刻,並指往書案上輕輕一點。

結界撤下,殷晴樂先前看到的的白色紙稿再度出現。

她隨手拿過其中一頁,白紙黑字映入眼簾,開頭便是飄逸的行書。

“阿樂親啟,見字如晤。”

殷晴樂毫不猶豫,雙手並用,撕了個粉碎。還不解氣,從懷裏掏出火折子,一把火盡數點燃。

房間的家具全被設下法陣,只有信紙還未來得及處理,火苗躥起掀出少許塵埃,殷晴樂離得最近,灰煙飄至跟前,嗆得她直咳嗽。

她聽到聲輕嘆,宴不知聚起一點靈力,翻掌拍去,剛好撲滅那團火焰,連帶所有的信紙一並銷毀。

他露出落寞的神色,輕聲呢喃:“這下,我可什麽都沒有了。”

“你還在這裏啊。”殷晴樂回答。

她被嗆出眼淚,正想擦掉,眼角覆上冰涼。

宴不知溫柔地替她失去沁出的淚水,擡起左腕,目光落在怒放的藍花上,不禁有些失神。

花朵在蓬勃生長,仿佛會突破一切阻礙,光是看著,就覺得生機盎然。它卻長在自己的靈體中,宴不知看著它愈發昂揚,就知道自己離死亡越來越近。

“阿樂,我沒有多久了。”他說,好看的眉眼彎起,“我會盡力支撐到你回家的那天,再之後,便是無生命的死物了。”

“那這些東西,也都是死物。”殷晴樂道,她又氣又急,更多的還有難過。

她用力一按,拉著身邊人摔翻在地上,撐住宴不知背後的木制墻面,跨坐在他身上。

“常大哥他們是我的朋友,我固然會舍不得他們,也僅僅是舍不得罷了。”

“這個世界若是沒有你,我根本不會再想著回來。你留給我的東西再多,與我而言都是無意義的死物,只有你才是鮮活的,值得我留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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