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沒有多久，外面傳來熟悉的腳步聲，熟悉的開門聲，在夜裏顯得格外的清晰。

何笙飛快合上筆記本，屏住呼吸傾聽外面的動靜，沒有一會她聽到隔壁浴室的水聲，她咬咬唇，躡手躡腳偷偷進入主臥。

他回來都沒有找她一下，想想有一些不開心，好歹她也是孕婦啊。

突然，視線落在丟在床上的襯衣上。那雪白的領口上竟然有一個唇印，不止是襯衣，連外套都隱隱散發出女人的香水味……

何笙吃驚的怔在原地，冰冷的手指摸了摸領口的口紅，無意中將襯衣抓皺了去不自知，虧她還奢求他晚上回來可以來看她一眼，是她想多了，眼睛瞬間變得幹幹的，心如絞痛。

他不在乎，他真的一點也不在乎。不在乎她的好意，也不在乎她的威脅，即使她懷孕了，他都不在乎，她失望的落下雙眸……

不知呆了多久，浴室裏的水聲逐漸停歇，她猛然扔下衣服，失魂落魄的跑開了，太慌亂了，推門時沒有註意門是關著的，一下子撞了上去，膝蓋骨硬生生地傳出陣痛。

她沖進房間跌坐在地上，感覺是真的痛了……眼眶裏終於控制不住發熱，她努力仰起頭，不知道是誰說，擡頭看著天空眼淚就不會留下來了，她試圖把模糊視線的淚水逼退回去，可惜都是徒勞。

不能哭，不許哭，為什麽要為他哭呢？不是說好不在為他流眼淚了嗎？說好了收回愛，說好了管住自己的心，說好了不輕易為他所動，說好了……太多說好了，那些只不過是自己自欺欺人罷了。

因為愛上，那便是一生一世，只要對方施以小小的溫柔，便情不自禁生出希望和幻想。她都失望過那麽多次，絕望過好多次，但是他隨意的一個溫柔的動作，她都一次又一次的給自己找了一個借口，原諒他相信他，每每之後，都有一點後悔之前的決定。

僵硬的手指死死地抱住大腿，手指那麽用力，大腿的外側被他抓住了血痕，她都感覺不到疼痛。

筆記本電腦還在那開著，顯示屏上面的一行行字，刺痛她的眼睛，她狼狽的跑了過去合上筆記本往窗外扔去。

看見桌子上還有一些資料，她生氣的將身邊的材料一張張的，絕望的撕得粉碎。

她的心仿佛隨著一頁頁紙，也被撕得支離破碎。

紙屑重新被裝進袋子，傷心的淚水落在碎紙上，何笙清麗的面容沒有表情，一股說不出的冷，毅然站起身。

提著垃圾袋走到了客廳，宋晉正好拿毛巾擦著濕發，四處找東西。一看到她馬上問：“何笙，電吹風呢？你放哪裏了？”

以前，都是她親手將吹風機放在主臥的梳妝臺上，即便是他們吵架鬧矛盾的時候，她依然習慣性地把吹風機擺好。

“杵著幹什麽？電吹風呢？快幫我找一下。”宋晉坐在沙發上，幾滴水順著短短的發梢滴落到藍色睡衣上。

何笙的表情絲毫沒變，連聲音也是冷冰冰的：“抱歉，要找自己找，我沒有義務幫你找東西。”

“何笙，你又想鬧嗎？”今晚的何月讓他心煩意亂，沖了個澡仍然難以平靜，他不想跟人吵架。

“我沒想鬧，是想給你這個東西。”何笙很平靜地把文件袋放在茶幾上，轉身一句也不想多說。

宋晉不禁黑眸一亮，快速拆開袋子。當看到滿是支離破碎的紙片時，驀地表情僵硬，雙眸緩慢瞇起。空氣裏剎那間醞釀出一股風雨欲來的冷氣。

“站住！你這是什麽意思？”

“發現你其實並不想要得到它，索性就撕了。”她不慌不忙地回答，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讓自己看上去如此淡定。

“把話說明白。”他徐緩道，口吻讓人不寒而栗。

“宋先生這麽聰明，還需要別人把話說明白？”何笙的指甲戳進柔嫩的掌心，聲音沒有一絲起伏，“抱歉，我要先睡了，失陪。”

宋晉三兩步跨上前擋住她，他站在明亮的水晶吊燈下邊，視線冷冽，如兩道墨色冰刃。燈光折射，在他臉上晃動，神情更加陰冷嚇人。

“看起來是你想鬧，可惜我沒興趣，麻煩讓一讓。”何笙冷漠地推開他高大的身軀。

“夠種啊何笙，原來你把我當傻子一樣耍得團團轉！”宋晉話裏有話，陰鷙深沈的眼要將她淩遲一般，驀然手腕擡起，她以為他要朝自己實行武力，本能地往後躲避。

豈料他是將手裏的文件袋憤怒地摔出去。剎時間，碎裂的紙屑四處飛散，在空中洋洋灑灑，一片一片落在他們中間。

他們彼此對望著，緊緊糾纏的雙眸裏，有怨怒，有不甘，也有傷痛……

“宋晉，你聽好！我現在鄭重告訴你——”何笙努力挺直腰桿，吸著氣，“我沒有耍你什麽，也不虧欠你任何東西。你要發脾氣，沒資格沖著我來！”

她面無表情地瞥向他，眼神裏流露些許輕蔑。

宋晉想起今晚討她歡心所做的蠢事，連日來憋到滿腔無處宣洩的壓力和火氣驟然爆發，額頭青筋浮動：“沒資格沖著你來？何笙，我現在一看到你這張臉，就覺得受夠了！”

說罷，突然抓起茶幾上的杯子，“嘭”地一聲砸到地上。杯子嘎然而碎，發出巨大的聲響，讓屋子霎時陷入冰凍。

何笙的雙手不由自主抖了一下，驚駭地睜大眼。原來，男人真正生氣的時候會轉化為一頭猛獅，他此刻的模樣好嚇人，像要吃了她一般。

時間像死一樣寂靜，她仿佛聽到了自己心臟的跳動，每一聲都宣告著沈痛的負荷。

她好想吼，想叫，想撲過去狠狠給他一耳光，跟他說你是個混蛋！既然愛別人當初就不要跟我結婚，結了婚就不要這麽羞辱人！

她死死咬住唇瓣卻沒哭出來，身子在顫抖，內心也在顫抖。猛然推開他，她不顧一切地沖向門外。

宋晉楞住了，胸膛還在難以自制地起伏著。等他回過神來，門口敞開，何笙已經消失在走廊。

他一拳捶在房門上，目光瞪住玄關處那盆好不容易帶回來的蘭花，足足瞪了一分鐘，才煩躁地踢了一腳：“混蛋，我真不應該試圖為了她的開心去買什麽玫瑰和蘭花，簡直是瘋了”

深夜，寒風冷冽，何笙穿得單薄就在大街上奔跑，一直跑到雙腿發麻再也動不了一步，她才停下。擡頭一看，發現竟到了宮明軒家附近。她翻遍了衣服褲子的四個口袋，終於找到一塊幸運的硬幣，交給了報刊亭的老板。

片刻後，宮明軒急急奔出小區，一看到夜風裏簌簌發抖的她時，驚詫地說不出話來。待走近，看清她臉頰上清晰的淚痕，一股灼燒立刻燙傷他的心。

“何笙，發生什麽事了？”

“明軒，明軒……我累了，我真的好累好累！”她就像見到了親人，直直撲進他的懷裏，“借你的肩膀靠一下……”

明軒被她冰涼的身子抱個滿懷，僵硬著一動不動，許久才緩緩擡起手，很溫柔很溫柔地攬住她，輕拍著給與安慰。

不過，何笙的悲傷沒有持續太久，她哭得差不多了，用力吸吸鼻子，不客氣接過他的手帕。然而就在接手帕時，小手忽然被他拉過去。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為什麽會受傷？”明軒盯著她的手背，滿眼驚痛。

“受傷……”何笙有些茫然，這才發現自己的左手不知何時染上了血跡，“可能……可能不小心被玻璃刮到了。”

眼前有模糊景象的晃過，隱約記得那只被砸碎的杯子碎片四處飛濺，力道可不小，而她太過震驚和傷心，連手流血了都沒感覺。

“我帶你去醫院！”明軒瞧她茫然的神色全猜到了，是宋晉傷的吧！是那個男人吧！

“我不要……”何笙飛快抽回手，拿起手帕胡亂地擦拭血跡。

明軒實在看不過去，知道她怕去醫院，嘆息道：“那至少給我看看，傷得有多重。”他扯過手帕，輕柔細心地替她擦拭，發現那傷口有約一公分長。

何笙被他看得莫名緊張，“看吧……我沒事，這點小傷才不用去醫院。”

明軒一把將她的小手拉過去，對著那傷口便吮了下去。

何笙嚇了一跳，他竟然用這種辦法替她清理傷口，讓她感覺怪怪的……她無暇多想，抽回手：“好啦好啦！我真的沒事。”

明軒慢慢放開她，垂著眸子，一言不發地用手帕替她暫時包紮好。良久，他才開口，隱含罕見的怒氣：“你和他已經上升到打架這種地步了？”

“不是……沒那麽嚴重。”她嗓子沙啞，可憐兮兮的懇求，“明軒，陪我去唱喝酒吧！通宵的那種，我不敢找敏之，怕她教訓我……”

明軒眉頭緊蹙：“何笙，你懷孕了你知道嗎？你要對自己負責，對自己肚子裏的孩子負責，你知道嗎？”

何笙早已經泣不成聲，絕望的落下雙眸，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對，她懷孕了，不能喝酒’。

“明軒……你知道嗎？從小我就希望有一個哥哥，這樣啊，我闖禍打架都會有人罩著我，你要是我哥哥該有多好，只有見到你我才會覺著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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