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沈沈繼續練字，任憑李茂怎麽勸也不聽，小小一個人，也不知道怎麽會那麽犟。

他氣得狠了，私下跟妻子道：“回頭我找人去套劉先生麻袋。”

唐嬌娘一巴掌呼過去，雙手叉腰，柳眉倒豎：“李茂，我告訴你，你要是真敢動劉先生，以後就去睡書房吧。”

李茂：？？？

不是，誰才是自家人啊。

“媳婦兒，你怎麽幫外人呀？”他一張圓圓的臉都皺到一起去了，委屈控訴。

唐嬌娘哼了一聲：“沈沈喜歡念書，就讓她念。你見誰念書不吃苦的。少時不吃苦，長大吃盡苦。”

“呸呸呸。”李茂不樂意了：“我們沈沈是有福氣的人，怎麽可能會吃苦，她要享一輩子福。”

唐嬌娘毫無情緒地盯著他。

李茂慢慢矮下身子，縮了縮肩膀，背過身去：“我不跟你說，我累了，我要睡覺。”

次日，他們剛用過早飯沒多久，下人來報：“老爺，縣令家的小公子和鄧小公子一起來了。”

李茂捋了捋胡子，面上一本正經，心裏卻道：這兩個小屁孩子怎麽湊一起了。

“讓他們進來吧。”偏頭吩咐丫鬟準備茶點。

如今氣溫漸熱，兩個小孩子進來時，額頭上都冒了細密的汗。

朱元一身青衣，恬淡文雅。鄧念音則穿了一身藍色打底繡寶相花紋圖案，金線滾邊的衣裳，頗為貴氣。

兩人見了李茂，對其拱手行禮：“見過李伯伯。”

“不用多禮。”李茂把他們扶起來，“你們過來也辛苦了，先坐下喝點水吧。”

朱元坐下後再次道謝，鄧念音卻迫不及待問起了沈沈。

“李伯伯，怎麽不見沈沈妹妹啊？”

李茂呷了一口清茶，淡淡道：“沈沈在練字。”言下之意，現在沒空跟你們這兩個小屁孩兒玩。

鄧念音歪了歪頭：“沈沈怎麽又在練字？”

不等李茂回答，朱元先道：“正好我最近練字有些心得，或許可以指導一下沈沈。”

“練字對手腕有很高的要求，如果練習方法不對，很可能會傷到手。”他跟著補充了一句，成功把李茂拒絕的話堵了回去。

李茂幹咳一聲：“我正好也要去看沈沈，我帶你們去吧。”

李家是一座三進三出的大院子，李茂帶著他們穿過垂花門，沿著抄手游廊行走，明媚的陽光透過花樹，灑落一地碎金。

薔薇花倚墻而立，微風拂過嬌嫩可人的花瓣，宛如少女輕舞，帶來若有若無的清香。

樹上的鳥兒婉轉清啼，歡快雀躍，枝頭翠綠的枝葉沙沙作響，宛如合奏。

漸漸地，傳來一陣水流聲，朱元他們視野一變，流水潺潺，清冽跳躍，假山精致，相得益彰。

他們踩過鵝卵石鋪就的小路，穿過了第二道垂花門，再走出十幾步，入目的小院清幽雅致，院落周圍栽著葡萄藤，旁邊架了一個秋千架，周圍還種著不知名的小花，紅的白的粉的，並不名貴，卻格外可愛活潑。

鄧念音的步子一下子快起來，越過李茂，直接朝鏤空雕花木門走去，雙手用力一推，木門大開，露出一張受驚的小臉。

黑色的軟發用青色發帶綁成兩個小丸子，發帶垂落在肩側，白皙的膚色，微微張著的粉嘟嘟小嘴，右手握著的毛筆上適時滴落一滴墨珠，啪嗒落在地上……

鄧念音站在那裏，維持著推門的姿勢。直到李茂黑著臉跑過來，呵斥他：“這是沈沈的房間，誰讓你不敲門就推開的。”

鄧念音回過神來，仰頭望著他，大聲道：“我只是太激動了，沒想那麽多。”

李茂更氣了：“沈沈是女孩子，你是男娃，你給我註意點兒。”

鄧念音撅嘴，理直氣壯：“可我們都是小孩兒。不用如此避諱。”

李茂：╰_╯╰_╯

這個臭小子還不聽勸了。他開始吧啦吧啦數落，一定要這小子記住，女孩子的房間門不能亂開。

他們兩人說話的功夫，朱元偷偷越過他們走了進去，看著沈沈寫了半墻的字，開始像模像樣地點評。

“你這個【皚】字，最後收尾太飄了，力度不夠。”

“還有【幫】，缺了一點，”朱元伸手指出有問題的地方，“而且起筆時，就有些偏了。 ”

“寫字講究一氣呵成，若是從一開始就猶猶豫豫，那麽後面寫完，這字也是不美的。”

朱元的聲音很溫柔，說話慢條斯理，耐心地點出沈沈的問題所在，令人如沐春風。

沈沈聚精會神地聽著，再顧不得剛才滴落的墨珠，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殷切地望著朱元：“元元哥哥，我再寫一次，你幫我看看好不好？”

朱元莞爾：“當然可以了。”

沈沈一下子彎了眼眸，像蓄了一泓清泉，純真稚嫩，要命的幹凈。

朱元垂在身側的手指摩挲了一下，在沈沈起筆寫字時，他忽然從身後欺過來，握住沈沈的手，在後者驚訝不解的目光下，輕聲耳語：“我帶著你，你找找那種感覺。”

沈沈耳朵一熱，垂下了眼，輕輕應了聲。

等到鄧念音從李茂的數落中脫身，剛要跟沈沈說話，就看到朱元手把手教沈沈寫字，兩個人靠得那麽近，還說著他聽不清楚的悄悄話。

那一刻，他感覺回到了吃面時不小心多放了半瓶老陳醋，酸得他眼淚花都快冒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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