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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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順著勇子指的方向看過去, 驚愕發現樓梯上方的墻面竟然漸漸由白色變成了紅色, 朦朦朧朧的有個龐然大物趴在上面扭動著。
當白色徹底變成紅色時，他們才看清原來在墻面下還有一層玻璃甬道, 墻面和玻璃中間充滿了紅色的血水, 在水裏，有個披頭散發、一身血漬身穿護士服的鬼怪在原地搖擺著, 她手裏攥著還手術刀……
這畫面異常詭異可怖, 更驚悚的是她也看見了他們，不再原地扭動，而是狂爬著瘋狂地沿著玻璃甬道開始向前游，速度快得像點了3倍加速的電影……
寧則玉嚇得腿一軟, 攤在池奔身上抱團。
喬妹兒被她詭異得行為弄得不明所以, 嘴唇都在抖：“她在幹什麽？！”
他們都擡著頭看著她, 她很快就消失在甬道的另一頭不見身影。
隊伍最後的寧則玉拍了拍胸脯，有渡劫重生的輕松感, 又覺得剛才的恐懼有點大題小做了：“就這樣啊？切，我還以為會鉆出來追殺我們呢。”
他笑容剛起, 就見前面的勇子臉色驟然大變，他頓時心裏一涼。
“我操——”勇子顫巍巍擡手指向寧則玉的身後：“她鉆出來了！她在你後面啊啊啊——”
寧則玉因為極度恐懼身體變得格外僵硬，他雙眼睜得老大, 機械性地半回了頭, 發現那個女鬼此時出現在樓梯尾端，離他不遠，正在盯著他咧著嘴笑, 牙齒竟然是鮮紅的，身上也是紅紅一片，不停地有水滴滴下萊。
她笑得時候，有鮮血順著她的牙齒往下低落。
發出清脆響亮的水滴聲。
一聲又一聲。
“滴——”
“滴——”
“答——”
激得他們頭發絲兒都快直立，人在過於害怕時，連尖叫都會忘記，向被追捕的動物一樣面對強大的、不能與之抗衡的敵人時，出於本能會選擇沈默做偽裝努力降低存在感。
寧寧抱著沈覆的手臂，呆在原地一動不敢動，大氣都不敢出一個，她看見了女鬼旁邊掛著一個牌子。
上面寫著：“浴血浴室。”
寧寧又驚又怕，醫院為什麽會有浴室場所！
鬼是給了他們反應時間的，她趴在樓梯尾處停留了幾秒。
沈覆最先反應過來，他一把扯住寧寧的手，她雙手冰涼一片，他帶著她拔腿就往樓上跑：“楞著幹嘛？！還不快跑！”
他跑的瞬間，鬼也跟著沖上了樓梯，直奔最近的寧則玉而去。
被沈覆一吼，他們才回過神來，玩兒命似的開始往樓上爬。
邊跑邊嚎：“啊啊——”
被緊追不舍地寧則玉喊得最兇：“救命啊——”
跑到二樓內科走廊時，那鬼就沒再跟上來，她趴在樓梯口，扒拉著雙手對著他們不停地伸展著，嘴裏低咕嚎叫，似是不甘就這麽放他們走掉，但是又有結界控制著她不能繼續前行……
反覆幾次後，她不甘地放棄，慢慢爬了回去，一步三回頭地看著他的獵物們。
她身影徹底消失時，寧則玉失了渾身的力氣，他跌坐在地上，狠狠垂了下地面，哭腔都出來了：“媽的，不玩了！這什麽鬼地方！受不了了，我要出去！”
池奔沒想到工作人員會那麽嚇人，他有些氣急敗壞，也不怕把人嚇死的嗎！
“不是說有急救點和綠色通道嗎？！都到二樓了一個急救點都特碼的沒看到！綠色通道也沒見一個！”
“開門，放我出去啊！”勇子喊。
大家都想走，放棄了繼續探險，紛紛找綠色通道和急救點。
暫時安全，沈覆握著寧寧的手松了松，只要寧寧松松手，他們就會放開相握的手。
但是寧寧沒有，她依舊死死握著他的，救命稻草一樣用力，攥的沈覆的手有些麻，他眼神在她的手上掃了掃，她的手因為大力已經有點青筋爆出。
他淡淡移開視線，手重新扣在她手指上。
兩人五指緊扣。
寧寧沒有註意到他的這些動作，她神經緊繃，全神貫註地觀察著四周，生怕在有什麽可怕的東西鉆出來……
喬妹兒看到不遠處有個青銅色的鐵門，上面掛著一個碩大的綠色十字，是為數不多的顯示綠色的信號。
“那個是不是綠色通道！”她說。
“有可能它的符號是手術中。”沈覆覺得不像：“先別急，看一看有沒有其他綠色的標志。”
他們又在附近找了找，找到幾個帶綠色信號的，帶那都是在停屍房、棺材上，更不可能是綠色通道。
這麽看下來，就屬帶十字的最像綠色通道。
他們又回到了青銅色鐵門處。
寧則玉伸手就去推門，第一下沒推開，他笑了：“肯定是這個了！如果是嚇人的房間都特別好進，快走快走，我真的是一刻都不想多呆了，這什麽鬼地方——”
他用了用力，這次推開了。
他忙不疊走進去，寧寧他們也跟著跑進去。
室內黑壓壓一片，什麽都看不見，他們的手機在進醫院時就被陌生了，沒有光源可以照路，他們只能原地等待。
等他們人全都進來時，房內忽然亮了。
“啪”得一聲，明顯不同於鬼屋陰暗風格的明亮光線出現。
強光刺得他們閉了閉眼，池奔笑了：“肯定是這兒沒錯……”
話音在他睜開眼睛時戛然而止。
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堆穿著破舊手術服的醫生和護士，他們彎著身子正圍在手術臺旁低頭幹著什麽，聽到池奔的聲音，他們側過身，齊齊停下手裏的動作向他們看來。
寧寧他們在對方側身的時候，得以看到手術臺全貌，手術臺上躺著的不是病人，而是一具被啃了大半的屍體。
那些醫護人員手裏，捧著各種各樣鮮血淋漓的器官……
池奔倒吸一口氣：“我操——”
醫護人員笑了，聲音含糊沙啞：“又來一個，嘿嘿……”
他們慢慢向他們挪過來，姿態扭曲不像正常人，像歐美恐怖片裏的僵屍。
寧寧頭皮發麻，“快退出去！”
他們轉頭就跑。
醫護人員用經過道具處理的尖銳扭曲到有點非人類的聲音喊：“別跑啊……回來啊……我的手術刀饑渴難耐啊……”
寧則玉最後一個沖出手術室的，他一出來，沈覆就把大門從外面關上。
幾個人又跑回走廊內。
寧則玉有點受不住，忍不住發洩情緒，擡了手正想砸墻，忽然想到墻裏指不定藏著什麽妖魔鬼怪，萬一被他砸出來就完了。
他改為揪住自己的頭發：“啊啊啊——”
他開了腔，其他人紛紛跟著埋怨。
“這他媽的什麽狗屁鬼屋……”
“綠色通道呢！救急點呢！放我出去啊——”
艱難的環境最容易產生內訌，勇子指責寧則玉：“早說了讓你問問工作人員什麽是綠色通道，你不聽……”
池奔怕他們吵起來，趕緊打斷他們：“有力氣嚎還不如趕緊找到去三樓的樓梯，早點闖玩早點出去！”
寧則玉說：“不是說鬼屋內都有監控的麽？監控室的人呢！勞資要出去啊——”
寧寧點頭：“肯定有監控，我們到處擺擺手求救吧，監控室的人應該能看到。”
她話一出，立即得到了大家的支持。
寧寧松開了沈覆的手，幾個人把雙手舉得高高的，緩慢轉著圈，緩慢地喊著：“我想出去啊——放我出去啊——”
沈覆：“……”
他沒有跟著做。
他有觀察帶為他們解說的工作人員，在他們拒絕他解說時，他的臉色他看得一清二楚。
工作人員分明是準備看他們在裏面纏纏綿綿歷經百難的戲份了……
他們被放出去的幾率格外小，求救無異於是在做無用功。
而且這麽360度轉著搖擺，實在是太……傻逼了……
沈覆的眾人皆醉他獨醒沒維持多久，因為寧寧不滿地盯了他一眼。
最初他故作不解她的指責含義。
直到她伸手拍了他的手臂一把，他默了默，緩緩舉起了雙手，跟著他們一起搖擺……
其實擱平時寧寧不會要求別人做些什麽，她沒插手別人生活的習慣。
這是這會兒她照看沈覆不出手傷鬼，為他又勞心又勞力的，再見他犯懶擺架子，難免心裏不平衡，一時沖動，敲打了他一下。
還好他還算給面子……
監控室。
有工作人員發現了他們的求救行為，於是給在鬼屋門口做引導員的老板打了個電話詢問：“林哥，剛才進來的這幾個中學生好像在要求出去，需要工作人員去接他們出來麽？”
被稱為林哥的就是為寧則玉他們介紹綠色通道被拒的那位。
林哥聞言，笑了：“他們有走安全通道麽？”
“沒有。”
“有去急救點麽？”
“也沒有。”
林哥嘴角的笑容弧度擴大了很多，雖然他不在監控室，不能親自看到他們是如果得挫敗，但也能想象個七八分：“那不就得了，救急場所他們都不去，那就證明人家沒想出來。”
監控室的工作人員看著他們那可憐兮兮的表情有點猶豫：“可是……”
“沒事兒的，讓他們好好玩兒吧，咱們冒然進去，反倒破壞了他們的興致。”
“好的林哥。”
======
幾個人施展人體求救信號好一會兒，都沒見有人來，知曉這個法子不管用，這才悻悻放棄。
求救無門，那就只能硬著頭皮走完全成了。
寧寧不喜歡發表意見，她沒再繼續說話。
喬妹兒提議：“長痛不如短痛，咬咬牙咱們閉著眼沖了吧。”
寧則玉支持：“早做完早完事。”
池奔說：“那咱們走快點，我一分鐘都不想在這個鬼地方呆了……”
他們拿出八百米測試的速度來飛快跑完了全程。
不管鬼怪如何嚇他們，他們只管目不斜視地跑。
被鬼扯到了衣服，就嗷嗷喊上兩嗓子，腳下不停，也不去看鬼……
鬼：“……”
他們就一個理念。
——只要跑得夠快，鬼就追不上他們……
終於提心吊膽地跑完了全程。
從終點出來後，他們連歇都沒歇，直接殺向了起點處。
他們一臉憤恨，林哥卻跟沒看見似的，依舊笑瞇瞇地：“出來啦？恭喜你們堅持完全程哦，很少有人能走完全程的呢！”
寧寧和喬妹兒好脾氣地什麽都沒說。
寧寧向來不喜歡對別人揮灑太多感情，因此沒有和他計較，只想快點回家學習。
喬妹兒是性子軟，一般不和人結怨。
沈覆更不用說了，只要不是面對寧寧，他總是好人做派端得足。
寧則玉怨氣最大，首當其沖開罵：“騙子！你們這群騙子——”
林哥笑容不減，態度好的讓海底撈服務員見了都能自慚形穢：“請問您為什麽會這麽說呢？”
寧寧多瞧了林哥一眼。
這人可以啊，笑面虎得程度跟沈覆不分上下……
寧則玉看見他的笑就來氣，和他展開了長達幾分鐘的爭辯。
寧則玉質問：“說好的很多急救點和綠色通道呢？！我們一個都沒找到——”
林哥有條不紊地回：“請問您是不是途中看到很多棺材呢？”
“是啊。”
林哥莞爾一笑：“有綠色按鈕的棺材就是我們的急救點，按一下就會有工作人員出來給您帶路了哦。”
寧則玉：“……”
服了，真的，服得連語言能力都快喪失了……
不止寧則玉，就連寧寧和沈覆這種情緒稀薄的都深感無語。
誰他媽把救急點設置在棺材裏！
正常人誰能想到向時不時就彈出僵屍的棺材求救！！！！！
半天，寧則玉才找回語言組織能力。
“我操——”
感嘆完了，又是半天沈默。
他對於這個商家的腦洞已經沒話說了……
寧則玉偃旗息鼓，池奔頂上來。
池奔問：“那你們的綠色通道呢？”
林哥用幼兒園老師哄小孩兒的那種和藹聲音說：“您是不是看到許多寫著停屍房字樣的鐵門呢？”
“是……”池奔隱約覺察到了什麽。
林哥點頭確認了他的想法：“綠色的門裏是僵屍，紅色的門就是我們的綠色通道了哦。”
池奔：“……”
跪了跪了。
惹不起，惹不起。
把應急通道放在停屍間，這是正常商家幹得事兒？
神經病嗎這不是。
他們肚子裏那點怨氣散了，正常人不能跟神經病計較是吧。
幾個人無語轉身，灰溜溜離開。
林哥熱情地起身送他們：“下次再來啊！”
“……”
這次鬼屋之行他們心裏留下了許多陰影，呱躁的寧則玉和池奔都變得寡言，六個人，竟是一路無言，直至公交站牌等公交準備各回各家快要分道揚鑣的時候。
寧則玉等車的時候一直盯著寧寧看。
寧寧察覺到了，本來沒打算追問，奈何他一直直勾勾盯著自己。
她問了句：“你看什麽呢？”
寧則玉對著她擠眉弄眼：“我看到你們抓手手了呦。”
“……”寧寧裝作沒聽見，看著公家車來的方向默默等車。
寧則玉卻不肯放過她：“你們什麽時候那麽好了？”
寧寧說：“你看錯了。”
“不能，奔奔他們也看到了。”寧則玉毫不留情地拆臺。
寧寧淡定地說：“你們看錯了。”
寧則玉：“……”
寧則玉受傷地走到一旁，越想越覺得女大不中留，有什麽話都不跟他這個哥哥說了。
“……”池奔說：“看吧，我就說你妹她不說實話，你要真想知道什麽，還不如問阿覆，至少阿覆實在，不會張口說瞎話。”
寧則玉打起精神來，去問了沈覆：“阿覆，我看到你和我妹牽手了哦。”
沈覆只是輕輕說了句：“是麽？”
玩兒起了文字游戲，說跟沒說一個樣兒。
“……”寧則玉見他打哈哈，只得直接問：“你們牽了嗎？”
沈覆把燙手山藥踢給了寧寧，他問寧寧：“牽了嗎？”
“他們看錯了。”寧寧說。
沈覆看著寧則玉：“那應該就是你們看錯了吧。”
寧則玉再次吃癟：“……”
池奔和勇子對視一眼，得到一致的結論。
——沈覆被寧寧帶壞了。
寧則玉更喪了。
池奔安慰：“恭喜你心想事成。”
“我事成什麽了我？”寧則玉垂頭喪氣。
“咱阿覆什麽時候說過謊話了？咱們那麽多雙眼睛都看到他們牽手了，他卻因為你妹妹不想承認而說謊跟著不承認，多明顯是在婦唱夫隨啊！他們呀，十成十在一起了哦！”
寧則玉喜從心中來。
他是真的粉寧寧和沈覆的CP！！
他立即扯著池奔和勇子站起來，迫不及待地給寧寧和沈覆騰出私人空間來：“我們回家了啊，拜拜。”
寧寧詫異：“你們公交還沒到呢。”
寧則玉說：“打車，我們打車。”
他們隨手攔了輛的士，快步鉆進去，臨走前寧則玉搖下車窗，對喬妹兒眨了眨眼。
喬妹兒秒懂：“我也回去了，拜拜。”
寧寧說：“你的公交也沒……”
“我也打車。”喬妹兒也進了出租車。
他們爭先恐後地遛了，速度快得寧寧和沈覆都沒反應過來。
倆人大眼瞪小眼好一會兒。
寧寧說：“要不我們也打車吧？早點回家吃飯。”
——學習。
沈覆說：“嗯。”
倆人回了沈家，吃飯、學習。
今晚的沈覆格外耐心，從前他對於一個問題都是只講一次，寧寧大多時候都能跟得上，偶爾在難點會困惑，沈覆不再重講，她都是自己死磕。
這次她習慣性地準備自己反覆琢磨時，他竟然主動說：“沒有明白麽？”
寧寧敏銳察覺他口風有松動的意思。
“有點不太懂。”她老老實實回答。
他提起筆：“那這次我講慢點……”
開了這個先例，之後再遇到一次聽不到的問題，寧寧都會請求再講一次，他好脾氣地應了。
就連最後，沈覆看了看時間，到了洗漱的點了，他說：“這是最後一題。”
當他講完後，寧寧學習的勁頭還很強烈。
她想著沈覆今天心情好像不錯，她試探著說：“這是初中化學最後的幾個知識點了，還剩兩個，可不可以講完再睡呀？”
他挑起已經放在桌面的比，捏在指尖打了個轉。
“書給我吧。”他說。
寧寧忙不疊地把書遞了過去。
這一講，半個小時過去了。
講完後，沈覆問她：“你先洗澡還是我先洗？”
寧寧凝神貫註地看著卷子，頭也沒擡：“你先吧，我再刷一下題鞏固一下知識點。”
“嗯。”
沈覆先行去洗漱。
等他洗完回來，往客廳看了一眼，寧寧已經不在，大約是回房了。
他回了房，準備等頭發幹了就睡覺。
他不喜歡用吹風機，大多都頭發自然幹，他頭發短，幹得快。
沈覆坐在懶人椅上半躺著，正想點根煙，就聽到敲門聲。
家裏總共就他和寧寧兩個人，他放心地開了門。
寧寧在門外站著，身上穿著睡衣，那是沈太太給他們置辦的，和他身上穿的一樣，是同牌子同款式的情侶睡衣，她粉他灰，睡衣質感不錯，寬松舒適且保守。
沈覆註意到，她一向恬淡的臉上有點兒不太自在。
她看著他，有點難以啟齒的樣子，她不開口，沈覆也不說，就這麽淡淡地睨著她。
她嘴唇蠕動了許久，最後只說了兩個字：“沈覆。”
他看著她那份兒糾結勁兒都替她累，估摸著她有要求要提。
“有話就說。”他說，算是間接鼓勵她開口。
寧寧低了低頭，躲開了他的視線：“我……我不太敢一個人洗澡。”
一個人，洗澡。
太過旖旎的兩個字眼。
沈覆一怔，雖然知曉她的並沒有深意，但作為一個心理生理都健全的男人，他依舊不可避免地心裏有火苗躥了一下。
她擡眸看他，鼓足勇氣：“你能在外面守著我嗎……”
她知道這個問題不太好也不太合適，可她真的沒法子不問。
鬼屋裏那個浴血浴室給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她根本不敢自己去浴室，但是不洗澡又不行，在鬼屋裏被嚇出一身冷汗，這會兒粘膩得厲害，不洗漱根本睡不著覺。
問完了，寧寧又有點後悔。
她這個問題不合理，寧寧都不知道沈覆會不會同意，沈覆這個人最是理智，她還沒見過他做過不合理的事情……
沈覆卻說：“嗯。”
她略為訝然。
他的表情卻很自然，眉目微松，慣常的冷冷清清。
他打開抽屜，取了包煙出來，視線掃過裏面躺著的小盒子，那是寧寧前天送給他的賠罪禮物——耳機。
他順手取了出來。
這兩樣東西，都可以分擔註意力，阻止他的心猿意馬。
沈覆跟著她到浴室門口。
寧寧看了他一眼：“我去給你拿個椅子吧。”
“不用，我喜歡站著。”
寧寧說：“好。”
她從口袋裏掏了跟窗簾繩出來。
沈覆一眼就認出，這根就是他曾經用來綁她的那根。
“做什麽？”他問。
寧寧解釋：“萬一真的有鬼直接給我捂了嘴讓我發不出聲，那你不就收不到我出事的信號了嗎？”
其實她知道世上沒鬼，但剛從鬼屋出來，這會兒心裏陰影太大，總是忍不住自己嚇自己，她怕萬一自己被嚇暈了，也好有人來救她……
“……”沈覆說：“所以？”
寧寧說：“我稍微開一點點門，咱們中間扯根紅繩，如果我察覺到不對勁兒，第一時間會大力拽動紅繩，你就趕緊進來啊。”
“……”沈覆沈默兩秒，默默擡起了手臂。
寧寧進去洗澡了。
門口稍微留了一點點縫隙，方便拽動繩子。
她躲到門後把睡衣換下來，換上了一個清涼的吊帶半身裙去洗澡，沒敢脫光，萬一怎的嚇暈了，有個衣服蔽體，也不至於太尷尬……
去淋浴時，她不忘把早就準備好的防狼噴霧也放在了隨手能夠到的地方，以防沈覆突然想不開起了歹心……
她覺得有點對不起沈覆。
一方面尋求他的幫助，一方面又暗中防備他……
但沒法子，人總得有自保意識才行。
浴室很快有潺潺流水聲傳來。
一點點兒落在沈覆的耳朵裏，引著他想入非非。
沈覆甩甩頭，為腦海裏不受控制想出的畫面而煩躁不安。
他拿出耳機連在手機上，戴上耳機，聲音調得極大，聽著恢弘且正義凜然地guo歌和各種抗zhan曲，強硬地將心態變得肅穆。
而後，他又點了一根煙。
抽著煙，聽著歌，還是不解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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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白色徹底變成紅色時，他們才看清原來在墻面下還有一層玻璃甬道, 墻面和玻璃中間充滿了紅色的血水, 在水裏，有個披頭散發、一身血漬身穿護士服的鬼怪在原地搖擺著, 她手裏攥著還手術刀……
這畫面異常詭異可怖, 更驚悚的是她也看見了他們，不再原地扭動，而是狂爬著瘋狂地沿著玻璃甬道開始向前游，速度快得像點了3倍加速的電影……
寧則玉嚇得腿一軟, 攤在池奔身上抱團。
喬妹兒被她詭異得行為弄得不明所以, 嘴唇都在抖：“她在幹什麽？！”
他們都擡著頭看著她, 她很快就消失在甬道的另一頭不見身影。
隊伍最後的寧則玉拍了拍胸脯，有渡劫重生的輕松感, 又覺得剛才的恐懼有點大題小做了：“就這樣啊？切，我還以為會鉆出來追殺我們呢。”
他笑容剛起, 就見前面的勇子臉色驟然大變，他頓時心裏一涼。
“我操——”勇子顫巍巍擡手指向寧則玉的身後：“她鉆出來了！她在你後面啊啊啊——”
寧則玉因為極度恐懼身體變得格外僵硬，他雙眼睜得老大, 機械性地半回了頭, 發現那個女鬼此時出現在樓梯尾端，離他不遠，正在盯著他咧著嘴笑, 牙齒竟然是鮮紅的，身上也是紅紅一片，不停地有水滴滴下萊。
她笑得時候，有鮮血順著她的牙齒往下低落。
發出清脆響亮的水滴聲。
一聲又一聲。
“滴——”
“滴——”
“答——”
激得他們頭發絲兒都快直立，人在過於害怕時，連尖叫都會忘記，向被追捕的動物一樣面對強大的、不能與之抗衡的敵人時，出於本能會選擇沈默做偽裝努力降低存在感。
寧寧抱著沈覆的手臂，呆在原地一動不敢動，大氣都不敢出一個，她看見了女鬼旁邊掛著一個牌子。
上面寫著：“浴血浴室。”
寧寧又驚又怕，醫院為什麽會有浴室場所！
鬼是給了他們反應時間的，她趴在樓梯尾處停留了幾秒。
沈覆最先反應過來，他一把扯住寧寧的手，她雙手冰涼一片，他帶著她拔腿就往樓上跑：“楞著幹嘛？！還不快跑！”
他跑的瞬間，鬼也跟著沖上了樓梯，直奔最近的寧則玉而去。
被沈覆一吼，他們才回過神來，玩兒命似的開始往樓上爬。
邊跑邊嚎：“啊啊——”
被緊追不舍地寧則玉喊得最兇：“救命啊——”
跑到二樓內科走廊時，那鬼就沒再跟上來，她趴在樓梯口，扒拉著雙手對著他們不停地伸展著，嘴裏低咕嚎叫，似是不甘就這麽放他們走掉，但是又有結界控制著她不能繼續前行……
反覆幾次後，她不甘地放棄，慢慢爬了回去，一步三回頭地看著他的獵物們。
她身影徹底消失時，寧則玉失了渾身的力氣，他跌坐在地上，狠狠垂了下地面，哭腔都出來了：“媽的，不玩了！這什麽鬼地方！受不了了，我要出去！”
池奔沒想到工作人員會那麽嚇人，他有些氣急敗壞，也不怕把人嚇死的嗎！
“不是說有急救點和綠色通道嗎？！都到二樓了一個急救點都特碼的沒看到！綠色通道也沒見一個！”
“開門，放我出去啊！”勇子喊。
大家都想走，放棄了繼續探險，紛紛找綠色通道和急救點。
暫時安全，沈覆握著寧寧的手松了松，只要寧寧松松手，他們就會放開相握的手。
但是寧寧沒有，她依舊死死握著他的，救命稻草一樣用力，攥的沈覆的手有些麻，他眼神在她的手上掃了掃，她的手因為大力已經有點青筋爆出。
他淡淡移開視線，手重新扣在她手指上。
兩人五指緊扣。
寧寧沒有註意到他的這些動作，她神經緊繃，全神貫註地觀察著四周，生怕在有什麽可怕的東西鉆出來……
喬妹兒看到不遠處有個青銅色的鐵門，上面掛著一個碩大的綠色十字，是為數不多的顯示綠色的信號。
“那個是不是綠色通道！”她說。
“有可能它的符號是手術中。”沈覆覺得不像：“先別急，看一看有沒有其他綠色的標志。”
他們又在附近找了找，找到幾個帶綠色信號的，帶那都是在停屍房、棺材上，更不可能是綠色通道。
這麽看下來，就屬帶十字的最像綠色通道。
他們又回到了青銅色鐵門處。
寧則玉伸手就去推門，第一下沒推開，他笑了：“肯定是這個了！如果是嚇人的房間都特別好進，快走快走，我真的是一刻都不想多呆了，這什麽鬼地方——”
他用了用力，這次推開了。
他忙不疊走進去，寧寧他們也跟著跑進去。
室內黑壓壓一片，什麽都看不見，他們的手機在進醫院時就被陌生了，沒有光源可以照路，他們只能原地等待。
等他們人全都進來時，房內忽然亮了。
“啪”得一聲，明顯不同於鬼屋陰暗風格的明亮光線出現。
強光刺得他們閉了閉眼，池奔笑了：“肯定是這兒沒錯……”
話音在他睜開眼睛時戛然而止。
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堆穿著破舊手術服的醫生和護士，他們彎著身子正圍在手術臺旁低頭幹著什麽，聽到池奔的聲音，他們側過身，齊齊停下手裏的動作向他們看來。
寧寧他們在對方側身的時候，得以看到手術臺全貌，手術臺上躺著的不是病人，而是一具被啃了大半的屍體。
那些醫護人員手裏，捧著各種各樣鮮血淋漓的器官……
池奔倒吸一口氣：“我操——”
醫護人員笑了，聲音含糊沙啞：“又來一個，嘿嘿……”
他們慢慢向他們挪過來，姿態扭曲不像正常人，像歐美恐怖片裏的僵屍。
寧寧頭皮發麻，“快退出去！”
他們轉頭就跑。
醫護人員用經過道具處理的尖銳扭曲到有點非人類的聲音喊：“別跑啊……回來啊……我的手術刀饑渴難耐啊……”
寧則玉最後一個沖出手術室的，他一出來，沈覆就把大門從外面關上。
幾個人又跑回走廊內。
寧則玉有點受不住，忍不住發洩情緒，擡了手正想砸墻，忽然想到墻裏指不定藏著什麽妖魔鬼怪，萬一被他砸出來就完了。
他改為揪住自己的頭發：“啊啊啊——”
他開了腔，其他人紛紛跟著埋怨。
“這他媽的什麽狗屁鬼屋……”
“綠色通道呢！救急點呢！放我出去啊——”
艱難的環境最容易產生內訌，勇子指責寧則玉：“早說了讓你問問工作人員什麽是綠色通道，你不聽……”
池奔怕他們吵起來，趕緊打斷他們：“有力氣嚎還不如趕緊找到去三樓的樓梯，早點闖玩早點出去！”
寧則玉說：“不是說鬼屋內都有監控的麽？監控室的人呢！勞資要出去啊——”
寧寧點頭：“肯定有監控，我們到處擺擺手求救吧，監控室的人應該能看到。”
她話一出，立即得到了大家的支持。
寧寧松開了沈覆的手，幾個人把雙手舉得高高的，緩慢轉著圈，緩慢地喊著：“我想出去啊——放我出去啊——”
沈覆：“……”
他沒有跟著做。
他有觀察帶為他們解說的工作人員，在他們拒絕他解說時，他的臉色他看得一清二楚。
工作人員分明是準備看他們在裏面纏纏綿綿歷經百難的戲份了……
他們被放出去的幾率格外小，求救無異於是在做無用功。
而且這麽360度轉著搖擺，實在是太……傻逼了……
沈覆的眾人皆醉他獨醒沒維持多久，因為寧寧不滿地盯了他一眼。
最初他故作不解她的指責含義。
直到她伸手拍了他的手臂一把，他默了默，緩緩舉起了雙手，跟著他們一起搖擺……
其實擱平時寧寧不會要求別人做些什麽，她沒插手別人生活的習慣。
這是這會兒她照看沈覆不出手傷鬼，為他又勞心又勞力的，再見他犯懶擺架子，難免心裏不平衡，一時沖動，敲打了他一下。
還好他還算給面子……
監控室。
有工作人員發現了他們的求救行為，於是給在鬼屋門口做引導員的老板打了個電話詢問：“林哥，剛才進來的這幾個中學生好像在要求出去，需要工作人員去接他們出來麽？”
被稱為林哥的就是為寧則玉他們介紹綠色通道被拒的那位。
林哥聞言，笑了：“他們有走安全通道麽？”
“沒有。”
“有去急救點麽？”
“也沒有。”
林哥嘴角的笑容弧度擴大了很多，雖然他不在監控室，不能親自看到他們是如果得挫敗，但也能想象個七八分：“那不就得了，救急場所他們都不去，那就證明人家沒想出來。”
監控室的工作人員看著他們那可憐兮兮的表情有點猶豫：“可是……”
“沒事兒的，讓他們好好玩兒吧，咱們冒然進去，反倒破壞了他們的興致。”
“好的林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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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施展人體求救信號好一會兒，都沒見有人來，知曉這個法子不管用，這才悻悻放棄。
求救無門，那就只能硬著頭皮走完全成了。
寧寧不喜歡發表意見，她沒再繼續說話。
喬妹兒提議：“長痛不如短痛，咬咬牙咱們閉著眼沖了吧。”
寧則玉支持：“早做完早完事。”
池奔說：“那咱們走快點，我一分鐘都不想在這個鬼地方呆了……”
他們拿出八百米測試的速度來飛快跑完了全程。
不管鬼怪如何嚇他們，他們只管目不斜視地跑。
被鬼扯到了衣服，就嗷嗷喊上兩嗓子，腳下不停，也不去看鬼……
鬼：“……”
他們就一個理念。
——只要跑得夠快，鬼就追不上他們……
終於提心吊膽地跑完了全程。
從終點出來後，他們連歇都沒歇，直接殺向了起點處。
他們一臉憤恨，林哥卻跟沒看見似的，依舊笑瞇瞇地：“出來啦？恭喜你們堅持完全程哦，很少有人能走完全程的呢！”
寧寧和喬妹兒好脾氣地什麽都沒說。
寧寧向來不喜歡對別人揮灑太多感情，因此沒有和他計較，只想快點回家學習。
喬妹兒是性子軟，一般不和人結怨。
沈覆更不用說了，只要不是面對寧寧，他總是好人做派端得足。
寧則玉怨氣最大，首當其沖開罵：“騙子！你們這群騙子——”
林哥笑容不減，態度好的讓海底撈服務員見了都能自慚形穢：“請問您為什麽會這麽說呢？”
寧寧多瞧了林哥一眼。
這人可以啊，笑面虎得程度跟沈覆不分上下……
寧則玉看見他的笑就來氣，和他展開了長達幾分鐘的爭辯。
寧則玉質問：“說好的很多急救點和綠色通道呢？！我們一個都沒找到——”
林哥有條不紊地回：“請問您是不是途中看到很多棺材呢？”
“是啊。”
林哥莞爾一笑：“有綠色按鈕的棺材就是我們的急救點，按一下就會有工作人員出來給您帶路了哦。”
寧則玉：“……”
服了，真的，服得連語言能力都快喪失了……
不止寧則玉，就連寧寧和沈覆這種情緒稀薄的都深感無語。
誰他媽把救急點設置在棺材裏！
正常人誰能想到向時不時就彈出僵屍的棺材求救！！！！！
半天，寧則玉才找回語言組織能力。
“我操——”
感嘆完了，又是半天沈默。
他對於這個商家的腦洞已經沒話說了……
寧則玉偃旗息鼓，池奔頂上來。
池奔問：“那你們的綠色通道呢？”
林哥用幼兒園老師哄小孩兒的那種和藹聲音說：“您是不是看到許多寫著停屍房字樣的鐵門呢？”
“是……”池奔隱約覺察到了什麽。
林哥點頭確認了他的想法：“綠色的門裏是僵屍，紅色的門就是我們的綠色通道了哦。”
池奔：“……”
跪了跪了。
惹不起，惹不起。
把應急通道放在停屍間，這是正常商家幹得事兒？
神經病嗎這不是。
他們肚子裏那點怨氣散了，正常人不能跟神經病計較是吧。
幾個人無語轉身，灰溜溜離開。
林哥熱情地起身送他們：“下次再來啊！”
“……”
這次鬼屋之行他們心裏留下了許多陰影，呱躁的寧則玉和池奔都變得寡言，六個人，竟是一路無言，直至公交站牌等公交準備各回各家快要分道揚鑣的時候。
寧則玉等車的時候一直盯著寧寧看。
寧寧察覺到了，本來沒打算追問，奈何他一直直勾勾盯著自己。
她問了句：“你看什麽呢？”
寧則玉對著她擠眉弄眼：“我看到你們抓手手了呦。”
“……”寧寧裝作沒聽見，看著公家車來的方向默默等車。
寧則玉卻不肯放過她：“你們什麽時候那麽好了？”
寧寧說：“你看錯了。”
“不能，奔奔他們也看到了。”寧則玉毫不留情地拆臺。
寧寧淡定地說：“你們看錯了。”
寧則玉：“……”
寧則玉受傷地走到一旁，越想越覺得女大不中留，有什麽話都不跟他這個哥哥說了。
“……”池奔說：“看吧，我就說你妹她不說實話，你要真想知道什麽，還不如問阿覆，至少阿覆實在，不會張口說瞎話。”
寧則玉打起精神來，去問了沈覆：“阿覆，我看到你和我妹牽手了哦。”
沈覆只是輕輕說了句：“是麽？”
玩兒起了文字游戲，說跟沒說一個樣兒。
“……”寧則玉見他打哈哈，只得直接問：“你們牽了嗎？”
沈覆把燙手山藥踢給了寧寧，他問寧寧：“牽了嗎？”
“他們看錯了。”寧寧說。
沈覆看著寧則玉：“那應該就是你們看錯了吧。”
寧則玉再次吃癟：“……”
池奔和勇子對視一眼，得到一致的結論。
——沈覆被寧寧帶壞了。
寧則玉更喪了。
池奔安慰：“恭喜你心想事成。”
“我事成什麽了我？”寧則玉垂頭喪氣。
“咱阿覆什麽時候說過謊話了？咱們那麽多雙眼睛都看到他們牽手了，他卻因為你妹妹不想承認而說謊跟著不承認，多明顯是在婦唱夫隨啊！他們呀，十成十在一起了哦！”
寧則玉喜從心中來。
他是真的粉寧寧和沈覆的CP！！
他立即扯著池奔和勇子站起來，迫不及待地給寧寧和沈覆騰出私人空間來：“我們回家了啊，拜拜。”
寧寧詫異：“你們公交還沒到呢。”
寧則玉說：“打車，我們打車。”
他們隨手攔了輛的士，快步鉆進去，臨走前寧則玉搖下車窗，對喬妹兒眨了眨眼。
喬妹兒秒懂：“我也回去了，拜拜。”
寧寧說：“你的公交也沒……”
“我也打車。”喬妹兒也進了出租車。
他們爭先恐後地遛了，速度快得寧寧和沈覆都沒反應過來。
倆人大眼瞪小眼好一會兒。
寧寧說：“要不我們也打車吧？早點回家吃飯。”
——學習。
沈覆說：“嗯。”
倆人回了沈家，吃飯、學習。
今晚的沈覆格外耐心，從前他對於一個問題都是只講一次，寧寧大多時候都能跟得上，偶爾在難點會困惑，沈覆不再重講，她都是自己死磕。
這次她習慣性地準備自己反覆琢磨時，他竟然主動說：“沒有明白麽？”
寧寧敏銳察覺他口風有松動的意思。
“有點不太懂。”她老老實實回答。
他提起筆：“那這次我講慢點……”
開了這個先例，之後再遇到一次聽不到的問題，寧寧都會請求再講一次，他好脾氣地應了。
就連最後，沈覆看了看時間，到了洗漱的點了，他說：“這是最後一題。”
當他講完後，寧寧學習的勁頭還很強烈。
她想著沈覆今天心情好像不錯，她試探著說：“這是初中化學最後的幾個知識點了，還剩兩個，可不可以講完再睡呀？”
他挑起已經放在桌面的比，捏在指尖打了個轉。
“書給我吧。”他說。
寧寧忙不疊地把書遞了過去。
這一講，半個小時過去了。
講完後，沈覆問她：“你先洗澡還是我先洗？”
寧寧凝神貫註地看著卷子，頭也沒擡：“你先吧，我再刷一下題鞏固一下知識點。”
“嗯。”
沈覆先行去洗漱。
等他洗完回來，往客廳看了一眼，寧寧已經不在，大約是回房了。
他回了房，準備等頭發幹了就睡覺。
他不喜歡用吹風機，大多都頭發自然幹，他頭發短，幹得快。
沈覆坐在懶人椅上半躺著，正想點根煙，就聽到敲門聲。
家裏總共就他和寧寧兩個人，他放心地開了門。
寧寧在門外站著，身上穿著睡衣，那是沈太太給他們置辦的，和他身上穿的一樣，是同牌子同款式的情侶睡衣，她粉他灰，睡衣質感不錯，寬松舒適且保守。
沈覆註意到，她一向恬淡的臉上有點兒不太自在。
她看著他，有點難以啟齒的樣子，她不開口，沈覆也不說，就這麽淡淡地睨著她。
她嘴唇蠕動了許久，最後只說了兩個字：“沈覆。”
他看著她那份兒糾結勁兒都替她累，估摸著她有要求要提。
“有話就說。”他說，算是間接鼓勵她開口。
寧寧低了低頭，躲開了他的視線：“我……我不太敢一個人洗澡。”
一個人，洗澡。
太過旖旎的兩個字眼。
沈覆一怔，雖然知曉她的並沒有深意，但作為一個心理生理都健全的男人，他依舊不可避免地心裏有火苗躥了一下。
她擡眸看他，鼓足勇氣：“你能在外面守著我嗎……”
她知道這個問題不太好也不太合適，可她真的沒法子不問。
鬼屋裏那個浴血浴室給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她根本不敢自己去浴室，但是不洗澡又不行，在鬼屋裏被嚇出一身冷汗，這會兒粘膩得厲害，不洗漱根本睡不著覺。
問完了，寧寧又有點後悔。
她這個問題不合理，寧寧都不知道沈覆會不會同意，沈覆這個人最是理智，她還沒見過他做過不合理的事情……
沈覆卻說：“嗯。”
她略為訝然。
他的表情卻很自然，眉目微松，慣常的冷冷清清。
他打開抽屜，取了包煙出來，視線掃過裏面躺著的小盒子，那是寧寧前天送給他的賠罪禮物——耳機。
他順手取了出來。
這兩樣東西，都可以分擔註意力，阻止他的心猿意馬。
沈覆跟著她到浴室門口。
寧寧看了他一眼：“我去給你拿個椅子吧。”
“不用，我喜歡站著。”
寧寧說：“好。”
她從口袋裏掏了跟窗簾繩出來。
沈覆一眼就認出，這根就是他曾經用來綁她的那根。
“做什麽？”他問。
寧寧解釋：“萬一真的有鬼直接給我捂了嘴讓我發不出聲，那你不就收不到我出事的信號了嗎？”
其實她知道世上沒鬼，但剛從鬼屋出來，這會兒心裏陰影太大，總是忍不住自己嚇自己，她怕萬一自己被嚇暈了，也好有人來救她……
“……”沈覆說：“所以？”
寧寧說：“我稍微開一點點門，咱們中間扯根紅繩，如果我察覺到不對勁兒，第一時間會大力拽動紅繩，你就趕緊進來啊。”
“……”沈覆沈默兩秒，默默擡起了手臂。
寧寧進去洗澡了。
門口稍微留了一點點縫隙，方便拽動繩子。
她躲到門後把睡衣換下來，換上了一個清涼的吊帶半身裙去洗澡，沒敢脫光，萬一怎的嚇暈了，有個衣服蔽體，也不至於太尷尬……
去淋浴時，她不忘把早就準備好的防狼噴霧也放在了隨手能夠到的地方，以防沈覆突然想不開起了歹心……
她覺得有點對不起沈覆。
一方面尋求他的幫助，一方面又暗中防備他……
但沒法子，人總得有自保意識才行。
浴室很快有潺潺流水聲傳來。
一點點兒落在沈覆的耳朵裏，引著他想入非非。
沈覆甩甩頭，為腦海裏不受控制想出的畫面而煩躁不安。
他拿出耳機連在手機上，戴上耳機，聲音調得極大，聽著恢弘且正義凜然地guo歌和各種抗zhan曲，強硬地將心態變得肅穆。
而後，他又點了一根煙。
抽著煙，聽著歌，還是不解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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