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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司譯把書一闔,說:“有時候你總是這樣花時間鉆牛角尖,學習的效率就會落下,接受、記憶,明白嗎?”

秦湄說:“不理解我記不住。”

“那你現在還不了解嗎?”

他說:“我的例句那麽簡單,記不住就去挖土,然後一邊挖一邊背,I dig you。”

被薄司譯洗腦,秦湄“嗯嗯”點頭:“知道了知道了,別再念經!”

薄司譯眉梢微提,忍不住扯唇道:“你知道什麽?”

是知道句子的涵義,還是我喜歡你?

“You dig me!please!”

她舉一反三的例句反證他喜歡自己,結果下一秒,他臉色驟變,沈著眼說:“亂組詞。”

秦湄被他嚴肅的學習態度一訓,腦袋縮了下,跳出剛才踩著的小土坡說:“略!”

她吐了下舌頭,跑開了。

薄司譯雙手扶腰,暗罵了聲“操”。

一開春,最為顯著的特征是窗外高大的樹幹發綠芽了。

秦湄每天上課往外看,那綠就一點點蓬勃,證明時間在走,黑板旁的白墻上也掛起了高考倒計時。

在緊張的學習氛圍裏,有的人已經迎來了十八歲的生日。

那是種什麽感覺呢,秦湄在小賣部裏跟羅妙宜挑禮物,忽然聽她興奮地喊了聲:“送這個!”

秦湄好奇地望了過去,是一本同學錄。

羅妙宜說:“這個實用吧,到時候琳琳還能拿來當同學錄給大家填,我都想買一本了!”

秦湄被她的話說動,也去挑起了同學錄,學校小賣部裏的文具不少,但大家都在這裏挑,款式來來去去就那幾個花樣,秦湄說:“送這個,萬一下次琳琳來逛小賣部發現了怎麽辦,有點尷尬。”

被她一說,羅妙宜頓時了然:“也是哦!”

秦湄說:“我月假回來順路去購書中心找找吧。”

高三的時間幾乎被壓縮,就在秦湄被壓得喘不上氣時,藝考成績出來了,班主任許清柔把她叫去辦公室,和顏悅色,滿面春光:“還有的學校招生辦私底下聯系我,他們是不開放藝考自主招生的,但要求文化分很高,你明白嗎?”

秦湄從辦公室裏出來,步子沒走兩步,忽然轉身又進去了,有些懵地朝許清柔說:“老師,我想給家裏打個電話。”

許清柔把座機推給她,現在她看秦湄就像看親生女兒一樣,和藹可親。

“媽,我藝考過線了,三所985。”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而後周慧萍開口:“文化科繃緊了,別松懈。生活費還夠不夠?”

秦湄抿了抿唇,眼眶不知為何忽然酸了起來。

她闔上電話,手卻沒松開聽筒,回頭,看到許清柔站在窗邊跟別的老師聊天,她鬼使神差地,快速拿起聽筒又撥了一個號碼。

這會是課間休息時間,秦湄的指尖不自覺按下那串手機號碼,這裏是辦公室,整個高三的老師眼皮底下,她聽見自己“咚咚”的心跳聲。

“餵。”

秦湄指尖抓著電話線,小聲說:“我單招成績出來了,專業過線。”

那頭頓了頓,沈澈的嗓音落下:“看到座機來電差點掛了,以為是招生gg。”

秦湄本來還緊張的,意料之內的恭喜沒有,她說:“我用老師辦公室的座機打的。”

薄司譯吸了口氣,隨著她壓低聲音:“膽子比我還大。”

藝考成績下來沒多久,高三教學樓下的光榮榜就貼了出來,秦湄第一次站在那裏看到自己的名字,旁邊是自主招生的光榮榜,她看到薄司譯的名字,他們就挨在了一起。

那種感覺就好像穿上芭蕾舞鞋,在木地板上翩躚起舞,也許是她從小就有公主夢,公主都會跳舞的,因為可以繼續這個夢想,她可以接受所有的荊棘。

周慧萍也難得有了和顏悅色,但因為高考戰線還沒結束,父母總是怕她飄起來,言語裏又是一番打壓:“別整天炫耀自己多厲害,驕傲自滿的人摔跟頭最厲害,我看了你單招過線的那幾所學校,最終錄取都不是看分數線,人家論排名,一個專業就招三四十個。”

秦湄筷子戳了戳米飯,周末想跟秦延鈞拿回手機都不太可能了,一直到周日下午返校,周慧萍給了她以往兩倍的生活費。

她提前坐車回校,晚自習之前的校門都是出入自由,她先到購書中心買同學錄。

那兒有一整個貨架的筆記本,封皮精致優美,符合陳琳琳的少女心,她揣著巨款,蹲在貨架前又挑了兩本,一個封面是薄荷藍,一個封面是青梅綠。

雖然離高考還有一段時間,但先寫著,到時候大家哪裏還有這樣的閑情雅致。

從書店出來,一場春雨正在拋灑大地,秦湄把東西塞進書包最底下,撐著傘往雨裏走。

心裏正在謀算這個筆記本該怎麽送出去,就以他之前在藝考時給她的幫助為名義吧,這樣也理所當然,她又不是一個白眼狼。

想到這,秦湄走到學校門外的電話亭給薄司譯打了個電話。

“你表姐的手機是多少啊,我過線了,跟她報個喜。”

“你之前沒記她手機號碼?”

薄司譯顯然對這個問題有些不耐煩,像春雨拍在玻璃擋板上,秦湄說:“還想給她送個禮物。”

薄司譯說:“我很忙。”

“那你幫我把江月年叫出來,你們課室太高了,我懶得爬。”

薄司譯沈下性子,說:“嗯,沒別的事了嗎?”

“我買了本同學錄,你方便的話幫我寫一寫?”

少年聽到這話果然思考了一下,秦湄隔著雨聲聽見他說:“寫到最後一個再給我。”

秦湄撇了撇嘴:“你還挺害羞。”

“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寫在第一頁,簽上我的名字。”

秦湄:“……”

她抱著書包回課室時,已經看到江月年等在了那裏,笑意盈盈道:“未來的舞蹈家好呀!”

秦湄被她說得有些不好意思,擡手擦了擦臉上的水,從包裏給她拿了盒點心,說:“現做的糯米糍,裏面是芝麻糖心的。”

江月年笑出了“嘻嘻”聲。

秦湄又把自己的同學錄拿出來給她:“你是第一個寫的。”

江月年捂著嘴巴“嘻嘻嘻”地笑:“我也買了,回頭給你寫。”

秦湄“嗯”了聲,包包裏面還有一個同學錄,她現在有了一個新的想法,可是……好難。

她把那本薄荷藍封皮的同學錄掏了出來,遞給江月年,說:“既然你都買了,那這個多了的……”

江月年楞住,“啊”了聲,有些愧疚:“我買的時候都沒想著給你買。”

秦湄也心虛,說:“沒事,可以再送給別人,最近誰有喜事啊?”

江月年說:“光榮榜上不是貼著嗎?”

“薄司譯?”

秦湄佯裝不在意道:“他肯定早就被人送滿了,像他這樣的人,以後還會記得高中同學嗎?”

她的話讓江月年陷入沈默,秦湄又說:“他有找你寫同學錄嗎?”

江月年吃著糯米糍看她,沈默。

秦湄說:“不然你給他寫一頁同學錄吧,不管怎麽樣,總要在他青春裏留點什麽。”

江月年點了點頭,指尖抹過唇角,看到上面沾了一粒芝麻,擡眸朝秦湄道:“希望我好好混,別給他的青春留下汙點。”

秦湄捂唇笑:“那你寫完我的,就寫他的。”

江月年剛落筆,忽然動作一頓,說:“可這是你買的同學錄,如果要給薄司譯的話,是不是得你來寫?”

秦湄一楞,忙道:“我跟他不熟!”

江月年用紙巾擦了擦手,說:“那我寫完就把本子給他?”

秦湄想了想,“感覺有點怪,不如你寫完給顧驍他們也寫寫,到時候一塊給他吧。”

江月年頓時點頭:“好主意,我剛好也有同學錄,我寫了給他的,讓他也給我寫。”

秦湄抿了抿唇,靠近江月年說:“那你這樣的話,可以問問其他要不要寫的同學,大家寫完了再把這本同學錄給他。”

江月年“咦”了聲,“好主意!我們先斬後奏,都給他寫了,他就不得不給我們寫,這上好的人脈,不能浪費了。”

秦湄壓著自己那點小心思,不敢再給江小主進言。

“呀!”

忽然,江月年伸手接住下巴,說:“小湄,露餡了!”

秦湄心頭猛地一跳,“沒有!”

“怎麽沒有,我手上全是糖!”

看到她說的是糯米糍的餡,秦湄楞了下,反應過來才松了口氣,給她拿紙巾。

在高考一百天宣誓之前,秦湄把自己的同學錄都寫完了,早上做操看到江月年時喊了她一聲,頂著清晨的薄日說:“你的同學錄,我寫完了,好多人給你寫啊,都得分上下冊了!”

“你呢,寫滿了嗎?”

兩個好姐妹在三班方陣的尾巴聊天,薄司譯剛好在那兒跟班主任交接名單,秦湄眼角的餘光掃了他一眼,大聲講:“沒有,還剩最後一頁!”

這時,經過的顧驍看見秦湄,喊了聲:“江月年,你的同學錄!還有誰要寫,過期不候了。”

秦湄看到他手裏舉的是她給江月年的那本薄荷藍,嚇得忙伸手去拿,顧驍手一松,說:“搶什麽,又不是你好姐妹的,是你好姐妹讓人給薄司譯寫的。”

江月年瞪了他一眼:“你少造謠,你不寫就別寫。”

顧驍“咦”了聲:“就你跟薄司譯是初中同學,就你對他照顧,我跟你說,我寫得比你字還多。”

“就你那小學生字體,司譯看到都辣眼睛。”

江月年話一落,就聽斜刺裏落來道聲音:“說我什麽?”

秦湄一聽,忙把那本薄荷藍同學錄藏在身後,顧驍說:“文娛委員不讓我們說。”

薄司譯目光往秦湄身後看,他那副聰明勁,班裏傳同學錄的時候,怎麽可能沒傳到他耳朵,秦湄只覺太陽曬得她耳熱,說:“我們先走了。”

說完不忘拉上自己的盟友江月年。

一走遠,秦湄就問:“薄司譯那個眼神好像知道了?”

“都是傳來傳去的,知道了很正常啊,後面同學錄都傳到他桌上了。”

秦湄瞳孔地震,她的計劃全完了!

“那他……他……”

江月年說:“同學拿著給他寫了的同學錄,要求他也給大家寫,畢竟之前傳的時候他都不寫的。”

秦湄覺得如果薄司譯知道是自己背後搞的鬼,肯定要生氣了,說:“那他沒講同學錄不是他的?”

江月年搖頭:“這倒沒有耶,他估計知道了是我們逼宮呢,誒呀,這點上他倒是無奈的,但有什麽辦法呢,只能寵著我們呀,就給我們寫了。”

秦湄本來想給他一本寫滿同學祝福的同學錄作為禮物的,現在好了……

薄司譯估計寫的時候都吹鼻子瞪眼。

一低頭,發現自己手裏還拿著剛才從顧驍手裏搶的同學錄,上面都是給薄司譯的贈言。

為了彌補自己的過錯,她決定在上面填上自己的讚美之詞,但……

提筆之後,她又不想太明顯,最後憋了一節語文課,才寫了一句:“司譯這個名字讀起來就是肆意,那麽祝你未來肆意灑脫,前程似錦。”

作為藝考生,這是她的文學巔峰了。

最後的問題就是把這本同學錄還給他。

誒,秦湄頭疼,課間的時候,她又跑去辦公室頂風作案了。

“老師,我想打個電話。”

許清柔“嗯”了聲,她正在改卷,眉頭緊凝,問:“打給誰的?”

“我撿了本同學錄,看到上面有個電話號碼。”

心驚膽戰地說完,得到允許後趕緊去按號碼,就在電話撥通的瞬間,秦湄忽然聽見一道聲音傳來:“老師,您要的卷子。”

秦湄心頭猛地一震,回頭,是雙手插兜掃了她一眼的薄司譯,那雙眼皮極具掩飾性,淡漠的,但狹長眼睫裏總有些火焰在裏面。

秦湄嚇得把電話一掛,這時許清柔擡頭:“怎麽了,沒打通?”

“啊,嗯,可能是失主沒帶手機來學校吧,我周末再打好了,謝謝老師。”

說完她跑出了辦公室,一身汗浸在後背,轉頭就看到薄司譯靠在墻邊,這兒可是老師辦公室,她抱著那本同學錄硬著頭皮路過少年,哪知剛轉到拐角,就感覺他跟了上來,那腳步聲簡直碾在她心臟處。

一直到一樓,預備鈴響了,他還沒走,秦湄看到旁邊沒有人,快速把同學錄放在花壇邊,底下壓著的是自己那本。

秦湄跑進了課室,她的座位靠窗,上課鈴響後,她站起身說“老師好”時忍不住往外望,這一望直接把她嚇得魂飛魄散,薄司譯就坐在花壇邊看她的同學錄,兩本疊在一起,款式一樣,就是封面不同!

這節語文課的默寫,滿紙都是《詩經》裏的“輾轉反側,寤寐思服”。

熬到下課後,秦湄箭步跑去花壇邊,就看到石墩上放了一本青梅綠的同學錄,另一本被他拿走了。

她壓著心跳翻到最後一頁,看到筆力鍛鑿的字跡寫著:“秦湄的青春是肆意的,未來也是。”

譯哥:司譯是肆意,秦湄是肆意的,呵,小青梅,往哪裏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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