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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湄朝薄司譯的唇畔吹下最後一縷風,逋要收回手,下一秒,臉頰忽然被他捧在手中。

心腔“咚”地一下震動,好似被濃湯灼到,發燙。

他壓聲道:“別動。”

秦湄的手落到他手腕,看著他修長的睫毛濃蔭一般掃落,她此刻站著,腰腹抵在桌沿,想松開他觸到自己臉頰的灼熱手指,卻聽他道:“顧驍來了,就在你身後的樓梯口。”

腦子轟地一下,就看到薄司譯的氣息探得更近,少年另一道手朝不遠處揮了揮,示意他走。

秦湄頓時渾身冒汗,僵硬著不敢回頭,眼眶急紅:“他、他怎麽來了?是不是你……”

此刻兩人單獨吃飯,實在跟在學校裏正眼都不瞧對方的態度截然相反。

“我沒約他到這裏,只說生日不跟他打球,和女朋友過。”

少年嗓音灌入秦湄耳膜裏,“轟”地一下炸開了。

她雙手忙搭到他寬肩上,緊張道:“怎麽辦啊薄司譯,他要過來了嗎?”

“他站在那兒等我們完事。”

秦湄瞳孔睜圓,薄司譯此刻坐著撩起眼簾看她,秦湄緊張的時候呼吸會紊亂,細細地,像纏繞的毛線球,一點點纏著他的呼吸,綿綿的,她說:“你、你不能讓他看到我……”

“我知道,”

他嗓音裏有寬慰的安撫,低柔似晚風:“你靠近點。”

秦湄的鼻尖幾乎要觸到他的鼻梁了,不安地問:“這樣可以嗎?”

“嗯,再近就真親上了。”

他的語氣裏攜著調笑。

秦湄雖然很生氣,但她不得不假裝跟薄司譯親密,好讓顧驍不敢上前打擾,此刻隔著一張長桌,她好像那個著急要親他的姑娘,薄司譯太占便宜了。

“可是我有點累。”

她一直曲著身子,緊張地保持姿勢。

“哪兒累?”

“脖子。”

她一直梗著。

他擡手,大掌覆在了她後頸上,輕輕揉著。

秦湄忽然渾身一顫,像所有毛孔都被電流棒撩了一下,激了起來:“薄、薄司譯……”

“噓,他正看著我們。”

秦湄微低下頭,腦子裏迅速轉動,她出門沒穿校服,因為洗了澡頭發也是披著的,樓梯在她身後還隔了好幾張桌,如果此刻顧驍沒眼力勁來打擾他們,她一定恨死他!

“走了沒啊。”

她臉憋得紅了,卻不敢動,眼睛又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敢盯著他的唇。

薄司譯擡手挽了下她的碎發,瞳仁裏碎著笑:“嗯,我去跟他說一聲。”

聽罷秦湄的手才從他肩頭滑下,催促道:“你快點。”

餐廳的拐角樓梯,顧驍雙手環胸倚在欄桿邊,一看見薄司譯就“嘖嘖”搖頭,“哥,厲害。”

少年手背壓在唇邊,垂眸道:“下樓說。”

“嘴怎麽這麽紅,嘖,媽的。”

顧驍嫉妒地笑罵了句:“你坐那兒倒挺享受,讓女朋友站著親你,果然,十七歲的日子就是非同凡響。”

兩人走到門口,薄司譯說:“你別打趣她,來這兒做什麽,以為我騙你?”

顧驍聳了聳肩,旋即嘆了口氣,把手裏的袋子遞給他:“順路的,生日快樂。”

薄司譯眸光落向他,語氣平靜緩笑:“你能來,已經是給我最好的生日禮物。”

薄司譯的生日之後,秦湄覺得連城的天氣越來越冷,與之一起更冷的,是他從給她筆記變成從她這兒要筆記。

秦湄現在要花時間整理錯題本。

這個沒人能幫她,因為錯的都是她自己的問題,每個人的情況不同,她甚至懷疑薄司譯壓根沒有錯題本,因為根本不會出錯。

江月年中午來二十五班找她一起聊天吃飯:“小湄,你英語進步很大啊,誒,我最近在瓶頸期,卡著上不去,但不努力就馬上退下來。”

說著她趴到桌上,有氣無力,秦湄估摸她是來自己這兒透氣的,二十五班是藝術班,文化課的壓力沒有樓上其他班那麽喘不上氣。

“我下個學期就要去集訓了,聽師姐說那兒是煉獄,名校的招生比例還是個位數,誒。”

秦湄也不安慰,直接跟江月年一起賣慘,最後兩人雙雙嘆氣後,趴在桌上相視一笑。

“對了,我哥自主招生報了首都的大學,上周末去考試了,還在等成績,如果過了,你一塊來吃飯吧。”

秦湄一聽,從桌上坐直身,“哪所學校?華央大學?”

江月年點了點頭,“他不是競賽生,但是有物理省獎,加上平時的考試成績和個人經歷,就看他是保送還是降分錄取,連城中學每年都有那麽幾個名額。”

秦湄聽得目瞪口呆,“保送就是連高考都不用參加了?”

江月年拍了拍她後背,也跟著羨慕:“這樣後半年他的高中才是真正的過自己的青春。”

不用高考,又還是高三生,別人還在拼死拼活地讀,他就已經既在局中又在局外地體驗另一種人生。

那是最好的大學了。

也應該是連城一中的狀元應該去的地方。

“那如果通過保送,他還會回來學校嗎?”

江月年搖了搖頭:“應該不會了吧,或者偶爾回來,我要是他我就去旅游了!”

秦湄抿了抿唇,那她豈不是好長時間聽不到、見不到江逾白了。

不過她心底自然是為江逾白高興的。

在江月年跟她說過沒幾天後,學校的光榮榜就貼了出來,江逾白保送華央大學。

她和所有人一起站在人群中驚羨,忽然覺得距離好遙遠。

“嘟嘟嘟~”

兜裏的手機震動出聲,是江月年的電話。

“小湄,周六一起去雲鼎吃飯啊!我爸媽給了我哥一筆大額度!”

秦湄握著手機笑道:“恭喜啊。”

“你當面跟我哥說就行了,我去叫上司譯,他家就住那兒附近!”

秦湄沒去過雲鼎,但這個名字一聽就很吉利,問鼎中原,青雲直上的感覺,但周六那天,跟江月年一起進去才發現,是比想象中富貴的中式酒家。

他們幾個訂的是包廂,秦湄是來蹭飯的,因為除了她和江月年,還有薄司譯跟其他幾個同學。

江逾白他們正聊著天,聽見江月年的聲音時,目光轉了過來,和他站在一起的,還有薄司譯。

秦湄雙手並在身前,她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長羽絨外套,脖子上繞了一圈白色兔毛,還圍了圍巾。

“哥哥晚上好,恭喜啊,保送華央大學了。”

秦湄這句話在鏡子前練了好幾次,眉眼彎彎地笑,唇邊恰到好處地笑不露齒,她是學舞之人,知道看人時眼睛如何有神。

最重要的是,她抹了一點護唇膏,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氣色飽滿。

果然,江逾白看到她後微微驚訝地凝神幾秒,臉上的笑更深了:“這圍巾是我之前給你買的吧?”

秦湄沒想到江逾白還記得,笑容靦腆道:“嗯,去年冬天的時候。”

江月年聞言往她脖子上探,問:“是去年咱們同班的時候,我哥哥過來找我那次嗎?”

秦湄點了點頭,提醒她:“那天我剛訓練完出來跟你買文具,穿太薄了,然後你跟哥哥逛街回來就送了我這條圍巾。”

她這麽說江月年就反應過來了,驚訝地“我靠”了聲,說:“哥,你還記得嗎,那次你領我去逛商場,說競賽的獎金發下來了!你是不是用那筆獎金還給小湄買圍巾來著!”

江逾白笑道:“我比你早想起來,因為那會第一次見小湄,你裹得像顆粽子,一對比她能被一陣風吹走了。”

見他還記得,秦湄心裏頓時雀躍,唇邊抿笑地擡頭望他,忽然撞見薄司譯那雙探究幽深的眼神。

她心頭一緊,糟糕!

剛才顧著跟江逾白說話,都忘了薄司譯在旁邊瞧著,他知道她太多秘密了。

“沒有、就是剛跳完舞太熱了。”

她結巴地解釋,江逾白還是說:“一會吃多點。”

秦湄低下頭,避開了薄司譯的視線,落座的時候,她也挨著江月年,左邊是空座,有個男生剛要拉開椅子,就被薄司譯攔住,他淡聲道:“這兒上菜,你坐江逾白那邊吧。”

此時江逾白聽見,忙道:“那小湄坐過來,上菜別燙到了。”

“不用。”

薄司譯把椅子拖了出來,說:“我坐這兒。”

他話一落,長身便坐到秦湄的左手邊,將上菜的通道擋住。

江逾白先是一怔,旋即看向薄司譯,他神色如常地拿熱毛巾擦手。

秦湄則往江月年那邊挪了一點,道:“一會吃完飯你回學校嗎?”

江月年說:“不回呀,今天周末呢。”

秦湄家在鎮上,周末不回家也只能住學校,恐怕大家會吃很晚,她已經在考慮回去的時間了。

“對了,小湄,一會你要回學校。”

說話的是江逾白,“吃飽就叫車送你回去。”

秦湄心頭一暖,總覺得江逾白能在細節上關心人,明明她沒說,但他就能看得見。

一頓飯吃下來,秦湄覺得左邊的空調溫度異常冷,南方沒有暖氣,但在屋裏也不至於……

她眼神往左邊瞟了眼,看到薄司譯在喝水。

他沒有穿校服,只是一身黑色的高領毛衣,顯得整張棱角分明的臉尤其冷峻疏離,外套則掛在椅背上,大家吃飯聊天的時候,她忍不住問:“你不冷嗎?”

等他說不冷的時候,秦湄就說為什麽我覺得你很高冷。

然而薄司譯冷白的眼皮只是掃了她一眼,說:“是你冷吧,吃頓飯圍巾都不摘。”

秦湄一怔,擡手摸了摸脖子,是有些圍得憋氣,於是松了松,說:“我怕冷不行嗎。”

兩人小聲說著,這時候坐在江逾白旁邊的男生開口:“話說,要是逾白和司譯在同一個年級,那我們這一屆就刺激了。”

話一落,眾人的目光不由朝江逾白和薄司譯望過來,高三的學長保送名校,意氣風發,一身白色的羊絨針織衫顯得他氣質清塵,這麽對比,秦湄看了眼薄司譯,很好,他的陰郁氣質都要壓不住了,還穿這麽黑。

“我倒覺得在這一屆很好。”

薄司譯拿過面前的玻璃杯,朝江逾白道:“恭喜你,接下來走另一條路了。”

這時大家都朝江逾白舉杯,有人感慨:“我們還得在原來的路上繼續奮鬥。”

秦湄垂下眉眼,而她就是還在原來那條路上的人。

而江逾白已經不跟她同路了。

出了餐廳,江逾白還記得給她叫車,拉開車門時,秦湄坐了進去,剛要關門,一道長手搭在了車沿上,江逾白一怔,旋即道:“司譯,你家不是在附近嗎?”

“我回學校。”

說罷從外套兜裏掏了個東西出來,朝江逾白扔了過去,白衣少年接住,聽見薄司譯道:“我帶她先走了,你們繼續。”

他面無表情地關上車門,還沒等秦湄反應,出租車已經啟動了。

“你給他什麽了?”

秦湄好奇道。

“訂的酒店門卡。”

秦湄看著那張被光影掠過的臉,陰沈不定,皺眉道:“你給他們開房了?”

“江逾白十八歲了,可以去住。”

秦湄有些不高興:“十八歲怎麽了,他家也不遠,就不能早點回去嗎?”

薄司譯聽罷,轉眸看她:“等你十八歲的時候,想去住嗎?”

秦湄驀地一怔,少年斂眉道:“你想都別想。”

被他那冷沈的眼神盯了一眼,秦湄頓時心跳加速,止不住:“你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江逾白被保送了,他們下半場要去唱歌,他怎麽不去?

“在你眼裏我什麽時候心情好?”

他忽然沈靜地反問,秦湄仔細想:“嗯,有梨渦的時候。”

他沒笑,只是看她:“你不熱?”

秦湄輕“啊”了聲,點頭,他說:“車裏把圍巾摘了,不然一會下車冷。”

車裏車外溫差大,現在江逾白又不在,秦湄就把圍巾摘了,小心疊起放進小背包裏,薄司譯看了眼她的包,忽然開口:“之前讓你做的錯題本呢,寫完了嗎?”

大好的日子,在出租車上,薄司譯提這檔子事,秦湄情緒一低,有些不悅地看他:“我每天都把本子帶在身上,有錯題就記著,也沒那麽快寫滿啊。”

他左手攤了過來,秦湄掙紮,還是把本子抽了出來,悶聲道:“小心坐車看書頭暈。”

“這時候關心什麽。”

他淡聲道:“還不如江逾白的一條圍巾實在。”

“你穿高領毛衣,用不著圍巾。”

“你考五百多了,用不著再努力。”

秦湄被他一噎,扭頭看窗外風景,懷疑薄司譯是看江逾白風光,自己心情不好呢,於是背對著他說:“等你到高三,也能像他那樣。”

“像不了。”

他翻了頁錯題本說:“保送又不是誰都可以。”

秦湄回頭看他,果然是心裏落差,便對他道:“你可是年級第一。”

“我有壓力。”

“好吧好吧,我不說了,你也很優秀的。”

“但你喜歡江逾白。”

他順口的一句話,令秦湄驀地一楞,眼神朝司機看了眼,皺眉朝薄司譯遞了個“不準說”的表情。

兩人到了學校大門,薄司譯卻坐在花壇邊,手肘搭在膝蓋上,秦湄緊張問:“我做得有什麽問題嗎?”

薄司譯說:“過來。”

秦湄湊了過去,花壇有些臟,她的白衣服,舍不得坐,只好蹲在他腳邊。

薄司譯垂眸看她:“知道哪兒做錯了嗎?”

她抿唇不敢說話,因為他的眼神有些怒氣。

下一秒,頭頂被他的大掌攏下,她頓時緊張道:“老師都不能體罰呢!”

“體罰?”

他先是一怔,旋即氣笑了聲:“那你說說,知道錯了嗎?”

秦湄覺得自己數九寒天被薄司譯拉到小花壇邊反省自己實在太淒涼,她翻了翻筆記本,錯題本做得很細致了,但他就是沈著張臉,秦湄有些冷了,忍不住服軟:“我不知道,要不,你還是體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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