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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湄先是一怔,下意識覺得他這句話有些歧義,懵懵地反應過來後,他的手已經從她腰後抽離開,衣服的褶皺仍在,她義正嚴辭地臉紅道:“誰追你了!”

“說這麽大聲,怕別人聽不見是不是?”

他語調有些吊兒郎當的不在意,秦湄眉頭皺起,但嗓音卻聽話地壓低了:“我就是看見道身影很像你,所以跟來看看。”

她還在這兒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解釋,薄司譯已經轉頭去看他的後背,夏季太熱,他的耳廓有些發紅,說:“然後把雪糕滴我身上。”

秦湄一聽,忙探頭去看他的後背,薄司譯微側過身,像是擺出證據讓她看清楚,秦湄看見一道奶白色滴在白色的校服上,小聲道:“看不見的。”

“能聞到,太甜了。”

薄司譯這疏離的氣質配上奶油味的體息確實很反差。

秦湄從褲兜裏拿出紙巾,“擦幹凈不就行了。”

薄司譯眼神看她:“你認為我的手能轉到後面?算了,忍忍回去洗。”

秦湄被他那副勉強的嘴臉氣到,“你轉過去我給你擦!肯定能擦幹凈,別好像我欺負你!”

少年掃了眼她左手上的冰激淋,有一層已經化在她指尖上,他挑了挑下巴:“你先吃完。”

秦湄才發現她手上已經覆了層冰激淋,擡眸看他:“怎麽,怕我把手上的雪糕也染你衣服上啊。”

他呵笑了聲,垂眸瞥了她一眼:“那我就把衣服脫了,給你拿回去洗。”

秦湄覺得薄司譯就是一個不好好說話的主兒,於是把雪糕遞給他,“你拿著,我當著你面擦幹凈手,再給你擦衣服。”

原以為他會高冷地甩手走人,沒想到還真去接了她手中的冰激淋。

木棍上化了一層,秦湄都怕他嫌棄,短短的一截,他的指腹捏住下端,不可避免地碰到她指尖,於是,兩人的手都染了層粘膩。

她慌忙收了手,用紙巾擦著指尖,薄司譯已經轉過身給她露了道後背,少年的後肩平直寬闊,秦湄捏著寬松的校服衣角,一點點給他擦上面的奶油孜,避免碰到他的背。

“好了。”

秦湄捏著手裏的紙巾說:“沒有味道了吧。”

雪糕裏加了糖精,薄司譯斂著長睫說:“還是甜。”

秦湄:“……”

不怪她跟他不能好好相處,實在是薄司譯太討厭。

“你是不是訛上我了?”

秦湄氣得脫口而出,忽然,樓梯下傳來三三兩兩的腳步聲,現在中午大家都去食堂吃飯,有的同學吃飽了就會回教室看會書或者午休,秦湄第一反應是此刻跟薄司譯的距離,她還捏著他的衣角。

燙手山芋似地松開,腦袋左顧右盼,最後在那群同學拐上這層樓梯時,她站到了走廊上望風景。

“司譯!還沒去吃飯嗎?”

有人跟薄司譯打招呼,少年嗓音冷淡地“嗯”了聲。

“你居然喜歡吃這種甜不拉幾的雪糕,看不出來啊!”

秦湄在捏花壇裏的雜草,才想起來雪糕還在他手裏,尷尬的情緒湧上頭頂,就聽那群人八卦:“該不會是哪個女同學送的吧,轉學生可都是特別受歡迎的哦~”

秦湄整個人釘在走廊的太陽底下,學校裏誰跟誰來往密切,誰跟誰是情侶關系這種事最受大家的議論和傳播,也是老師的嚴打對象。

“太熱了,在校門口買的。”

薄司譯無所謂地說了句。

“那你快吃啊,都化了!”

別人這道聲音落來,秦湄猛地扭頭,看到薄司譯靠在墻邊,少年氣質清冷疏離,偏偏手裏拿著根雪糕,看起來突兀,又……有點反差的可愛。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瞬間,秦湄都被嚇到了,但轉念想,她這種驚嚇的情緒大概是因為那些人讓薄司譯吃掉手裏的雪糕,可那是她的!

上面咬了幾口,底下又咬了一口。

看起來融化得面目全非,他肯定不能吃了,秦湄緊張地看他,眼裏都是威脅:你別說是我的!

被異性示好是男生間炫耀的資本,可秦湄不想成為被人傳謠言的那個。

“太甜了。”

薄司譯清冷道:“去扔了。”

說完穿過走廊,拿著雪糕與她擦肩而過。

秦湄心臟簇簇地跳。

轉身與他背道而馳,往樓梯跑了下去。

陳琳琳還在小賣部等她,本以為過了好久,誰知她還站在那兒翻雜志,吹著空調舍不得走。

秦湄暗松了口氣,跟她走出店門的時候,兜裏的小手機震了下,她翻出來看,是薄司譯的短信:

【晚上器材室,賠你一根冰激淋。】

因為剛才他的隱瞞,秦湄心裏對薄司譯又沒有了脾氣,握著手機正要編輯短信,一旁的陳琳琳就撞了下她胳膊,說:“江逾白!”

秦湄忙按住手機,順著她視線望去,就見校道上地經過幾道高挑的身影,其中一道清朗幹凈,最是耀眼。

“高三在最後面那棟勤思樓,像他們這種實驗班肯定是在最頂層,夠安靜。”

陳琳琳的話落在秦湄耳邊:“你跟他妹妹在分班前不是挺熟的麽,跟學霸多交流,有益無害!”

秦湄跟江逾白的那幾次見面都是因為江月年在,學校就這麽大,同學又多,在食堂吃頓飯的功夫都能遇見熟人打好幾次招呼,她那點仰慕暗戀的小心思自然得藏得更深一點。

但是……

她心裏忽然冒出一層隱隱的不安,她想到了薄司譯,他來了連中,就像一顆定時炸彈。

手機裏還在編輯的【不用】被她刪掉,她回了薄司譯一句:【嗯。】

“秦湄!”

忽然不遠處有人朝她喊了聲,擡眸望去,是江月年在朝她揮手,她把手機收進兜裏,朝她走了過去:“還沒回去午休呢?”

“不啦,剛才我媽給哥哥開小竈帶了午飯,給他補補咯。”

“到底是給誰補。”

江逾白的嗓音落下,一旁的陳琳琳抓了下秦湄的衣角,秦湄忙介紹道:“陳琳琳,我同學,年年還記得吧?”

“記得記得,名字很好記。”

江月年目光望向陳琳琳說:“你們都好高。”

陳琳琳謙虛地擺手:“這在我們藝考生裏算普通的了,有的專業還要求一米七。”

江月年下巴驚呆地張了張,秦湄知道江月年在意身高,忙揚了揚手裏新買的包書彩紙,說:“年年你要不要包書,我送你一個。”

“我又不會包,給我也沒用。”

秦湄道:“好吧,那我給你包。”

江月年一下眼睛就亮了,餘光裏,秦湄看到江逾白在笑,極清淺地劃過,像幹凈的溪水漣漪。

“好了,你們聊吧,我先回課室了。”

秦湄那句“要不要也幫你包”沒說出口,江逾白就走了。

有些惆悵,但看到他中午還回課室自習,秦湄心裏又鼓起了動力,也沒有回去午休,而是回教室,只是翻過每一本新教材後,她就開始困了,在下午的課鈴響起時,她把江月年的書也包好了。

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下午上完課,江月年來教室找她拿書。

兩人順道去食堂吃晚飯,因為剛開學,壓力也沒那麽大。

“我要吃那個鐵板牛排!”

江月年上了一下午的課,胃口大開,秦湄說:“那我也吃這個。”

兩人排到一條隊上,秦湄讓江月年排在前面,此時她的腦袋還在往打菜的窗口張望,緊張道:“完了,好像要沒了!”

忽然前面人頭攢動,一個高瘦的男生直接插隊,還在那裏嚷著:“我讓同學幫我排的隊,誰說我插隊了!”

江月年和秦湄眼看就要摸到打飯窗口,誰料被人橫插一腳,眼見牛排就要被盛完了,江月年著急道:“就是插隊啊!”

那個男生目光落來,見她是個矮個子的嬌小女生,不屑道:“別多管閑事。”

秦湄忙把江月年拉到身旁,這裏人多她倒是不怕,安撫道:“年年,讓給他吧,畢竟你擋不住餓死鬼投胎。”

她平靜的語氣一落,眾人忍不住笑出了聲,倒是那個男生臉色一青,又要拿出一副男強欺負女弱的姿態:“給我記住你說的話!”

秦湄聽出他的威脅,對方人高馬大,心裏頓時有些怵,剛才被搶了吃,一時生氣也沒顧忌別的。

此刻眾人圍觀她們兩個女生,也沒有幫腔的意思,因為被插隊的是她們倆,秦湄氣焰有些湮,但還是硬著頭皮怒視他,就在那個男生要端走最後一份牛排時,一道冷淡的嗓音落來:“放下。”

打飯窗口前,一道高挺的身影走了過來,把那個插隊的男生擋住,他個頭高,肩膀寬,視覺上就壓制了對方,既然要使用男性的天生優勢,那別人也不介意如此。

“司譯!”

就在秦湄楞神的瞬間,江月年的音調擡起,旋即告狀道:“就是他插隊了,把最後一份牛排拿走!”

秦湄看到薄司譯的目光,一閃而過,他說:“過來。”

江月年拉著秦湄過去。

那個插隊的男生正要走,薄司譯長腿攔住,語調閑閑道:“讓她先挑。”

江月年看秦湄,秦湄說了句:“你排在我前面,你先挑。”

一句話讓那個插隊的男生臉色爆紅,這時打飯窗口的阿姨鐵勺子敲了敲鍋邊,說:“別堵住路,插隊的都給我往後邊排去!”

剛才阿姨明明看到他們在這裏爭執,可她卻懶得說,後排的人也是看戲的心理,反正好吃的都被前面點完了,他們也點不到,要不是薄司譯作為男生站出來說話,恐怕秦湄和江月年就只能繼續吃啞巴虧。

江月年端走了牛排,有薄司譯在她膽子大,兩人坐在餐桌前,秦湄後面點了咖喱雞,互相分給對方一份,這時江月年沒急著吃,而是擡頭往排隊的地方張望,看到薄司譯的時候狠狠揮手,喊:“這裏!”

秦湄眼觀鼻,鼻關心,對方坐到了江月年旁邊,跟她斜對面。

“剛才謝謝你哦!”

江月年落落大方地朝他笑,秦湄眼皮擡起看他,發現薄司譯沒什麽表情,所以她再說感謝的話他也不需要,抿了抿唇,把放在旁邊的燉湯推到他面前。

這時那雙冷白的眼皮掀起,秦湄感覺到他落在臉上的目光,轉瞬即逝,他說:“碰巧而已。”

“如果不是我們倆,你會站出來說話嗎?”

鬼使神差的,秦湄忽然問了句,但說出來卻有些後悔,他站不站出來是他的事,但他此刻點了下頭,她竟然有些開心。

但不知道為什麽。

這頓飯秦湄吃得安心,也不怕剛才插隊的男生來找茬。

“小湄,你包的書皮我都舍不得放桌上,生怕碰到油了。”

江月年吃到一半,兩人又聊了起來,秦湄說:“本來就是要護著書的。”

“之前都沒見你包過,果然藝考生學了藝術就是不一樣。”

秦湄忍俊不禁:“是因為我們換教室上課,總是丟書拿錯,包了好認。”

她話一落,江月年忽然眨了眨眼睛,目光又往薄司譯看了過去,說:“司譯,你記不記得你初中那會經常丟書?”

秦湄心道,還真是不學無術。

薄司譯聞言眼皮不擡,喝了口燉湯,說:“只是留給有需要的人。”

秦湄咬了口菜,挺能裝啊你。

這時江月年囫圇道:“你還真以為是因為要看你年級第一的書啊。”

秦湄勺子碰到不銹鋼盤子,叮了下。

年級第一?!

這時江月年嘿嘿笑了聲:“有一次我值日,不小心看到隔壁班的班花來我們課室,就坐在你的課桌前翻你的書看哦。”

薄司譯眉宇一凝,擡眸打斷她的話:“書都扔了,沒用。”

秦湄還一臉震驚地看向江月年。

“欸呀,我就是提醒你現在來到一中了,別把書也搞丟了,高中的教材不好弄,要不你就像我和小湄一樣包書皮好了,放哪兒都顯眼,你看!”

淡藍色的書皮上印有暗紋,像包禮盒的彩紙,看起來極有質感。

“不用。”

他說:“我不會包。”

“咳!”

江月年坐直腰:“鑒於你剛才幫了我一把,我決定也幫你包書皮。”

薄司譯抽了張手帕紙出來,淡聲戳穿她:“你要是會包用得著別人給你包?吃飽了,先走。”

江月年被他說得臉紅,“那小湄幫你包嘛。”

一句話直接把狀況外的秦湄拉了進來,她擡頭有些茫然,聽見江月年說:“快把書拿過來。”

薄司譯長腿一頓,他右手拿著托盤,左手剛巧卷了本書。

江月年朝他伸手,一副“這回你沒理由拒絕了吧”的表情。

這時薄司譯的目光落下她,秦湄被架了起來,清了下嗓子,說:“剛好剩一點書皮。”

她這句話說得巧,既是答應,但又表示“剩的書皮”,你最好拒絕。

哪知薄司譯把書往江月年一遞,說:“我明天要用。”

使喚人好順手啊。

秦湄見江月年把書拿回來,雙手交叉環胸,眉梢輕挑:“賣友求色。”

江月年揮了揮手裏的書,“快沾沾學霸的靈氣!”

秦湄說她:“我剛才已經給了他一碗湯當謝禮了,你還要給他包書。”

說到這,她眼睛一瞇,意有所指。

江月年卻很坦然:“司譯是轉校生,又跟我在一個班,我不照顧他誰照顧他。”

“路上那麽多男的你不照顧,剛才遇到餓死鬼你還跟他搶飯吃呢。”

江月年雙手叉腰道:“你不了解他,不知道他有多難。”

“你憐憫男的?剛才那個插隊的不就是仗著自己是男生欺負女生嗎?我們反抗他就隨時能威脅,最後還是要靠男的去壓制,我很討厭這種感覺。”

“所以你討厭薄司譯剛才出頭?”

秦湄一楞,忙道:“不是。”

她只是對無能為力的討厭。

當時那個男生手裏拿的是鐵板牛排,真怕他蓋過來。

“好啦,那我給他包吧,你教教我。”

秦湄看她,有些欲言又止,最後點了點頭。

連城一中是嚴格的住宿制學校,秦湄的特長班教室在一樓的角落,跟文化班有一段距離,前面還被高大的梧桐樹擋了走廊和窗戶,看起來儼然神秘的存在,而江月年很喜歡探訪神秘地帶。

江月年來的時候又帶了兩本書,神秘道:“小湄,你能不能做那種活頁書皮,就是看起來是貼在書上,但其實可以換下來的。”

秦湄看到她手裏拿著的是小說,眼神意味深長。

江月年搖了搖秦湄的手,撒嬌道:“好嘛好嘛。”

秦湄指尖撓了撓耳後,說:“叫聲姐姐來聽聽。”

“姐姐!”

於是秦湄把桌上的包書紙放到她面前:“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現在距離晚自習還有十幾分鐘,秦湄拿了一本小說打樣,讓江月年邊看邊包另一本,末了她拿筆在上面寫:《王後雄教材完全解讀》。

直到預備鈴響,薄司譯那本書還沒來得及讓江月年包書封,她氣哼了聲:“剩下的都是碎紙,是你說要給薄司譯包的。”

江月年眨了眨眼睛,說:“姐姐。”

秦湄瞪了她一眼,“讓我給你收拾攤子。”

“請你喝奶茶嘛!”

秦湄恨不得點醒她:“你給薄司譯包書就算了,還要替他請我喝奶茶!”

江月年著急要上樓,說:“那我讓他請你喝!”

秦湄沒搞懂這邏輯,江月年就溜上樓了。

畢竟這兒是外班,她不好意思久留,不過秦湄見她高高興興抱著書上去了,懷疑她是急著看小說。

剩子的一點包書紙零零散散的沒有整張,秦湄打算再去學校的小賣部買點,兜裏的手機就“嘟”地震了一下。

這會晚自習的鈴聲已經響了,秦湄低頭用書夾著手機,看到黑白屏幕上寫了一行字:

【奶茶喝哪家?】

秦湄瞳孔猛地一睜。

再看發送人:【薄司譯】。

江月年恐怕是回去後跟他說了包書要請喝奶茶。

秦湄趕緊回了一句:【不要,大晚上的不喝!】

“都給我自覺點,雖然才剛開學,但你們的文化課全部都壓縮到這個學期,別以為自己很多時間。”

講臺上的班主任許清柔指節敲了敲桌面,“咚咚”的兩聲直砸進秦湄心裏,她忙把手機塞進桌桶,低頭佯裝看書,結果翻到的是薄司譯的數學課本,扉頁上是他的簽名,筆鋒銳利有勁,秦湄才發現“薄司譯”這三個字,寫起來很好看。

指尖摸了上去,還有透出紙背的起伏感。

第一節的晚自習和第二節的晚自習中間有十五分鐘的大課間,秦湄這會才敢拿出手機,看到薄司譯的回覆:【過來吃雪糕。】

器材室離她們特長班的教室不遠,而且他們在一樓的角落邊,拐出去就是往操場那條路,而器材室就在大講臺後面的小樓裏。

晚上有不少同學趁著這個大課間夜跑,秦湄抱著書穿過人群,經過一道道路燈投影下的光柱,竟有些害怕被光照見。

秦湄站到器材室門口,忽然有些遲疑,但又不敢喊薄司譯的名字,就杵在那兒拿手機給他發短息:【我到門口了。】

“嘟!”

屏幕上顯示三個字:【往左看。】

秦湄心頭一跳,驀地轉頭,看見一道長影立在器材室左邊的小道裏,少年眉眼在夜裏有點點星光,而後轉身消失。

等他走進去後,秦湄才往裏走,器材室後面挨著的是學校的鐵皮柵欄,中間郁郁蔥蔥長滿人高的雜草,很狹窄,她跟著那道影子,從後門拐了進去。

逋進門,唇邊就貼到了一抹冰涼。

她心頭猛地一顫,擡眸,聽他道:“張嘴,要化了。”

秦湄趕緊張開,昏暗的屋子沒有燈,她的視線還未適應黑暗,夜盲狀態,只能憑感覺去舔。

她小聲說:“你怎麽知道這兒?”

“開學前兩天在操場跑步,被老師叫來搬器械。”

“撲哧!”

秦湄忍不住笑出了聲,下一秒,唇邊又餵來了冰絲絲的甜,是脆皮奶油雪糕,外層裹滿酥脆的一層巧克力,內裏是甜香純粹的奶磚,秦湄不自覺伸手握穩他的手腕,咬了一口。

吃下之後才反應過來動作有些太親近了,忙道:“我……我自己拿著吃。”

她指尖從他手背上摸索而過,去捏那細小的一根冰激淋棍,夜裏光線不透,他說:“摸了半天還找不到,咬住,我松手。”

好像她在趁機吃他豆腐似的。

秦湄臉頰生理反應地熱了起來,張嘴大口咬住了雪糕的一角,凍得她眼眶發紅,然後“唔”了聲,薄司譯松開手了,她忙去摸木棍,才把自己的嘴巴從冰激淋裏解救出來。

說:“連燈都沒有,誰看得見。”

薄司譯倚在門邊:“要求還挺多。”

秦湄聽他這句話心頭一提,她確實,有求於他。

左手捏著冰激淋在吃,右手捏了本書,小聲說:“我今天來不是為了吃雪糕的。”

薄司譯看她在那兒又咬了一口:“哦。”

秦湄咽了口奶磚,小心翼翼問:“你之前說我在意江逾白的事,是怎麽發現的。”

適應了黑暗,秦湄看到薄司譯的眼眸裏似有點點光影,像她今晚翻書時無意間讀到的一句話:浮光躍金,靜影沈璧。

“怎麽,怕我說出去?”

完了,秦湄聽他淡冷的口吻,不僅知道還看穿了她心思,她忍不住說:“有那麽明顯嗎?”

“所以你最好收斂點。”

秦湄嘴唇冰著雪糕,心跳砰砰地顫,聲帶也因為冰鎮而有些遲鈍,緩慢道:“收斂什麽?”

“過來。”

他雙手插兜站在暗影處,秦湄當他是要說秘密,把耳朵探了過去,卻聽他道:“看我。”

秦湄心腔一鼓,擡眸對上他的深瞳,昏暗的夜裏,兩人不過半指寬的距離,她看到他修長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掃落的陰翳,心跳一窒,結巴道:“幹、幹嘛?”

頂不住,她目光往旁邊一避,頭頂就落了道大掌,將她目光迫不得已往上擡,重新被他的視線撞入,臉頰如火燎一般,忍不住哀求道:“薄司譯……松開……”

“你猜如果有人經過,會怎麽想我們?”

他的嗓音裏裹著笑,秦湄覺得他惡劣極了!

她頓時慌了,咬牙道:“你想被教導主任叫去挨處分嗎!我們學校嚴查男女關系,你想害我!”

她中午在樓道裏都不敢跟薄司譯單獨在角落裏說話,雖然有些過於敏感,但她就是不想和他有任何牽扯。

“害你?”

他呵笑了聲,“你下次再這麽盯著江逾白看,就是害他。”

秦湄驀地一楞。

她盯著江逾白看?

“有、有嗎?”

薄司譯哼了聲。

秦湄有些臉紅:“那我下次註意。”

薄司譯的大掌從她頭頂收走,站直了身,跟她立馬拉開距離,但那股涼爽的薄荷氣息還緩沈在她鼻尖。

秦湄吃了口雪糕鎮定了一下,另一道手捏著他的書揮了揮:“那你得答應我,保密。”

薄司譯姿態閑散地看她:“我不答應就不給了?”

秦湄張了張唇,她這不是威脅,明顯是表示友好啊,但是——

“如果你非要這麽想,我也沒辦法。”

這句話落在薄司譯耳朵裏,刺耳,他冷嘲了聲:“夠渣的。”

他那道手紆尊降貴地把書接了過去,隨手一翻,秦湄說:“當你答應了。”

雖然口頭上的承諾根本不算什麽,但秦湄至少求個心安。

“怎麽跟江月年的不一樣。”

他眉棱撩起看她,手裏的書封展了一半。

秦湄因為想到晚上來見他,於是就把剩下的書皮邊角料拼在一起,給他包了一本,於是他拿到手後,就是一本炫酷的五彩繽紛色數學書。

“咳。”

她說:“我都說了剩一點包書紙。”

“這就是你求人辦事的態度?”他把書翻到正面給她看,確實風格璀璨,跟他這種沈斂冷峭的性格截然相反,薄司譯盯著她看:“不會是江月年的練習作品吧?”

“我包的!”

秦湄連忙認領功勞,怕他不滿意出去亂說話:“醜也有好處,不會被人偷啊。”

薄司譯翻書的動作一頓,扯唇笑了聲:“我被偷了書,你操心什麽勁,不過,初中那會你要是在,估計我的書沒人敢碰。”

秦湄哼了聲,調侃道:“拿你書的可是隔壁班的班花,我怎麽好擋你桃花運。”

薄司譯不耐煩地想卷書,但上面裹了書皮,於是停了停,又轉成握在手裏,說:“是嗎,那剛才拿我書不還的人是誰?你就是這麽給我送桃花的?”

秦湄吃著雪糕,忽然靈光一閃,眨巴著眼睛看他:“薄司譯,你小心點,別讓我發現你喜歡誰。”

薄司譯眉頭一凝,掃了她一眼,偏過頭去,若有所思道:“那你可要盯緊我了。”

秦湄咬下最後一口冰激淋,說:“一旦你有把柄在我手裏,那我的秘密你也會守口如瓶吧。”

薄司譯短促地笑了聲,用書輕拍了下她腦袋:“電視劇裏的笨蛋反派就是這麽大聲密謀的。”

秦湄不以為然,甚至覺得自己機智過人,如果薄司譯現在真有喜歡的女生,那她說出這番話也是敲打,讓他小心點,你說了我的秘密,我肯定曝光你的。

這麽一想,她心情頓時輕松了許多,往器材室後門的小路兩邊張望,鬼鬼祟祟地說:“我先出去,一會你再走。”

逋走到光影處,她似想到什麽,彎腰回頭朝薄司譯道:“不準告訴別人我今天吃了巧克力冰激淋。”

等她走了之後,薄司譯唇邊扯了道極淺的笑。

開學這兩日天氣焦躁,中途又是一場大雨,一結束就輪到蟬鳴,最後還有學生的一頓哀嚎。

終於,連城一中的早操課等到了天公作美,能舉行排方陣練習。

秦湄在的25班按照新分布的方陣分到了最後一排,剛好在重點班的後頭,而藝考生因為人數少,常年分離在文化生之外,所以這次排方陣的時候,前排的學生都不由好奇地往後看。

這時年級主任拿著個大喇叭在操場的講臺上喊:“大家記住自己的位置,以後不僅是升旗早操,包括大型集體活動,我們都按照這個隊伍來排……”

“小湄!”

忽然,前面的三班隊列有一顆腦袋探了出來,聲音壓著,秦湄起初沒聽見,但她看到揮手了,於是也跟她揚了揚,這會是排方陣,大家都當課間休息,松松散散的。

跟秦湄揮完手後,江月年傲著一張臉說:“我都講了我在藝術班裏認識人。”

“小湄。”

忽然站在身後的陳琳琳戳了下秦湄的後背,“你斜對角那兒,有個男的好帥。”

秦湄下意識順著她視線望去,隔著一米半寬的過道,前面是三班的大本營,她目光一轉就看見陳琳琳說的帥哥,不用她指,光從背影上看,那個人就憑頭肩比和身高取勝了。

他的校服是穿得最好看的。

“沒看著正臉你就說人家是帥哥啊。”

陳琳琳下巴一挑:“你看那腿,校服褲都擋不住的長。”

兩人正說著,忽然年級主任好像喊了句什麽,秦湄沒反應過來,前排的人全都向後轉了,秦湄的眼神剛好從下往上打量那個男生,猛不丁視線看到了他的臉——

密密麻麻的學生裏就剩她還楞站著,因為她看到那張臉的主人:薄司譯。

“秦湄!”

忽然站在前頭的班主任喊了她一聲,這下好了,閑著沒事的人都朝她看了過來,包括那位雙手插兜的小賣部公子哥。

在他視線落來的瞬間,秦湄頭皮都麻了,趕緊向後轉,露著一顆丸子頭朝向他。

大家都在有序地退場,秦湄步子忍不住小跑了起來,回到課室就找水喝。

桌上是課代表發來的課後練習試卷,秦湄對折疊整齊,然後一張張收進文件夾裏,這時同桌羅妙宜笑道:“咱們班就數你收拾東西最幹凈了。”

說著她翻了下秦湄收納卷子的文件夾,看到上面還有上學期的測驗卷子,紅筆赫然標了一個:64。

這時坐在前排的沈佳拿著小風扇在吹,語氣好笑道:“可不是嘛,心思都花在整理上了,你沒看她,昨晚花了一節課的時間在那兒包書皮。”

秦湄淡定道:“那你也挺閑的,看別人包書皮看了一節課。”

沈佳被她這話懟得面紅,一時間想不出來怎麽陰陽怪氣,嘴巴張張,就被屋外經過的人打斷:“秦湄!”

喊她的是江月年,秦湄轉頭,還看到雙手插兜站在她身後的薄司譯。

一時間課室裏的女生都朝窗戶望去,秦湄坐在第一組靠窗的第三排,是以江月年喊她時雙手直接搭在了窗邊,離得近,也看到她手裏的卷子了。

“走吧,我們去喝奶茶!司譯請哦。”

秦湄沒想到薄司譯這種孤僻不好相處的性格,居然願意跟江月年過來找她。

眼睛一瞇,目光在他和江月年身上打量。

學校裏沒有賣現做的奶茶,都是成品放在冷櫃裏售賣。

“咚!”

江月年把吸管戳進塑料薄膜,吸珍珠的時候嬰兒肥的臉頰往裏陷,一雙圓眼睛更大了,秦湄則坐在她旁邊,見薄司譯坐在另一張椅子上喝冰水,於是拿出手機給他發了條短信:【加上零食多少錢,我還你。】

少年從兜裏摸出手機,秦湄眼角的餘光看他時,一旁的江月年撕了包牛肉幹給她。

手機屏幕一亮,上面的短信回覆:【64。】

秦湄看到這個數字就異常敏感,握著手機回:【那我一會拿給你。】

薄司譯:【不用。】

秦湄:【這個錢不少了,而且都是我們在吃。】

薄司譯:【放在分數上就不多了。】

秦湄:???

她咬了咬唇,剛才兩個人經過她教室,也不知是從哪裏開始偷聽的!

她握著手機打字:【那是政治卷子,滿分一百!】

薄司譯:【這分數,狗都不考。】

秦湄心裏頓時火冒三丈,“蹭”地從小樹林的石凳上站起身,有說話這麽難聽的人嗎!

“小湄?你怎麽了?”

江月年嘴裏含了半塊牛肉幹,給旁邊的薄司譯遞了零食,被他婉拒:“不吃,謝謝。”

這時小賣部裏的幾個男生出來,大手一揮,吆喝薄司譯去打球,少年懶洋洋地起身了,要不是等店裏的幾個同學,他才不會跟她們坐在這裏。

秦湄見他走了,手機的九宮格按鍵被她敲得冒煙:【狗都考得高,你也考得高,那你就是小狗!】

她的邏輯不錯,為此感到一點驕傲,讓他說話討厭。

這時秦湄滿足地喝了口奶茶,手機就響了,下一秒——

“噗!”

一旁的江月年嚇了跳,忙拿手帕紙給她擦嘴巴,說:“我的天啊,你也別喝太急了,又沒人跟你搶!”

秦湄拿紙巾擦了擦手機屏幕上的奶茶漬,看到上面是薄司譯回的一個字:【汪。】

雙唇緊緊抿著,憋紅了臉,生怕笑出聲,被江月年發現。

譯哥:她整晚都在給我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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