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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有關仙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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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神子降臨:

“帝君,此番下界歷劫,是否需要知會旁位仙君?”年輕的神官微微伏著身子,言語間頗為憂慮。

“宣離,你當知我此去歷劫兇多吉少。越小心越好。”

“是。宣離在此恭候帝君安然歸來。”

人間最是繁榮處,莫過於天子腳下京都城。人聲鼎沸,管弦嘔啞,那一年,安定而又喧嘩。

十裏桃林,繁花盛滿枝頭。

花灼灼葉蓁蓁。

“小姐,我們回城吧。不然老爺要等急了。”紮著兩個髻的小丫鬟語氣有點焦急,哎呀,天都要晚了,再不回去,老爺該要責備了。

“也好。”若空谷幽蘭的聲音響起,無形之間就有著平覆心境的魔力。

年輕的皇子,剛剛平覆南下的叛亂,歸心似箭,日夜趕路,本就疲憊不堪。

途經京郊桃林,見著景致正好,便和隨行的侍衛想歇息喝口水。

或許就是那漫不經心的一瞥,就遇見了此生的劫數,從此甘溺一生。

清風拂面。粉色的花瓣簌簌而落。那一襲背影就那樣毫無預期地撞入裴鏡的眼簾。

所謂邂逅,不過如此,合適的世界,合適的人。

縱然風塵仆仆,白衣少年亦是風流倜儻,驀然回首,粉裳少女顏如花。

淡粉的花瓣輕盈旋舞,悄然落地。

那一年,她堪堪及笄,他已然弱冠。

要問京城花何處,花家小女最傾城。

裴鏡坐在書房,手裏舉著一冊兵書,思維卻漸漸抽空。

那一日,她低頭淺笑,向他致意,未曾有只言片語,卻是給人印象深刻。

氣質佳人,舉世無雙。她,他要了。

裴鏡緩緩放下書冊,嘴角露出一抹勢在必得的笑意。

及笄之年,家中媒人快要踏破了門檻,人人皆知,花家小女,眼光高著喲。

花瞳只是笑著搖頭,不語。

花父甚是急切,媒婆也是一副怒其不爭的模樣:“小姐喲~女子最是勝在芳齡美貌了,待到紅顏舊,可怎麽了得?”

“是的啊!”花父急忙附和,這女兒向來用不著自己操心,怎麽到了原本輕而易舉的婚事上,讓自己操心白了頭發。

“父親,我,”似是難以啟齒,花瞳咬著唇,紅了臉頰,“父親,女兒有意中人了。”

花父先是一睜楞,覆又欣喜若狂:“哪家的小公子?”

輕輕蹙起了眉頭,搖搖頭:“不知。”

花瞳似是想起了什麽開心的事情,調轉了頭,向廳外走去:“父親莫急,再給女兒一些時間吧。”

“哎!”花父深深嘆了口氣,憂心忡忡。

“小姐,為何要挑在今日出門,小姐不是最喜安靜的嗎,而且……還辦做男子的樣子?”小丫鬟甚是不解:“就算要出門,也應該是女子的裝扮啊?今日上元節,求姻緣的好日子呢?”

“小緣,你不懂,你家小姐就是要這樣去找姻緣。”男子手持折扇敲了敲丫鬟的腦袋,一襲青衣,唇紅齒白,除了個子嬌小了點,倒也算得是翩翩佳公子一位。

濟安寺,百年古樹前,聚集了許許多多的信男信女。虔誠的焚香朝拜,小心翼翼地綁上自己的紅綢帶。

花瞳看著自己手裏的這根大紅的綢帶,臉上浮現出一個嘲諷的笑容,怎麽自己也開始相信起這些沒有根據的東西了呢?終是轉身,擡起手將綢帶挽起,利落地打了個結,隨意往身後拋去。

“皇兄,都說了要多逛逛這些地方,未許配的姑娘今個兒都是要來求姻緣的,萬一就碰上自己中意的了呢?”紫衣的小皇子還未長開,卻已是一副浪子的形象。

裴鏡不說話,未必。就沒見著花瞳。聽說近幾日一直有人上門提親,也不知如何了。

忽然,空中有一物體襲來,裴鏡下意識伸手接過,竟是團成一團的紅綢。

“喲!不公平,這姻緣還會自己找上門,不定是哪家嫁不出的醜姑娘哈哈!”五皇子大笑。

裴鏡涼涼地瞥了他一眼,徑自打開了紅綢,內心一動,是她。

花瞳。

字體娟秀,雲淡風輕,倒像是她的風格。

再往前卻不見蹤影,暗嘆,晚了一步。

“小姐,要回了嗎?人都散盡了。”小緣輕聲詢問,小姐今日竟一反常態,游玩了這麽久,一直到燈火快散盡了還不回去。倒是那一波波姑娘都可勁兒往小姐懷裏塞花朵。可惜了,終究要一腔情義錯付啦!

“回去吧。”呼,竟然沒遇見,也是,他也不像是熱衷這些事的男子。

花瞳悠悠地轉身,原本熱鬧喧嘩的街市已經沈寂下來,高懸的彩色燈籠也只剩下樸素的幾個。燈火漸漸黯淡下來,然而,遠處卻有一襲白衣提著一盞水墨素凈的燈籠。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漫天墨色為影,他攜著一盞燈火向她緩緩走來,那一盞時光,讓她忘卻了一切。

“給你。”

“為什麽。”花瞳緩過神來,假意調戲:“公子莫非是龍陽癖?”

“呵,為了你,有何不可?”裴澤勾起一抹邪魅的笑,伸手挑起她的下巴。

“那,花瞳恭敬不如從命了。”

裴澤只是盯著她的眼睛,眸色漸漸幽深,仿若黑色的漩渦:“從了就不許走了。”

“嘭!”茶杯被猛地投擲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碎成兩瓣。

花父重重地將手擱在桌子上,“你可知他是誰!為什麽要去招惹皇室的人!爹爹怎麽告訴你的,要遠離皇室中人!”

話至此,似乎是恨到了極致,猛地又拍了拍桌子,“為什麽不聽呢!我不會同意的!”

“老爺息怒。”老管家安安心驚,從來沒見過老爺這麽生氣。

“爹爹,此前女兒並不知他的身份。”花瞳跪在地上,心裏有些怵。

“現在知道了?”

花瞳默默地點點頭。

“知道了就趕緊散了,免得夜長夢多。”

“不要。”花瞳難得的倔強起來。

“你!”花父氣得捂住了胸口。

“爹爹,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難道還不夠嗎?”

“帝王之寵,不過是榮極一時啊。”

“阿鏡他不一樣。”

“罷了罷了。”終歸是長大了,自己也無法左右她了。

花父轉身離開,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十歲。

花瞳看著父親滄桑的背影,心裏暗暗愧疚,女兒不孝了。

十裏紅妝,鑼聲嗩吶,世人皆讚,三皇子最是重情,願意迎娶商人之女為妻,許以王妃之位。

花瞳鳳冠霞帔,端坐轎中,漸漸濕了眼眶,嘴角露出感動的笑容。

只有自己知道,為此他與君王爭執了多久。

他,終究不會負她的。

良辰美景,春宵紅燭,顛鸞倒鳳,大紅的紗帳掩盡了一切旖旎。

埋首在他寬闊的胸膛處,恍惚憶起桃林下,他笑著安慰她,

“閑散王爺有何不好,攜嬌妻,玩山水,你莫要嫌棄我無為就好。”

他為她,惹怒了君主,放棄了前途。

那一年,京都,政局動蕩,天下大亂。

殘花滿地的桃林。花瞳踮起腳尖,為他扶正盔甲。

“花瞳,等我。”裴澤堅定地看著她的眼睛。

“等你做什麽?”花瞳扭過頭,掩飾心中的不安,故作無意。

“等我歸來,明年桃花盛開之際,放下朝堂瑣事,共看世間繁華。”裴鏡有些愧疚,自己一直知道她是向往自由的,卻一直被束縛在小小的京城。

那般堅定,鄭重的許下諾言。她的心澀澀的甜。

淚光漣漪中,她望見他漸行漸遠的身影。

她與他,終究走失在兵荒馬亂的流年裏。

那一年,她二八年華,他已成熟堅韌。

那一年,京都,新皇登基,普天同慶。

她獨自倚著一株桃樹,淡粉的花瓣簌簌而下,落了一身。

伸出青蔥如玉的指尖,執一瓣落花,凝視許久。

終於,大顆大顆的淚珠奪眶而出。

仿佛在淚眼迷蒙中又觀著了他頎長的身影。

多日前,於繁花盛開的桃林。

他自遠方踏花浪而來,身姿翩翩。

“花瞳,對不起,我終究負了你。”

她笑了,那般悲傷,那般無奈。

景帝登基,迎丞相之女櫻姬為後,大赦天下。

洞房花燭夜,

他,還是他,她,卻不是她了。

帝王之家,身不由己。

即使他曾為了自己反抗過,掙紮過。

但他身上始終背負著天下蒼生。

三皇子戰功顯赫,仁心宅厚,立為東宮。

宰相之女,蕙質蘭心,德才兼備,特許配於太子。

躺在冷落的院落,燈火悠悠,耳邊盡是下人們進進出出雜亂慌張的腳步聲。

一盆盆匆匆端出的血水,染紅了這個寒涼的冬夜。

“殿下呢?”

“殿下,殿下、”小緣只是哭著搖頭,怎麽辦,怎麽辦,殿下怎麽如此狠心。

產婆只是搖了搖頭,大的保不住了。

花瞳緩緩閉上眼眸,沒有力氣了。

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阿澤,爹爹說的不錯,你終歸跟他們是一樣的。

眼前最後劃過的景象是上元節那一晚,燈火闌珊,她回首,看見了他。

“公子莫非是龍陽癖?”

“呵,為了你,有何不可?”男子勾起一抹不羈的笑,伸手挑起她的下巴。

背後是寥落的燈火,漸隱的人聲。

一滴淚從眼角緩緩滑落,隱入鬢角。

裴鏡看著眼前的女子褪去大紅的喜服,思緒漸漸恍惚,那一夜,她也是這樣站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親手為她卸了妝,許了諾言。

他怔松片刻,手輕輕按上胸膛。

於破碎般的疼痛中憶起那人的一顰一笑,忽然有些不安。

輕聲溢出那人的名字:花瞳。

“殿下!”小緣掙紮著想要避開侍衛的阻攔,“殿下!你怎麽這麽狠心,小姐如此真心待你,你怎麽可以這樣!”

迷迷糊糊間,裴鏡聽到門外的吵鬧,想要起身,櫻姬伸出皓腕,扯住他,柔軟的嗓音響起:“姐姐不過是生個孩子,殿下卻連我們的洞房夜都不要了嗎?”

裴澤低下頭對上她霧茫茫的眼睛,滿是委屈。

是啊,丞相之女,本應一支獨大,卻被指婚,做了平妻,確實委屈了她。

花瞳,等我一個晚上,明天我就去看看我們的孩子。對不起。

裴鏡硬生生壓下內心的焦急激動,覆又躺回床上,也罷,等櫻姬熟睡了,自己再去看看。

裴鏡披了件外衣就疾步往花苑走去,入目卻是燈火通明,氣氛詭異。

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安寧。

心,緩緩收緊。

加快了腳下的步伐,跨入大門,卻聽到隱隱的哭聲,為什麽,會有哭聲。

循著哭聲,裴鏡有些顫抖的走到床沿,看到床上的人臉上蒼白,緊緊閉著眼,仿佛只是熟睡了一般。

他輕聲說:“小緣,哭什麽,莫要吵醒了主子。”

跪在床沿的丫鬟一下子站了起來,冷笑:“殿下怎麽有空來了,你的洞房花燭夜可還盡興!”

“這下好了,再也沒有人擾了殿下的雅興,可憐我家小姐,錯付良人!”

裴鏡踉蹌幾步,心裏隱隱有了一個恐怖的猜想:“你在說什麽。”

“呵,殿下此前不是狠心的很嗎?小姐臨終前都不願來見一面,現在做什麽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

“住口!”裴澤猛然提高音量,驚得小緣一顫,“我問你花瞳怎麽了!”

“主子,難產,血崩了。”

素凈的廂房內,裴鏡盯著眼前宮內特意請來的禦醫,眼睛一眨都不敢眨。

年邁的太醫緩緩起身,擄了擄胡須,搖了搖頭。

“殿下。節哀,有時間多陪陪小主子吧。”

裴鏡腦海裏一片空白,忽然無法反應,眼前的太醫究竟說了些什麽,多陪陪孩子,是什麽意思。

一名小廝匆匆,闖進了廂房。

“殿下,門外有位道士,說是想要見見殿下,他說,或許可以解決殿下的煩惱。”

裴鏡默默點了點頭,或許吧。

“小主子的八字和宮中不和,煞氣太重,不若老道將其收為弟子,雲游山水如何?”

“你可以救他。”

“確然。還可保他一生無憂。”

已經不會比眼前的更差了。花瞳一定對自己失望透頂,一點也不想留在這個地方了吧。雲游山水,一直都是她的願望。

莫大的悲哀湧上心頭,那是一種對命運的妥協。

裴鏡緩緩點了點頭,不發一語。

鏡宣三十二二年,宣帝卒。

宣帝一生勵精圖治,只可惜後位空懸,後立貴妃櫻姬之子為東宮,溘然長逝。享年五十四歲。

閉上眼的那一刻,裴鏡長長舒了一口氣,這一生,在遇見她之前,他覺得無所謂,得到她後,又覺得每一天都過得太快,離開她後,才覺得這一生,太過漫長。

屬於他們的交集。

終究還是在那場泛著微微桃花色的流年裏湮滅成灰。

“帝君,情劫未得勘破啊。”

短暫的昏迷過後,仿若黃粱一夢,所以的前塵舊事都湧入腦中,他依然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帝君。

司命簿上寫的是帝君下界投胎生於皇室,化為三皇子,幼時伶俐,飽讀詩書,成年後征戰四方,戰功累累,立為東宮。後指婚丞相之女,一生恩愛,相攜相助,圓滿一生。本是一個好得不能再好的命格。但卻因帝君自身原因,改寫了命格。以致多災多病,早早離世,情劫自然不能算渡了。

帝君緩緩搖頭,這樣的結果自己早就料到了。世間劫難多種多樣,然而看似最為簡單卻是最難度過的。越是簡單的路,越容易走偏。

情劫未渡,情魄不歸。

“帝君,是否要重渡呢?”

“離宣,沒有必要了。只要是她,縱然百次,亦是此般光景。”

“可仙界、”

“我很後悔遇見了她。我在凡間看到了那些個戲本。寫道男女雙方縱然百經磨難,依然不曾後悔遇見彼此。”仙帝靜靜地站在離宣的面前,臉上神情沒有任何的變化,可目光卻是那樣的悠遠,“可我很後悔遇見了她。如果沒有我,她應當可以嫁人,生子,白頭。安穩一世。”

年輕的神官面色有些不忍,這樣的帝君自己從來不曾見過。印象裏的帝君一直是果斷清醒,轉瞬間就可以權衡利弊,甚至可以說是有些自私地做出決定,但不可否認,那些都是最有利的決定。而眼前的這個帝君,仿佛對一切都失去了判斷力,卸下了身上所有的擔子,像個毫無城府的孩子一樣把自己心裏的想法一一說了出來。

“帝君。”再無它言,唯有二字。

“離宣,可我是仙帝。我沒有辦法放棄整個九重天去追隨她的生生世世。”他扶了扶額,聲音有些低沈,“我一直在虧欠,直到現在我也依然在虧欠。”

“帝君?”離宣不解地擡頭,現在,虧欠?

“我的孩子還活著,應當是被佛祖帶走了吧?”冷靜而又篤定的語氣。

“是。”離宣點頭,自己還未來得及告知帝君此事。以及小殿下的身世。眸光漸漸幽深。

“佛祖該來了吧。”

“帝君,別來無恙。”

遠方飄來一朵祥雲,來人端坐雲端。

“參見佛祖。”

“不了,我帶不走他。佛祖何必多此一問。”

“帝君縱然缺了一魄,依然敏銳到讓人慚愧。”

“帝君,還記得宸極上神嗎?”

仙帝漸漸緩過神來,那個創造了這個世界的遠古上神嗎?能夠勞駕佛組親自援手,斷然不會是普通的命格,卻不曾想,竟然會和宸極那位上神搭上關系。

“他的身上有宸極上神的氣息。”

“倘若我把未渡完的情劫轉移到他的身上,可行麽。”仙帝微微垂下眼眸,如果是宸極上神轉世的話。

“帝君已經有了答案不是麽?又何必問我呢。”佛祖看了看手中的孩子,“仙界不可無主。現在的天界表面風平浪靜,暗裏如何,你也該清楚。”

九重天的格局如何,自己自然是清楚的。四位神君一直覺得自己羽翼未豐,一旦自己倒臺,恐怕仙界就成了他們爭奪的場地了。

仙帝緩緩收起了自己的猶豫,既然欠了,便欠到底吧。若是有機會,想想又笑了,但願還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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