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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正常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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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正常的過往

夜鬥的心情有點覆雜。他有點想不通,為什麽所有人都會選擇他來當時鬼這一名詞的解釋人。算起來,他都已經給不下三個人講過時鬼的定義了。再講下去,他怕不是會變成時鬼學的專家。

他真的不想再重覆了,可憐巴巴地朝雪音投去求助的目光,可雪音卻沒有察覺到。此刻的雪音正滿心好奇著頭頂的清輝月光究竟是出自什麽原理,根本沒有別的心思去關註其他事情,自然也把夜鬥摒除在外了。

夜鬥心碎,轉而看向楠雄,怎料楠雄居然沖著他比了個大拇指。

這是“努力上,不要慫”的意思嗎?

夜鬥不再掙紮了。他看出來了,與其找這幾個不靠譜的家夥幫忙,還不如自己當覆讀機來的更實在些。

他心不甘情不願地重覆了一遍時鬼在東京的情況和來龍去脈,順便把今天遭遇巨大時鬼也一並傳達。

“原來你們稱呼那怪物為時鬼啊。”

追月的回答完全不出夜鬥的預料,他就知道追月會這麽說!

夜鬥揉揉眉心,稍許覺得有些疲憊,但還是強打起精神繼續問道:“所以你有印象嗎?”

“每六天就會大批量湧現的妖怪,你覺得我會不記得嗎?”追月的回答是一句反問,“它們好像是從後面那個風穴的另一個出口湧出來的,不過我也不是很確定。”

這就能解釋為什麽那只時鬼撲滅了身上的火以後,就立刻馬不停蹄地飛進風穴了。敢情那兒連接著它的老巢!

這下差不多就能斷定,風穴的深處就是時鬼的源頭。

“我知道你想問我什麽。”不等夜鬥繼續拋出疑問,追月就自顧自地講起來了,“我確實好幾次深入風穴,但我只是清除了其中的一些妖怪罷了,並沒有仔細地查看過。不過有一回進入的時候,我發現風穴的最底部有一個更深的洞穴,但是洞穴表層覆蓋了一層透明的薄膜,像是什麽結界似的,我沒有辦法弄破。”

薄膜般的結界?連追月都沒有辦法擊破,那該怎麽才能深入呢?

看來在正式進入風穴之前,得先解決這個問題。

“對了,你的神器,是一對太刀對吧?”看著雪音,追月這般說道。

夜鬥訥訥地點了下頭,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想要讓我斬開結界嗎?”

追月沒有否認,只沒頭沒腦地說:“我那天並沒有帶武器。”

沒有武器,想要破壞結界當然不容易。而夜鬥既是神明,又有著鋒利的神器,拼一把的話,成功率其實不會低。

夜鬥考慮了一下,覺得這註意確實可行,畢竟他也曾用雪音斬破了草薙之陣。現在擺在眼前的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結界罷了,就算再堅固,也不會比高天原設下的奪命陣更堅固。

“那我們走吧!”

夜鬥一刻也等不了,但追月卻叫住了他。

“再等等,現在不是最好的時候。等到晚上我會與你們同行。”

夜鬥仰起頭,窗外的天空已經蒙蒙亮了。沒想到天居然亮得這麽快,時間還真是一不小心就會流走呵。

“你什麽時候對這件事情還感興趣了,我以為你完全不在乎的。”

夜鬥這話有幾分嘲諷的意味,不過是善意的嘲諷。

追月斜睨了他一眼,冷冰冰地說:“為了防止你死在裏面罷了,而且這和八原也有關系。夜黑後,我就可以使用月輝結界了。在我的保護下,你不會染上恙。”

“我真的不是想要讓我死在風穴裏嗎?”

“本來是這麽想的。不過你不能換代也實在太慘了,所以我大發慈悲,不準備對你做些什麽了。”

追月還是以慣常的平淡語氣說著這些話,但心裏卻多少還是有些愧疚的。她一直以為每一個神明都能換代,死亡永遠不會局限他們的腳步,不成想原來他們中的一些也和自己一樣,被死亡束縛。

追月不免同情起夜鬥了,態度也稍許軟和了些。

夜鬥無言以對,勉強才憋出一句幹巴巴的“那我可真是謝謝你了”。

天才剛亮,距離黑夜下一次迫近還有好幾個小時,夜鬥決定在這段時間內做些什麽——譬如像是把旅館的房間退了之類的。很顯然,今晚他們都得耗在風穴裏了。說不定這一回能一擊即中,從源頭直接消滅時鬼。既然這樣的話,那麽再續訂旅館房間就太不劃算了。

他囊中羞澀都不知道多久了,絕對不能在不必要的地方多花錢。

“對了。”夜鬥準備離開的時候,追月突然叫住了他,“你要是在外面看到那個掃地的老人,同他說一聲,如果有信徒過來,讓他們不用進神社了,今天神社不開。”

夜鬥內心犯懶,想要推絕這項請求:“你自己怎麽不和他說。他不是你的信徒嗎?”

“反正你都是要走出去的,托付給你正好。”她頓了頓,訥訥說著,“我不想和他接觸太多。”

“知道了知道了。”夜鬥吊兒郎當地應著,又叮囑了雪音幾句,讓他別亂跑,然後就出去了。

雪音緊盯夜鬥的背影,看著他消失在了山下,估摸應該是不會折返了。追月神將神社的大門敞開,雖說今天她不準備開放神社,但總還是得讓新鮮空氣和日光透入才是。

就在這時候,雪音叫住了她。

“那個……”他有些扭捏,也有點不好意思,“追月小姐,您好像和夜鬥認識了很久。”

“追月小姐”,這是個新奇的稱謂,還沒有什麽人這麽叫過追月——人們或是稱她為可怕的妖怪,或是尊她為神明。

看來還真是個小毛頭呢。不過追月沒有對他的失禮感到不滿,甚至覺得他還挺可愛的。

“你為什麽這麽覺得?”追月反問他。

“唔……因為你叫出了他以前的名字,所以我猜……”

楠雄原本並不在意他們的動靜,但聽到了雪音的這句話,心下不免有點疑惑,便多留了些心眼。

“你倒是挺敏銳的呢。”追月一點也不吝嗇自己的誇獎,而後切入正題,“夜鬥小的時候,曾經來過八原。他殺了很多人。那段時間,我的信徒都很害怕,我是從他們口中第一次聽說了他的存在。”

雪音不吭聲。夜鬥的黑暗過往,他其實知道一些,但不是全部都了解,因而每每聽到,都覺得有幾分膽寒。

追月繼續說:“有一天,他闖到我的神社裏。我認出了他就是那個殺了很多人的禍津神,所以想要把他殺死。可這時候,他父親來了,他說夜蔔殺死的都是惡徒,而且禍津神就是為此存在的。還說,弒神對於妖怪來說是重罪,如果我這麽做了,會被高天原討伐。”

那時人類史上最黑暗的時代之一,殺戮和死亡遍布在這片大陸的每一個角落,野武士會為了試刀鋒利與否而肆意屠殺百姓,將領會為了避免被敵軍知曉軍情而殺死傳訊的士兵。那個時候的人們比任何時候都敬仰神明,但信仰卻變得沈浮不定,許是因為他們向陽的和平是連神明也無法給予的奢侈品吧。

為了穩住自己虛假的神明頭銜,追月接受了夜鬥父親的說辭,將他們放走了。

【禍津神,是什麽?】

“你是夜蔔的信徒,居然會不知道這個?”追月笑道,“禍津神,就是傳遞災禍的神明啊。”

楠雄不再說了,他似是若有所思。追月沒怎麽把他放在心上,因為她的話還沒有說完。

“第二次見面的時候,他已經長大了,聽說也不胡亂殺人了——畢竟那個時代已經過去了。不知道他那一次來八原是為了什麽事,但對我來說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混蛋居然一連三天睡在我的神社門口,還偷吃貢品,最後被我打出去了,臨走前還嚷嚷著說我小氣。”

雪音尷尬地笑了兩聲,這番做派實在是太有夜鬥的風格了,他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總覺得稍許有點尷尬。

“你還有什麽想知道的嗎?”

“沒了沒了……多謝您願意告訴我!”

丟下一句感謝,雪音就繼續回到角落裏蹲著了。沒想到夜鬥居然還有過這麽丟人的時刻,雪音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了。

【雪音。】

雪音一怔,擡頭一看,楠雄正朝他走過來。

這好像是他第一次聽到楠雄叫出自己的全名,略微有些懵。

“怎麽了?”

【夜鬥,他究竟是個怎麽樣的神?】

楠雄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雪音不知該如何作答,想了很久,他才說:“禍津神什麽的,只是他的過去罷了。他現在是個福神,是個會為了人們的願望而拼上性命的好神明,所以你……”

所以你不用害怕。

雪音沒有把話說完,他總害怕自己說得越多,楠雄的憂慮便會越深。適得其反就不好了,於是他閉上了嘴。

【我明白了。】

真的明白了嗎?楠雄也不確定。

他第一次意識到,高尚的神明與屠戮的惡鬼,這兩者的差別可能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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