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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勸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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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幀心中所想, 並沒有和安芝說起, 在這邊鋪子內呆了片刻後, 夜深時, 沈幀回了客棧。

這時屋內亮著燈, 陸庭燁回來了。

喝了些酒的陸庭燁微醺,靠坐在窗邊, 揚了揚手中的酒瓶:“回來了。”

沈幀看了眼沙漏, 這時辰雲湘樓才熱鬧起來:“怎麽不過夜。”

陸庭燁揚了揚手中的酒瓶:“宣城這兒別的都好, 就是這酒不夠美味。”

“碰壁了?”

陸庭燁看了他一會兒, 笑了:“本少爺怎麽可能碰壁。”

沈幀揚眉, 獨坐飲酒,頗為失意。

看出他所想, 陸庭燁轉頭看外邊的七月中的明月:“女人太聰明不好。”

“她說了什麽?”

陸庭燁喝了口酒:“她想讓我給她贖身。”

雲湘樓的靈秀姑娘的確給陸庭燁留下了頗深的印象,徹夜交談始終謹守,去了幾回都是如此,陸庭燁還覺得她挺特別, 誰知皆是套路, 到最後竟還是為了圖這些。

“不圖這些圖你什麽。”

陸庭燁扭頭看他, 輕嘖了聲:“傅姑娘, 不, 現在應該叫她計家大小姐, 也是個聰明人。”入過沈府做丫鬟, 離開後搖身一變成了林家小姐, 之後自立門戶開了商行, 如今又成了宣城計家的小姐,而他也是在來了宣城後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可要知道,他們認識也算是有一年多了。

沈幀看了眼桌上的酒瓶:“吳家堡那邊上月發了喜函,程君小姐生了個女兒,吳家堡少主高興,給金陵各家都送了禮,你家沒收到?”

陸庭燁臉上的神情一僵,險些從窗臺上翻下來,他苦笑:“你可真夠護犢的,我也沒說她不好啊。”誰不好提,非要提吳家堡那位。

沈幀不為所動:“長姐打算去吳家堡看看程君小姐,算起來你們也有五六年沒見,可要我姐姐捎賀禮過去?”

陸庭燁開始求饒:“我錯了還不行。”

沈幀這才沒有繼續往下說,陸庭燁也不敢在他這兒多呆了,怕他等下一張口就是程君,而他到現在為止,聽到這個名字依舊是沒法平覆心情。

陸庭燁離開後沒多久,李忱端了吃的進來:“陸少爺走了?”

“回去之後你替他備一份禮,讓大小姐一同帶去吳家堡。”

李忱一聽就猜到了大少爺可能說了什麽:“陸少爺還聽不得程小姐啊,這都快六年了。”

程家大小姐嫁入吳家堡後就沒再回過金陵,陸少爺竟還放不下,說起來那又是一段故事,程家大小姐還比陸少爺年長了三歲。

想了過會兒李忱忽然記起個事來:“大少爺,您是不是沒告訴陸少爺,程君小姐年底要回來探親?”

“還未。”

話音剛落,外邊陸庭燁又推門進來了,臉色恢覆了一些,在沈幀旁邊坐了下來:“你剛剛是不是想說計家的事?”

沈幀看了他一眼,翻著李忱取來的書:“還沒醉糊塗?”

陸庭燁有些餓,一面吃一面道:“那計家少爺,我之前在雲湘樓見過一回,看那樣子,怎麽都不像是有腦子的。”

沈幀這才放下書:“如今的計家怕不是他們在當。”他那日見計老爺,三句不離之前的生意,得要一旁管家提醒才會說起些別的來,性子又急又躁還沒章法,更重要的是,他對生意上的一些事不敏感,可這心卻活絡的很,這樣的人去做生意,敗家產倒是挺快。

在觀他身邊的管家,說他是暗中那個替計老爺維持住方向的人也不為過。

“這麽說來,這三年計家敗的還不夠快啊。”陸庭燁算了下,要是花天酒地的敗,這家業起碼能揮霍個十來年,可要是拿去做生意,只要夠蠢,一兩年絕對敗光。

但看計家現在,雖說是減縮不少,也沒到入不敷出的地步,明面看著還有些恢覆的跡象,就是不知怎麽做的虧損有餘。

“這次計家連丟數筆生意,八月那一趟船肯定會虧。”商船出航不僅有遇難的風險,其林林種種加在一起的事,都不能保證每一趟回來都會賺,但若出發前就知道會虧,肯定就不去了。

“去了也不能說明他背後有人,但一定是有另外的生意。”不論哪一樣,只要跟著查了,總會有線索。

“你要這麽說起來,我覺得當初計家那三條船出事,會不會也有問題?”陸家早在幾十年前經歷過爭家產的戲碼,那時陸家老太爺意外出事,生死未蔔,陸家一些親戚就開始趁機鬧事想要分家產,身懷六甲的陸家老夫人被害,險些腹中的孩子險些保不住,是藏到了寺廟中才有驚無險生下了陸庭燁的父親。

那段過往,陸家老夫人和兒孫們說起來時都還心有餘悸。

沈幀沒作聲,官府查不了不能做主的,那就都不算有問題。

“你可與她說了?”

“她早晚會知道的。”有些事因為立場不同,他和她眼中看到的事情也就不同,他可以去懷疑計家上下任何一個人,包括傅氏商行內的,用最客觀公正的角度去看待這些問題,但她卻不一樣,她對這些人有信任在。

許多事需要她自己去發現才不會亂了她想好的計劃,他要做的,就是在她覺察到這些事之前,保護好她。

陸庭燁輕嘖了聲,想到了什麽,搖了搖頭沒再開口。

……

夜很安靜,不論是金陵還是宣城,亥時過後,在夜色籠罩下,整個城就像是被催眠了似的,陷入了沈睡中。

鋪子後的小院內,亭子中掛了兩個燈籠,寶珠盡心在旁替安芝驅蚊,桌上鋪開了一些紙,安芝一面翻書,一面將書中的內容記下來。

“蘇木……”安芝輕輕念叨著,擡起頭問寶珠,“從宣城帶來的香料匣子可還有多的?”

“小姐當時備了二十多個呢,我去找找。”寶珠放下蒲扇,給她添了茶後跑去找匣子。

沒多久,亭子外傳來腳步聲,安芝沒擡頭:“找到了?還剩幾個?”

沒有寶珠的回話,桌上多了人站在對面的陰影,安芝擡起頭,對上了唐儂的目光:“小叔。”

唐儂看著桌上這些紙:“這麽晚了還不睡?”

“回去就要準備出航,還得去一趟楊子山,就想著先將這些整理出來,免得到時候忙亂。”

一陣風吹過,隱約間安芝聞到了些酒味:“小叔您喝酒了?”

唐儂嗯了聲,在她對側坐了下來,擡眸正好能看到她大半側臉,眼神有些恍惚。

“等會兒讓寶珠給您煮湯喝,要不然明天頭疼。”除了酒味安芝還聞到了一些些的脂粉香,不過這些她不會問,“您要是困了,就早些回去休息。”

唐儂瞇了下眼:“計家那邊幾筆了?”

“四筆,不過算上別人,應該是有六七筆。”安芝知道的就這些,與她無關的,或者受這些影響去取消貨單的,這麽加起來應該是有十餘筆。

“如此一來,計家撐不過一年。”

安芝放下筆:“小叔覺得不應該嗎?”她已經等了三年,眼看著二堂伯他們敗著計家,如果可以,連這一年她都不想等。

唐儂輕笑:“只是看你太辛苦了。”

安芝看著他,心中那異樣感再度襲來,這不是第一回產生這樣的感覺了,在小叔回來之後,她有時總有種回來的不是小叔是別人的錯覺。

小叔對她回計家的事總抱著消極的態度,確切的說是不想她回計家去,或許他是和父親一樣的想法,不想她太辛苦,沒有計家,父親留給權叔他們的,一樣可以照顧好她,讓她衣食無憂。

可安芝心底裏還有著那樣的聲音,不止這樣……

難道人經歷過生死後,變化會這麽大?

安芝忍不住道:“小叔,你不希望我回到計家嗎?”

唐儂微怔,隨即搖頭:“不論計家如何,你依舊是你爹娘的孩子,回不回計家都不會改變這個事實,而倘若你娘在世,她更希望看到你嫁人生子,安穩幸福的過生活,而不是踏入這一行,背負這麽多的事。”

“我也確實是不希望你回去,知知,這條路不好走,小叔更希望你過的自在些。”東奔西走的,一個姑娘家何至於要這麽辛苦呢,“宣城這邊計家早晚會跨,你若是想,可以將金陵的商行改成計家。”

安芝看了他一會兒,輕輕道:“小叔,商船出事時,你在想什麽?”

亭子內安靜了片刻,夏風拂入,傳來唐儂的聲音:“能活著回去,已是萬幸。”

安芝輕笑:“是啊,萬幸小叔還活著。”

寶珠抱了幾個匣子過來,到前屋翻找這一會兒功夫就出了滿頭的汗:“小姐,還剩下三個。”

“我正想著還有幾家沒送的。”安芝起身,笑看著寶珠手中的匣子,“明日讓李管家送過去,應該就差不多了。”

“小姐,時辰不早,您該休息了,這些明日再看。”寶珠一面說著,已經動手收拾桌上的紙。

“嗯。”安芝轉身,“小叔,您也早些休息。”

唐儂臉上有笑意:“嗯。”目送她離開後,臉上的笑意漸漸凝滯,她沒有回答他的話,卻已經給了他答案。

……

七月過了大半後,二十二這天,三伏集結束了。

特意為了三伏集趕過來的商客紛紛出城離開,清晨時城門口尤其熱鬧。

安芝在宣城還多留了一天,辦完事後,二十三這天清早出發回金陵城。

來時分了兩批,回去時人便多了不少,加上運貨的,前後五六輛馬車,下午才過山林。

上坡路不好走,安芝從前邊下馬車到最後找李管家:“李叔,看樣子天黑才能翻過去。”前面的馬車可以跑,但後面裝貨的卻得慢慢拉,這麽一來就會比平時多花一些時間。

李管家看了眼前面的山路:“大小姐,您前邊先去,天色暗下來時應該能到莊子,我們在後邊慢慢走就成。”

“差不了一個時辰,這一帶也安全。”宣城外邊這條道上來往的人十分多,還是十分安全的,就是山路不好走,入夜怕會摔著,所以晚上經過的人不多。

“那您去馬車裏坐著,如今太陽大。”李管家叫人加系了繩子,再往上走一段就是平路了。

安芝回了前邊,坐在馬車外,寶珠又取了帽子給她戴上:“小姐,這時辰的太陽毒辣的很。”

“那你進去藏好了,我不怕曬。”

安芝輕笑,未免她多嘮叨,還是將她給的帽子給戴好,寶珠這才滿意。

行了約莫一個時辰的山路後,太陽西斜,天邊餘暉,從不能直視的刺眼到紅日西沈,最後一抹光在天際落下後,天色逐漸暗下來。

這時走了過半,快要下坡時,忽然後方傳來了馬的嘶叫聲。

安芝跳下馬車:“出了什麽事?”並不寬敞的山路上,安芝這樣望過去,還看不到最後面。

“我去看看。”小梳子趕過去時,後邊一陣箱框掉落的聲音,安芝等不及追了過去,快到時被小梳子攔了下來,“小姐小心!”

安芝眼前,兩輛馬車翻了,馬車上裝著箱子盡數傾倒,其中一部分還翻下去了,東西灑落的到處都是。

安芝張望尋找李管家的下落:“有沒有人受傷?”

“大小姐。”李管家從翻倒的馬車後邊走出來,“兩個夥計受了些小傷,沒什麽大礙。”

安芝放心了些:“先替他們處理下傷,找幾個人過來幫忙把東西擡上去。”

唐儂走上前去看了下馬車翻倒的地方,在後邊些的位置,有一處山路坍塌了,安芝跟過去查看,踩了下坍塌的邊沿,並沒有很松動:“這都有半個多月沒下雨,怎麽會塌?”

“你看這裏。”唐儂往外看去,山路外的坡上有一個偌大的凹槽處,上邊的泥都還是濕的,剛翻出來沒多久,“應該是這些天來往的馬車太多,將這一段壓陷了,底下松動,我們幾輛馬車連著經過,後邊載貨的太沈,車軲轆下陷。”

安芝看著泥沙滾落過的那一片:“不應該啊。”這條道上來往的馬車太多了。

“也不止這一處。”唐儂繼續往後走,果真在他們剛剛經過的路上,也有這樣的坑,只是有些很淺,馬車經過時最多顛簸的厲害,不至於翻倒。

“得告知官府才行。”安芝見此有些不放心,這樣的情形再遇上下雨天,情況肯定會更糟糕,出人命怎麽辦。

“李管家,找個人回宣城去衙門裏說一下。”

“小姐,馬車底下的軸斷了。”

安芝蹲下身子,傾倒的馬車底下,連接的一根車軸從中斷裂:“走不了了?”

“沒法走。”

“能不能修?”

“修好就太遲了,大小姐,我留在這兒,您先下山去莊子裏歇息。”李管家叫了兩個人將馬車上剩下吊著的箱子扛下來,好在他們就在山上,找些木料還是容易的。

安芝朝四周望去:“找一處空地把東西都扛過去,晚上我們在這兒過夜。”

“那怎麽行。”李管家不同意,小姐留在這裏多不安全,萬一遇上些攔路的可怎麽辦。

“真要有人來,就更不能留你們幾個在這裏了。”安芝喊了聲不遠處的唐儂,“小叔,是不是滾到底下去了?”

唐儂給她打了個手勢,有幾個箱子掉到了最下面,就是找到了也不好扛上來。

“天快要黑了。”安芝讓底下找箱子的夥計上來,“明天一早再看看。”

唐儂看前面幾輛馬車集中在了一處:“要在這裏過夜?”

“嗯,等修好天肯定黑了,這麽晚山路更不好走。”

唐儂點點頭:“這樣也好,天黑看不清路,容易出事。”

安芝轉頭看李管家那方向,斂下神色:“找幾個人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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