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燕問林航志：

“你是不是做了什麽？”

林航志笑的風輕雲淡，卻又高深莫測。見南宮燕還在盯著自己看，林航志才咳了一聲，笑道：

“還用得著我做什麽？！梅青臣是個什麽人，你很清楚吧，你以為皇後就看不透梅青臣這個人嗎？！看你的眼神好像我真的做了什麽卑鄙的事情一樣。”

“呵呵~那就多謝了，我先去把殿下的藥送過去！”南宮燕手裏還拿著東西，這是他剛找回來的。

而且還是為了九公主找的專門療傷藥材，是極其罕見的外傷極品，用來治療外傷極好。林航志只在一些雜談傳紀中見過這種藥材，而南宮燕竟然可以找來。

足見南宮燕對九公主的重視了。

林航志對南宮燕是很滿意的，南宮燕是少有的真性情，他的為人就是開朗陽光的，讓半生潦倒、不得不機關算盡的林航志都喜歡。

出生氏族有著良好教養，歷經各種黑暗險惡卻仍然能夠不忘初心。

這樣的人陪在殿下身邊才是好的。

“其實從我的角度來說，殿下自然是嫁給陽城虎更好了，能夠利益最大化。”林航志的心裏不是沒有計較，讓殿下跟陽城虎在一起，按照他對陽城虎的了解，殿下應該可以過得不錯。

而且陸雲翦作為皇族跟鐵匠出身的陽城虎結合，本來就可以促進寒門，陽城虎手下幾十萬，殿下要改革有陽城虎這個助力會簡單很多。

陽城虎那貨簡直就是個政治白癡，且他手下的人都是寒門出身，現在打下了臨淄也沒有治理經驗，讓殿下去改革，簡直求之不得。

不過，林航志也有自己的考慮：陽城虎煞氣太重，心性偏執，或許並非良配。

倒是南宮燕溫和、心存善念，是很不錯的人選。

南宮燕端著讓緣滅大師調制好的藥，進了陸雲翦的房間，結果看到九公主已經從床上起來，正在看著手裏的卷宗。

在南宮燕開門進來的時候，她快速的把手裏的東西藏了起來，結果一塊進來的喜慶看到了，直接沖著她喊：

“殿下，你怎麽這麽不讓人省心呢？是不是要我一直陪在這裏，看著你，你才會休息啊！”

南宮燕很吃驚，喜慶作為一個隨身的侍女，竟然可以這麽沖著九公主吼麽？

而九殿下竟然還不在乎，堆著笑容的沖著喜慶說：

“不要告訴皇後，其實我的身體哪有那麽嚴重啊，我自己的身體難道還不知道嗎？我已經沒事了，只要按時吃藥就行了！”

南宮燕回過神來，連忙接話：

“對對，我就是特地拿藥過來的，只要用這種藥物外敷，保證三天之內傷口就沒事了。”

“這麽神奇？”喜慶和雲翦同時問。

南宮燕笑著點頭，把藥物給了喜慶，自己則是退下去了。

畢竟公主的傷口在胸部，她要上藥的話，自己在那裏呆著不合適。

南宮燕也沒有在外面等著，小城中還有一堆事情，他可以幫助林航志處理一些。

“殿下，奴給您上藥。”喜慶是帶著幾分氣的來到了床邊，眼睛剜著陸雲翦。

雲翦就知道喜慶又要說自己“愁人”，所以為了避免讓喜慶生氣，她很乖巧的躺下了，掀起來衣服讓喜慶給自己上藥。

喜慶看著九殿下粗獷的把衣服掀開，那動作可還有絲毫的女子氣和禮儀在裏面？！喜慶沒有數落九殿下，反而是掉眼淚，雲翦看到她一邊給自己上藥，一邊掉眼淚，只覺得奇怪：

“怎麽了？我不疼的！”

“這麽大的傷口，怎麽會不疼呢，殿下，您疼的話，叫出來就行。”喜慶手上的動作更加輕柔了。

藥膏抹在傷口上之後涼颼颼的，雲翦感覺這種藥膏比曾經末世太空站上的特效藥還要管用。自己身上的傷口一直麻辣辣的疼，可藥膏在抹上不大一會，那種疼痛就開始消失了。

不僅如此，還有點癢的感覺。

“殿下，您是女孩子，我們大周的女孩子哪一個不是文靜，需要人伺候的。您看您現在，就像是一個男人一樣，這麽粗獷的樣子，我跟皇後看到了肯定覺得心疼啊。”

喜慶壓低了聲音，自從跟著殿下來了小城，喜慶就一直都看在眼裏，疼在心上的，如今看到殿下重傷，喜慶的心裏就更加難過了。

喜慶其實以前就想說的，可是殿下為了小城和城中的難民，拼命一樣。讓喜慶都找不到的理由和時機開口，現在好了，皇後來了。

有皇後管著，一定要讓殿下好好的休息。

“我是大周皇族，是要對國內難民負責的！”

陸雲翦說的很認真，這也是她心中所想，“守護”一直都是她做人的秉性和準則，更像是一種人心願力，當你形成了這種“護”的信念之後，就會形成一種支撐，在逆境和困難中，支撐你走下去。

梅青臣一直都佩服她的心態和毅力，就是因為她有著“守護”的決心，曾經在艱苦的太空站培養出來的，“護”的力量。

“大周不是有那麽多人嗎！現在石階城的城主不是林航志嗎！他管理的很好，殿下你就不用管外面的事情了，這幾天就好好休息吧！”喜慶繼續勸。

雲翦默默點頭，她挑選人的眼光自然是不錯的，林航志的確是一個能人，可以讓雲翦把小城交給他搭理。小城的主體已經差不多構建起來了，只要林航志能按照殿下制定的方針走下去，小城的未來應該不會有問題。

可陸雲翦的志向不僅僅是在這個小城，還有北燕鐵騎兵的突然南下，都讓雲翦放心不下，現在雲翦最關心的就是北燕主帥燕赤狐的情況。

剛才她看了幾分報告，上面都沒有說清楚燕赤狐的情況，其實就是沒有偵查出來燕赤狐到底是活著還是重傷。

北燕的鐵騎兵在退後二十裏之後，就紮營不動了。

十幾萬騎兵占據了三個地盤，穩下營地之後，大周的軍隊都不敢冒然進攻。

陸豐城所部是大周最精銳部隊了，可是人數太少，只剩下兩萬人，只能駐紮在皇城城墻弩箭範圍內，依靠皇城弩箭上的支持，保持營盤。

梅莊的六萬騎兵是拼湊起來的，只能靠著長時間的磨合、戰爭來歷練。

所以，現在大周內根本就沒有可以主動進攻的軍隊。

讓北燕的十幾萬騎兵可以肆無忌憚的駐紮，有恃無恐。皇城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斷的派人布告下去，讓周邊的人遷徙進城，並且組織皇城周圍地區的大城防務。

其中就有幾個城池的郡守被北燕的鐵騎兵嚇破了膽，竟然連夜逃了，丞相坐鎮皇城，淡定從容，派遣了一批批的官員直接接收臨近城池，直面北燕的鐵騎兵鋒芒。

蕭老躺在床上，聽到外面的各種情報之後，氣的再次吐血了：

“這個梅青臣是在搞事情！搞垮我們氏族。看看他派人接收的這幾個城池，不都是我們氏族的嗎！？說郡守逃脫，證據呢？”

蕭靜恒和一群氏族的大臣站在床邊不說話，他們也看清楚了，丞相這是在趁著機會搶奪城池的管理權呢！

說什麽郡守失職、臨陣逃脫，什麽證據都不拿，簡直就是強盜行徑，而且即便你跑去找丞相要證據，丞相也可以給你捏造出來幾個。

蕭靜恒太了解梅青臣這樣的人了，手段黑暗血腥殘忍，說他是個心機深沈的屠夫都不為過！

“蕭老，您還是保重身體吧，雖然城池的郡守被丞相的人替代了，可我們氏族不是那麽好欺負的，他郡守還能殺光我氏族不成？我氏族是很有骨氣的！”吳世傑在旁邊勸。

蕭老喘了幾口氣，閉上眼睛點頭。

事情都已經發展成這樣了，他也實在是沒有辦法啊。

之前衡山郡的事情，被丞相給一手放大了，現在外面的人都知道他蕭家弄丟了衡山郡，而且還沒有悔過的意思，反而是隱藏消息，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已經激起來民憤了。

在戰爭狀態下，民憤可以報覆出很可怕的力量。

蕭老也是第一次認識到，那些寒門和賤民，竟然可以被丞相給鼓動成為瘋子，現在皇城衛的數量已經增加到了十萬人。都是丞相從賤民和寒門中挑選的。

有不少他們梅家的將士作為骨幹，這支皇城衛可謂是被他牢牢抓在手中了。

而且皇城衛大部分的人出身都是寒門和賤民，到時肯定會支持丞相新政的。不僅如此，丞相還拉攏了一些小氏族，獲得了他們的支持之後，大氏族的反抗和掣肘就越來越少了。

想想都覺得心焦，蕭老沒法閉著眼睛休息，忽然睜開眼睛，問蕭靜恒：

“王俊義呢？他又沒來？”

多次的氏族會議，王俊義這個混蛋都沒有來，分明是要叛變了啊。

“丞相這次把邯鄲和巨鹿兩個城池給了王家。”

“恩？”蕭老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蕭靜恒默默道：

“梅青臣的手下哪有那麽多的人去管理周邊城，所以發展小氏族是必然的，而王家屬於二流家族，人口眾多卻朝中勢力單薄，家族也比較窮，多清流，這樣的家族容易控制，所以王家定然會成為梅青臣出手拉攏的第一個家族。”

蕭老臉上有些苦澀，聽著兒子對王家的講解，他忽然想起來了，幾年前蕭靜恒就在氏族會議上提議：增加王家的好處。

可是當時的氏族們沒有一個同意的，好處為什麽要平分，為什麽要照顧王家那些蠢貨，自然是誰有能力誰拿走了。

所以，王家這麽多年了，做的最大的官就是王俊義的禮部郎了。

王家讀書人不少，可都是一些古板、清高的人，蕭老等人對王家的士子們第一眼就是不喜歡的。

可是擋不住別人喜歡啊，丞相竟然把這些王家的人都收過去了。

“一下子給了兩個城，丞相真是好大的手筆，王家也真敢拿？！難道不怕守不住嗎？”蕭老惆悵的問。

蕭靜恒笑道：

“即便是守不住，丟了城池又如何，大不了損失點人，這次北燕的主攻目標是皇城，難道我們這些在皇城中的氏族就安全嗎？”

蕭老奇怪的問：

“北燕的目標是皇城？不太可能吧，皇城城墻這麽高，攻擊皇城不是浪費兵力麽！周邊還有那麽多的小城呢！”

蕭靜恒苦笑：

“陽城虎為什麽一上來就攻擊皇城？”

蕭老回答：

“陽城虎的目標不同，他就是想推翻大周、殺光我們氏族，這樣他的影響才大，況且陽城虎那幾十萬人婦孺太多，真正的戰士只有十幾萬，還沒有後勤補給，一點點的攻城略地太慢，更不現實。很容易在各地的消耗戰中損耗掉。”

蕭老一邊說，一邊自顧自的點頭：

“恩~對於陽城虎來說，攻擊皇城可以取得巨大利益，而且陽城虎跟丞相還達成了某種協議的。”

蕭靜恒聽到自己的父親越說越遠了，連忙打住：

“父親，你剛才已經說到重點了，一點點的攻城略地，不現實，很容易消耗掉。北燕騎兵是突然沖到了皇城腹地，所以不可能用蠶食鯨吞的辦法去打周邊小城，他們的目標就是皇城！一攻而破，即便退走，也讓大燕國看到了可以滅亡大周的希望。”

蕭靜恒看父親皺著眉頭，又問：

“這次帶兵的是燕赤狐，也並非是大燕軍隊全部出動，燕赤狐帶著的只是本部人馬而已，他要攻破大周皇城，讓北燕看到他們是可以滅亡大周的。只要有了這個希望，下一次燕赤狐南下就會帶來北燕的大部分軍隊，一舉滅周。”

蕭老在床上坐不住了，掙紮著坐起來，看著床邊的兒子，問：

“真的如此？”

“自然如此！”蕭靜恒臉色很平靜。

蕭老很不淡定，口氣中帶著明顯的掙紮和絕望：

“我們大周真的要滅了？！”

“滅的是大周皇族，我們氏族存在大陸千年。何曾滅過，而且北燕即便下次破了皇城，也不會對我們氏族有害的，相反他們會依靠我們，他們要想統治大周故土，只能用我們這些氏族！”

蕭老想了想，符合的點頭，也對！每個王朝的建立不都是如此麽！取得氏族的支持，讓氏族幫治理天下，氏族就像是皇族的手腳，是統治者和底層中間的階層，是執行者！

任何朝代和統治者都需要他們這些中間執行者的。

只是……從王朝建立開始的衷心執行者，歷經百年發展，他們這些氏族的力量和野心都開始膨脹了。

要挾皇族、不就是他們這些氏族幹的事情麽，蕭老前段時間才剛剛給了皇族壓力，他們蕭家不再幫皇族管理鹽鐵，稅賦都不再上繳了。

只是蕭老已經習慣性的從家族角度利益出發，覺得自己和多數氏族的做法一點都沒錯，根本就沒意識到他們的問題有多麽嚴重。

而蕭靜恒一直都保持著客觀的姿態，盡量不插手氏族事物，他看的比一般人清楚很多的。

蕭靜恒明白：眼下就是皇族和氏族之間的博弈，更是新秩序迫切崛起跟舊秩序的對峙。

梅青臣就是新秩序的代表，他同時也是出身最一流的氏族，蕭靜恒其實一直都很奇怪梅青臣為什麽有這樣的強大的信念、支持他去改革，現在蕭靜恒忽然明白：丞相或許是想奪權吧。

這是一個很容易理解的問題，出身豪族的梅青臣憑什麽針對同類氏族，他又是用什麽管禦族中人呢？在這場交鋒中，梅青臣能夠獲得什麽樣的好處？

似乎只有那皇族的身份，還有那皇宮做高處的皇位了。

如今，整個大周皇城半數以上的軍隊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周邊幾個城池也都安排上了他自己的人，泗水梅家早已經是天下聞名的氏族，再次膨脹之後，泗水梅家還能作為氏族存在下去嗎？恐怕只能是更上一步的成為皇族吧。

蕭靜恒有這個擔心時候，陸豐城也同樣有這樣的擔心，他在北燕鐵騎撤退之後，就帶著隨身的護衛來到了石階城。

表面上，他是來感覺石階城給他們北方軍團運送的糧食，那種豆渣餅的確解決了北方軍團的燃眉之急。

而陸豐城本人更是想見一見，這個讓大周氏族刮目相看的九公主。

陸雲翦是在床上接見的陸豐城。

一身金甲的陸豐城英俊瀟灑，身材修長面容中透著儒雅，只是那一雙不時會轉出幾分銳光的眼睛，在某時會展現出他的侵略性。

“本宮應該叫你一聲小皇叔的。”陸雲翦在床上沖著陸豐城笑。

陸豐城笑著行禮：

“末將是大周元帥。殿下客氣了。”

“行了，你們別客氣了，你們聊著吧，本宮就先出去了。”皇後是站在床邊的，不過看到陸豐城和雲翦似乎是有話要說的樣子，皇後就幹脆的招呼一聲出去了。

等到房間裏只剩下兩個人了，陸豐城才目光探索的看著雲翦，問：

“殿下覺得丞相如何？”

“野心勃勃。”雲翦是斟酌出這個詞語的。

卻讓陸豐城眼神一亮，不由沖著她點頭，笑道：

“我皇族中終於還有明慧之人，丞相如今大權在握，再進一步便是稱帝為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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