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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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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目

第二日天明,魏昭月睜開眼時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滾進了謝妄的懷裏。

謝妄仰頭靠在梁柱上,而她歪著身子倒進少年溫暖的懷抱中。

魏昭月甫一睜眼,就感覺到後腦枕在硬邦邦的溫熱軀體上,她略一擡眼,便看到少年清晰的下頜線,以及他無意識滾動著的喉結。

她舔了舔唇,因為剛醒來意識還未完全清醒,就保持著姿勢沒動,一時盯著少年的臉龐失了神。

魏昭月一直未曾好好看過他,現下倒是有功夫仔細打量打量。

謝妄微仰著臉,眉梢冷峻,低垂的長睫覆在眼睛上,投下一小片淡淡的陰翳,整個臉部輪廓幹凈利落。

他的眉骨似山峰般聳起,那夜在暗衛營留下的傷疤,在魏昭月的悉心調理下已經痊愈了許多,只有湊近看才能看清那條肉粉色的痕跡。

謝妄的眼睛是丹鳳眼,閉著雙眸時眼尾上揚,陷在眼窩裏,給人一種寡淡的疏離感。

魏昭月的目光落在他微抿的薄唇上,發現他的嘴唇上幹裂了幾道小口子。

她不禁擡手碰到他的雙唇,一點點描摹他的唇形,直到耳邊傳來窸窣的說話聲,魏昭月打了個激靈,連忙放下手,從少年緊實的腹肌上起來。

魏昭月手忙腳亂爬起來,臉頰有些發燙,她左右看了看,見沒有人註意到這邊角落,才稍稍放下心。

她低頭整理了下衣裙,餘光掃到還在熟睡的少年,看見他眼底掛著一圈淡淡的烏青,想著他昨日出力頗多,便沒有叫醒他,讓他多睡會。

魏昭月整理好衣裙,伏青和寶箏沒在身邊,她又不怎麽會挽髻,於是用發帶將烏發高高束起,收拾完就幾步出了草棚。

她走時沒有回頭,也沒有註意到少年緊握的雙拳和泛紅的耳廓。

謝妄在她醒來前便已經清醒,經過一晚的內力壓制,牽機引已經不再發作。

他盯著殿下看了會兒,格外珍惜當下處境,直到殿下睫毛輕顫,他才閉上眼睛裝作熟睡。

雖然閉了眼,但他一向對旁人的目光很是敏感,他握著拳極力忍著,在殿下觸碰他嘴唇時謝妄已經忍受不住,體內躁動的情.欲就要噴湧而出。

好在殿下僅僅碰了一下,就立馬動身站起。

謝妄在她身後緩緩睜開眼,擡手放在腹部,殿下方才就是躺在這裏,仰著頭看他。

離了玄京的紛擾,他們之間相處就像一對普通的少年夫妻……謝妄想。

暴雨下了一夜,在天破曉時初停,東邊雲層泛出了白光。魏昭月走出草棚,目之所及皆是坑坑窪窪的水坑,幾雙鞋底浸濕的大腳接連踩著水窪而過。

金吾衛們扛著木材正在搭建臨時居住的棚子,魏昭月站在一邊看了會,又轉身看向草棚裏。

紀夫子躺在簡陋的床榻上,丁小花跪坐在蒲團上守著他。

看樣子一時半會他是醒不了了,魏昭月嘆了口氣,決定先去處理嶺南洪災的事情,等他醒來再過來與他相談。

魏昭月解了拴在木樁上的韁繩,牽著棗紅馬走向章堪。

“章統領,”魏昭月叫住正在忙活的章堪,“我要去主城和宣國公會和,我昨日救回來的那位公子,你幫我照料一下,若是他醒來了便叫人來通報我一聲。”

“是,公主,您放心去,有什麽情況卑職會遣人通報。”章堪躬身點頭。

“對了還有,一直跟在我身邊的暗衛在那邊草棚歇息,待他醒來,你幫我轉告他我去了主城。”

魏昭月一字一句吩咐道,語氣神情完全不像對待一個下人,章堪正要答應時,兩人身後傳來一道聲音:“殿下。”

魏昭月回頭,看見謝妄闊步走來,一點點走近,如一棵筆挺的青松,立在她身前。

他顧著有外人在,低垂著腦袋湊近她耳邊,用只有他們二人能聽見的聲音問道:“殿下是要拋棄屬下嗎?”

他聲線很低,一雙眼睛緊緊攫住她,仔細聽可以聽出他語氣中的委屈之感。

魏昭月楞了楞,俏臉上露出無奈的神色:“昭一,我怎麽可能丟下你呢,正說等你醒了來找我,你就醒了。”

“正好,我們一起去主城吧。”

謝妄牽了自己的馬過來,魏昭月向章堪道了別,兩人便一起策馬離開。

路上,魏昭月跟他聊起來:“昭一,以後在我面前,不必自稱屬下了,這些繁文縟節,在皇宮倒也罷了,如今我們在偏遠的嶺南,又無人看見。”

謝妄側目看她,魏昭月彎眉一笑,唇角掛著柔和的笑意,跟他說道:“你我之間,無須這些禮節。”

謝妄失神片刻,半晌啟唇:“屬……我知道了。”

她就像初春新綠的嫩芽,以勢不可當之勢抽條發芽,驅散寒冬的凜意,連帶著將周圍被殘雪壓彎了腰的嫩苗一起,沖破阻礙,長成樹苗。

太耀眼了。

謝妄獨自在內心思量,外人不了解殿下,可他一直跟隨殿下身邊,殿下什麽性情他自然了解,越是了解越是為她著迷。

不止在暗衛營,還有幼時在青州,都是殿下幾次三番救了他,將他帶在身邊,而如今殿下卻救了那個夫子,會不會也像對他這般對待那位紀夫子?

魏昭月不知他心裏的彎彎繞繞,笑出聲讚許他:“這就對了嘛。”

謝妄惶恐不安的問道:“殿下,昨日您救回來的那人……”

“你說紀夫子,他還未醒,我已經吩咐章堪若是他醒了就來稟報我,你放心吧。”

魏昭月想著畢竟紀夫子是他親自救上來的,以為他是擔心紀夫子的傷勢,便如實說道。

卻不知道這一句在謝妄心裏翻起多大的波瀾。

殿下竟然這麽關照紀夫子,若是他醒了,難道殿下要立刻趕過去嗎?

他深深地感覺到自己在殿下心中的地位將要被撼動了。

謝妄猜的不錯,過了幾日,正在主城忙活的魏昭月收到金吾衛傳來的消息,得知紀夫子醒了,魏昭月處理好手頭上的事物,便策馬趕去魚縣。

這幾日天氣雖說不上好,卻再沒有遇到像剛來嶺南那日那麽大的暴雨。

那日兩人一起從魚縣去主城,過了半日宣國公也從潯陵江趕回。魏昭月和宣國公,還有工部侍郎,特意支開了節度使郭峻,幾人湊在一起商議。

潯陵江決堤,說到底是堤壩沒有修好。而郭峻是去歲新上任的節度使,朝廷特意發了一大筆俸祿,再加上每年都有從國庫撥來的賑災款,若是為官者清廉負責,早就將堤壩修的牢固,怎麽會至於決堤。

經過宣國公的查看,發現了潯陵江的堤壩偷工減料,固定堤壩的閥門僅僅用幾支木頭支撐,江水漲潮時這幾根木頭如何能抵擋住。

“看來,是節度使中飽私囊,克扣賑災款。”魏昭月咬牙,嫉惡如仇道:“該死的蛀蟲,為了一己私欲,竟然置整個嶺南的百姓不顧!”

郭峻畢竟是去歲才上任,不到一年的時間定然完不成這些,一定和上一任節度使分不開關系。

至於上一任節度使,聽說是得了重病才卸任,不久後便病逝了。

這條線算是斷了,幾人便打算從郭峻入手徹查。

這幾日的時間,他們分頭行動,先是派人將潯陵江的堤壩重新修固,又在山腳下做足了抵擋泥石流的措施。

魏昭月這幾日住在節度使府裏,趁著郭峻和杜元朗不在,早就將節度使府摸得一清二楚。

就連府裏書房的密室,在謝妄的跟蹤下,探得了郭峻的私賬所在。

這本賬簿,便是可以治他罪責的關鍵所在。

魏昭月連夜做了假賬本,從郭峻的密室中將真的換了出來。

一切差不多落定,只待金吾衛拿人,正巧收到紀夫子醒來的消息,魏昭月便打算去魚縣。

這幾日他們分頭行動,都是出乎意料的順利,輕而易舉便找到了賬簿所在,魏昭月本以為還要花費不少的時間。

只希望一切都不要出什麽差錯。

魏昭月在心裏默默祈禱,一面想著她之所以匆忙趕來魚縣,是要盡快確認紀夫子的身份。

若他確實是三年後奪了狀元的那位儒生,她自是要將他帶回玄京的。若不是,她也好盡快尋找真正的儒生。

謝妄策馬跟在她身側,默不作聲盯著她的神情,心裏隱隱有種不安的感覺。

胸腔悶悶的,有一種事情不受他控制,將要脫韁般的心慌。

魏昭月來到魚縣,這幾日潮水退去,百姓們都從周遭的山路上下來,回到城裏的臨時避難所。

她輕車熟路拐進一間草棚裏,迎面撞來一道身影,魏昭月忙攙住他。

“咦,公主姐姐是你啊!今日夫子醒來後還問你在哪裏,要和你當面道謝呢!”原來是丁小花,休養好後便在這裏風風火火地跑進跑出,一個沒留神撞著了人。

他跑得有些喘,仰頭撲進魏昭月懷裏,紅撲撲的臉上露出孩童純凈的笑容。

魏昭月刮了一下他的鼻尖,問道:“我正是來找紀夫子的,他人在何處?”

丁小花指了指棚子後面,一雙眼睛滴溜溜的轉了一圈,悄咪咪的跟她說:“夫子在那邊透氣,公主姐姐你走過去就能看見他。”

魏昭月哭笑不得,摸了摸他的腦袋,提步繞過草棚。

棚子的後面是一處開闊的平地,不遠處立著一道青色的身影。聽到身後的動靜,他緩緩轉過身。

青年的面容白凈,眉眼清秀,一頭黑發用束帶松垮垮的挽著。他穿了一身青色的寬大衣衫,活脫脫一個溫潤如玉的書生模樣。

見到魏昭月,他彎唇笑了笑,拱手道:“在下紀聞溪,見過公主。”

女鵝醒來發現枕在硬邦邦的溫熱軀體上:?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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