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穩定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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穩定民心

付征甫一讓手底下的人將官府的糧倉打開,便有城中百姓聞風而動,一傳十十傳百,迅速將公衙附近圍了個水洩不通。

謝歸荑於是吩咐車夫將車子靠近路邊停下,步行去了公衙。

“聽說敵軍離咱們尋陽不過四百裏的距離了,謝都督又遠在交州,這可如何是好呀!”

“可不是,城外湧過來的全都是淪陷城池的難民,已經起了瘟疫了……”

“啊?那可如何是好?咱們還得靠城郊的水過活呢!”

怨聲四起,人心惶惶。

謝歸荑皺著眉頭,勉強從人群中穿梭而過。

雖說按著規矩,付征才是主管這尋陽城民政的官,但這麽多年來,城中百姓受謝朗玄恩惠福澤眾多,到了如今的場面,他竟也有些按不住場子,豆大的汗珠掛在臉上,先前被劃破的脖頸已然結了痂,尚在極力地安撫百姓的情緒。

謝歸荑到了後朝他頷首致意,之後從袖中取出那枚都督令,揚聲:“諸位先不要激動、不要慌張!”

站在前排的百姓中有眼尖的認出了她手中所持令牌,朝旁邊人道:“是謝都督家的女公子,她拿的是咱們江州的都督令!”

“是都督令,阿耶臨走之前將此令交給了我,見令如見人,自今日起,尋陽城內外大小事務悉聽我的安排!”她的目光從階下人群中掃過,字字鏗鏘有力。

自然有人不服,“你一屆女流,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如何護我們周全!”

“是呀,誰不知道謝家是建康謝家,若是有個萬一,你棄城而逃去了建康,我們豈不是任人宰割?”

身後站著的裴時戎沒她這麽耐心,先前謝歸荑從府衙拿給他的劍此刻已經亮出了鋒芒,仿佛下一刻就要將方才有引起動亂的那人一劍穿喉。

謝歸荑意識到了他的動作,半偏過頭,朝他做了一個“無妨”的手勢,與他對視了片刻,後者才不甘不願地將劍收了回去。

謝歸荑將都督令握在手心,又從腰間取出另一物,捏在手中,“此乃能調動尋陽現有軍隊與輜重的虎符,我在、尋陽城在,我與尋陽、與你們,共存亡。”

她將那枚虎符捏的很近,眼眶也漸漸紅了,落字,擲地有聲。

人群中再無明顯反對的聲音,只有些竊竊私語,她便知道,謝朗玄留給她的東西是有一定震懾力的,抿了抿唇,續道:“大家不必著急搶米糧,城中官府糧倉中尚有存糧,我在城外所經營的千頃良田如今也到了早稻收割時節,這些糧食一經出田,即刻充入官府糧倉,作為官糧每日定量發放,同時,對於城中坐地起價的商販,也會做一定處罰,以恢覆正常糧價。”

“城外的瘟疫,你們也不必擔心。現下仍然遵循謝都督走時說的普通民眾,只得出不得進,我也會命人立即在城外搭建藥棚,及時施藥,不會讓疫病入城。”謝歸荑面上平靜,藏在身後的手卻緊攥成拳。

說不怕是假的,誰能保證這烏泱泱的人群中沒有亡命之徒呢?

所幸,階下人聽進去了她的話。

“那便排好隊,官差會對照黃冊,按照家中人口發放糧食,有任何人作亂違令,按律法處置,絕不姑息!”謝歸荑說著將虎符收回了袖中。

她身後站著的裴時戎適時地將劍抽.出來幾寸,面色森冷。

裴時戎往前挪了幾步,頎長的身形幾乎要在她面上籠上一片影來,他隔著衣袖,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指尖冰涼,但掌心確實溫熱的,仿佛在這一瞬,給她源源不斷地傳遞著力量。

“你只管放手去做,不論何時,我就是手中最利的刀劍!”他略微低沈的聲音環在謝歸荑的耳邊。

安撫好城中百姓後,她才找到了付征,收了方才的神色,朝他淡聲道:“付郡守,我方才的話相比你聽得很清楚,城中發放米糧的事便交由你負責,每日傍晚放糧結束後,我會清點造冊和所剩米糧,若有任何疏漏,唯你是問。”

付征知道她手中握著都督令和虎符,自己雖是郡守,實則相當於被架空了,心中憤懣,但看著她身後裴時戎陰沈的臉色,想起自己脖頸上才結了痂的傷口,心有餘悸,只好點頭應了。

整頓好這裏的事務後,她在府衙門口見到了桓宓。

桓宓匆匆跑到她跟前,言笑晏晏:“歸荑!你不知道,我方才在下面看著你,真得就想到了那句‘巾幗不讓須眉’,真得是太英姿颯爽了!”

裴時戎眸中含笑,也瞧著謝歸荑。

說來她也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場景,如此被人誇讚,一時也有些得意,“英姿颯爽談不上,”她中間停了停,笑意逐漸斂去,輕嘆了聲,才道:“尋陽城中留守士兵不多,也不知阿耶什麽時候能從交州回來,我也不知真到了兵臨城下的那一天,是否有能力護得這一方百姓周全……”

桓宓聞言,也垂下了眼,“是啊,可惜你我,是女兒身,若是男兒身,也策馬持劍,與那些亂軍拼殺一番。”

“可惜是女兒身”這樣的話一瞬間叩在了謝歸荑的心口上,她從來不信這些,於是將眸中暗光撤去,手輕輕搭上桓宓的肩頭,“這樣的話大可不必再說,身為女娘,我們沒有什麽值得遺憾的,有的事情,並不是只有男兒可以做,我們女子,亦有屬於我們的力量,並非是郎君們豢養在籠中的金絲雀。”

裴時戎的眼底閃過一絲驚訝,為何他這一生遇到的謝歸荑身上的韌性和冷靜在前世她身上絲毫沒有見到,但這樣的容貌和身份,確實是她沒錯。

他心頭突然泛上一層痛意,原來她曾經作為謝家嫡女時也是這般沈穩淡定,只是前世的自己用錯了方式,自以為將她鎖在金絲籠裏便是愛她,殊不知她當時被心愛之人拋棄後身上僅存的驕傲與自尊,全都是在自己這裏磨滅的。

一時神識有些恍惚,只覺得謝歸荑和桓宓在他耳邊回蕩。

半晌,眼前才恢覆了清明。

“阿宓曾經拜在交州名醫門下,會一些醫術,我們這會兒打算去城外看著搭建棚帳,也會從城中叫上些郎中,一同前去為城外的流民診治熬藥,你要不要一同前去?”謝歸荑嗓音溫潤,朝著他微微仰頭。

裴時戎開口便想說讓她別去,恐有危險,但想起她方才的話,歪著頭笑了笑,“沒問題,這以後,你去哪我可都要跟著!”

謝歸荑垂下頭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餘光瞥向桓宓,示意還有別人在呢。

“還不走不走了,再這樣下去,我可是受不了你倆了。”桓宓看見了謝歸荑的小動作,佯怒著轉過身去。

謝歸荑只好先拉著桓宓,在她額上輕輕彈了下,“你這嘴什麽時候能消停下來,等改天你找到郎君了,我一定要好好‘笑話’你一番,叫你如今總是拿我尋開心!”

她如今拿著都督令,城中自然一切都聽她的,等出了城門下了馬車後,先前派出去搭建帳篷的官差已經開始動工了,但其中有一人,打扮卻並不像尋陽府衙的官差。

男人聽見馬的嘶鳴聲,也轉過身來,對著裴時戎抱拳:“主,公子。”

裴時戎委實沒想到燕昭會在此處,瞧著謝歸荑一臉疑惑地看著自己,忙解釋道:“這個,是我揚州家裏人聽說謝都督不在,派過來催我回揚州的,叫,燕昭。”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和她說了燕昭的真名。

畢竟,燕昭現在是他的心腹,日後也會是他的副將,總是要認識的。

謝歸荑點了點頭,突然反應過來燕昭方才對他的稱呼,問他:“等等,他方才,叫你‘公子’?”

裴時戎楞了楞,還是硬著頭皮和她解釋:“是,我家裏在揚州經營著一些小生意,家父那邊,也確實在一直催我回去。”

謝歸荑突然感到一瞬的落寞,沒有說話。

難怪,他從揚州回來一趟後,謝朗玄對他的態度大有不同,他身上也再沒有穿過那些粗布衣裳,雖然所穿的還是玄色為主,但是她能看得出那料子,並非是尋常人家能穿得起的,還能時不時地給她買舒春樓的糕點,原來也是某家的公子。

只是,士農工商,謝朗玄在江州雖然不曾打壓過商業,但是,謝家這樣的高門大戶,恐怕是瞧不上家裏做生意的商賈之家。

“不過你放心,我既然答應過會護你周全,謝都督回來之前,我不會離開揚州。”裴時戎以為她以為自己當即便要回揚州,便連忙解釋。

雖然是這麽說著,他還是悄然給了燕昭一個眼神,意思是在問為何豫州楊子慎那邊還沒有動作。

燕昭朝著她皺了皺眉,欲言又止。

他邊知曉了,這是出了情況,但是不好在謝歸荑面前說。

為了讓謝歸荑安心,他壓了壓手,示意燕昭豫州的事一會兒再說,又故作輕松地彎了彎眼:“我要是走了,那豈不是叫襄陽的某人占了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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