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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燕來窺畫棟1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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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青陽從夢中揪了起來。沐青陽略沾鼻音,聲色靡靡:“你做什麽。”

雲華此時倒是頭腦十分通透清明,又推了推沐青陽,道:“我辰時便要入宮去找蘇意,現在是寅時正刻,還有一刻婢女便要進來。你還是同上回一般從窗子爬出去,快些起來。”

沐青陽坦然翻了個身,又睡了。

雲華便也顧不得多少其他,翻下床來揪著沐青陽的衣領便要往床下拖,哪知沐青陽這廝自是巍然不動,毫不要臉面。

雲華急得雙眼泛紅,踢踹推搡、撕扯啃咬,便是要使出了十八般武藝。沐青陽含痛咬著唇泛著淚,將腦袋蒙入薄衾,悶聲道:“你侮虐你的駙馬親夫,你、你如何舍得。”雲華便又一個皮中掐花肉裏促蓮落在沐青陽腿上,臉上陰笑:“我不僅舍得,我還要休了你,說你背著本宮尋花問柳,把你押上只幾尺高的鐵籠去巡街,還要讓眾人給你扔菜葉子。”

沐青陽十分委屈,隔著薄衾不清不楚道:“背著我去外面尋花問柳的分明是你。”

好一番折騰,沐青陽應是著實忍不下去了,才起身擒住雲華的雙腕,質問道:“說,你又去找蘇意做什麽,“咬了牙,”我昨日等了你整整一日,你便整整一日都在那狗皇帝那裏。”

雲華鼓著嘴偏過頭去不說話,沐青陽便放開雲華的雙腕,抱著臂也將頭偏去一邊,十二分不開心的模樣,輕哼一聲道:“我待你如何你也只記得住我的不好,是不是那蘇意待你再如何不好你也只記得他的好?”

門外已有了窸窸窣窣婢女們點燈的聲響,雲華來不及多想,抄起手臂作手刀狀便向沐青陽的後勁砍了下去。沐青陽生生承下這麽一招,便轉過頭來盯著雲華又盤算著謀害親夫的舉措,道:“你又做什麽。”

雲華楞了楞,又有幾分驚愕。對於沐青陽為何沒有暈過去這件事情,她覺得不應如此,也不該如此,幾番琢磨對世事都生出了懷疑。

瞧著雲華這一臉糾結,沐青陽便霎時明了,嘆一口氣低頭揉著額角道:“叫你少看些說文話本。”

但好歹沐青陽總算是肯動一動,依了雲華又順著窗檐一路折返鴻引館。雲華總算吞下心來,妝洗畢便帶了幾名侍女匆匆入宮。

雲華踏入書殿的時候,蘇意聞聲便正掐了一只燒了半柱的香,擡頭道:“離辰初還有半柱香的工夫,來得算是準時。”言畢便喚了內侍布上早膳,“你昨日應我要陪我用早,我便一直等著。”

雲華笑道:“我若來晚些,以陛下你的脾氣便定要餓著肚子上早朝,我如何舍得。倘若你因此在朝上犯了暈癥,且不說有損龍體,又在百官面前失了體面,我便又成了罪人。”

這番言語令蘇意聽得舒服,不由得始終含笑,胃口也比往常好了許多。

第六章燕來窺畫棟8 蘇意日日忙於政務,如今鮮少有閑暇像從前一般閱盡風光,身子也比從前她記得的消瘦許多,雲華覺得有些難過。倘若如今面前是她那個不省心的兄長,她應當也不會覺得難過,反倒會覺得理所應當,理應偶爾還要當著兄長的面幸災樂禍、落井下石一番。且若是兄長,兄長再如何覺得不快,蘇意也一定會終日想法子寵著他令他覺得愉快。但如今是蘇意,她總覺得是有愧於他,她們雲家皆有愧於他。蘇父是因她雲家殉難,蘇意也因她雲家身心縛累,活不得他想活的活法,過不得能令他有半分歡喜的日子,整日只身縛宮中,也再未沾過曾予他自由的刀劍。

她也總覺宮中無趣,因此甚少入宮來陪一陪蘇意,也怕驚擾他忙政務。如今她只是來陪蘇意吃一頓早飯,蘇意便如此開心,多少又令她的難過更添幾分。

雲華抿一口粥,心中難調滋味,便玩笑道:“歷來皇帝身旁皆有妃子美人相伴,也能添些樂趣解解憂愁。你既然抽不出閑暇來賞花賞月,為何不迎幾個妃子來也能賞賞美人?”

蘇意放下手中的玉碗望著雲華,眼中含笑道:“若你想做我的皇後,倒也不是不能考慮。”

瞧雲華不知所措的模樣,蘇意大笑,便又道:“同你說個玩笑話,且說你金屋藏嬌哪裏舍得陪我。”

未等雲華應話,蘇意便起身理了理袖口,“我上朝去了。”

雲華一時腦中空蕩,開始品味蘇意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說她金屋藏嬌又是藏的什麽嬌,難不成是嬌滴滴明艷艷的沐青陽?但她行事如此隱秘,怎會令蘇意曉得?及此,雲華竟覺得有些臉紅。但再這麽仔細一尋思,雲華便一片了然,一拍大腿,沒成想蘇意竟百忙之中還有工夫令人盯她,果真陰險,不然也不會曉得她去入瀟湘的事情。

但若說金屋藏嬌,這個“嬌”還當真不是她藏的,權是這個嬌自己貼上來非要往屋裏蹭,與她沒有半點關系。由此看來,這個嬌也不是什麽好嬌。這個嬌如此不要臉,雲華覺得,再仔細追究一番,這個嬌從前定是也對其他人這般不要臉過。且不說別的,她也一向記得這個嬌還送過他人定情信物,卻從未與她有過什麽表示,光這一點便是大罪。

越追究,雲華便越覺得惱火,恨不得如今便沖去那個嬌面前將他吊起來好好折磨一番,解一解心頭之恨。

這晚回府,婢女仍是同昨日一樣的說辭,那位大人自晨至晚候了一天,剛走。雲華胸中冷笑,便打算好好晾一晾沐青陽,決意任這廝做什麽她也權當眼不見。結果一踏寢殿,卻沒有半個身影。原本還好好盤算了一番,作了打算,如今落了空,心中竟有些失望。但她究竟是失落算盤打了空還是不見沐青陽的身影,她也不想細究,思量一二便硬生生將其歸作了第一種。

於是雲華換了中衣,打算去湯池泡一泡,以慰憂惱。可偏巧不巧,殿中的內門便啪一聲開了,雲華驚了一跳。內門之中內設一條長廊,長廊另一頭便是湯池,頗有曲徑通幽之妙。

雲華駭得不敢驚叫,門內正散了幾縷煙霧繚繞。煙霧散去,竟是衣不蔽體的沐青陽。見了見不得的東西,雲華便實在忍不得了,漲得滿面通紅,喉中難忍驚叫。卻見沐青陽踉踉蹌蹌往前走了幾步,一手扶著門沿,一手抵著額頭,面色潮紅,身形仿似便要弱如扶風嬌似柳。

雲華惶惶欲逃,轉身捂著雙眼方邁兩步,便被沐青陽搖搖晃晃撲上來捉住衣帶,又借力靠在雲華身上,聲音有氣無力:“快扶我坐坐……”

禁不住沐青陽這一聲,雲華只好偏著頭將沐青陽扶上床榻。雲華胸中似有魔障作亂,十分慌亂無措。沐青陽倒是悠然,隨意斂了斂薄衣,坐姿自在,一手撐榻,另一只手背貼額,半瞇著眼,一副媚態,胸前坦坦然,一條腿也毫不收斂坦露在外。

雲華吞下一口氣,斥道:“你又來做什麽,還這副模樣!”

沐青陽吸了幾口氣,方覺頭腦清明一些,道:“我在湯池泡了半個多時辰……險些你便見不到我了。”話尾淒淒戚戚,十分悲涼。

這幅情景,雲華實在不知該些接什麽話才好。沐青陽瞧雲華臉頰通紅,一副不自在的模樣,於是低頭打量身上一二,勾著笑淡淡道:“殿下今晚需不需要試一試采陽補陰?”

雲華此時腦中更是一片空白,只故作不明白:“采什麽陽,補什麽陰?”

沐青陽頓了頓,道:“自然是沐青陽的陽。”再看雲華臉上越發泛紅,沐青陽便禁不住失笑,清一清嗓子接著道,“那些冤魂女鬼最好近陰氣,因此專找孤身女子。自然是要找男子來補一補陽氣。”

此言方落,便聞檐頂有悶笑聲,雲華正驚詫,沐青陽便擰著眉頭將雲華拉入懷中擋住一身敞露,面色七八分不悅,沈聲道:“滾。”

雲華想到蘇意對她這裏的事情一清二楚,忙著住沐青陽的嘴,慌忙道:“蘇意曉得你常在我這處流連,你收斂一些。”

沐青陽倒是毫不在意這些,相時將軍也同他說過這府上的確常有暗士出入,一猜便是蘇意所指派。且蘇意知不知道,於他而言皆無關緊要,但這檐頂的笑聲,分明便是相時那廝。惹出動靜來,若驚擾了他的好事,他定不能令他好過。沐青陽低頭對雲華道:“他知道這些又能如何?”[前面加點雲華趕出沐青陽後又想見他

雲華推開沐青陽,想了一想,道:“是沒有如何,我是怕影響我的聲譽。”

沐青陽垂著眸狀若罔聞,聲音淺淡:“你每日入宮見他,我很不快。”

青陽君大人突然這幅模樣,令雲華覺得有些錯愕。她望著沐青陽,卻又想興許他只是在她面前做戲,他究竟是何作想她心中應是兩三分明白的,於是張了張口,狠心道:“日後你要來我府上拜訪,便在白日裏光明正大的來,你這般偷偷摸摸,令蘇意曉得了,好似我又平添了幾件虧心事。”

沐青陽沈默一陣,擡頭看向雲華開了口:“在你心裏想必應是蘇意比較重要。於我而言,只是你不在身旁,我覺得很無趣。”頓一頓又淡淡補一句,“我說的……是餘生。”言畢,沐青陽起身披上外裳依舊是從那處窗闌失了蹤跡。

雲華竟覺得有些內疚,有些惱恨,有些惶然。惱恨自己興許是說得過了些,惱恨自己已近□□分動搖,又惱恨萬一真應了自己所憂,屆時她定不能同三年前那般決然脫身,應當只會覺得生不如死罷。

第六章燕來窺畫棟9 雲華因此事一夜不得好眠,清早便在窗前徘徊難安。正心燥意亂時偶瞥到臨窗的書案上規規矩矩地放著那只沐青陽還給她的錢袋。那日沐青陽交與她手上後便又不知被她丟去了何處,如今不知又被誰撿來放著了,雲華覺得有趣,便拿在手上瞧了瞧,的確有幾分端倪。裏頭似是放著什麽東西。拆開一瞧,雲華腦內嗡響,裏面竟是兩只紅豆帛書。

雲華近日沒有閑心關註這些東西,但也十分清楚,這個帛書的確有兩天未見人送來了,竟是在這錢袋裏,心中便登時亂若狂草。拆開一枚,上書“卿有傾城色,願卿遇良人”,雲華指尖發抖,這張字條正是她那日晨早留給花魁姐姐的那一張。再展開另一枚,上言:“一日三秋。”

一日三秋。聽聞婢女言昨日那位大人自晨至晚等她回來。

雲華閉著眼睛不願多想,生怕牽扯到了某人身上,徒令她生出擾人的喜怒,或平添惱人的期許。心中分明難抑思緒,卻強忍吞下,佯出一副安靜的姿態來。又強說自己是看多了戲文,作多了懸想。

這日在蘇意身旁抄寫書文時也是心不在焉,躁郁不安。時常正好端端寫著便無故將紙劃了,白費一張欲成的謄文。

這般模樣論誰也窺測得出一些頭緒,蘇意放下公文,擡頭問道:“你有心事?還是不願在我這做這些無趣的事?”

雲華倒是一臉平靜,微微一笑,十分端莊:“我只是瞧寫得不太好,便想來重寫。”

蘇意便並不多問,繼續覽閱公文。

這一整日,雲華皆度得渾渾噩噩,陪蘇意用過晚膳便借言身體不適提早回了府上。一入府,初茵便匆匆迎上來,拿出一只錦囊交給雲華道:“殿下,是鴻引館那位大人送來的。令我務必交與殿下。”

雲華接過錦囊,拆開一瞧,紅豆帛書。再拆下書上附著的紅豆,展開一瞧:所言餘生。

雲華攥了攥那枚紅豆,便將帛書與豆又塞回錦囊,朝初茵笑了笑道:“無事了。”

初茵見雲華竟從那位大人送來的錦囊中掏出的是日日不知誰送來的紅豆帛書,心中幾分了然,便小心問了一句:“殿下,這紅豆書竟是那位大人送的麽。”

雲華閉口不言,只道:“一連抄了三日書文,有些乏累。”初茵便低頭不敢再問。

所言餘生,正是昨夜沐青陽說的那一句。原本今早雲華還思緒萬千,生怕令自己得了什麽切不得實際的期許,如今當真落定了結果,倒沒了一日的郁躁。

雲華伏坐在窗邊,此時竟已能偶見飛蟲,晚風撩過,剝落幾片新花舊葉。分明已見星辰轉落,卻見天際應不知是殘著火光抑還是霞光。手邊窗欞上放著紅豆匣,又將這幾枚紅豆書反覆觀了百十遍,竟在伏著窗欞睡了過去。

翌日雲華清醒時,已是在溫軟的床榻上。起身恍惚繞過榻前屏風,眼神正撞上沐青陽閑坐窗欞正把玩著那只紅豆匣的這麽一番景色,雲華便又覺得自己深受了驚嚇。於是雲華打算再回去睡一睡。

這邊方一轉身,便聽那邊便道:“怎麽,不願見我?”

雲華點了點頭。

沐青陽啞了一啞,目光凜凜:“為何?”

雲華聽聞這一句便突得轉過身來,三兩步上前,劈手奪過匣子,鼓著腮氣呼呼質問沐青陽道:“你說,這是什麽?”

沐青陽淡淡道:“聊表思情,聊寄相思。”眼中卻有晨光流轉,難掩深情。

雲華心中一化,頓了頓再道:“那花魁姐姐呢?”

沐青陽道:“是我。”雲華一震。她原本是沒猜出這一層的,只是覺得有些蹊蹺,覺得那個花魁定與沐青陽有什麽幹系,如今沐青陽卻白出這麽一句,雲華頗覺震驚,一時說不出什麽旁的話來。結果沐青陽又來一句:“小楊枝也是我。”

雲華腦中似是塞了飛絮楊花,混沌中後退幾步,懷中還抱著那只紅豆匣。沐青陽伸手拉扶了雲華一把,雲華卻猛然清醒,將沐青陽撲到地上,扯住衣襟,大聲道:“你你你真是煞費苦心,這般作弄我,”低頭瞧一眼被沐青陽接住的紅豆匣,“你現在便將這些紅豆全給我吃了。”

殿外的婢子們應是聽到了動靜,怕是殿下出了什麽事情,便忙進殿來看。一開殿門卻皆目瞪口呆,端端瞧殿下正騎在一位男子身上,撕扯男子的衣裳。這一副場面,著實令人好不害羞。再細細一瞧這男子,這男子抵靠在窗邊,一臉淡然之中,竟還有幾分享受。這些婢子還是認得出這位令她們懷了春心的大人的,便再令她們傻了眼。

初茵一瞧這場面,忙驅散這幹小婢,合上殿門,囑咐這些人再隔一炷香便準備為殿下梳洗。

雲華被這些動靜鬧得一陣清醒,忙從沐青陽身上下來道:“你、你快走罷。”

沐青陽不慌不忙理了理頭發,道:“反正也被看了個明白,急什麽。”

初茵覺得,這位大人雖說跟殿下沒有個正經名分,但不論之前的傳言是真是假,方才看殿下如此奔放,想必是很喜歡這位大人的,由此看來兩人就算之前沒有關系,如今也應當已是有了關系。再想這位大人日日傳寄相思書給殿下,怎麽著也應是兩情相悅。既然如此,由著這些層面的關系,於情於理,不論這位大人身份有多高貴,卻沒有正經的名分,因此這位大人便只能算作殿下的面首。

既是面首,公主便應以衣冠相贈,須得是絳色雀福飾紋,再配以金絲束發,這是規矩。

於是一炷香過後,一眾小婢規規矩矩排了一排挨個兒進殿,除了為殿下梳洗的用具,還有幾個捧著絳衣發冠、衣帶袖飾,林林總總共有八件,取了一個如意的兆頭。

雲華一陣愕然,點著後面八位小婢頗覺頭疼,道:“你們帶著這些物件回去罷。”

初茵忙上前道:“殿下,這是規矩。您與這位大人既然有了露水的關系,這位大人便已算是殿下的面首,殿下理應賜這些物件予大人。”又向沐青陽作了一個禮,“憑大人的身份,是否冠戴不必勉強,因此勿需覺得為難,但須得收下這些,以合規矩。”

雲華急了眼:“我同他沒有關系。”這邊話未落地,那邊沐青陽便拿起這些東西一一打量起來,指著一件道:“這只袖飾我覺著做得很是不錯,”,再拿起一件瞧了兩眼,“這只襟飾華麗了些”。

沐青陽這廝攪的水,雲華還是有些自知贏他不過的,便決意不再理他。於是轉身對初茵道:“妝洗罷。”

懶梳垂娥髻,貼面珞霞鈿。沐青陽肩上披著雀福絳色袍,倚在門邊望著雲華道:“我來與你畫眉罷。”

雲華白了他一眼,沐青陽唇角一彎,添上一句:“閨房之樂。”

第六章燕來窺畫棟10 初茵手上正為雲華點理碎發,聞言便不免忍笑。雲華瞥一眼沐青陽,思索一番冷笑道:“你知不知道那衣面上的紋飾旁人一瞧便知是此人面首。官宦中,也不免有些喜歡豢養面首的大人,你瞧這朝中,哪些大人出游身邊若是有男子穿著雀紋的衣裳,便定是這位大人豢養的面首。”

沐青陽身上一僵,唇色有些泛白。

雲華掩著唇作出一副神秘的模樣,接著道:“這面首啊,若是膩煩了還能約個好友相互換一換。我瞧前陣子哪位面熟的大人身邊的一位男寵,隔不久便在了另一位大人身邊。嘖嘖。”一臉嘆惋,手上把玩著胭脂雕盒,“你這樣出去,若是被哪位有癖好的大人瞧見,指不定認定你喜好這口,一定覺得可喜可愕……不過憑你的這層尊貴的身份,你便放心,即使是哪位大人有這麽個意思便也要當面過問過問你的意思。”

初茵瞧沐青陽面色有些青白,便接話道:“這絳衣福紋一瞧便是殿下的人,哪裏有人敢騷擾大人。”沐青陽聞言便又重得了幾分得意。

這回換作雲華面色泛白,偏頭瞪一眼初茵,生怕沐青陽抓到話柄,便忙道:“快些快些,一會還要見宰府的那位公子。”

這一句話倒令沐青陽有些吃酸,“宰府的公子?我便說也不見你平日貼花點唇,今日倒是稀奇,原來是要去見哪位公子。”說罷卻坐到桌前,閑情逸致地斟了一杯茶。

沐青陽這幅閑情倒令雲華有些吃驚,便故作得意道:“是啊,那位宰府大人的公子相貌俊俏,的確應好好打扮一番。”

沐青陽擡眼望向雲華,道:“再如何俊俏,有我俊俏?”

雲華霎時漲紅了臉,哼聲道:“那位公子再如何也令我覺得新鮮,你日日在我面前晃悠,早便瞧膩了。”本想揶揄沐青陽一番,只是這話倒是越說越沒底氣。

沐青陽也不惱,只勾著唇角繼續道:“你若是當真瞧膩了,要不要我扮一扮入瀟湘的花魁,抑或是楊枝?再或者,要我喬裝成別的男子與你幽會?”

正忙碌的小婢們聽聞“楊枝”二字皆是一震,頗覺今日應是個什麽不可思議的日子。

雲華本想揶揄沐青陽一番,卻反被噎了話,便悻悻然沒了聲音。

於是一直到雲華整裝出門,沐青陽皆是低頭品茶,再未發一言。

近來春日漸煦,卉木蓁蓁,常聞鳥雀鳴囀,時見小蝶翩躚。雲華覺得,如此春色,必然要賞一賞春水,看一看花草,再順便聽一聽絲竹管弦,才能彰顯她的品味。便選了一處幽靜的深湖,令人置了一方畫舫,遠可見雲山障岱,水痕碧影,近可觀楊柳依依,桃杏萋萋,又在一旁船頭、亭臺各設了一排樂伎,遠近相應。正是在如此一番精心布置的地方,約這位公子前來會面。

雲華到的時候,從丈外便看見這位公子早已在候在湖邊,望著湖中山影似在思索什麽。雲華一只畫扇遮了小半面,悄聲問身後的初茵道:“這就是宰府大人府中的那位大公子?”

初茵點點頭道:“正是陸離,陸公子。”

雲華忍不住又瞧了兩眼陸離道:“這名字倒是起得五光斑斕,怎麽這人瞧著如此憂郁淒楚。”

待一行走進了,陸公子這方才有所發覺,忙迎上來朝雲華深作一禮。雲華微微一笑,打趣道:“陸卿在瞧什麽,如此出神。”

陸公子倒是禮數周全,聽聞雲華發文,再作一禮,開口道:“是臣失禮了。臣深覺殿下布置的這處地方實有情趣,連水中的花痕山影都十分有情致。”

雲華笑道:“罷了。作什麽君臣相稱,你我此番是來游湖觀景的,不必拘於這麽些儀文縟節。陸公子。”

陸公子身上一震,倒也大方,忙直起身,道:“好。”便作一個“請”,邀雲華上船。

這位陸公子,雖不拘刻板,卻略顯嚴肅了一些,即使說笑也絕不僭越半分,不免令雲華有些束手拘腳之感,便也不敢太端下公主的身份,以免令此人覺得有失禮數。

雲華正掛念著賭坊這件事,如何看也這位陸公子也不像是去過那等地方的人,便怕冒然問出口會驚嚇到這位陸公子,於是糾結百轉,欲言又止。想要同陸離說一說賭坊,又下不定決心說出口。這一臉糾結的模樣應是被陸離察覺了一二,陸離道:“殿下……是身體不適?”

雲華張了張口,腦中一轉,勉強扯出一笑道:“啊,我瞧陸公子笑容甚少,正琢磨著如何逗一逗陸公子。”頓一頓思量道,“不如陸公子現在便笑一個給我瞧瞧?”這話方一出口,雲華便萬分後悔,險些想遁湖而入。陸公子這麽一個正經人,她這麽一問,尤其是這後半句,怎麽瞧也覺得是在調笑青樓伶館中人,若是被看出什麽來,她這張臉也沒法在明面上擱了。

且說一言一語,心存什麽模樣的人便能聽出個如何模樣的意思來。陸離倒是沒聽出什麽格外的意思來,只覺得這話頗為有趣,便端不住笑了出來。雲華見他一笑,便也跟著笑起來,正是求之不得,恰好掩了那麽兩分尷尬。

湖中碧影深幽,漸繚雲氣,不多時,便起意灑起落雨來。霧氣愈濃,逐隱遠山近岸,岸邊亭臺弦竹戛然而止,卻忽聞一陣鈴珮含鳴,聲色清泠,令人恍覺這艘畫舫便要駛入桃源。

雲華正恍神的時候,耳邊鈴珮作響,轉頭便驚覺自己身旁多了一個人。

便是沐青陽肩上披著那件絳色雀福裳,肩襟珮飾伶仃。對面陸離面露二三詫色,轉瞬拱手作禮道:“久聞覲朝青陽君大人尊名。”

沐青陽絲毫不理會陸離,斂了斂身上的雀衣,在雲華耳邊道:“如何,殿下是不喜歡本君了?如何跑來會面旁人。”

陸離睖睜半晌,望上沐青陽身上的雀衣便心中一片明了。

雲華覺得在陸離面前這張臉面算是丟的十足,半晌不發話,沐青陽便不依不饒繼續在雲華耳邊撩著心魄道:“本君方才在外淋了雨,殿下也不心疼本君一番,說幾句甜言安慰安慰本君?”

這沐青陽身上的袍子便是鐵證,雲華是如何也撇不清的。但雲華一想,再不堪也要端出些架子來挽一挽自己的顏面,便看也不看沐青陽,沈聲道:“本宮正在會客。”

沐青陽端茶抿一口,泰然道:“本君也正是來攪局的。”

雲華竟一時啞口無言,找不出別的說辭來。對面陸離雙目黯然,開口道:“臣萬分失禮,不如就此告辭,若殿下願再與臣喝茶賞景,屆期便由臣下安設打點,懇請殿下賞光。”

船便由人靠了岸邊,這番言語令沐青陽覺得陸離此人頗有幾分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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