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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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9 章
司弦音是自己束手就擒的，薛景馳不費吹灰之力將他帶了回來，人就囚在司雅意的刑訊室內。
司雅意端著托盤推門而入。
司弦音雙手套著鐵環，被吊在房梁下，雙腳著地，四肢舒展，不算特別刁鉆的綁法，考慮的是他有傷在身的情況。
他胸前是大片的血跡，顏色已經變作了黑紅，昔日矜貴優雅的大公子，此刻說不出的落魄狼狽。
屋內都是腥氣，司雅意放下托盤，徑直走到窗畔，推開窗扇，讓幾縷月光瀉了進來。
婢女們紛紛入內，將屋內的燈燭全部挑亮，燈油不足的，添上新的燈油。大片光暈交織，司弦音蒼白的臉色愈發可見。
“大哥，這樣是不是很難受？”司雅意在掀起衣擺，坐了下來，打量著司弦音的傷，關切地問了一句。
司弦音眼瞼低垂，並未理會他的話。
“你我兄弟二人數次交鋒，這一次，大哥算是徹底敗在了我的手上。”
“不到最後，誰贏誰輸，尚未有定論。”
“大哥還有力氣與我爭輸贏，看來傷得不太重。”司雅意轉頭看被他放在桌上的托盤，托盤內放置著瓶瓶罐罐的藥物，以及一壺酒、一把匕首。
司雅意拿起匕首和酒，走到司弦音面前，司弦音見他手持利器，絲毫沒有畏懼之色，司雅意遺憾地嘆口氣：“我還以為能聽到大哥的求饒。”
“白日做夢。”
“好，大哥骨頭硬，但願大哥能一直硬到底。”司雅意用匕首將司弦音的血衣劃開，露出肚腹上的傷。
傷口惡化後，邊緣的肉已經腐爛，需要剜除，重新上藥。
司雅意捏開司弦音的嘴，指腹抵著一粒丹丸，推入他喉中，而後含了一口酒，盡數噴在他的傷口上，聽得耳畔一聲悶哼，他手起刀落，動作又快又準，用匕首切除掉了那塊腐肉。
血色汩汩湧出，滴落在地上。
司雅意扔了匕首，並指拂過司弦音周身大穴，淩空將桌上藥瓶攏入手中，藥粉撒在那傷口上。
全程司弦音都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只有掙動時撞擊鐵鏈的當當聲，司雅意給他止了血，上了能生血肉的藥，叫人解了他的鐵鏈，扶到榻上去休養。
這床榻是臨時搬進來的，看樣子他打算將這裏當做司弦音療傷的地方，司弦音痛得渾身是汗，躺在榻上，不發一言。
司雅意叫人進來收拾殘局，站在床頭，盯著他發白的臉：“大哥可知我為何不讓大夫進來幫你處理傷勢？”
“你的心思有幾個人能猜出來。”
“大哥這樣擅於洞察人心的也猜不出來嗎？還是大哥不肯相信自己猜出來的結果？”司雅意頓了頓，“我親自上手，是怕大夫的手不夠快，令大哥多吃苦頭，為什麽大哥從來不信，我真的很敬愛大哥。”
司弦音重重地喘了口氣：“從小到大，所有人都表現得很愛我，結果親手毀掉我的卻是聲稱最愛我的人，你要我怎麽相信，會有人真的來愛我。”
“可是我比大哥好不到哪裏去呢。”司雅意側目盯著跳躍的燭光，聲音變得像月光一樣縹緲，“至少大哥曾被他們愛過。”
這句話令兩個人都沈默了下來。
多麽刁鉆的命運。
一個在被愛中長大，從未真正得到過愛，一個擁有愛，從未感受到過被愛。就因為他們是司家的雙生子，就必須為這殘酷的命運作出犧牲，明明是親密的兄弟，被迫鬥得你死我活。
“你真的敬愛你的兄長？”司弦音問。
“若非如此，大哥與我作對至今，豈還有命在。”
“你把秾秾讓給我。”
“這不一樣。”司雅意斷然拒絕，“尋常百姓家的兄弟，還會為爭搶一個雞腿大打出手，在秾秾這件事上，我們各憑本事，沒有讓不讓的。”
“那你想要什麽？”
“我希望從現在開始，不論最後秾秾歸誰，我們之間都不會再發生手足相殘這樣的事。至於大哥身上的這一劍，就當是還我在乘鶴樓中遭受的斷腿之苦，我們以前的債，就此一筆勾銷，大哥覺得如何？”
司雅意沒有等到司弦音的答覆。
他昏了過去。
司雅意拿起薄毯，為他蓋上了，留下兩名值守的婢女：“看著他，有問題立即通知我。”
婢女答：“是。”
司雅意背著手走出刑訊室。
司青手裏握著狐貍面具，站在臺階前等候，見到司雅意出來，他雙手奉上面具：“少君。”
這面具是司雅意進門前從臉上脫下來的，特意交待他，有什麽差池，拿他的腦袋是問。
司青就想不明白了，一個平平無奇的面具，大街上一抓一大把，幾文錢就能買到手，何至於與他寶貴的腦袋劃上等號。
轉念又想到，少君去素心閣前，臉上還沒有戴面具，不知是怎麽被忽悠的，戴上了這張面具，顯而易見，面具是姜小姐給他的，這麽一來，這面具確實貴重。
不怪少君這麽沒見識的樣子，統共姜小姐就送過他一個平安符，還是從昭葉寺裏求來的買一贈一的便宜貨，這就是物以稀為貴的道理。
司雅意將面具戴在臉上，行至湖邊，望向水裏的倒影，問司青：“好看嗎？”
黑布隆冬的水面上浮著細碎的月影，司雅意的影子模糊成一團，根本看不清。
司青昧著良心答：“好看。”
司雅意的笑容都藏在了面具下，唇角忍不住地上揚。
“霍大夫已經安置好了，少君現在就去見他嗎？”
霍玉卿是司青親自安置的，這位神醫妙手回春，便是司雅意都不太好得罪他。
“見一見吧，大哥想要長命百歲，還得仰仗這位霍大夫呢。”司雅意喃喃說道。
霍玉卿被安置在最好的客房，與王慕風比鄰而居，他早已料到司雅意會來找他，提前煮了壺茶，司雅意進來時，滿室縈繞著淡雅的茶香。
“難得能在霍大夫這裏聞到茶的香氣。”一個大夫的屋裏，包括他的身上，總是以藥香居多。
“少君有福，世上能喝到我親手煮出來的茶，大多都是死人了。”霍玉卿的話一向刁鉆，還不給主人家的面子。
司雅意在霍玉卿的右手邊坐下：“霍大夫習慣這裏嗎？”
“沒什麽習慣不習慣的，反正人死了，都是要埋地下的，生前住在哪裏不重要。”
“我還以為霍大夫在乎這個。”司雅意對他的冷嘲熱諷絲毫不在意，“我將茯苓姑娘的墳遷出了長壽村，另尋了個風水寶地，還在旁邊搭了間房子，這樣霍大夫既可以行醫濟世，也可以與茯苓姑娘長相廝守。”
霍玉卿臉上的笑容瞬間冷卻了下來：“少君知不知道，得罪一個大夫的後果會很嚴重。”
司雅意微微一笑：“霍大夫這是曲解我的意思了。”
“哼。”霍玉卿將司雅意面前的那盞茶端了回來，潑在地上，“少君還是另請高明吧。”
“我聽司紅說，霍大夫已經幫大哥研制出了解毒的法子，霍大夫就不想試一試，那法子究竟行不行。”
霍玉卿意外：“你是想讓我救治大公子？”
“不然霍大夫以為呢？”
霍玉卿以為他是要招安，想他為司家效力。
他霍玉卿一生放蕩不羈，名聲雖不好，做事有自己的原則，既然選擇了大公子司弦音，縱使將來與司弦音分道揚鑣，也不會背信棄義，投入他的死敵門下。
霍玉卿萬萬沒有想到，司雅意是要他救司弦音。
當初在長壽村他就看出來了，他們兄弟之間暗流湧動，看似血緣為系，爭權勢，爭女人，對彼此滿滿都是算計，司弦音更是策劃多年，只等著攻下雲州，做天下的主人。
相愛相殺。
這對兄弟真有意思。
霍玉卿嘖了聲。
這日一大早，司雅意派了人前來問姜秾秾要生辰八字。
姜秾秾跟島上一樣，胡編亂造了個日子，拿走庚帖的嬤嬤離開沒多久，黑著臉又回來了。
“姑娘，成婚是何等的大事，您怎麽連生辰都胡說呢。這要是出了點差錯，可是一輩子的怨偶。”
姜秾秾：“……”
她忘了，司雅意這貨在姜家安排了探子，生辰八字關乎婚姻大事，更何況還是陵州姜家主母生女的時辰，一般都會記錄在冊的。
“姑娘？”
“我娘沒告訴我。”姜秾秾一臉黯然，“我爹娘視我為災星，怎會費心記這種事情。”
“這就是了，少君還在疑惑，姑娘怎的在大公子那裏都信口胡說，原來是這個緣故。”
這位姜小姐扯這麽大的謊，少君都沒生氣，還不是在生辰八字這件事上，對他和大公子一視同仁了。
嬤嬤回來，就是代司雅意來討一個說法的。姜秾秾與司雅意說的大差不差，嬤嬤松口氣，知道好交差了。
聽她提到司弦音，姜秾秾敏銳地抓住了其中的關鍵。
她給司弦音的生辰八字，司雅意是怎麽知道的，除非，司雅意擒住了司弦音和司紅等人，從司紅他們嘴裏逼問出來的。
刺傷司弦音那一劍後，姜秾秾一直逃避著有關他的動向，她決意與司弦音斷個幹凈，發誓他的生死都與她無關，臨到頭來，還是忍不住為他揪心。
不知那一劍司弦音傷得如何。
到了嘴邊的話，又被她吞了回去。
不問了。
沒什麽好問的，不管司雅意這人如何的薄情寡義，心狠手辣，對自己的兄長始終顧念著親情，司弦音落到他手裏，或許會吃一番苦頭，性命是不用擔心的。
嬤嬤走後，紅裳來報：“姑娘，王先生求見。”
王先生就是風氏皇朝化名為王慕風的九皇子風幕，除卻離魂咒一事上與他有過交集，姜秾秾不記得自己與這位王先生有什麽來往的必要。
出於對方的身份考慮，姜秾秾還是見了王慕風。
“冒昧求見姜小姐，希望姜小姐不會怪罪。”王慕風涵養極好地沖姜秾秾拱了拱手。
姜秾秾要給司雅意做妾的事，司府上下都知道了，他這個時候跑來求見姜秾秾，可能會給姜秾秾造成困擾。
本朝雖在男女之事上不怎麽嚴苛，但各大世家都有自己的規矩，司雅意這種獨斷的性子，也許會約束姜秾秾與其他男人的往來。
因此王慕風是懷著巨大的歉意來的。
“不知王先生來見我所為何事。”姜秾秾請王慕風落座。
紅裳端來一盞茶，等她退下，屋內只剩下二人，王慕風才開口。
“這事不知該如何啟齒。”王慕風頗為不好意思，從袖中抽出了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綢緞帕子，放在了姜秾秾的手邊，“這是姜大小姐遺落的帕子，還請姜小姐代為轉交。”
姜秾秾臉色不可察覺地變了一下。
姜姒玉被囚居在秋水閣，王慕風能拿到她的帕子，說明這帕子是她偷偷跑出秋水閣打探消息時，不慎遺落在外的，還被王慕風識出了身份。
“姜小姐勿要驚慌，此事你知我知，王某不曾讓第三個人知道。”王慕風看出姜秾秾所思，連忙解釋。
這帕子是姜姒玉遺落不假，他認出姜姒玉也不假。
姜姒玉身法極快，他們二人在夜色中相遇，他以為對方是刺客，與她大打出手，不慎將她面巾扯落，驚鴻一面，久久難以忘懷。
姜姒玉趁機一拳將他打倒，等他爬起來時，姜姒玉已不見了蹤影，唯獨一張帕子落在地上。
他多方打聽，才知帕子的主人就是秋水閣的客人，姜氏送來和親的長女。秋水閣外有司府的人盯著，他不方便出入，就想到了讓姜秾秾代為交還的主意。
姜秾秾收起帕子，起身道謝：“還要多謝王先生為我姐姐隱瞞，先生放心，我一定親手將帕子交還，向姐姐說清楚此事。”
“勞煩姜小姐了，將來姜家兩位小姐若有差遣，在下定當效犬馬之勞。”王慕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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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胸前是大片的血跡，顏色已經變作了黑紅，昔日矜貴優雅的大公子，此刻說不出的落魄狼狽。
屋內都是腥氣，司雅意放下托盤，徑直走到窗畔，推開窗扇，讓幾縷月光瀉了進來。
婢女們紛紛入內，將屋內的燈燭全部挑亮，燈油不足的，添上新的燈油。大片光暈交織，司弦音蒼白的臉色愈發可見。
“大哥，這樣是不是很難受？”司雅意在掀起衣擺，坐了下來，打量著司弦音的傷，關切地問了一句。
司弦音眼瞼低垂，並未理會他的話。
“你我兄弟二人數次交鋒，這一次，大哥算是徹底敗在了我的手上。”
“不到最後，誰贏誰輸，尚未有定論。”
“大哥還有力氣與我爭輸贏，看來傷得不太重。”司雅意轉頭看被他放在桌上的托盤，托盤內放置著瓶瓶罐罐的藥物，以及一壺酒、一把匕首。
司雅意拿起匕首和酒，走到司弦音面前，司弦音見他手持利器，絲毫沒有畏懼之色，司雅意遺憾地嘆口氣：“我還以為能聽到大哥的求饒。”
“白日做夢。”
“好，大哥骨頭硬，但願大哥能一直硬到底。”司雅意用匕首將司弦音的血衣劃開，露出肚腹上的傷。
傷口惡化後，邊緣的肉已經腐爛，需要剜除，重新上藥。
司雅意捏開司弦音的嘴，指腹抵著一粒丹丸，推入他喉中，而後含了一口酒，盡數噴在他的傷口上，聽得耳畔一聲悶哼，他手起刀落，動作又快又準，用匕首切除掉了那塊腐肉。
血色汩汩湧出，滴落在地上。
司雅意扔了匕首，並指拂過司弦音周身大穴，淩空將桌上藥瓶攏入手中，藥粉撒在那傷口上。
全程司弦音都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只有掙動時撞擊鐵鏈的當當聲，司雅意給他止了血，上了能生血肉的藥，叫人解了他的鐵鏈，扶到榻上去休養。
這床榻是臨時搬進來的，看樣子他打算將這裏當做司弦音療傷的地方，司弦音痛得渾身是汗，躺在榻上，不發一言。
司雅意叫人進來收拾殘局，站在床頭，盯著他發白的臉：“大哥可知我為何不讓大夫進來幫你處理傷勢？”
“你的心思有幾個人能猜出來。”
“大哥這樣擅於洞察人心的也猜不出來嗎？還是大哥不肯相信自己猜出來的結果？”司雅意頓了頓，“我親自上手，是怕大夫的手不夠快，令大哥多吃苦頭，為什麽大哥從來不信，我真的很敬愛大哥。”
司弦音重重地喘了口氣：“從小到大，所有人都表現得很愛我，結果親手毀掉我的卻是聲稱最愛我的人，你要我怎麽相信，會有人真的來愛我。”
“可是我比大哥好不到哪裏去呢。”司雅意側目盯著跳躍的燭光，聲音變得像月光一樣縹緲，“至少大哥曾被他們愛過。”
這句話令兩個人都沈默了下來。
多麽刁鉆的命運。
一個在被愛中長大，從未真正得到過愛，一個擁有愛，從未感受到過被愛。就因為他們是司家的雙生子，就必須為這殘酷的命運作出犧牲，明明是親密的兄弟，被迫鬥得你死我活。
“你真的敬愛你的兄長？”司弦音問。
“若非如此，大哥與我作對至今，豈還有命在。”
“你把秾秾讓給我。”
“這不一樣。”司雅意斷然拒絕，“尋常百姓家的兄弟，還會為爭搶一個雞腿大打出手，在秾秾這件事上，我們各憑本事，沒有讓不讓的。”
“那你想要什麽？”
“我希望從現在開始，不論最後秾秾歸誰，我們之間都不會再發生手足相殘這樣的事。至於大哥身上的這一劍，就當是還我在乘鶴樓中遭受的斷腿之苦，我們以前的債，就此一筆勾銷，大哥覺得如何？”
司雅意沒有等到司弦音的答覆。
他昏了過去。
司雅意拿起薄毯，為他蓋上了，留下兩名值守的婢女：“看著他，有問題立即通知我。”
婢女答：“是。”
司雅意背著手走出刑訊室。
司青手裏握著狐貍面具，站在臺階前等候，見到司雅意出來，他雙手奉上面具：“少君。”
這面具是司雅意進門前從臉上脫下來的，特意交待他，有什麽差池，拿他的腦袋是問。
司青就想不明白了，一個平平無奇的面具，大街上一抓一大把，幾文錢就能買到手，何至於與他寶貴的腦袋劃上等號。
轉念又想到，少君去素心閣前，臉上還沒有戴面具，不知是怎麽被忽悠的，戴上了這張面具，顯而易見，面具是姜小姐給他的，這麽一來，這面具確實貴重。
不怪少君這麽沒見識的樣子，統共姜小姐就送過他一個平安符，還是從昭葉寺裏求來的買一贈一的便宜貨，這就是物以稀為貴的道理。
司雅意將面具戴在臉上，行至湖邊，望向水裏的倒影，問司青：“好看嗎？”
黑布隆冬的水面上浮著細碎的月影，司雅意的影子模糊成一團，根本看不清。
司青昧著良心答：“好看。”
司雅意的笑容都藏在了面具下，唇角忍不住地上揚。
“霍大夫已經安置好了，少君現在就去見他嗎？”
霍玉卿是司青親自安置的，這位神醫妙手回春，便是司雅意都不太好得罪他。
“見一見吧，大哥想要長命百歲，還得仰仗這位霍大夫呢。”司雅意喃喃說道。
霍玉卿被安置在最好的客房，與王慕風比鄰而居，他早已料到司雅意會來找他，提前煮了壺茶，司雅意進來時，滿室縈繞著淡雅的茶香。
“難得能在霍大夫這裏聞到茶的香氣。”一個大夫的屋裏，包括他的身上，總是以藥香居多。
“少君有福，世上能喝到我親手煮出來的茶，大多都是死人了。”霍玉卿的話一向刁鉆，還不給主人家的面子。
司雅意在霍玉卿的右手邊坐下：“霍大夫習慣這裏嗎？”
“沒什麽習慣不習慣的，反正人死了，都是要埋地下的，生前住在哪裏不重要。”
“我還以為霍大夫在乎這個。”司雅意對他的冷嘲熱諷絲毫不在意，“我將茯苓姑娘的墳遷出了長壽村，另尋了個風水寶地，還在旁邊搭了間房子，這樣霍大夫既可以行醫濟世，也可以與茯苓姑娘長相廝守。”
霍玉卿臉上的笑容瞬間冷卻了下來：“少君知不知道，得罪一個大夫的後果會很嚴重。”
司雅意微微一笑：“霍大夫這是曲解我的意思了。”
“哼。”霍玉卿將司雅意面前的那盞茶端了回來，潑在地上，“少君還是另請高明吧。”
“我聽司紅說，霍大夫已經幫大哥研制出了解毒的法子，霍大夫就不想試一試，那法子究竟行不行。”
霍玉卿意外：“你是想讓我救治大公子？”
“不然霍大夫以為呢？”
霍玉卿以為他是要招安，想他為司家效力。
他霍玉卿一生放蕩不羈，名聲雖不好，做事有自己的原則，既然選擇了大公子司弦音，縱使將來與司弦音分道揚鑣，也不會背信棄義，投入他的死敵門下。
霍玉卿萬萬沒有想到，司雅意是要他救司弦音。
當初在長壽村他就看出來了，他們兄弟之間暗流湧動，看似血緣為系，爭權勢，爭女人，對彼此滿滿都是算計，司弦音更是策劃多年，只等著攻下雲州，做天下的主人。
相愛相殺。
這對兄弟真有意思。
霍玉卿嘖了聲。
這日一大早，司雅意派了人前來問姜秾秾要生辰八字。
姜秾秾跟島上一樣，胡編亂造了個日子，拿走庚帖的嬤嬤離開沒多久，黑著臉又回來了。
“姑娘，成婚是何等的大事，您怎麽連生辰都胡說呢。這要是出了點差錯，可是一輩子的怨偶。”
姜秾秾：“……”
她忘了，司雅意這貨在姜家安排了探子，生辰八字關乎婚姻大事，更何況還是陵州姜家主母生女的時辰，一般都會記錄在冊的。
“姑娘？”
“我娘沒告訴我。”姜秾秾一臉黯然，“我爹娘視我為災星，怎會費心記這種事情。”
“這就是了，少君還在疑惑，姑娘怎的在大公子那裏都信口胡說，原來是這個緣故。”
這位姜小姐扯這麽大的謊，少君都沒生氣，還不是在生辰八字這件事上，對他和大公子一視同仁了。
嬤嬤回來，就是代司雅意來討一個說法的。姜秾秾與司雅意說的大差不差，嬤嬤松口氣，知道好交差了。
聽她提到司弦音，姜秾秾敏銳地抓住了其中的關鍵。
她給司弦音的生辰八字，司雅意是怎麽知道的，除非，司雅意擒住了司弦音和司紅等人，從司紅他們嘴裏逼問出來的。
刺傷司弦音那一劍後，姜秾秾一直逃避著有關他的動向，她決意與司弦音斷個幹凈，發誓他的生死都與她無關，臨到頭來，還是忍不住為他揪心。
不知那一劍司弦音傷得如何。
到了嘴邊的話，又被她吞了回去。
不問了。
沒什麽好問的，不管司雅意這人如何的薄情寡義，心狠手辣，對自己的兄長始終顧念著親情，司弦音落到他手裏，或許會吃一番苦頭，性命是不用擔心的。
嬤嬤走後，紅裳來報：“姑娘，王先生求見。”
王先生就是風氏皇朝化名為王慕風的九皇子風幕，除卻離魂咒一事上與他有過交集，姜秾秾不記得自己與這位王先生有什麽來往的必要。
出於對方的身份考慮，姜秾秾還是見了王慕風。
“冒昧求見姜小姐，希望姜小姐不會怪罪。”王慕風涵養極好地沖姜秾秾拱了拱手。
姜秾秾要給司雅意做妾的事，司府上下都知道了，他這個時候跑來求見姜秾秾，可能會給姜秾秾造成困擾。
本朝雖在男女之事上不怎麽嚴苛，但各大世家都有自己的規矩，司雅意這種獨斷的性子，也許會約束姜秾秾與其他男人的往來。
因此王慕風是懷著巨大的歉意來的。
“不知王先生來見我所為何事。”姜秾秾請王慕風落座。
紅裳端來一盞茶，等她退下，屋內只剩下二人，王慕風才開口。
“這事不知該如何啟齒。”王慕風頗為不好意思，從袖中抽出了張疊得整整齊齊的綢緞帕子，放在了姜秾秾的手邊，“這是姜大小姐遺落的帕子，還請姜小姐代為轉交。”
姜秾秾臉色不可察覺地變了一下。
姜姒玉被囚居在秋水閣，王慕風能拿到她的帕子，說明這帕子是她偷偷跑出秋水閣打探消息時，不慎遺落在外的，還被王慕風識出了身份。
“姜小姐勿要驚慌，此事你知我知，王某不曾讓第三個人知道。”王慕風看出姜秾秾所思，連忙解釋。
這帕子是姜姒玉遺落不假，他認出姜姒玉也不假。
姜姒玉身法極快，他們二人在夜色中相遇，他以為對方是刺客，與她大打出手，不慎將她面巾扯落，驚鴻一面，久久難以忘懷。
姜姒玉趁機一拳將他打倒，等他爬起來時，姜姒玉已不見了蹤影，唯獨一張帕子落在地上。
他多方打聽，才知帕子的主人就是秋水閣的客人，姜氏送來和親的長女。秋水閣外有司府的人盯著，他不方便出入，就想到了讓姜秾秾代為交還的主意。
姜秾秾收起帕子，起身道謝：“還要多謝王先生為我姐姐隱瞞，先生放心，我一定親手將帕子交還，向姐姐說清楚此事。”
“勞煩姜小姐了，將來姜家兩位小姐若有差遣，在下定當效犬馬之勞。”王慕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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