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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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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姜小姐好像很怕我。”司雅意沈吟,“百寶閣的事,如果姜小姐需要,我可以道歉。”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姜秾秾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主動找了個臺階下:“我知道少君是怕大公子受我蒙騙,才出此下策,試探我對大公子的真心。少君與大公子兄弟情深,能以自身為餌,自降身價討好我這種少君自來瞧不上的女子,實在是感人肺腑。如今少君也驗證過了,我對大公子並無二心,少君要是再不放心,我可以對天發誓,最狠最毒的那種,這裏是佛門,說的話向來靈驗,我可以向少君保證,我……”

“你了解過我大哥嗎?他成長過程中的經歷,你又參與過多少?你確定你認識的他,就是你喜歡的他嗎?”司雅意不悅地打斷了姜秾秾的話,“姜小姐,你是個聰明人,別怪我沒有提醒你,草率行事,斷送一生,到頭來再追悔莫及,無濟於事。”

姜秾秾怒從心起。聽聽,他說的是人話嗎?他就這麽見不得別人好嗎?

“你不用跟我在這裏打啞謎,少君的心思我明白,我進了司府以後,少君是什麽手段都使過了,威逼利誘不成,又來離間我和阿音。這世上的感情,總要經歷一次又一次的懷疑,方能守得雲開見月明,我理解少君的心情,我會向少君證明,我與阿音情比金堅。”

“我很好奇,你到底喜歡我大哥什麽?溫柔還是仁慈?”

“他有的,我都喜歡,不成嗎?”

司雅意的嘴角始終噙著一抹若隱若現的笑意:“或許,姜小姐想聽一聽小紅馬的故事。”

小紅馬的故事,姜秾秾已聽司弦音說過,她沒有點破,她倒是想聽聽,司雅意還能翻出什麽新花樣。

司雅意已經開始了他的敘說——

“司家的孩子能下地時就要學習騎射,我與大哥的馬術不分上下,有一年,父親帶回來一匹小紅馬,那馬的皮毛油光水滑,跟披了晚霞一樣灼目。”

“我和大哥都看中了它,父親無法抉擇,給了我們三天時間,讓小紅馬自己選擇主人。這三日我和大哥分別去給它餵食、洗澡,培養感情,我們都覺得小紅馬與自己更親近,胸有成竹小紅馬會選擇自己。”

“很快,三日的時間到了,小紅馬站在我們兄弟二人中間,最終走向了我。而大哥為了不讓我得到小紅馬,抽出了他那把象征著仁慈的憫生劍,毫不留情地斬下了它的腦袋。”

“你胡說!”姜秾秾站了起來,怒不可遏地制止了司雅意繼續說下去,“明明是你斬殺了小紅馬,卻賴給阿音,司雅意,你是雲州的少君,這般信口雌黃,汙蔑你大哥,對得起你的身份嗎?”

“他是這樣跟你說的?”司雅意若有所思,對她的直呼姓名並不動怒,“司府有很多舊人,他們在這裏已生活了數十年,這件事誰在說真話,誰在說假話,你只需問一問他們,真相就能水落石出。”

“你是司氏的家主,他們當然不敢指認你。”姜秾秾口中這樣為司弦音開脫著,心底其實已經動搖。

司雅意這種做事從不顧旁人眼光的性子,沒必要撒這種一戳就破的謊。

難道真的是司弦音斬殺了那匹小紅馬?他為什麽要將這樣的事推脫給司雅意?司雅意又因何要將這件事透露給她?

姜秾秾的胸口劇烈起伏著,驚疑不定地打量著對面那張與司弦音一模一樣的面孔。

司雅意起身,拿起桌上那兩把彎刀,重新懸回腰間。他向著屋外走去,走了兩步,回過頭來,朝她伸出手:“給我吧。”

“什麽?”姜秾秾沒反應過來。

“姜小姐為我求的平安符。”

姜秾秾懶得追問他是怎麽知道她為他求了平安符,沒好氣地取出平安符甩給了他。

司雅意握住平安符,擡步離開。

剛出了昭葉寺,司青就見自家主子摸出那枚平安符,仔細地撫平了邊邊角角,慎重地將平安符系在了腰間。

司青沒忍住,翻了個大白眼。

司雅意留下的一桌素菜一口未動,姜秾秾本著不浪費的原則,招呼著紅裳和綠衣進來,三人一起把飯菜都吃了才下山。

馬車疾馳而去。

路上,姜秾秾坐在車廂內,心事重重地盯著窗外倒退的風景。

紅裳和綠衣各有所思。

回了素心閣,姜秾秾依舊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她的腦海中不斷盤旋著司雅意說過的話。

司雅意話裏有話,她怎會聽不出來。

她回想著原書的劇情,幾百萬字的劇情,雲州副本大概占個三五十萬字,除卻司家這對雙生子,還有薛景馳、徐纖凝、月牙兒等等粉墨登場的配角,算來算去,司弦音的戲份不算多。

那樣有限的文字篇幅裏,司弦音呈現的自始至終都是一副溫柔款款的端方君子形象,憑什麽司雅意三言兩句就可以全盤推翻。

“姑娘,喝口茶吧。”紅裳捧來一盞茶,對著站在窗口發呆的姜秾秾說道。

姜秾秾想出了神,突然聽見紅裳的聲音,背過身來,撞上紅裳手裏的茶盞。

那一盞茶盡數潑在了紅裳的手臂上。

茶是剛沏不久,幸而紅裳端來前已放置到溫熱,姜秾秾手背上濺了點,徒留些餘熱,並未燙傷,她摸出帕子,幫著紅裳撩起袖擺拭去水痕,口中忙不疊地確認著:“有沒有燙到?”

“沒事的,姑娘。”紅裳搖頭,臉上皆是受寵若驚的表情。

姜秾秾攥住她的胳膊,手中的帕子擦著擦著逐漸停了下來。她“咦”了聲,望向紅裳臂彎間烙印的紅痕,不大確定地說:“這似乎是個‘弦’字。”

剛入屋的綠衣聽見這句話,趁著二人沒註意到自己,收回腿,匆匆離去了。

“沒有,姑娘看錯了。”紅裳抽回手,用袖子掩住了,眼神躲閃地說,“是個胎記。”

“不是胎記,是個字。”姜秾秾確定自己沒看錯。

她揪住紅裳的手腕,不容拒絕地將她的袖擺退至臂彎處,再次看到了那個字。

這一次,她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那瓷白如玉的肌膚上,烙了個鮮紅的“弦”字。

這個“弦”字再熟悉不過,司弦音房中的物件上,毫無例外地都印了這個代表著歸屬權的“弦”字。

“姑娘不要誤會,此事不是姑娘想的那個意思,這個字確實是大公子命人烙下的,只代表著紅裳是大公子的奴婢。這是大公子的規矩,只要進了大公子的院子,包括紅裳在內,所有賣身契在大公子手裏的奴仆丫鬟身上都有這個烙印。”紅裳撲通跪在姜秾秾的面前,珠淚漣漣地解釋著。

“你的意思是阿音他不光在那些死物上打下自己的印記,連活人身上也有這樣的烙印。”姜秾秾難以置信,“可你們是人啊。”

她明白這個世界與自己所處的時代不同,權貴有買賣活人的習慣,她進了這司府以後,發現司家對待奴仆並無苛待的跡象,只要安分守己,司家的兩位公子很少為難他們,似這般在活人身上烙印的事,只會發生在死囚身上,她那個時代,她更是只在豬肉上見過這樣的印記。

“紅裳的賣身契在大公子的手上,早已算不上一個人了。”紅裳黯然地垂下眼睫。

“一定很疼吧。”姜秾秾還是難以接受司弦音做出活人烙印這種事。

“姑娘垂憐,紅裳命賤,早已不記得疼了。”

“他為什麽要在你們身上烙印這些東西?”

紅裳還未答,司弦音走了進來,他依舊襲一身雪白的衣袂,緩步而來,如那翩躚降世救苦救難的神君。

行過之處,無端生出陣陣陰風,屋內的氣壓都跟著低了下來。

紅裳收住眼淚,不敢直視司弦音的目光。

司弦音平靜地說:“出去。”

紅裳垂著腦袋,退出屋子。

一出門,她就看見了站在門外的綠衣。

“對不起,紅裳姐姐,各為其主。”綠衣用手指絞著衣角,歉疚地說。

司弦音揮出一道掌風,兩扇木門砰地在姜秾秾眼前合起。

姜秾秾的整顆心像是被這合起的木門狠狠夾了一下。她望著司弦音,並未像平時那般,如小黃鸝般主動撲向他。

“你應該有話跟我說。”司弦音的視線掃向她的時候,她的身子肉眼可見地繃緊了,司弦音在心裏輕輕嘆了一聲,“秾秾,不要怕我,有什麽話,我們說開就是。”

“我不知道從何說起。”姜秾秾無所適從地站著。

“那就從小紅馬說起。”

姜秾秾聽到這三個字,反應果然更強烈了些。她始終與司弦音保持著三步距離,他進,她便退。

司弦音索性停下腳步。

姜秾秾攥緊袖口,喉口發緊,低聲說:“他們都說,是你斬殺了小紅馬。”

司雅意說得對,這件事府裏的舊人都有印象,姜秾秾回來後就隨便打聽了一下,得知殺死小紅馬的真正元兇是司弦音。

姜秾秾想不通,像司弦音這樣溫柔的人,怎會做出這種殘忍的事。

得不到就毀掉,那是司雅意才會有的行事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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