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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羽快鬥打開包廂門,謹慎起見,先往四周看了看。

確定沒人之後,回頭對著千緒微微頷首,神態一秒切換,又成了住友晝花那懶倦厭世的模樣。

不光是精湛的易容術,怪盜基德的演技也堪稱惟妙惟肖。

他按了按耳內不起眼的監聽耳機,推著輪椅離開包廂。

柯南惦記著那起殺人案,隔了段時間便跟著出去了。

房門關上,千緒松了口氣,心底的一塊石頭沈沈落下。

沖矢昴看著她靠在窗邊,看看窗外,又伸伸懶腰。他在她身邊坐下。

千緒忽然沒頭沒腦地說:“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嗯?”

“就是覺得新一他們不知不覺也變得這麽值得依靠了嘛。”她的口吻有種不符合年齡的唏噓,故意搖頭嘆氣,但分明有些微微出神。

玩鬧歸玩鬧,黑羽快鬥的話確實給她帶來了一些震動。

千緒還清晰記得兩人幼兒園時是怎麽為了“福爾摩斯和俠盜魯邦誰更厲害”這個話題吵一個夏天的。

出去買零食的時候,又要為了買汽水糖還是水果糖掐一架。

明明長得一模一樣,卻好像天生就不對付。

“那兩人是從最開始認識就是這樣了嗎?”沖矢昴問。

解決了一件麻煩,他也放松下來,坐在千緒和房門之間,從監聽耳麥中分出幾分心神和女友交談。

“那倒不是。”千緒誠實地搖頭,“也沒有人會從小嬰兒時代就關系不好吧?”

只不過……

她移開目光,決定把家裏剩下幾本相冊藏起來。

不然或許某天赤井秀一就會在其中一本裏看到,一歲大的新一頂著姐姐戴的兔耳朵,將笑得五官亂飛的黑羽快鬥按在嬰兒床上捶的畫面。

反正小孩沒有記憶,這算不上結下梁子吧?

千緒默默把“銷毀證據”列上日程。

“那是從什麽時候開始?”

沖矢昴看出她的保留,笑了笑。

還有時間,他不介意了解一下女友的童年,以及她那所謂的“第二個弟弟”。

畢竟,他對自己那位小搭檔的了解已經夠深了。

“大概是,四歲那年的暑假?”

千緒遲疑地回答,非常典型的心虛的樣子。

四歲那年的春天,工藤新一轉入米花保育園,成為了櫻花班的學生。

入園後不久,他就和爸爸合作解決了一起未遂的綁架案,嘗到初次推理帶來的快樂後,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但還沒來得及得意多久,剛剛啟航的大偵探就在暑假碰見黑羽盜一時翻了船。就像搖搖晃晃的小紙船迎面遇上巨浪,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拍死在了沙灘上。

無論拜托對方表演多少次,他都沒辦法解開那看似輕巧的魔術手法。

在第N次失敗之後,千緒好心將一臉挫敗的新一帶到了快鬥面前。

——讓四歲的工藤新一去面對黑羽盜一,簡直就像讓新手村都沒出的小菜鳥拿著鍋蓋和樹枝去越級挑戰最終BOSS,怎麽可能贏嘛?

“推理菜鳥和魔術菜鳥,你們倆就當彼此的練習對象吧。”

最好是別來打擾她看電視劇了。

她拍拍手,很瀟灑地走了,留下兩只小豆丁大眼瞪小眼。

從此之後,黑羽快鬥每次練習魔術,旁邊都會多出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一眨不眨死盯著他手中的動作。

——“跟在怪盜身後吹毛求疵的評論家”的感慨,差不多就是從這會兒有了苗頭。

對於年僅四歲的小魔術師而言,要在這種狀況下保持冷靜可太不容易了。偏偏兩個人誰也不服輸,每當工藤新一一臉自信地指出對方的手法,下一次黑羽快鬥就會就會練習得更完善一些。

幾次下來,兩人的觀察力和魔術技巧進步飛快,關系卻將至冰點。

身為罪魁禍首的某人在一周後帶他們出門逛超市時感到頭疼了。

“晚餐吃炸竹莢魚!”

“明明炸雞腿更好!”

“吃魚!”

“不吃魚!”

“吃魚!”

“吃雞腿!”

啪!

千緒面無表情地拿了一袋進口頂級和牛丟進購物,“有沒有品味?”

兩個沒有品味的小屁孩踮起腳尖,一左一右扒在購物車兩邊,低頭看了眼和牛細膩的脂肪紋理,閉嘴了。

雖然沒有品味,

但還算有眼色。

一場戰爭被及時遏制。

千緒帶著他們去收銀臺結賬,剛拿出工藤優作給的黑卡,一回頭,兩人又不見了。

“這個大哥哥剛剛偷東西!”

她弟弟那義憤填膺的叫嚷從隔壁隊伍傳過來。

千緒急忙趕過去。

四歲的工藤新一抱著胳膊,偵探派頭拿捏得十足,毫無懼色地面對著比他高了一倍有餘的成年男子。

童聲清脆,吐出流利的英語。

——一個還帶著嬰兒肥的正義小偵探。

黑羽快鬥單手插袋,不經意地在男人腳邊轉來轉去,矮矮的個頭根本不引人註意。只有千緒一低頭,看見他眼底明亮的光彩。

“你別胡說八道,臭小鬼!”

“我才沒有胡說八道,你剛剛趁著那個阿姨找錢,偷偷拿了一條巧克力藏在手裏了。”

工藤新一很嚴肅,“你這是在犯罪!”

雖然一條巧克力才3.99刀,但那也是偷。

男人被氣笑了,忽然彎腰,展示出空空的掌心,“你不是說我藏在手裏了嗎,在哪裏?”

工藤新一一時語塞,他左右看看,沒發現有哪裏能藏東西。

男人穿著簡單的T恤和沙灘褲,腕上沒有任何首飾,他也沒見他將手往口袋伸過。

對方輕蔑地看著怒瞪自己的小男孩,“小小年紀就會汙蔑人,不知道家裏是怎麽教的。”

千緒的臉黑了。

黑羽快鬥忽然不轉了。

他擡頭看著男人,同樣用英文開口:“這麽簡單的手法就別拿出來丟人現眼了吧,大哥哥。”

說著,插在口袋裏的那只右手掏出來,學著男人的樣子,裝模作樣地左右展示了下,翻手間,一根棒棒糖憑空出現。

他做出驚訝表情,看著自己的手心,“我還以為有多難呢!”

男人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周圍傳來稀稀落落的笑聲。

有人喝彩,黑羽快鬥更起勁了,左手手腕跟著瀟灑一轉,空蕩蕩的指間同樣多出一支不同口味的糖。

一支變兩支,兩支變四支,就像魔術師在舞臺上源源不斷地空手出牌,他一直變到雙手指間都夾了棒棒糖才停下,得意地對著男人挑了下眉。

緊接著,又對著工藤新一晃晃肉乎乎的小手。

怎麽樣!沒話說了吧!這可是他練習了好幾天的!

四歲的黑羽快鬥懂得的魔術種類遠沒有那麽豐富,那個小偷也是倒黴,剛好撞在了槍口上。

身旁安靜片刻,驟然爆發出掌聲。

黑羽快鬥看著聚集過來的人群,連日來被小偵探盯著練習的郁悶一掃而空,終於揚眉吐氣。他面對叫好的大批觀眾,學著父親在舞臺上謝幕的樣子,優優雅雅地鞠一躬,尾巴都要翹起來了。

白凈俊秀的小男孩看著格外討人喜歡。

“你這個臭小鬼——”

男人惱羞成怒,揚手就要打下來,千緒連忙上前,一手一個把他們藏到自己身後,然後亮出手機屏幕,“想用魔術糊弄小孩?換個角度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我都拍下來了!”

超市胖胖的保安這會兒終於氣喘籲籲趕來,看了眼千緒手裏的視頻,立刻不由分說地拉住男人。

“請不要在這裏打擾其他客人,先生,麻煩跟我換個地方說話。”

男人臨走前還憤怒地瞪了這三個亞裔小孩一眼。

“魔術可不是用來做這種小偷小摸的事情的!”黑羽快鬥抓著千緒的褲腿,探出一個腦袋,忿忿不平。

他揮揮手,短短的手指頭間還夾著那幾根棒棒糖。

——好歹要像魯邦一樣劫富濟貧、行俠仗義吧!

另一邊的工藤新一回過神,覺得哪裏不對,“你的重點錯了吧!”

怎麽感覺他像是在嫌棄這人偷一條巧克力上不得臺面、給魔術師丟臉了一樣?

“哪裏錯了?你沒聽說過盜亦有道嗎?”

“笨蛋,無論如何都不能當小偷吧?”

“目光狹隘!”

“三觀不正!!”

“你還說!剛才是誰給你解決的麻煩?”黑羽快鬥氣勢十足,甩出殺手鐧。

工藤新一啞口無言,“我知道他是藏起來了……”

“但憑借專業魔術師的手法,你就算知道他藏起來了,也不知道藏在哪兒了,對吧?”黑羽快鬥得意洋洋,掏出一個棒棒糖撕掉糖紙,“笨蛋偵探,這可是我的專業領域。”

“切。”工藤新一嘖了聲,卻沒再說什麽。

似乎是默默承認了對方今天確實,幫上了一點小忙這件事。

黑羽快鬥沒有得寸進尺,酷酷地叼著棒棒糖,又不知從哪掏出另外一支丟給他。

他心裏也清楚,能發現那個小偷,還得多虧了工藤新一敏銳的觀察力。

工藤新一默默把糖紙扯掉,塞進嘴裏,兩人的腮幫子鼓起一個一模一樣的弧度,出了超市,並肩走在千緒身後。

夕陽拖出兩道長度和輪廓都相仿的影子。

落日的餘暉灑在三人肩頭,一路安靜……並不是。

溫馨靜謐的時光大概只保持了半程,叼著棒棒糖扮酷的游戲就進行不下去了,腮幫犯酸,於是千緒走到一半就聽見身後傳來異常規律且同步的嘎吱嘎吱咬硬糖的聲音。

千緒:“……”

所以這兩個四歲的小屁孩到底在故作深沈個什麽勁啊!!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昨天偷偷聽到了工藤優作和黑羽盜一的對話!

她轉過身,一人往懷裏塞了一個大袋子,被兩個小孩手忙腳亂地接住了。大大的塑料袋擋住視線,他們一左一右懵懵地探出臉來。

“別吃了,拎著。”

千緒瞪著自己弟弟,“你忘記媽媽讓你在身邊沒有大人的時候別那麽招搖了嗎?萬一他真的打你怎麽辦?小心我連著你半夜偷偷看書的事情一起打小報告給媽媽——”

“別笑了,還有你。”她不忘看向黑羽快鬥,“阿姨不是說要限制你吃糖的數量嗎?我可不想到時候送你們一個去看眼科一個去看牙科——不準吃了!把糖都給我,藏在枕頭底下的小說也給我。”

工藤新一:“!!!”

黑羽快鬥:“!!!”

兩人一起露出被雷劈了的表情。

千緒瞥了一眼沮喪的兩只小豆丁,想起他們在超市那你一言我一語的樣子。

明明長得一模一樣,卻好像天生就不對付。

明明好像天生就不對付,卻又能在某些時刻展現出無與倫比的默契。

真是不可思議。

當時留下的印象,似乎直到十三年後的今天依舊適用。

沖矢昴啞然,看著千緒嘖嘖感慨的樣子,捏了捏眉心,毫不留情地指出,“明明你才是讓他們變得不對付的那個罪魁禍首吧?”

就為了看電視劇?

千緒:“……”

千緒:“你這個人還真是油鹽不進啊。”

難道不覺得她剛才講了一個很好的故事嗎?

她抗議地揮揮拳頭。

“不過。”

沖矢昴接著開口,若有所思,“我大概明白你為什麽會說他是你的‘第二個弟弟’了。”

這樣的相處模式,確實堪比許多有親緣關系的表親了,甚至……

他沒再說下去,千緒卻好像猜到沖矢昴在想什麽,“你是不是想到真純了?”

她和黑羽快鬥的相處時間,大概都比赤井秀一和他親妹妹的相處時間要長得多。

“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吧。”千緒拍拍他的肩,“秀一哥哥。”

沖矢昴短暫陷入沈默,似乎是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良心的隱隱作痛,隨即又在聽見她最後那句秀一哥哥時,微微挑起眉梢。

正要開口,千緒先跳了起來,“時間是不是差不多了?”

有了怪盜基德這個得力幫手的加入,紅方在列車上幾乎占了壓倒性的優勢,還需要千緒幫忙的事情只剩下一件——

“先坐下。”沖矢昴伸手抓住某個意識到不妙、試圖轉移話題的家夥,指尖搭在後頸,稍稍用力,千緒就撲通坐回來。

沖矢昴嘆息,在她無辜的目光中說起正經的話題,“一會兒你面對的貝爾摩德,大概會和你印象中的莎朗·溫亞德並不一致。”

“按照計劃行動就好。萬一出了什麽意外,還有我。”

如果說早前裝成萊伊的模樣四處打探情報的她還有幾分玩鬧的意思,那麽此時站在千緒面前的就完完全全是身為黑衣組織高層的貝爾摩德了。

他們在得知炸/彈存在前準備的血包和防彈衣早就被丟出窗外,不知落在了哪一片荒草叢生的原野裏。

車窗大開著,雪白的窗簾浮動,遮住“萊伊”冷淡的眉眼,又呼地被吹向窗外。

他看著輕輕帶上房門的千緒,忽然笑了,“我早該猜到的。”

保險栓撥動的聲響被獵獵風聲掩過,千緒低頭,那黑洞洞的槍口直對著自己。曾幾何時,莎朗·溫亞德帶著她去洛杉磯不知名的地下靶場時,也曾經教導過她,“槍口永遠要面向敵人,知道嗎?”

年輕的莎朗撫過槍/管,像撫摸情人的咽喉,那副模樣比任何一部電影中的她都要更加風情萬種。

……而此時舉槍面對她的,不光是童年時親切的長輩。

千緒不自覺幹咽了下,聲音有點幹澀,“你不能先把那面具摘下來嗎,莎朗?”

他們早就算到貝爾摩德會來這間房間,處理掉那些東西。畢竟在見到沖矢昴之後,她很可能會猜到他們正打算找人化妝成雪莉酒這件事,當然要來丟掉房間內的易容道具。

貝爾摩德和波本並不清楚怪盜基德的存在。紅方占據了信息差的優勢,行動的主動權卻是在組織手中——在知道兩人準備如何引出雪莉之前,柯南和沖矢昴縱使做了再多手的準備,也只能按兵不動,觀察形勢。

兩人此時一個陪在安室透身邊解決殺人案,一個藏在暗處盯緊了孩子們所在的包廂,至於千緒,則是負責示弱的那一個。

她從未參與過和組織的對決,作為一個完完全全的新手,最適合被放出來降低警惕。

在貝爾摩德眼中,她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化妝成雪莉,假死逃脫。

而此時易容道具已經被丟掉,貝爾摩德的神色明顯放松,看著千緒,綠眸中的情緒模糊,“為什麽?”

她依舊用著赤井秀一的嗓音,輕聲問,“你沒有見過他這幅樣子吧?”

熟悉的玩味口吻,抵在腹部的槍口上擡,硌得骨頭發痛,但比起那微不足道的痛楚,生命受到威脅產生的本能恐懼更令人毛骨悚然。

千緒不自覺挺直脊背,直視著那雙深綠色的眼睛,瞳孔微縮。

無需再做戲,此時的莎朗緊盯她的目光中不含任何眷戀,眸色深沈,更像是萊伊鎖定獵物時的模樣。

“真讓人意外,我本以為至少在面對女友的時候,他會手下留情一些。”

千緒意識到對方的慍怒並非面向她,立刻說,“是我自己要來的。”

貝爾摩德的食指穩穩地扣在扳機上,另一手卻背到身後,不知按了什麽。

列車各處布置好的煙筒同時開始釋放煙霧。

不一會兒,走廊便響起驚慌失措的叫喊。

“著火了!!”

“快跑!!”

千緒被那動靜吸引,下意識想偏過頭,貝爾摩德卻在這時開口,“你不該參與進這件事裏。”

她隨意地歪了歪槍口,語氣比平時冷淡許多,“也不該和那個男人交往。”

赤井秀一能給她帶來的只有危險。

千緒轉頭的動作停下了,“莎朗,我已經不是七八歲的小孩子了。”

“如果你不希望我有拿起槍的那一天,那麽最開始就不該教我怎麽使用它——你不覺得自己的心態很矛盾嗎?”

她輕聲問,目光卻一片清明坦蕩。

如果換一個組織成員站在這裏,大概根本不敢也不會問這樣的問題。“不要揣測千面魔女那千變萬化的想法”,是絕大部分成員的共識。

但千緒看著她的眼神卻依舊像在看著十幾年前和她共度夏天的莎朗·溫亞德。

她認識那一面的貝爾摩德,那麽這個問題就一點都不難回答。

希望她有自保的能力,卻又不希望她真的用到它——

這種矛盾的心理,正是多數長輩面對小輩的心情。

在某些細微到難以捕捉的瞬間裏,莎朗還是那個莎朗。

“不可以把面具摘下來嗎?”千緒定定地看著她,不知何時呼吸已經平緩下來,“我們還沒有正式打過招呼,貝爾摩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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