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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情緒處在崩潰的邊緣,動作不受控制地跟著變得莽撞,生澀而沖動地吻上來。

沖矢昴微微睜開眼,看見千緒雙眼緊閉,長長的睫羽像只振翅欲飛的蝴蝶,還在輕輕顫抖。眼尾泛著反覆摩擦留下的紅。

他緊繃的身體倏爾放松下來。一手扣上她的腰,用了幾分力氣,千緒的重心就傾到他懷裏。

雪白的煙霧弭散在唇齒之間。

沖矢昴的個子太高,千緒要踮起腳尖才能吻到他,手臂摟住脖子的動作做得再自然不過。她盡力去貼近他,直到徹底落入他的懷抱,身體之間再無縫隙。唇舌交纏,順利得就像已經做過千萬次。

——就像曾經和赤井秀一做過的那樣。

這個念頭闖入腦海時,千緒猛然驚醒。

有點倉皇地從那個懷抱中抽身,千緒整個人變得僵硬起來。她再一次想起了那個可能。

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但如果沖矢昴真的不是赤井秀一……那她剛才到底在做什麽?

把沖矢昴當作是那個人的替身,在和他接吻嗎?

千緒猛然低下頭,避開他垂落的目光,心裏一團亂麻。

含糊地說了句抱歉,千緒帶著自己做錯了事情的羞愧,沖回了不遠處她的房間。身後的人試圖開口,但只換來了她更大聲的一句對不起。

房門被重重關上,帶著明顯的拒絕之意。

沖矢昴皺了下眉,在原地站了許久,彎腰撿起千緒慌亂中掉落在地上的煙盒和打火機。

從他的視角,千緒情緒突然的變化來得相當莫名。

但既然是和他借煙……大概率就是關於赤井秀一的事情了。

今晚實在發生了太多事。他的重點還放在那張洩露的照片上,所以當千緒說有個朋友臨時有事要找她見面時,他沒有多想就放她走了。整晚剩下的時間裏,沖矢昴一直待在房間,調查曾經訪問過那個帖子的可疑ip。

憑波本的情報收集能力,哪怕那個帖子只出現了三分鐘,也一定會被他註意到。以對方謹慎小心的性格,絕對不會留下能被他抓到的把柄,但以防萬一,沖矢昴還是檢查了一遍。

不出意料,沒什麽收獲。

波本下一步的調查重點一定會轉移到千緒身上。

他猶豫過要不要替千緒的電腦安裝一個反入侵程序,放在過去,他一定會趁著千緒出門的機會毫不猶豫動手。

但如今他變得有點遲疑。

事情脫離掌控的感覺很糟糕,但他不想再讓千緒感受到一絲一毫的不快。就像他本可以在千緒專心回覆消息時瞥一眼屏幕,就能輕松得知今晚和她見面的對象……

就不用像現在這樣,對著情緒明顯不對勁的千緒陷入不熟悉的惘然。

沖矢昴垂下目光,摩挲了一下手裏的煙盒,心不在焉。

千緒那邊不再有動靜,偌大的宅邸只是因為少了屬於她的那一道聲音就變得死氣沈沈。

他在一片安靜中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胸腔裏的震動還未平覆。他在千緒撞進懷裏的同時就自然接住了她,雖然有所預感,但那個突如其來的吻還是令他心跳猛然加速了一瞬。

明明身在其中,他卻產生了一種荒謬的旁觀感——看著她用他曾經教給她的技巧,去撩“另一個人”。

做得那麽笨拙,但還是足以讓他心動。

三十二年的人生,他還是第一次陷入這麽詭異又覆雜的情緒。

他在吃醋。

而令他產生醋意的對象竟然是他自己。

沖矢昴嘆了口氣,向著千緒緊閉的房門走去。

他自己的房間在走廊深處,千緒的房間則要更靠近樓梯口,所以沖矢昴直到走近了才發現不對勁。

他收回要敲門的手,側耳聽了半晌。

從一片寂靜中響起了水滴落下的聲音。

沖矢昴沒費多大力氣就找到了聲音的源頭。

流水聲來自廚房旁的那個衛生間。千緒剛剛回國時,兩人分配過家裏的洗手間。千緒用樓上她房間隔壁那間,樓下的則是留給沖矢昴使用。

而此時,屬於他的那間衛生間裏一片狼藉。洗手池下的水管漏了水,一滴一滴落到瓷磚地上。水量不大,但看情況,在白天能找人來維修之前,這間洗手間都用不了了。

沖矢昴想起自己剛才下樓時,正好看見千緒從一樓走廊深處走出來。

還有她擡手過來摟他時,不小心露出的那濕了一片的袖口。

原來是這麽回事。

沒有辦法直接找“沖矢昴”確認他的身份,就只好用最笨拙的方法設下圈套。這純粹是一個願者上鉤的陷阱,千緒並不在乎這樣的手法被他看出來,甚至根本就沒有遮掩。

難題被推到了他面前。

沖矢昴對著地板上那一片水漬看了很久,回到二樓時,正好瞥見千緒房門下的縫隙裏,有一片月光被擋住了。

和柯南在東大判斷出門後有障礙物一樣,沖矢昴很快意識到千緒坐在那裏。

沖動地和他接吻,然後把自己關在了封閉的小房間,沖矢昴幾乎能想象到情緒失控的千緒此時是如何落寞地坐在門邊,等待他交給她一份答案。

……就像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盯著房門下透出的那一點月色,沖矢昴閉了閉眼睛。

算了,他放棄了。

千緒關上房間門,意識到自己關門的音量好像太大了,頓時更加懊悔。

種種情緒混雜在一起,讓她的心情變得無比覆雜。

千緒靠著臥室的門慢慢地坐下來,一直攥在手裏的那半截煙被她不小心忘記了,還沒回過神,掌心突然傳來一陣刺痛。

千緒恍然驚醒,狼狽而慌亂地將煙蒂直接按在地板上,留下一個黑色的圓形焦痕。看著不小心在木質地板上留下的痕跡,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也被烙出了這麽一處小小的空缺。

卡邁爾努力保持平靜的聲音再度響起。

“……警視廳後來叫我們去確認來葉山發現的那具遺體的身份……但是因為汽油洩露導致的爆.炸,遺體被燒焦,已經難以辨認了……”

“勉強可以分辨出的只有頭部的彈孔,還有藏在口袋裏的右手指紋……和赤井先生的是一致的……”

以及臨別前他那一句,“工藤小姐,我很抱歉。”

千緒把腦袋埋在膝蓋裏,安安靜靜地坐了一夜。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聽見從隔壁浴室傳來的水聲。

千緒恍惚地擡起頭,日光透過半掩的窗簾照進房間,她這才意識到外面的天色已經泛白了。

木地板帶著早晨的寒氣,坐了一宿,涼意像要滲進骨頭,凍得手腳都發麻了,但千緒還是堅持起身,活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

然後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

走廊盡頭的窗戶開著,微風徐徐,送來被晨露沾濕的青草的氣息。千緒的鼻子動了動,從一片幹凈清新的味道裏嗅到了淡淡的煙味。

餘光瞥到什麽,她低下頭。木地板的夾縫中有幾點不甚顯眼的白色煙灰。

空氣裏那熟悉的煙味被風逐漸吹散。

留下煙灰的人才剛剛離開不久。

千緒對著煙灰看了幾秒,悄無聲息地向著衛生間的方向走去。

她需要去確認,那個主動跳入陷阱的獵物,是不是她想要的那個人。

裏面的水聲已經停止,千緒將手搭在門把手上,等待幾秒,閉上眼默默地對沖矢昴說了聲抱歉,然後猛然推開了房門。

如果園子這會兒在這裏的話,一定會可惜,她上一次和小蘭誤闖入工藤宅的衛生間時,怎麽就沒看到這樣的好風景。

千緒打開門時,正好看見衣服下擺落下的瞬間。精壯的腰腹肌肉線條明顯,隨著他穿衣服時微微弓身的動作,線條也被牽動,未完全擦幹的水珠順著人魚線滑下去,沒入休閑褲的邊緣。

她一眼望見留在精瘦腰側的那道熟悉的疤痕,抓著門把手的手猛然攥緊了。

衣擺下一秒就徹底落下,將那道猙獰的疤痕遮蓋住。但那短短一瞬間已經足夠千緒作出判斷。

她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怒氣上湧,腦海中卻不爭氣地翻滾著他胸口露出的一小片白色繃帶。

房間陷入死一般的安靜。沖矢昴無聲嘆息,在這暴風雨前的寧靜中將手裏那個墨藍色的圓形頸環丟到洗手臺邊,就聽見千緒忽然開口。

“赤,井,秀,一。”她一字一頓,從未把這個名字念得如此咬牙切齒過,“你是綁著繃帶洗澡的?”

沖矢昴的動作頓了下。

千緒壓抑著怒氣,聲音涼颼颼的,“怎麽,我們優秀又偉大的赤井長官,已經心虛到需要靠賣慘來博取同情了嗎?”

被她直白地戳穿,沖矢昴無奈地笑了聲,自言自語般說道,“確實有點心虛。”

那道熟悉的低啞嗓音響起,千緒渾身肌肉都緊緊繃起。

她一動不動地站在浴室門口,看著赤井秀一頂著那張溫和面具向她走來,直到停在她面前極近的距離,睜開了眼睛。

時隔兩個多月再度對上那雙深邃的眼眸,千緒的心臟狠狠收緊了一下。

她緊緊抿著嘴唇,仰頭和他對視,赤井秀一卻微微彎下腰,直到視線和她平齊。

這個動作讓千緒忍不住想起兩人剛剛認識的時候,有那麽很短一段時間,赤井秀一總是下意識地把她當作小很多的年下來照顧——事實上也確實如此。直到兩人的關系漸漸不對勁,變得越來越微妙,他才開始不再提起年齡差的存在。

但那些習慣性的照顧卻保留了下來。

如今他又用了這樣的動作,一下將千緒拉回兩人交往的時候。

“千緒。”

他沈聲開口,這次是極為嚴肅的表情,就像和柯南商談每一次的行動計劃時那樣。但不同的是,就算是那位最受他信任的小小搭檔,也從沒聽過赤井秀一這樣溫柔的語氣。

完完整整地解釋了來葉山的真相,赤井秀一這次沒有隱瞞任何細節。

千緒聽到一半就不知不覺攥緊了拳。

賣慘是有用的,她心想。精準擊中她的軟肋,讓她忍不住去想象那一晚的驚心動魄,哪怕赤井秀一在講述時已經盡力輕描淡寫。

卡邁爾口中那具面目模糊的屍體和面前活生生的人形成鮮明對比,提心吊膽了一整晚,終於放下心來,千緒還是不爭氣地鼻酸了一下。

他離開她時的念頭很好猜測,無非就是那些聽慣了的理由。將她留在安全的環境,只身赴險,而代價就是一個善意的謊言。千緒可以不滿,但她不得不承認,面對赤井秀一,她始終沒有辦法完全生氣。

……只是,好不甘心。

而赤井秀一就在這時,鄭重地對她道了歉。

從他口中聽到那句抱歉時,千緒眉峰輕輕一挑,盡力不動聲色地垂下眼睛。

赤井秀一並不著急等她說原諒,而是接著開口。

“我的身邊會很危險,不,應該說一直很危險。我可以保證,在我死亡之前,不會讓那個組織有任何機會傷害到你。但你依然有可能會引起他們的註意,再也沒有辦法回到過去平靜的生活——”

赤井秀一壓低了聲音,“即使如此,千緒,你還願意待在我身邊,成為和我並肩的那個人嗎?”

他習慣做那個決策者,將所有底牌握在手中,每一次出牌必有遠超付出的回報,唯獨這次不同。

他將與性命同等重要的秘密交到了千緒手裏,甚至連同決定權也一起交付給她,卻表現得不求回報。

千緒深呼吸。

她擡眼,看他一眼就移開視線,幹脆地提醒道,“但我們現在已經分手了。”

赤井秀一似是怔了下。

下一秒,千緒平靜的聲音接著響起。

“所以,你現在是在追求我嗎?”

赤井秀一緊繃的身體慢慢放松下來,有那麽一刻,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反應才好。當初和千緒說分手的刺痛原原本本返還到他身上,赤井秀一自嘲地牽了下唇角。

他隨即坦然地點了頭,斂起唇間弧度,表現得鄭重其事。那雙天然帶著冷感的暗綠色眼眸染上淡淡的柔情,“對,我後悔了。所以希望千緒小姐能再給我一次機會,重新追求你。”

千緒頷首。

“提醒一下,赤井先生。”

她擡手將落下的一縷頭發攏到耳後,微微偏過頭。

“我現在是一個有戀愛經驗的人,已經沒有之前那麽好追了。”

赤井秀一在唇角忍不住挑起之前接收到了一記犀利的眼刀。

知道她還沒消氣,他於是安靜地閉上嘴,瞇起眼睛,又變回了沖矢昴那副極具欺騙性的模樣。瞇瞇眼自帶笑意,目光溫柔地掠過她。

千緒回想起他頂著這張面具對她做過的種種事情,額角突突地跳。

某個人明明是戴上了面具,卻表現得好像摘下了什麽面具,她實在難以將沖矢昴和赤井秀一聯系在一起。

——誰能想象到過去那個不茍言笑的FBI,如今竟然學起了料理,日常不是端著口鍋四處哄小孩,就是幫女高中生破案呢……

她垂下眼睛,從赤井秀一低垂的領口望見裏面的繃帶。

被潮濕的水汽浸染,裹在身上應該不是很舒服。

拳頭攥了又攥,千緒想起赤井秀一之前在她崴到腳時耐心照料她的樣子,最終還是憋著口氣說道:“去沙發上等我。”

“嗯?”赤井秀一輕輕挑了下眉。

千緒迅速補充,“幫你換繃帶。”

五分鐘後,千緒拎著醫藥箱走進客廳,發現等在那裏的赤井秀一已經換了件上衣。

圓領休閑服變成了白襯衫,紐扣沒系,隨意敞開著,露出精壯的上身。他又戴上了那個變聲器,墨藍色寬邊設計的頸環套在修長脖頸上,有種禁欲的色氣。

千緒腳步微微一頓,有點窒息。

雖然是她主動說要幫忙換繃帶的,但為什麽赤井秀一可以這麽坦蕩地解開衣服坐在那裏?

這種好似前情人共處一室的微妙感覺又是怎麽回事。

……口口聲聲說要追求她,難道成年人追求的第一步都是色.誘嗎?

她盡力不去看那無比誘人的腹肌,視線上移,緊緊盯著繃帶,剪開固定的結,一圈圈拆開,一邊低聲問,“不是空包彈嗎,為什麽還會受傷?”

“只有打頭的那槍是空包彈,全部作假的話,琴酒會看出破綻。”赤井秀一低頭,看她小心又專註地替他拆繃帶,心底一軟,因為提起琴酒而下意識變得冷淡的嗓音柔和些許,“我穿了防彈衣,也裝了血袋,不過那個女人……水無憐奈用的是柯.爾.特.M1911A1。”

他知道千緒對槍支也有了解,說到這裏就足夠她明白了。

“美軍的舊式配槍,大口徑自動手.槍,後坐力強大,所以在近距離開火才會造成肋骨骨折嗎?”千緒果然接上話。

她面無表情地解下最後一圈繃帶,看到胸口沒有彈痕,到底松了口氣。

赤井秀一特意強調自己穿了防彈衣,千緒聽出他是在委婉地安撫她,但心底依舊煩躁。

“防彈衣越厚重,保護性越好,穿上之後的動作就會變得越遲鈍。”她擡頭,篤定地說,“你怕被琴酒看出破綻,恐怕穿的也只是最基礎輕便的那一種?不然以現代防彈衣的保護性能,一般情況下根本不可能造成肋骨骨折。”

千緒甚至懷疑,如果當時水無憐奈是在可見度更高的白天約他出來,恐怕赤井秀一會幹脆放棄穿防彈衣,直接硬扛第一槍,以確保計劃的完美施行。

就連他自己的性命都能被當作籌碼,納入計劃的一環,赤井秀一的冷靜狠厲讓千緒沒來由的呼吸困難。

她悶頭替他纏上固定用的繃帶,最後打結時用了很大的力氣收緊,意識到她這樣像是在洩憤,猛然停下動作。

赤井秀一一動不動坐在那,對她的粗魯帶來的不適並不怎麽在意。

聽出千緒語氣中的不對,他微微前傾身體,像是猜到她在想什麽,下一秒就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千緒,一切都是計劃好的,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些如果。我和柯南還有博士做了反覆實驗,討論琴酒的習慣、來葉山的環境、甚至開槍的角度,以確認計劃能完美施行。而那計劃的最後一環,就是確保我的存活。”

赤井秀一的嗓音低沈平緩,使她奇妙地鎮定下來。他用那讓人不自覺想要相信的語氣緩緩安撫著她,“不要去想象不可能發生的情況,我不會在無法確保自己安全的情況下赴約,更不會為了水無犧牲自己。”

千緒定定地看著前面,沒有和他對視,視野裏一片雪白的繃帶。她是跪坐在地上替他包紮的,此時兩人的距離拉近,溫熱的吐息掃在千緒耳側,有那麽一瞬間她還以為赤井秀一會吻下來。

但他最後也只是極為克制地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千緒,我沒有你想的那麽無私……一切結束之後,我還有想要見面的人。”

說到最後,他發出一聲輕嘆,帶著久別重逢的感慨。

覆在發間的掌心寬大溫暖,力道很輕,幾乎含著憐惜。

千緒眼前忽然有些模糊。

是連著今天的份提前更了QAQ,昨天太忙了(土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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