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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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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終究,他們也沒有去成白駝山,就在偷跑失敗的第三天,臨江小鎮上,近循香味找到了大片粉白花園,花香撲面而來,空氣中彌漫著甜膩味道,近歡呼著雀躍奔跑入園內,怎麽也不肯離開了。

黃藥師女兒寵愛無比,愛逾性命,既然可以為了安撫她而不發脾氣不出重手傷人,自然更樂得隨她喜歡停留下來了。

他買下了整個粉煙山莊,包括那片勃勃盛放的花園。

這種花,名喚粉孜。

在晨光中,晚霞下,花瓣如籠一層淡淡煙霧,花香妖嬈,花容嬌嫩,大片大片開放著,望之如雲籠煙含,那女孩兒穿梭於花叢間,行若流雲,傭然舒展,束發金環燦燦生輝,只穿著一件淡綠長袍,眉眼間稚氣未褪,卻已是容光絕世,不可逼視。

黃藥師踏在樹梢上,摸摸不存在的胡子,他記得新買的衣裙中,並沒有這麽一件啊。

啊,她低低叫一聲,擡起手指頭,放到嘴裏吮吸。

被枝刺割著了,冒出小血珠來。

“笨蛋。”不客氣但卻是真實的指控。

學詩,生記硬背,一天後就忘光光了,要讓她觸景作對更是一個徑往後縮去,寫字畫畫,一支蘭狼筆握得歪歪扭扭,冠之以抽象派,學功夫,教了十次還是瞪著茫然的眼睛不解地出神,依樣畫葫蘆只做個姿勢四不像,更別說“旋風掃葉腿”與“落英神劍掌” “蘭花拂穴手”了。

原本高超的烹調手藝倒退十萬八千步,指望她主廚是不現實的,近學做飯,即使是在高手監督下,仍然燒壞廚房,打破二十七只碗碟,甚至差點燒了頭發,為了拯救她岌岌可危的頭發,黃藥師眼睜睜看著廚房一片狼藉災難,近為了熄滅他怒火,十分用心地泡了新的花茶孝敬,醇香清爽甘香的茶水好歹博得某人眉頭一揚,讚嘆一聲。

此後,她免除了做飯洗碗的功夫。

換成黃藥師下廚,而她負責泡茶。

是的,黃藥師也會做飯,近起先不以為然,天使推薦過的美食也不過如此,但嘗到一次後,幾乎連舌頭也吃下去,原來,人間還有這等美味,她深深納悶,只不過是做飯的人不同,材料都差不多,為什麽吃起來就大大不同呢?

近如此捧場,真心垂涎,黃藥師甚是得意,寶刀未老啊,蓉兒自幼聰穎過人,廚技師從於他,勇於創新嘗試,自她八歲起便負責三餐烹調外加點心,霸占廚房,他好久沒親自下廚了。

雖然,這人吃歸吃,要她說出妙在哪裏,材料幾何,卻是滿臉茫然。

不是知音啊,黃藥師悵然,蓉兒蓉兒,幾時這樣不識做?當晚,恨鐵不成鋼地使喚某人,花茶泡了再泡,不要一個味道,還得新鮮,可口。

教她吹簫,她是很有興趣,但樂理講半天一頭霧水,手把手教,吹出來不成曲調,近努力學,不得要領,心虛地道:“我還是聽你吹好了。”跟著辯解,“其實我也可以吹出聲音來的,只不過不是用這個。”

她摘下葉子,湊到嘴角,吹奏起來。

這是黃藥師未曾聽過的奇妙曲調。

幾句樂調滑過空中。

霍然而止。

黃藥師訝然,“怎麽不接下?”

近不好意思道:“我忘記往下是怎麽吹的了。”這首英文歌還是盡太愛哼她聽多了才記住一段。

黃藥師無語。

近難得敏感,察覺到他的失望,心想日後找天使把世界經典名曲都錄下來播放給他聽好了。他對她真的真的很好,做飯給她吃,買衣服給她穿,吹簫給她聽,一路來都是他在照顧她,不用她買帳單,似乎什麽也不必做,而且那種疼愛自然而然,近能感受得到。

即使他有時受不了她的學習進度喊她笨蛋。

嗯,她收集的材料差不多了,曬幹的花朵兒充沛得讓她調制出幾種不同藥劑,有一次出了意外,苦澀得舌苔發麻,黃藥師便讓她含著九花玉露丸,這九花玉露丸要搜集九種花瓣上清晨的露水,調配時更要湊天時季節,極費功夫,至於所用藥材多屬珍異,更不用說,黃藥師自己平時都舍不得吃,但瞧著近一張小臉皺成包子,苦不堪言,還是餵她一顆當糖果。

神效之下,近十分好奇,討了一顆去研究。

“這不就好了?”血止住了,近晃動花籃,滿有成就感。

黃藥師掃了她受傷的手指頭一眼,只是個小泡泡,不礙事,便閑閑問道:“九花玉露丸你研究成怎麽樣了?”蓉兒對花藥這一方面居然大有心得,倒是讓他詫異加歡喜。

近喜上眉梢,邀功道:“進境非常順利,明天就可以有成品給你看了。”至於功效,試了才知道。

反正,效果一定不等同原本的,黃藥師了解。

晏近才要擡腳,身子一晃,頓了一下,苦著臉,吶吶道:“腳疼,不知踩著什麽了。”又要被罵了,因為自己又忘記穿鞋襪,光著腳就跑來跑去,園地裏泥土不乏沙粒石碎以及突出的殘枝。

這次黃藥師卻忍住沒開罵,只瞪了她一眼,便攔腰抱起,往回掠去,近這幾天習慣了有事沒事被人抱著牽著掠來飛去,美其名曰適應暈飛,當然,速度是大大降低了,以從慢跑到騎自行車再到百米沖刺的速度逐漸上升。

回到屋子裏,黃藥師將人輕輕放在椅上,然後單膝跪下,握住滑膩足踝,細細審視。

近臉上發熱,眼光不知放在哪裏才好,視線停在跟前,啊,對了,是面具。

他臉上的膚色,與頸上的顏色不同,和那雙手更是不一樣。

原來他一直戴著面具。

不知長得怎樣。

雖然,現在近對這張青滲滲的臉孔很有親切感了,但生平第一次,好奇起了一個人的容貌,他多大了,兇不兇,笑起來怎麽樣。

“在想什麽?”

近一楞,不知不覺都包紮好了,她動動腳,隨口道:“我在想,你總戴著面具不悶氣嗎?”

某人失笑,不懷好意道:“想我摘下面具,簡單,喊我一聲爹爹就成了。”

爹爹=父親=爸爸,近沈默,胸口悶悶地,半響,郁悶地道:“我沒有父親。”她自睜開眼睛有記憶起,從來沒有看到過父母,她是另一種棄嬰。實驗室的棄嬰。

他不是保鏢嗎,難道還要身兼父職?近困惑。

黃藥師看著她憂郁的別扭的淡然的臉,嘆了口氣,還是不行嗎?

這一夜,黃藥師又舉簫吹奏了。

第一層的碧海潮生曲,風光明媚,潮生潮滅,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阿衡,我晚晚都吹簫給你聽,你可聽到?

蓉兒她生得越來越像你了。

簫聲低不可聞,黯然神傷。

神鬼之說,終是縹緲之談,阿衡,為何你魂魄不曾入夢來?

近沒有睡去,倚在窗前,癡癡地聽著簫聲,這個人,心中很苦吧?

她不通音理,但以她才被啟蒙的粗淺造詣,也聽得出他是極度思念一個人,那為什麽不去找她呢?近納悶,想見了便去見,不想見才會見不到,就好像難過了就哭,歡喜了就笑,有什麽好糾結的呢?

近想,這大概就是電視電影中所說的情情愛愛了吧,好像有一句,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就是非得要死去活來,轟轟烈烈,才表明情深意重吧。

喜歡一個人,為什麽會痛苦呢?

她嘆口氣,不明白啊。

翻來覆去,滾來滾去,總是不能入睡,近氣惱地坐起,無聊地把玩著變式服裏面的貯藏空間,咦,這是什麽?近好奇地拈起閃亮的鏡片。

啊,是鏡給她的信。

晏近大樂,趕緊打開,一眼掃去,卻似乎是漫無盡頭的字。

射雕英雄傳?神雕俠侶?

近傻眼,鏡給她的,是二部小說?

鏡從來不做無用功,肯定有用意,反正長夜漫漫,無心睡眠,近咽了口口水,決定還是硬著頭皮,一目十行,一頁頁啃下去。

今夜無人入眠。

第二天,近頂著二個黑眼圈,打著哈欠,桌上有做好的早餐,卻見不到保鏢兼準保姆的影子,近勉強吃了一碗粥,就跑到花園中補眠,將自己埋沒入重重疊疊的花叢間,花人合一。

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黃蓉,郭靖,楊康,全真派,古墓派,楊過,小龍女,李莫愁,絕情谷,襄陽大戰,十六年之約,華山論劍----走馬觀花在腦海中輪轉,近說不出自己有什麽感想。

這個就是盡讓自己看的同名電視劇吧,很不同的感覺。

似乎有什麽東西是自己應該註意到的----

眼睛酸澀,但花香葉氣溫柔地安撫她的神經,親吻她的皮膚,近終於沈沈入睡。

黃賢弟說自己姓黃,單名一個蓉字。

我姓郭名靖,黃賢弟莫要忘記了。

她緩慢睜開眼睛,心中剎那清明通透。

自己是被盡弄到射雕時代來度假了。

真是----奇妙呢!

她發了會呆,決定沒接到天使警告時,還是做她原本想做的事,不當這裏是虛幻的存在。反正她向來不管事,只對植物有興趣,這個,不會破壞平衡什麽的吧?

“醒來了?”低沈的華麗的聲線,似附耳輕語。

晏近嚇了一跳,撥開頭上的花叢,便看到一雙專註的深眸,青衣瀟灑,一管青簫別在腰間,盡管面色冷硬,眸中卻有濃濃關懷憐愛之情。

花影月下,孤寂的青衣,簫聲淒婉徘徊。

晏近沖口而出:“爹爹!”

黃藥師一震,搶步上前將她緊緊摟住,心頭歡喜無限,大笑道:“好孩子,你肯認我了?”

晏近看他這樣開心,自己也覺得快活,鄭重道:“我喚你爹爹,不是因為你是什麽身份,或者當我是哪一位,就只是不想你孤零零一個人。”她不知道他是誰,只是不想他獨自一人。

都喚爹爹了還口硬!黃藥師縱容地捏捏她鼻頭,道:“好吧,你想怎樣就怎樣,反正喚得我爹爹的,就只得你一個。”

好像身為他女兒是多麽驕傲難得光榮的事。

晏近伸手碰碰他面,提醒道:“要摘下面具。”她都喊他爹爹了。

父親是什麽東東?晏近只聽說過這名詞,有生養之恩的男人,她見到過其他人的家庭,一家人,要有父母,兒女,或是三代同堂,沒有親身體驗過,她小時候就已經成天呆在植物園不喜與人交際,生活自有人照顧妥當,倒是沒有渴望過母愛父愛。

從來沒有人想要讓她喊聲父親或是母親。

他是第一個。

晏近覺得被人需要渴望的感覺很好。

也許,有個爹爹也挺好的。

黃藥師失笑道:“別急,我記得答應過你的事。”左手摟住了她,右手慢慢從臉上揭下一層皮來,露出真容。

晏近不由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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